第两百零二章 两个战场
唐姝不急着行动，她仔细观察。
眼前的城市和魔都的格局一模一样，她能在众多建筑中看见和罗生堂一样的浮空蜂巢，以及与其地理位置相对的军事基地建筑群。
这里似乎比外面更加......完整。
唐姝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词。
如果城市意志没有出问题，现在十三级的赛博朋克区应该被城市意志改造成它四维世界里面的样子。
唐姝站在城市的边缘，耳朵里传来嘈杂的通讯电流滋滋声。
城市比外界更加发达，说成神造物也毫不为过。空中全是浮空的作战舰队以及资源补给点，三座蜂巢源源不断的供能，提供给笼罩整座城市的充能护盾。在外界作为军事基地的建筑群散发着铁寒，储备世界最尖端的武器，顶级的研究室里还在不断进行研究。
整座城从不休息，持续工作，速度快的惊人。
没有夜晚，不分白昼，它自身就是科技最发达的城市，还在不断研究新的技术。
然而，这座城市的设计没有给人类预留位置。
唐姝听见耳边的动静，急忙跳开。
几道锁链从附近整整齐齐停放的车辆背后射出，唐姝跳跃到最靠近自己的建筑物上，像蜘蛛一样悬挂。
这个t字型的天秤状建筑通体褐色，表面凹凸不平的触感像是不规则的岩石。
这对唐姝来说简直就是高级猫爬架。
她回头望去，高速弹射出的锁链嵌入地面，在没有锁住目标物后它们缓慢的收缩回车内。
诡异的电流声仍在靠近，唐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抬头。
t字型建筑的两端下方，粗糙的建筑表面分裂，露出两个猩红的巨大炮眼。“滋滋”的声音来源于激光炮的不断聚能，炮头扭转方向，双双对准唐姝。
“等等，不是吧？”唐姝惊讶的瞪大的眼睛，“这样打我这座楼不也得塌吗？”
回应唐姝的是两道激光炮，毫无顾忌的朝唐姝射来。唐姝抓着突出的建筑表面向上一跃，激光擦着她脚边过去，她双手扒住凹凸不平的建筑表面，指甲直直的扣进粗糙的岩石内。
激光嗖的一声对准唐姝脖子划来。
唐姝松手，展开双翼飞向空中。两道激光懒腰斩断开细高的建筑。
电火花一闪即逝，唐姝惊讶的发现能斩断她脖子的激光只是撕裂了建筑的表皮，露出内部的金属部件。
裂缝像人的伤口一样愈合，石块代替了人体愈合的肉芽，密密麻麻的石子凭空生长出来，让损坏的建筑恢复如初。
唐姝这才理解了思维世界主场的重要性。
以不同人的思维世界为主场，战斗的情况完全不同。整个思维世界都能作为进攻的武器来对抗外来者，而思维世界的主人却能藏在其中。
城市意志没有给唐姝任何的空余时间思考。
空中作战舰队集体出动? 空中热追踪导弹四面八方朝唐姝袭来。
唐姝冷静的扫视周围环境，随即振翅向下俯冲，同时挥手。大片的水珠汇集在她身旁? 转换成水雾。
建筑诡异的城市里，水雾包裹着唐姝就像一个磨砂球? 水雾厚重阻碍视线，阻挡热导弹的追踪。
唐姝纤细的身躯透过雾气只剩一道细针状的黑影。
热追踪导弹无法透过水雾清晰的追踪唐姝? 但依然在撞击地面时被引爆。
爆炸炸起地面的钢板，余威波及周围的低空武器台，钢管弹道被热浪融化。
唐姝像幽灵一样诡异的瞬移到t字楼的顶端? 侧身飞过? 锋利的骨刺削开高楼中间的连接结状结构。建筑倒塌? 唐姝的身影消失在扬起的灰尘里。
水雾再次凝聚，在唐姝的控制下落到地面? 结成薄薄的冰层，光滑如透明的玻璃。
街道上的车辆被冰层影响，车轮打滑纷纷漂移。
唐姝很快把这些东西甩在身后? 她平缓的飞在空中，沿路俯视身下的城市缩影，眼前的场景触碰到她几乎忘掉的一个记忆。
当时在江城坐车出来，遇到李晓昀等人之前，她在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一段场景和眼前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
唐姝喃喃道? 侧身躲过炮弹的袭击。
炮弹的气流让她朝旁边飞了一段距离，唐姝很快稳住身形。
同样的场景，唐姝不会相信是巧合。她很快想到苏绸的预言能力，她是什么时候模仿的苏绸的异能呢？
唐姝在脑海里回忆着时间线。
在蒋帅的车内做梦时，还没有遇到苏绸，遇到苏绸是在和李晓昀等人碰面之后。
不对，不对.......忽略了什么。
唐姝绞尽脑汁思考。
漏了什么，时间对不上。遇到苏绸之前就做了预言的梦，怎么会在之后才模仿的预言异能呢。
不对！
唐姝猛地打了个激灵。
在那之前其实和苏绸有过一面之缘，苏绸给她发过培优班的传单！
时间对了！她在收到传单时，仅仅一两分钟的时间内已经模仿了苏绸的预言能力。
唐姝凝视着下方的城市，心跳如鼓。
“现实还真是......总能给我惊喜。”
得赶紧想起来梦境的内容，一定对解决眼下的事情有帮助！
唐姝这么想着，突然身躯一震，眼神失去焦距，身躯在思维世界里直直下坠。
......
......
“保护医护人员！”
执法者将护士和医生护住，阴影笼罩了整个医疗室。
“谭安愈”站在医疗舱的旁边，他身后拖着一个女人的影子，影子的身后张开巨大的羽翼，横扫一切，所有执法者都无法靠近。
借助谭安愈的影子瞬移到此处的影君冷冷的看着病床的谭安愈，骂道：“废物。”
它抬眸斜视，打量掩护医疗人员撤退的执法者。
“杀了他们。”
影君朝它的影子军队下达命令。
话音落下的同时，执法者机枪开始扫射。
女人影子的一侧羽翼护在影君身前，挡住了全部的射击。
影君径直从医疗室内走出去，身形变化，在谭安愈和身后的女人影子之间切换。“谭安愈”的身高缩小，身形渐瘦，变成女性的模样。
利用谭安愈的影子瞬移到军事基地，他的影子对影君来说就失去了作用，顺手程度来说远不如唐姝这个身躯，影君切换到唐姝的影子。
一道身影骤然窜出，出现在影君身侧。
这个偷袭的女性执法者扣动扳机。
“砰——”
血浆像打爆的装水气球一样炸开。
影子切断了执法者的腰，女性执法者的身体一分为二。
灿金色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执法者身子段成两节飞出去，带着骨刺的羽翼挡住溅洒出的血液。
几滴没挡住的血花溅在影君脸上。
对于唐姝这个身躯来说，躲开近在咫尺的射击轻而易举。
“砰——”
一声令人耳鸣的撞击。
蒋文昌的拳头狠狠砸上影君的脸，几颗牙齿从影君嘴里飞出去，带着唾沫和血丝。
“砰——”
第二道撞击声紧随其后。
影君撞在墙上，迅速化成一道影子，消失在墙缝里。
“快！组织撤退！去光室！”蒋文昌对执法者们吼道。
光室是针对影君建造的一个大厅，大厅的灯光几乎和医用的无影灯相同，光线甚至比无影灯还要强，必须佩戴护目镜才能入内。是个有效躲避影君影子攻击的去处。
执法者保住着医疗队的人向光室奔去，但蒋文昌没有和医护人员及执法者一起撤退。
“长官！？”下属喊道。
“我去零号区！”
蒋文昌的声音传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影君无心恋战，一定是去阻止唐姝的，只有唐姝才能对城市意志产生威胁。影君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意外，它会优先抹除唐姝。
影子顺着墙缝一路到底，直达零号区，比蒋文昌快上一步。
.......
.......
唐姝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中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喘不上气。
眼里出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对应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影......君.......”
对方的身份被唐姝从牙缝里挤出来。
唐姝抓住影君钳住自己脖子的双手，黑色的火焰暴涌而出。
同样黑色的物体从影君手臂里钻出，但不是黑色的火焰，而是影子。
影子窜出，又不断被黑色的火焰消耗，两者形成拉锯战，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影君惊呆了。
“这是什么？”
影君惊恐的发现自己明明拥有唐姝的影子，却无法使用这个黑色的火焰。
它呆住的一瞬，就被后来赶到的蒋文昌扯着脖子从唐姝身边拉开。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影君被蒋文昌按进地面，地面砸出巨大的坑，整个军事基地建筑群都在颤，如此坚不可摧的建筑群，在这一瞬间摇摇欲坠。
唐姝抓住空隙振动双翼从地底飞上去。
“嗡——”
脑子一阵剧痛，唐姝摔在地面，身体蜷曲双手抱住脑袋。
眼前的场景变换，她回到了城市意志的思维世界。
她摔在了地上，导弹炸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肚子炸出一个窟窿。她的身躯快速自愈，却无法抑制那恐怖的疼痛。
.......
“啪——”
唐姝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
零号区内，她被蒋文昌甩了出去，本来应该正中她额头的影子锥刺从她肩胛骨那儿穿过去。
从另一个方向袭来的影刺戳穿唐姝的小腹，将她插在墙壁上。
“咳、咳咳。”
唐姝咳嗽着吐出喉咙里的血液。
大脑的刺痛让她根本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做出反应。
......
视线转换，思维世界里唐姝被无数的炮弹炸成了血雾。
她都已经失去了视线，居然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在自动愈合，血雾不断聚拢，还原她的身躯。
赛博朋克意志注视着唐姝在思维世界里的身体变化，惊讶的无以复加，同时也加剧了它对唐姝的恐惧。
唐姝的精神力强到了一个可以碾压它的级别，如果不是受到外界影响，时间一长，赛博朋克区必输无疑。
剧痛中，唐姝强迫自己思考。
思考......一定要思考！
梦境里还有什么。
......
天旋地转的，唐姝猛的抬头，灿金色的眼睛定住冲向自己的影君。
“啊——！！”
影君发出一声惨叫。
双手双脚都被钉在墙上的唐姝，张口咬住影君的脖子。
血腥的锈铁为充斥唐姝的口腔，她死死的咬住影君不放，对方的挣扎直接让唐姝从影君脖子上撕扯一块皮肉。
......
大脑的剧痛将唐姝拉回思维战场。
这次她再度被炸上了天，身体被激光切割成了肉块。
思考！想想办法！
唐姝在内心吼道。
......
零号区。
影君被按在地上，脸被蒋文昌打烂，裸露出半边牙床。唐姝四肢都被影刺穿，脊椎折成了一节一节。
......
思维世界。
唐姝被火焰枪烧成了灰。
......
零号区。
影君跳起身，影子一道道插在蒋文昌身上。
......
思维世界。
唐姝的身躯再次复原，被炮弹击飞。
想想办法！
唐姝忍着剧痛在想到。
......
零号区。
蒋文昌的手插穿影君的腹部，影君双手握着影子化作的刀刺进唐姝的一只眼睛。
来回的切换场景，让唐姝彻底被激怒。
“思考他妈的！毁灭吧！”
她双手强行挣脱束缚，两只被刺了对穿掌心露出一个血洞的双手捧住影君的脸。
瞬移发动。
唐姝带着影君从蒋文昌眼前消失。
蒋文昌重心失衡，往前一个踉跄。
打的一片狼藉的零号区在唐姝的一声怒吼中突兀的安静下来，像是被掐住脖颈的鸭子，半天嘎不出一声，显的滑稽而可笑。
蒋文昌低头看着手掌上影君的血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零号区寂静祥和，几颗碎玻璃渣崩落，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零号区内。这一时间的零号区如同旷野，除了安静什么都不剩。
“......”
蒋文昌呆愣愣的看着手掌。
“wtf！？”
面对空荡荡的零号区，一向以平静出名的四度进化者忍无可忍骂出声。
......
......
“宝贝儿们！宰了它！”
唐姝瞬移出现在罗生堂内，忍者脑袋的剧痛吼道。
闻龙惊讶的望着突然出现在烛九阴身边得唐姝，以及那群兴奋的蜂拥而上的合成生物们。
事实证明罗生堂的合成生物们很喜欢群殴。
第两百零三章 每次主人挨打都在她头上
赛博朋克区试了无数种方法，唐姝的身躯都一次又一次的愈合。但她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无止境的疼痛，让唐姝的精神力也受到了打击。 再死几次，唐姝就无法复原她的身躯。 思维世界正中心的那只眼睛注视着整座城市，在一片被炸毁的区域内，一团血色的雾气正在不断的聚拢，这些血雾在无数监控摄像头的监视之下缓慢的凝聚成一个人形。旁边的清扫车无论是用吸尘器还是强劲的吹风都无法将其打散，无可奈何的眼睁睁看着人形聚合。 城市意志为了攻击唐姝，甚至舍弃了自己的一部分的思维世界。城市最外围的繁华阶段化作废墟，全部是进攻唐姝后残留的景象，它也因此实力大幅度下滑。 这座浓浓未来风格的城市中心，最高的塔尖上，眼珠流出粘稠乌黑的眼泪，如同石油一样浇灌在塔的表层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那只眼珠一眨不眨的盯住唐姝，整个城市的沉寂都在等待那具躯体复原的一瞬。 唐姝的身体逐渐恢复，她闭着眼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城市中的机械再度骚动起来，像是一个人在焦急的准备接下里的动作。 炮弹发射，对准地上的唐姝。轰鸣不断，城市弥漫着久久无法散去的黑烟，硝烟味四溢。然而，所有对准唐姝的武器被拦在了半空中，再无办法前进分毫。 漫天的炮弹和无人机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的模样，笼罩在天空之上，场面壮观。透明的蜘蛛网只有通过黏上去的东西才能看清它到底在哪里，铺天盖地的蛛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城市内。 眼珠流出的粘稠泪水更多了，它转动自己换了个方向，之前被一幢楼阻挡住了视角，现在才看清。 一只洪都拉斯卷毛蜘蛛趴在唐姝身边，它现在抬起腿，八条腿快速移动到唐姝脸上。 趁着唐姝在思维世界中还处于昏迷状态，蜘蛛愤怒的在唐姝脸上跳踢踏舞，每一只脚都要踹唐姝一下。 它一边保护唐姝，一边愤懑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城市意志控制着空中被粘连的武器试图摆脱控制，惊恐的发现这只蜘蛛的精神力也强的离谱，因为是动物的原因思维简单，比唐姝好对付。 跟唐姝古怪的思维不同，这只洪都拉斯卷毛蜘蛛全部的精神力都透露着一股......满满的求生欲！？ 城市意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只蜘蛛是经历了什么刀山火海才锻炼出了这样与城市意志精神力相匹的求生欲啊。 这些问题城市意志并非真的好奇，最令它烦躁的是，有这只蜘蛛在，就无法在唐姝缓过劲来之前解决掉她。 权衡利弊，城市意志决定舍弃更多的东西来解决掉蜘蛛和唐姝。 思考至此，思维世界中，属于赛博朋克意志的城市大半开始塌陷。 ...... ...... 罗生堂内。 唐姝睁开羽翼，在半空中摇晃，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稳住身形。 被刺瞎的一边眼睛缓慢的回复了视力，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烈阳般亮眼的光刺的唐姝眼睛痛出了生理泪水，她看见三足金乌飞到蜂巢内的顶部，尾巴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发光发热，火球如同陨石一般落下，在地面砸出一道道坑。 影君面目狰狞，痛苦的哀嚎。 它所召唤的所有影子都被三足金乌所融化，连它自己都难以维持身形。 情急之下，影君用水流护住了自己，水流之外一层浓厚的水蒸气，将光芒隔绝在外。它伸出手，撕开了试图将它咬碎的水母样的合成生物。 但在它松开手的瞬间，水母重新复原，继续和它的种群一起冲进水幕撕咬。 眼前像黑屏了一样闪了闪，唐姝揉揉眼睛，她的双眼恢复后并没有传来任何不适感。紧接着她的听觉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像被人按在了水里，耳边都是咕噜噜的水声。 “洞天里的合成生物？” 唐姝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在影响她。 之前合成生物概论的祁山老师告诉过唐姝，通往图书馆的洞天同道中人藏着能直接影响人五感的合成生物。 “滚开——什么东西！？” 黑暗中，唐姝听见了影君的怒喝。 视线短暂恢复，唐姝看见三只黑豹模样的生物，背上的脊椎刺出一节一节的骨刺，很像棘龙脊背上骨头的弧度，尾巴最末端一节凸出的硬骨头。 它们浅蓝色的眼睛淡淡的看了唐姝一眼。 看不到听不见失去嗅觉，作战能力基本就减去了大半。连唐姝模仿了这么多能力，都需要依靠人本身的五感。但这个合成生物的能力直接作用于人的感知，唐姝很清楚自己八成不是它的对手。 可是，有这种生物，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用？ 唐姝沉默。 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如果早点有对付影君的办法，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唐姝大概能想明白，合成生物的智商非常高，离开它们的地盘，想让它们为了人类和缺陷者拼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它们愿意帮助唐姝，也只是因为唐姝将影君带入了它们的地盘——罗生堂内，而且它们对唐姝有一定好感。 视线再度黑暗，唐姝凭借残余的听力隐约听到影君愈发凄凉的声音。 唐姝太了解合成生物了，在这个环境里，她能免疫大多数毒素，但依然有最起码有十种神经毒素能在她身上奏效，那么对霸占她影子的影君来说同理。 这个过程中，烛九阴对外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影君撕心裂肺的哀嚎，唐姝的视线逐渐恢复，她顺着声音的来源低下头。 影君躺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起来，身体已经看不出人形，皮肤表面先是龟裂开，像干枯的树皮，接着裸露出皮肤下的血肉，全是由影子组成。漆黑扭曲的影子像蛆虫一样蠕动，在三足金乌的照射下不断缩小。 唐姝看着痛苦的影君，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她俯视地上残余的影子，竖起大拇指，然后将手翻过来，拇指朝下。 “回去后，代我向全体权限者致敬。” 唐姝用她独特的嗓音道。 影子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团青烟。 蛊花悄悄的溜过来，一口吞了这团烟，满意的砸吧砸吧嘴，蛊花像鱿鱼须一样的根茎张牙舞爪的从旁边爬走。 解决掉影君，唐姝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她头在这短短五分钟内没有感到疼痛，也不知道思维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回到思维世界中，唐姝回忆自己穿梭在现实和思维世界里的经历，她感觉每次都会通过一个桥。 三足金乌挥挥翅膀，带动气流，微风从唐姝面颊拂过。三足金乌三只脚都踩在唐姝的肩头，鸟喙蹭蹭唐姝的头发。 “不好意思，融了你的影子。” 三足金乌歉意的在唐姝耳边嘀咕。 唐姝摇摇头，没说什么。 她闭上眼睛，想象那座连通着现实和思维的桥。她想象着自己站在桥头，背后是自己的城市，对面连接着城市意志的思维世界。 烛九阴悠然的从唐姝身边飞过去，闻龙的透亮的眼睛反射唐姝的身影，顶灯的光芒将她的发丝照成了透明的金色。 所有目光集中在唐姝身上，那些目光中没有期待，只有像手术刀一样将她剖析的审视。她身边没有人类，此刻陪伴着唐姝的事数不清千奇百怪的动物。她就悬浮在这诡异舞台的正中间，台下的观众静默无声。 唐姝沉浸在安静的环境中，试图寻找通往思维世界的桥梁，她捕捉空气里一点一滴轻微的变化。 思维世界能里，城市意志抬起头，它的天空被撕裂了一道缺口，亦如猫咪竖直的瞳孔。 裂口深渊中耸立着一座石桥，远处连接另一个诡异的思维世界，云朵弥漫在城市中，天空倒置。 唐姝的身躯从赛博朋克区的思维世界里消失，出现在桥中央。她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睛透过裂缝看向赛博朋克区的大眼珠。 “原来这就是进入思维世界的方法吗？需要一个桥。” 唐姝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复原的身躯。 裂缝越来越大，唐姝的视角也越广。这次进入思维世界，是她强行将城市意志的防守撕开一道裂口。 唐姝看着漫天蛛网，眨了眨眼睛，眉头一皱。 “你果然偷偷跟引路蛛学了织网！” 听了这话，趴在地上的洪都拉斯卷毛蜘蛛气的浑身的卷毛都炸成了针尖状。
第两百零四章 边缘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蒋文昌再一次站在了军事基地最高的建筑层上。 这座城市已经看不见人类的痕迹，所有的温情都被机器抹去。蒋文昌孤零零的呆在这里，也没有去找唐姝，也没有和下属等人汇合。 他轻轻的坐下，裤子蹭上了灰。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高高挂在城市正上空，红色褪去化作最耀眼的白光。 蒋文昌坐姿随意，一只脚悬空，在毫无防护的建筑最高处，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危险。 他目光放空，看向很远的地方。 即便天空足够的亮，地面不需要照明，城市依然亮着蓝色的灯，和天空的太阳光芒不相上下。 蒋文昌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被这场战争排除在外，他一直在思考人类的输赢，想着人类明天的未来，但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赛博朋克区的存在、这场战争，简直就像被设计好的一样。 当唐姝来到这座城市的，为她准备的献祭就开始了。 祭品是赛博朋克意志。 连缺陷者的一举一动都是被计算在内的，推动献祭的一环。 影君不知道，所以蒋文昌觉得他很可怜，而后发现自己也是被计算的一员，情况竟然没有比影君好上多少。 所有的事情都围绕唐姝展开，蒋文昌以为自己能凭出其不易的想法来打破这个局面，唐姝却无意间阻碍了他的计划。问题出在蒋文昌对唐姝的了解太少，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如此分析，那个缔造者，非常了解唐姝，也非常了解这个新的世界。 战争以蒋文昌看不见的方式进行。 蓝色的城市转为红灯，刺目的红色中似乎伏藏着扭曲的人脸，尖叫的想要突破束缚。 倏的，蓝色的光芒反绕覆盖在红光的表面，红光像锐利的针一样将蓝光刺透。 城市里的灯在哀鸣，它们被城市意志赋予生命，又被唐姝剥夺，赢来属于它们的末日。 红光代表着唐姝，和它对应的那个女孩一样，耀眼刺目，充满暴力因子。红调的光线本身就让人容易狂躁，整个城市都充斥着红光，点亮世界地图上的一个点。 蒋文昌的眼睛映照着红色的城市，见证了这座城的新生到衰亡，繁华化作废土。 倾倒的钢筋水泥像是倒下的巨人之躯，一座又一座高耸的建筑在毫无外力作用的状态下坍塌。 蒋文昌坐在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建筑群中的最高处，感受脚底大地在震动，巨物倾塌带起的风卷着灰尘从蒋文昌耳侧吹过。 军事基地安静无声，作为最后的帝君看着自己的王朝衰败。 看不见两位主角的战争持续了一下午，太阳在蒋文昌的眼中重新靠近地平线，通红的颜色和城市几乎融为一体，太阳的高温虚化了地平线周围的景物，空气扭曲波动模糊建筑物硬朗的线条。 ...... ...... 下午16:42 公路被排成长龙的运输车填满，车窗开着透气，里面探出一张张面色憔悴的脸，张望前方的道路，但前面被一模一样的运输车挡住了视线。 “到了，到安全地带了！大家不要急！” 几个巡逻者穿着制服，室外飞行器上挂着大包小包的物资，主要是饮用水和压缩饼干，手里捏着大喇叭对人群喊着。 “前方正在进行入城安全检查！大家稍安勿躁。” 探出车窗的头，动作统一仰头望着站在室外飞行器上低空飞行的巡逻者。 运输车内有小型卫生间，不担忧解决内急。 “现在发放饮用水，饼干和餐巾纸！每辆车派两位代表下车领取！保持秩序！” 没有过多的喧闹，每辆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到车门旁站好。 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空中的身影，一个挨一个，排着队静静等待。 遵守秩序的程度让人不敢置信，在这个以群体为主的时代，群众聚集在一处最难管理，可现在他们不需要巡逻者来维持秩序。 这群人生存的地方发生了大事。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在大事件的外界条件刺激下，他们获得了心理群体的特征，属于自己的个性消失，大家的情感和思想都朝着一个地方发展，形成了一种集体思想。 感性来讲，这就是这个国家五千年的凝聚力，它传承这么久，最为强大的一点就是在危难之际，人民内心深处的凝聚力让所有人坚毅不倒的站在同一阵线。 每一双眼睛平淡无奇，千万双眼睛凝结在一起却映出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死者的灵魂呼唤着幸存者，高歌枉死者的生平。 不能忘，不敢忘，每一双眼睛都记录下死在地下城的人。 他们是幸存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仇恨的记录者，缺陷者所带给人类的一切都通过那一双双眼睛带给其他人类，警醒世人。 苏绸跟着空中运输机率先进城，经过安全检查，这边的联络人员安排好她的住所。 居住的地方是不就前才临时搭建的简易楼房，一个房间的规模不大，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再加上盥洗室就没有其他物什。接待苏绸的中年婶婶匆匆交代了注意事项，让她不要乱跑，一日三餐到点都有人送过来，便离开了。 连她怎么找上级人员，要住到什么时候都没有说。 不是这位大婶轻视苏绸、招待不周之类的理由，单纯的太忙了。 苏绸双手交叠在一处，站在自己的房门之外，送走了小跑着离开的大婶。她局促不安的环视一圈，周围人声嘈杂。 她所居住的地方都是人类的高层，互相间基本认识。现在几乎没人关门，大家忙前忙后的打电话、联络、安排，和隔壁左右商讨安排。人们从苏绸面前匆匆走过，忙的没时间看她一眼。 苏绸神色黯淡。 她的朋友们都不在她身边，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在这个新世界里孤身一人。 苏绸转身进屋，关上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长舒一口气，伸手重新扎凌乱的头发，她的头发长度刚好扎成一个兔子尾巴绑在脑后。 拉上窗帘，隔绝落日的光线，室内没开灯，光线昏暗。 苏绸一下子瘫倒在床，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闻着新装修房间的甲醛味。 身上穿的还是罗生堂的校服，几天没有换洗，上面已经有了难闻的味道。 但苏绸毫不在意的躺在床上，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跟着唐姝等人到处跑的时候，在其他城市可没有好的生存条件。 这让她以为自己长大了，但遇到事情的时候却只会逃避。现在她不逃避了，以为自己足够成熟，离开侯宇轩和唐姝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主见。 现实对她来说，就是自己前进一点，生活就为她增进难度，好像永远也追赶不上。 生活好累啊。 苏绸心想，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片属于苏绸的安静小空间在此刻与世隔绝，而在楼上，莫雁如为主的几个人激烈的讨论路上的情况。 讨论的地点不过是在走廊，没有人有空再为他们寻找一个安静的会议室。 这栋楼里出没的都是权限等级很高的人，也不担心谈话内容被听到，反正商讨结果都是要在这些人内部公开。 “路上的确有部分地段遇到缺陷者偷袭，但不用莫雁如出手就被解决了。不像是不周山的缺陷者，应该是散落的无组织缺陷者。” “这么好的机会，不周山居然不对迁移的人类下手，真奇怪。” “难道是不周山怕损失太大？” “损失肯定有，但它们如果抢到运输车上的人类对它们来说不是利益更大吗？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 “也许它们内部亏空。”一个女性研究员大胆猜想，“不周山面对的可不止魔都一个城市。” “还有另一种猜想。” 莫雁如难得在这种事情上发表自己的观点，周围的人全都禁了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这一次的缺陷者，要抢走地盘不要人。他们应该是看中了赛博朋克区这片地方。” 一旁的人并不赞同。 “城市意志任何基因都可以吸收，又不分人类和缺陷者。缺陷者的内应已经将赛博朋克区意志激活，他们就算拿到了这片地区又能怎么样？” 莫雁如思索着这个问题。 在她说话前，一旁填写表格的女议员也提出猜想：“如果城市有神智的话，为何不能大胆猜想它的智商较高，具有能和其他物种谈判的能力。” “谈判.....” 一群讨论的人陷入沉思。 “这么说，缺陷者很可能笃定在某件事上，会跟城市意志达成共识。” 莫雁如挥挥手，警醒他们：“都是猜想。问题是如果缺陷者不再陆地上对我们动手，那就只可能从空中或者海域发动侵略。” 旁人点头，认可莫雁如的话。 “在两个人类城市中间进攻，不周山的缺陷者确实吃力不讨好。海域广泛，倒很有可能是它们的选择。其次是天空，研究表明缺陷者在空中的作战能力会大大提升，但目前还没有研究出它们这种习性的原因。” 莫雁如接过他的话：“海域已经有范伽伊带队守着，那么是空中的戒备。” “目前能调动的飞行器大多用来运输物资，以及嘉兴内部的防卫，多余的可调配作战飞行设备非常少。” “还要抽一部分保护俄国过来的支援医疗队。”莫雁如身后的一位女性补充。 另一位男议员扶着眼睛，凑近看手环上的数据，说道：“日本的空中猛鬼战舰也不安分，不可不防。” 一群人针对空中的部署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眉头紧锁，目前空中是最薄弱的地方，飞行器的数量和需求不成正比。 惊讶的是，这群人丝毫不对范伽伊驻守的海域有任何担忧。
第两百零五章 瞳孔的倒影
魔都外海域。 平静的海面慢慢翻滚，海浪层层叠叠拍打，风中夹杂着咸涩的海水。 夜幕降下，乌云密布。 黑云诡异的聚集在魔都沿海区域，翻卷的云层裸露出白色的闪电。闪电刺目，雷声震耳欲聋。 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最后火红的余晖愈来愈黯，蓦的被一大群黑点遮住。 黑点逐渐靠近，逐步看出海上舰队的模样，数十艘海舰向着外海滩靠近。每艘舰船上都飘着不周山的旗帜，深蓝色的底纹上面绘着一只织网的蜘蛛。 缺陷者的海舰大军压境。 海浪拍打着船舰，舰底之下海底的微光反射出巨兽鳞片的粼粼光影。 令人窒息的海面之下，暗藏危机。 海底的巨兽翻滚，海面上只能看到一大片阴影，阴影摇摆着向缺陷者的舰队靠近。 缺陷者试探性的发射鱼雷，和阴影相比体积很小的鱼雷在水底穿梭一段距离。 短暂的过程后，鱼雷在水下触碰到目标物爆炸，炸出翻涌而上的水柱，几片比巴掌还大的鱼鳞夹杂着血丝被炸处水面。 爆炸余波推散开，军舰旁的附属船只船头上翘，在水中荡了荡。 站在甲板上的缺陷者在说话，被汹涌的海风淹没了声音。 “轰隆隆——” 打雷声掩盖了海面下的异动。 缺陷者眼睛一闭一争的功夫，便看见排列规律的鳞片从它们面前蠕动过去。藏在海浪之下的巨兽移动速度极快，眨眼间又从甲板上消失。 腰间的通讯设备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通讯因雷雨天气受到影响。 甲板上的缺陷者大喊大叫，喊粗了脖颈，海风呼呼的灌进它们肺里。 狂风呼啸，缺陷者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静音一样消失。 指挥室的缺陷者隔着玻璃冷汗直冒，目光所及之处，鳞片隔着指挥室的玻璃擦出电火花，脱落的鳞片下暴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蛇尾摆动过去，玻璃上留下狰狞的血痕。 雷鸣贴着耳边响彻。 缺陷者颤抖着侧头，一只巨大的蛇目透过旁侧的玻璃看着它。猩红的蛇眼，它的头骨后侧突出骨刺，形状像海神的三叉戟。漆黑鳞片一直覆盖到它的眼睑处，蛇嘴裂开，清晰可见上下颚间连接的嫩肉，和人手指的虎口相似。 巨大的蛇从海底出来，身躯盘在领头的海舰之上。背后四只巨大的肉翼撑开，鸣叫和雷鸣一般，这种巨兽的声音掩盖在空中闪电后的打雷声中。 巨兽庞大的身躯压着船舰，让船体吃水严重。 罗生堂研究出的合成生物，鸣蛇。这个名字取自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灾蛇，所到之处即为大旱。 缺陷者军官左手掐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手腕，末梢血液失去循环，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冷汗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打湿衣襟。突破恐惧，他按下操作台的一些按钮。 炮弹铺天盖地的倾下，炸在鸣蛇身上，疼的它怪叫一声。 炮弹的硝烟隐没鸣蛇半个身躯，一晃眼，它又潜回海面之下。海面因巨兽的身躯再次沸腾，四条鸣蛇在海面下造成剧烈动荡。 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缺陷者眼前。 魔都沿海周围的海域断流，海水间像是凭空出现了一道空气墙，宽约50来米。 亮白的闪电击打海面，海浪闪着噼啪的电光，像是有人将天空的雷霆搬倒了海面之上。 刷拉一声巨响，数十道雷霆形成光柱，从天空直插海底。 海域瞬间化为雷霆之海，电死的海鱼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鸣蛇丝毫不受影响，四条巨兽穿梭在海水中狼吞虎咽。 白色的旗袍在狂风下鼓动，天空中出现一个人影。 手握长剑，长剑包裹着雷霆，耀眼的无法直视。 气质如仙的女人，举起长剑对准鸣蛇制造的沟壑一划。像神话里西王母的发簪，这么一划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只不过西王母划出的是银河，她划出的是雷池。 “我乃罗生堂异能者范伽伊。”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声音变调失真，“特来守护此地不受进犯。尔等听好，休得越雷池一步。” 第一异能者的风范至此显现。 ...... ...... 城市最终停留在刺目的红色，无一例外的红。 一切都是由红色组成，染红了漆黑的夜晚。放眼望去，无人机失去控制散落在周围，高架桥上的车也停止行驶，所有机械出了故障，军事基地停电，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罗生堂的光线一切正常，就像小姑娘特意保护着她最喜欢的玩具。 看不见的战争结束，蒋文昌依旧不知道唐姝在哪儿，也不知道这个城市究竟如何。 蒋文昌这个四度进化者太过年轻，在他拥有了聪明的脑袋之后所有事情对他来说几乎一帆风顺，这是他第一次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有人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扇了他一巴掌，他这才抬头向眼前的路看去，原来眼前是高不可攀的大山。 红色渐渐消退，一切都在慢慢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罗生堂内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视线渐渐恢复，灿金色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巨大桃花灯，昏黄的灯光透过合成生物的产生的蓝光射进唐姝的眼睛。 微弱的缕缕光线像是渗透进微孔的金丝，撒在地面形成细密的光点。 合成生物围在周围不敢靠近，唐姝姿势怪异的摊在地上，没有起身，没有侧头。 她太累了，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和赛博朋克区的斗争耗费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而且到最后，她看到了一些震撼她的东西，脑子还在不断的消化这些信息。 安静的宛如时间静止，唐姝发着呆。 耳边传来轮椅的轮子碾压地面发出特有的滚动声，声音由远至近。 一些特殊合成生物摩擦着地面，其他生物也一样纷纷让开留出通道。 轮椅摇摇晃晃，最后停在唐姝的身边。 大黑趴在唐姝身旁嘶嘶吐信子，它在来者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味道，没有做出防卫的动作。 金色的眼睛倒映出一个夸张的金属面具，挡住了唐姝眼中的光线。 唐姝眼睛由金色转为漆黑，她躺在地上，目光幽幽的盯着正上方。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 合成生物全都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旁观，不敢上前，仿佛这个脆弱的一捏就碎的残破身躯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打破了这个场景。 唐姝内心突然变得十分矛盾，一种难以描述的愤怒在她心中酝酿。 过了一会儿，唐姝用一种气笑了的语气打破空气里令人窒息的沉寂：“好久不见，我都快以为你死了。” 对方发出一阵雀跃的笑声，声音透过金属面具传出，带着浓厚的电子感。 轮椅上的女人开心的说： “嗨，好久不见，唐姝。”
第两百零六章 世界的法则
唐姝的处境就是身处一片死亡之海中央，被迷雾环绕，小船在浩瀚无边的海洋中摇曳。船桨被她握在手中，慢悠悠的向前滑。
拨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呈现在她面前的除了答案还有下一个谜题。迷雾一次又一次穿过唐姝的两侧，真相却永远没有尽头。
无尽的探索，直到飘荡在海面上的人死亡。
对寻常人来说绝望焦虑的环境，看不到头的危险。可是，这不正是唐姝所追求的吗？
唐姝躺在地上，没有再理会身边的友人，开心的哼起歌。
她的轻哼的歌调的回声四处飘散，飘进罗生堂的各个角落。蜂巢建筑似乎也在响应她的快乐心情，通风管的风声和唐姝的声音形成诡异的和弦。
“不生气了？”
被无视的女人无奈的道。
唐姝伸了个懒腰：“有更令我开心的事儿。”
因为有更开心的事儿所以将生气的情绪抛到脑后，唐姝的心情十分简单。
“可你已经落后了。”金属面具歪了歪，她似乎在偏头。
唐姝这才扭头正视曾经的友人，她说的话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人才听得懂。
女人额头上刻着奇怪的符号，似乎是嵌进肉里的，旁边留下了少许红肿的疤痕。她的头发几乎都脱落了，脑袋上包着白色的纱布。
金属面具蒙住大半张脸，身上唯一能看的像个人的地方只有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
也正是这双眼睛，让唐姝认出了她是邱秋白。
进化世界成型前唐姝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安娜的主人。
唐姝的目光落在被毯子遮盖的双腿上，大部分肌肉已经萎缩。邱秋白的全身像是枯萎的植物一样，瘦弱的没有一个着力点。
“所以你是什么？”唐姝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她认识邱秋白，但不知道她朋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缔造者。”邱秋白回答。
说了跟没说一样。
唐姝撇撇嘴。
缔造者跟“邱秋白”一样，依旧是个名字代号，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既然邱秋白没解释这个词，唐姝就知道问了也没用。
类似于“你不是来上海治病吗？”这种话，唐姝压根不想问。
用腚想都知道邱秋白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治病，而且她的身体似乎恶化的比原来更可怕。
唐姝想了想，问道：“你算计好的？”
“你指什么？”邱秋白的声音轻柔。
唐姝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
“我会来这里。”
“不完全。”
唐姝没想到邱秋白会否认，对方思索着说：“我没想到你会跑那么远，但你总归会来这里。”
“你想说是命运的指引吗？”唐姝嗤笑的嘲讽。
邱秋白并不生气。
“当然不是。”邱秋白解释道，“因为我在这儿。在你追寻真相的时候，总会发现蛛丝马迹过来找我。”
“等我过来的时候这个戏剧就开始了。”唐姝补充，她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这个城市，这些人，都是为了让我最终吃下它。”
邱秋白笑了笑，并不否认。
唐姝看不见她的嘴，是通过她的眼睛分析出她在笑。
“真是大手笔啊。”
唐姝感慨。
邱秋白轻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已经我能找到的不错的城市意志了，作为你的起点。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唐姝。生日快乐，19岁了哟。”
唐姝一愣。
脑中计算今天的日期，惊讶的发现今天真的是自己生日。
惊的唐姝坐起来，瞪大眼珠子看着邱秋白，内心一个咯噔。
她喃喃的重复着刚刚的话：“真是大手笔啊.......”
“你说这不是最好的。”唐姝皱眉，“更好的是什么？”
邱秋白道：“纽约很不错，是成长型的城市意志，但它的特殊性，你不容易战胜它。像这样等级很高，你又能吃掉的城市意志就是赛博朋克意志。还有伦敦也不错，但已经被人占据了。”
“我知道，刚刚在思维世界里看见了，它还占据了好多小城市的意志。但那是谁？”唐姝好奇的问。
邱秋白笑出声：“还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分析的出来，明明很早之前的梦里就有提示。”
“你连我做什么梦都知道，你在我脑子里安了监控？”
唐姝的重点不太对，连邱秋白都无可奈何。
“好吧，也许你把关键词想太复杂了。预言其实都会以最好懂的方式出现。”邱秋白道。
“至关重要的。”
邱秋白的金属音，加上她冷漠的语调，一下子将唐姝的思绪拉回了一年前的那个梦。
“生死攸关。”
唐姝嘴唇一开一合，跟着邱秋白说出接下来的词。
“生命的。”
唐姝猛地抬头看着邱秋白，心中悸动，猜到了一个最简单也最难以置信的答案。
“这些词语翻译成英语，都对应着一个简单的单词。”
“vital.”
“维塔尔。”
“.......”
唐姝感受到一阵缺氧般的眩晕。
“你总能给我玩点花活儿。”大脑一片空白的唐姝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知道那个人有很大的问题，但确实没想到问题不是一般的大。特别是她在思维世界里看到那一幕后，她现在第一次好奇自己作死作到现在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维塔尔。”唐姝嘟囔着这个名字。
“一些信息你可以问问蒋文昌，如果你能撬得开他们的嘴。”邱秋白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唐姝恹恹的看着邱秋白。
“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当然啦。”邱秋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时间似乎回到了唐姝高中的时候，但唐姝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将邱秋白当做普通朋友看待。
击败赛博朋克区意志的瞬间，唐姝以上帝视角看见了一个虚拟的世界版图。
但和唐姝学习上的世界版图划分不同，它并不是以城市划分，而是以城市意志的分布作为分界点，十分怪异。这样的划分方式和唐姝记忆中的世界地图相斥，唐姝花了些功夫才能分辨出哪是哪儿。
魔都的位置慢慢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在巨大的版图上显得渺小不值一提。
版图上的区域分散着不同符号。
一整张图的城市意志还有....一些人的思维世界，琳琅满目，有的在缩小，有的在扩张。一片灰色的雾小成规模，应该是一个人的思维世界，覆盖了许多版图。唐姝惊讶的发现，连纽约这个地方也飘着很淡的灰雾。
一个人.......现在知道了是维塔尔。在别人都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儿。
赛博朋克区意志是唐姝的门票，带唐姝来到真实的思维世界。
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法则，通过思维世界来操控，大鱼吃小鱼，彼此吞噬。
这才是真实的吗？唐姝心想。
落后了很多，但是没关系，她现在已经上船了。唐姝的心情不算差。
邱秋白见唐姝半天不说话，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你在想什么？”
唐姝发了会儿呆，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像是一根拖把从地上竖了起来。
“去找下一个可以吃掉的城市。”
“这么迅速。”邱秋白的声音透着笑意，“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唐姝面无表情的看着邱秋白，“一个人干这种事儿维塔尔不找个机会把我啃了？能群殴为什么要单打独斗。”
“你要把法则公之于众？”邱秋白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当然。”
唐姝恶趣味的咧咧嘴，似乎很满意邱秋白的反应。
“既然都乱成这样了，那就让世界彻底乱起来了吧。”唐姝满不在乎的道，“就像你说的，早晚都会查到蛛丝马迹，那不如公之于众吧。让人类自己做选择，顺便扰乱维塔尔的视线，他总不能看着世界直接被瓜分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人会成长起来。”
邱秋白摇摇头:“不会有人跟他一样，就像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唐姝像猫一样眯着眼睛。
“总能搞出点麻烦。我需要时间成长。虽然你帮我争取了不少，但我仍然需要时间。”
现在唐姝总算能明白为什么之前有种被压着跑的感觉了，她的确缺时间，缺了多久？还得找蒋文昌询问。
邱秋白歪着头想了想，说：“要知道我不站在你这边，我不喜欢拉偏架，虽然我更喜欢你一点。”
“所以你这么帮我有别的原因，为我争取时间，是因为势均力敌的双方会产生更好的戏剧效果吗？”唐姝一点也不生气，开玩笑似的耸耸肩。
邱秋白没有否认，也没有给予肯定。
“抓紧时间，我要走了。”唐姝撑开双翼，“你呢？虽然你看起来很弱，但我觉得我大概没办法抓住你。”
唐姝夸张的裂开嘴，带着嘲讽的语气道：“都送了那么大的生日礼物，介意再附赠点生日惊喜吗？”
邱秋白不做声。
唐姝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回应，邱秋白只是垂着头好像在思考，但不说话。唐姝有些疑惑，因为邱秋白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她疑惑的靠近轮椅。
轮椅上的人低着头，白色纱布松散了部分，耷拉在她额头上。从视线上来看，唐姝看不见她的眼睛。
事发突然，唐姝完全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姝缓缓的凑近，戳了戳邱秋白的额头。
对方脑袋动了一下，又耷拉下去。
唐姝心尖颤了颤。
这不是惊喜，只有惊没有喜。
她伸手探邱秋白的鼻息，毫无动静。
心脏漏了半拍。
作为唐姝的朋友，缔造者曾经的容器——邱秋白，死在了罗生堂，唐姝面前。
“她”缔造者并非真正的死去，但这个承载了唐姝许多回忆的躯壳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唐姝还是难过了，这算她们正式的道别。
但也是新的开始。
唐姝将头发拨到耳后，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地板正中央。
对着空空如也没有人的蜂巢，顶光像是聚光灯打在唐姝身上。她环视一周，像舞台上的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用特有的语调带着诡谲的笑意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缔造者女士，我是模仿者........唐姝。”
第两百零七章 信息的交汇（上）
唐姝的右手冒出一团黑火，对准邱秋白的方向。
看着邱秋白的尸体，她左右看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周围的合成生物望着这一幕，没有靠近。只有大黑和蜘蛛敢在唐姝身边呆着，其他生物还是很害怕轮椅上的人，即便她已经死了。
唐姝将邱秋白连同轮椅一起搬了起来，搬着它朝蜂巢外面走。
她自己从这个尸体上看不出什么，但将缔造者曾经用过的躯壳交给研究员们说不定有所发现。
唐姝显然不会是守旧派的人，她不会觉得这么做会对尸体不敬，反倒是因为她足够重视，才像这样认真对待缔造者遗留下的躯壳，而不是一把火烧了它。
路过罗生堂的大厅，唐姝扬起头，没有在天花板上看到熟悉的烛九阴雕塑。
中央操控台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出唐姝模糊的影子。
唐姝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直立行走的拖把。
发绳早就散了，唐姝厚重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这么个发型配上她纤瘦的身材，很难不像直立行走的拖把。
破布状的衣服上带着血污，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即使是这样的形象，唐姝独特的气质让她没有狼狈之感，完全就是一只在外面刚打完架的野猫。
通过天梯下去，昔日喧闹的地方变得如此安静，让唐姝有点不自在。她想起以前看得校园鬼片，心里打鼓。
渗人的安静，没有人类存在的踪影，实属令人脊背发凉。
外面漆黑的夜晚让唐姝一愣，她没有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在思维世界里几乎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么想着，唐姝感到胃里一阵扭曲。原来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血糖低到容易眼花的程度。
可惜还要和不怎么相信自己的军事基地的人斗智斗勇，不知道那些人接不接受边吃饭边聊天。
唐姝脑子不太对劲的想。
去军事基地很容易找到唐姝想要找的人，她用为数不多的力气飞起来，朝军事基地的方向飞过去。
唐姝不太会认路，对她来说认路的终极方式就是靠嗅觉。
与其地面上磨磨蹭蹭的嗅来嗅去，不如在空中直接对准地标飞过去。
地上散落着机甲和一些人的尸体，不知道是谁身上的罗生堂校服，染着深红色的印子被压在废墟之下。
唐姝的翅膀煽动，卷起一阵灰尘。
侧身避开高耸的建筑，看似完整的建筑转到侧面，被炮弹炸出了一个缺口，缺口在渗血，人类的残肢和废墟融在了一起。
难得从唐姝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她一路飞过去，余光掠过这片废土。
隔着很远就在军事基地的最高层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朝唐姝的方向看过来，表情微怔，随即站起身。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唐姝。
让人意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举动，唐姝没有过多的惊讶，但那冰冷的气息让人感到不舒服。
唐姝慢慢的减慢飞行的速度，翅膀一上一下的煽动，维持在空中一定的高度。
蒋文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让唐姝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
气氛僵持住，蒋文昌没有开口说话，没有对唐姝提出任何问题。
他逐渐流露出迟疑的表情，在思考着什么。似乎拿不准唐姝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属于人类或者其他。
唐姝不打算惯着任何人，她可不给蒋文昌苦恼的机会。唐姝无辜的眨眨眼睛，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脸，道：
“说起来，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唐姝完全不当回事儿的语气让蒋文昌感到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他举着枪，枪口抬起放下，繁复数次。最终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臂垂了下来。
“过来吧。”蒋文昌无精打采的对唐姝招招手，“玩累了不如下来坐坐。”
玩累了三个字是从蒋文昌牙缝了挤出来的，充斥着他全部怨念。他目光看向唐姝拎着的东西，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听到这句话，唐姝眼前一亮，她张开翅膀从天空上俯冲袭来。
巨大的蝙蝠翼挡住了蒋文昌的视线，就在他担忧唐姝会做点什么的时候，唐姝稳稳的停在楼顶的边缘，急促的道：“有吃的吗？”
“什么？”蒋文昌不解。
“好饿。”唐姝愁眉苦脸的，“你不饿吗？”
蒋文昌差点一个踉跄从顶楼摔下去。
“你.......”蒋文昌语塞。
“一天多没吃饭了，不管有再重要的事情我都得告诉你我好饿，饥饿会让大脑供血不足影响我思考。”唐姝一本正经的解释。
蒋文昌无语。
“食堂没开门，我办公室有饼干。”蒋文昌说道，他和唐姝保持一定的距离，手始终握着枪。
唐姝收起翅膀，目光瞥向蒋文昌。
她突然意识到蒋文昌对自己的感官并不好，但她并不在意，只是有点奇怪拿着枪做什么，一个四度进化者应该远比枪有用。
“这玩意儿干什么的？”
唐姝不懂就问，指着蒋文昌手中的枪支。
蒋文昌扬了扬手中的器械，也不避讳，直接告诉唐姝：“麻醉枪，计量能麻倒一头巨型海兽。”
唐姝眉头一皱。
“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个东西能对我起作用吧。”
“谁知道呢？”蒋文昌耸耸肩。
两个人都不是正常走路的主，他们没有从最高层建筑的楼梯下去，而是从侧面跳下去。
短暂的自由落体，蒋文昌先落地，双脚碰撞地面发出一阵巨响。唐姝落在他后面，双脚轻盈的点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们落在一个室外平台上，数架室外飞行器有规律的停靠。摆放里外两圈，停放点都有和室外飞行器上相对应的编码。
平台与建筑连接着一扇玻璃感应门，蒋文昌带着唐姝从这里进到建筑里面。
唐姝四处环顾。
清一色的白炽灯，修建的风格相似装潢一致的走廊，本来认路能力就不好的唐姝两眼一抹黑。如果这样的环境下没有气味和声音，唐姝觉得自己简直能被活活困死在其中。
大黑盘在唐姝腰间，目光一直盯住被唐姝拖着的轮椅上的邱秋白。
蒋文昌余光看见唐姝身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又想到自己办公室里的猫猫狗狗们，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拖家带口。
两个人来到蒋文昌的办公室。
安娜扑了出来，急的直叫。
边牧犬闻到了邱秋白的气味，以为主人来接它了。
蒋文昌绕开安娜，办公室的格局发生变化，柜子从天花板上被放下来，自动规整成菱形的格子，柜门打开。蒋文昌在这些格子里寻找平时剩下的饼干。
看到轮椅上垂着头的邱秋白，安娜饶了一圈，疑惑的偏偏头，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邱秋白的手，发出嘤嘤的呜咽。
唐姝蹲下来揉揉安娜的脑袋。
“哭啥，邱秋白还不算死了。”
“邱秋白？”蒋文昌竖起耳朵，对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产生一丝警觉。
“就是缔造者。”
唐姝说出这三个字，看着蒋文昌找饼干的背影。
“啪——”
饼干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唐姝眼睁睁的看着一块饼干的去世，心如刀割。
他们双方都没有运用自己的速度，互相提防着对方，一旦有动作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唐姝忍痛错失拯救饼干的机会。
“缔造者”三个字，让蒋文昌的三观再次受到冲击，甚至说话开始打结。他指着唐姝拖着的轮椅上面的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姝一如既往不给人情绪缓冲时间，单刀直入的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缔造者的曾用身躯。我觉得交给研究人员也许有点用。”
“你.......牛的。”
蒋文昌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竖起了大拇指。
“别误会，不是我杀的。”唐姝摆摆手。
她接过已经惨死在袋中的小饼干，欲哭无泪。撕开袋子，将渣渣倒进自己嘴里。
“言归正传。”唐姝边吃边说话，给自己搬了个椅子坐下，“我想问问，这次事件后，我会怎么样？”
“还没想好。但你肯定会被专人监视起来，视你的危险程度会有相应措施。”
蒋文昌在唐姝对面坐下，稍有停顿，面色怪异的道：“老实说，跟你前辈比，你实在弱的可怜，年龄也小。初代种神秘难以琢磨，创造出了无数麻烦的生物。可你活生生的出现在这儿，我都不敢相信你就是第二代。”
“初代种？”唐姝疑惑。
轮到蒋文昌困惑了。
“你不知道吗？”
唐姝眨了眨眼睛，以表困惑。唐姝的外貌很有迷惑力，像只好奇的猫。
“好吧。”蒋文昌见唐姝明显不知道，解释道：“缔造者选中了两个人，进行基因解锁。两代时间跨度极大，你是第二代。”
“你可以再说多一点吗？”
唐姝聚精会神的倾听，任由肥肥爬到她的腿边。
蒋文昌把玩着麻醉枪，若有所指的道：“你现在是敌是友都说不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机密。”
唐姝不恼，平静的道：“你算计过我，赛博朋克区能完整的回到人类手中，最关键的一步是靠我。”
“算计你。”蒋文昌想到了生气的事，但他依旧保持冷静，“这件事上我们明明各取所需，你不亏。”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不会觉得这种事不亏，但唐姝还真的觉得这件事上她不仅不亏还小赚。
她知道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事儿——世界的“答案”。
“那就让我们再各取所需一次吧。”
唐姝嘘着眼睛，手下意识的摸摸肥肥的毛。
她上半身朝前倾，漆黑的竖瞳看着蒋文昌的眼睛，说：“有一件事我敢确定，凭你现在掌握的信息，无论再怎么布局，最后依然会输。我不确定缺陷者能否赢，但人类一定会输。”
“因为......”唐姝拖长了语调，“这个世界不是像你所看到的那样运转的。”
偌大的办公室内，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相距甚远。
蒋文昌翘起腿，俯视唐姝。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会不会改变你可笑的想法。”蒋文昌冷声道，“我是四度进化者没错，但在此之前，我只是一个社会上的普通人。我没有在这里的工作经验，谈不上忠诚，也未必最后会站在人类这边。”
“你现在你还觉得这句话这能威胁我吗？”
说完，不知道是不是蒋文昌的错局，办公室内的光线似乎变暗了。
不是错觉，光线确实逐渐变暗。唐姝转为金色的眼睛像两个灿金金的灯泡，在灰暗的光线下亮的渗人。
“真可怜。”
唐姝的声音没有波动，不含同情，也不含嘲讽。
“被世界排除在外了不是吗？即便你是四度进化者，也只能任人摆布。你成为四度进化者就像一个可笑的命运，冥冥注定中卷入这场战争，却不能左右它的大局。”
“你觉得自己运筹帷幄，但你只是缔造者计划中的一部分。”
“你想着，‘啊，缔造者很厉害，但我足够的聪明，我要让它掉进我的陷阱里’，最后却发现连我都控制不了。就算在人类中，你也只是因为四度进化者的身份而被那些上级推出来的一个偶像。我想，有些信息，连你也需要向上级申请权限吧。”
唐姝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
“一切都在你计划之外，你和世界脱节了。”
“现在，一个让你加入其中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不谈那些拯救不拯救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是救世主，如果你真的是那种大善人，不会在算计其他人的时候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世界不是靠你这样的人拯救的，人类的命运也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他们会自救，群众聚在一起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强大，‘普通人’。”
唐姝着重强调了“普通人”三个字。
她的话就像一把刀，撕开蒋文昌的伤口，将他不美好的一面羞耻的摊开到明面上。
蒋文昌攥紧麻醉枪，面部依旧维持冷静。
“所以，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应该是是，我能给你打开了一扇门，你打算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空调机的风呜呜的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连安娜都放低了呼吸，底盘降低趴在地面上，耳朵吓出了飞机耳。
蒋文昌静静的看着唐姝。
这个女孩进步很快，她已经逐渐显现出上位者姿态。在一年前，他们在江城旁的临时医疗院里见面时，这个女孩还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可现在，她掌握了谈判的规律。
在一场谈判中，你得捏紧手上的筹码，击破对方的防线。
就像她现在做的那样。
在没有掌握和人交流的规律之前，她看起来那么腼腆不知所措。而现在，坐在蒋文昌对面的唐姝有足够的自信。
过了好半晌，蒋文昌轻声开口问。
“你想知道什么？”
唐姝赢了。
她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撕开另一袋小饼干，平静的说道：“那么，从维塔尔的故事讲起吧。”
蒋文昌发现，唐姝的性格继承她的爸爸，神态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第两百零八章 信息的交汇（下）
“第一代被缔造者选中的维塔尔，出生年月、地点不详，广泛活动于欧洲地区，在英国金雀花王朝的时候就有其存在的迹象，到了1396到1477年期间他尤为活跃。”
蒋文昌回忆起他所了解到的信息。
“那我跟他相差的时间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唐姝皱起眉头，表情凝重。
“呵。”蒋文昌冷笑，“现在知道差距了？”
唐姝对这样的嘲讽不予理会，催促道：“你接着说。”
蒋文昌盯着唐姝，观察他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反应。
“在1477年后，他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此后，他打算创立一个以他的基因为基础的全新的种族。他最先的失败品对古代欧洲地区人类造成了莫大的威胁，以至于当地一些特殊能力的人成立了猎魔会。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代号，始祖。”
唐姝嘴里默念“始祖”二字，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所制造的失败品，受到了当时欧洲社会教会的强烈打压，打压的风头让他被迫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有记载他出现的资料中，显示他带着一位名叫赫西的人类女子，并与她繁衍下了一个后代。他的子嗣的基因比他的基因更加温和，更容易用来制造他的种族。”
“等等！”
唐姝再次打断了蒋文昌的讲述。
“维塔尔的年龄看起来还没有发育成熟吧？这也能繁衍子嗣？”唐姝惊愕的道。
“你忽略了时间上的诧异，唐姝。”蒋文昌意味不明的笑出声，“中世纪的人跟我们体型不一样，维塔尔的身高虽然只跟你差不多，但在他们那个时候已经算很高了。中世纪的盔甲，欧洲正常体型的成年男性可穿不进去。”
唐姝因为惊讶，微张着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缺陷者的诞生实际上充满宗教意味。”蒋文昌盯着唐姝怀里的猫。
唐姝不解：“宗教意味？”
“嗯。在孩子诞生之际，维塔尔带赫西来到教堂，让神父在一旁祈祷。同时，他在教堂的雕像脚下，剖开了赫西的腹部，取出婴孩，为他洗礼。孩子长到了十二岁，被维塔尔钉在十字架上，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孩子还活着。接着，维塔尔让基因不完整的缺陷者围绕着十字架啃食他，一天一夜，只剩下骨头和完整的脑袋。这个时候环绕着十字架的，是第一批缺陷者。”
蒋文昌目光从猫身上向上移，看向唐姝的脸。
“那个孩子的尸骨就存在约克大教堂里，被秘密保存了起来。不过........”蒋文昌话锋一转，“听英国那边走漏风声，这个尸骨似乎被盗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姝漆黑的竖瞳缩成了针尖状。
蒋文昌没有注意，接着说道：
“第一批缺陷者在诞生之初，顷刻间就被维塔尔抹杀了，他取得了它们的组织血液，其实就是保留他们基因的东西，封存在一本特殊的书里。”
“你说......”唐姝难以维持冷静，声音发颤，“一本书？”
“对。”
蒋文昌知道唐姝会惊讶，但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他接着说道：
“一本十分特殊的书，他其实是由维塔尔最擅长的空间能力制作完成的，能储存的不仅仅是缺陷者‘病毒’，还有被维塔尔杀死的特殊能力者的能力。在未进入工业革命之前，任何已知方法都无法摧毁它，而到了现代，那本书已经下落不明了。”
唐姝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她衣服超大口袋里，一本书的硬边框正膈着她的大腿。
她不敢拿手触碰它，双手搭在猫身上。
指尖的颤抖被肥肥察觉，肥肥舔了舔唐姝的指尖，唐姝强迫自己平复情绪。
她垂下头，若无其事的接着问道：“然后呢？他能在几百年前就创造出缺陷者，为什么到现在缺陷者才会出现。”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你不知道的东西。”蒋文昌翘起二郎腿，软软的靠在椅背上。
他说道：“在世界分割成这么多进化世界以前，它是一个稳定的整体，而这个整体，具有初始的意志的，我们唤它为——地母意志。”
“地母意志并不复杂，还没有过跟其他生物直接交流的记录。但它有一个传达信息的代言人，我们称它为缔造者，而在欧洲等国家，会叫它——神的执行官。
“缔造者做的事情很简单，挑选出满意的人选，开启她的隐藏基因，引导她一段时间后离开。”
“引导包括什么呢？”唐姝发问。
她看着蒋文昌，但目光没个焦点。
蒋文昌也是想到了什么，他特意没提缔造者为唐姝布局的事情，说出了维塔尔的经历。
“在教会派人追杀维塔尔的时候，维塔尔险些丧命，缔造者将猎魔会和教会的人引去了一片旷野。........那是一场屠杀。这场屠杀中没有幸存者，其中有特殊能力的人也没有活下来。那天，据保密资料中记载，整个王朝的人都看见了从天而降的圣火。”
“在维塔尔成长起来之后，再也没有过有关缔造者的记载，直到你的出现。”
所以维塔尔才想通过自己再见缔造者一面吗？
唐姝若有所思。
她没有放任自己继续细想下去，很快，她自嘲的笑了笑：
“在我从小生活的环境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居然真的存在有特殊能力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像我们想象和看到的那样运转的。”
蒋文昌说道。
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唐姝没有接他的话。
蒋文昌深吸一口气，说出缺陷者没有过早现世的关键原因。
“地母意志负责维持自然界的平衡，比如，某个种群严重影响平衡时，它会做出相应的调整，让他们基因突变，或者是抹除。”
“如果那个时候维塔尔完成缺陷者计划，就会被地母意志抹除。”唐姝接过他剩下还没说的话。
蒋文昌打了个响指。
“就是这样。”
唐姝摸着肥肥的脑袋，思考着。
结合自己手上拥有的信息，她能分析出一些真相。
“现在，地母意志打算重新洗牌。”蒋文昌说，“再次站在生物链顶端，未必就是人类，可能是缺陷者，也有可能是任何生物。海洋里的巨兽，进化出高智商的其他非人动物，甚至是病毒、细菌，都在地母意志的候选名单里。”
“那我得告诉你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唐姝凝重的说道。
她考虑清楚后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自己也吓出冷汗。
“战场不仅仅是你眼前的这些，还有思维世界。”唐姝道。
“什么意思？”
蒋文昌坐直上半身。
唐姝的眼睛瞥向一边，边想边说：“城市意志是可以相互吞并的，人类和缺陷者也可以，吞噬的意志越多，精神力就越强大，在思维世界里的版图也占据的越多。最终很可能优胜者的意志会占据整个地球版图。”
“说到这，你想到了吗？”
蒋文昌双手扶住座椅扶手，缓慢颤抖的半站起身。
“这恐怕是在竞选新的地母意志。”
第两百零九章 从小养成的习惯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些相关猜测，蒋文昌说要去处理事情，唐姝说她困了，打算小憩一会儿。
蒋文昌重启了办公室的工作系统，拿出躺椅，转身就无语的看见唐姝身体折成三折，蜷缩在狭窄的坐垫上，已经睡着了。
她身体诡异的团成一个圆，蒋文昌都猜不透她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不打扰唐姝休息，蒋文昌轻声离开房间。
没有安稳的环境，唐姝处于浅眠状态，睡的不踏实，一直在做梦。
她梦见了自己小时候，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跑到她脑子里。
时间回到唐姝进幼儿园的第一天。
当放学来小唐姝的时候，唐姝的母亲发现小唐姝正坐在地上安静的玩积木，和周围嚎啕大哭的小孩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且，不仅她自己没哭，甚至把班上的幼师给气哭了。
第二天，她母亲拎着犯错的唐姝杀到学校。
问其中的缘由，一问吓一跳。
原来昨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孩子们在睡午觉。老师以为孩子们都睡着了，偷懒离开午休室。
装睡的小唐姝偷偷溜下床，踩着椅子从高柜子里拿出维修的螺丝刀，把睡觉的床给拆了。
睡唐姝上铺的小孩在睡梦中经历了床榻，直接吓尿。开学第一天，小唐姝就给该名小朋友的幼儿园生涯刻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还不算完。
下午，唐姝将幼儿园提供的玩具拆了个遍，然后逮着一个老师就是连珠炮上的问题。
本来可爱的好奇宝宝还挺讨喜的，但是幼师却发现唐姝提的问题自己一个都答上来。
而毫不知情的唐姝追着这名老师问了一个下午。
该名老师最终被气哭了，想到自己没看好小孩午休要被问责，又回答不上唐姝任何一个问题，她下班回到办公室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在办公室里喊：“我好没用啊！！”
唐姝的父母无语的看着被大人拎在手上不知所措的唐姝。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小孩。
梦境仍在继续，又转换了一个场景。
唐姝回到了自己家二楼的书房，母亲坐在书桌前面对着她，旁边一墙的奖状，和柜子里陈列的奖杯。
可惜那不是唐姝的东西，是唐姝母亲的。
印象中母亲书桌上的书堆的很高，唐姝小小的站在那儿，书本埋没了母亲的头。
唐姝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要注意仪态，个人修养，礼貌，干净整齐，就连做梦都梦见自己被母亲叱责。唐姝的母亲不会很凶的骂她，但母亲端正的姿态和不苟言笑的模样更令唐姝害怕。
她站在母亲的书桌前，一身的泥巴。
唐姝侧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同样一身泥巴的自家老爹。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母亲一拍桌子，唐姝和她老爹就抖的跟个鹌鹑一样。
这件唐姝记得很清楚，她八岁的时候羡慕同学的芭比娃娃，瞒着妈妈向爸爸疯狂暗示想要玩具。
结果等到生日那天，会错意的老爹送了唐姝一套挖土工具。
“走，爸带你去挖蚯蚓！”
唐姝木讷的盯着一套挖土工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跟同学们的玩具不太一样，但看起来还蛮好玩的。
八岁生日那一天，唐姝发现挖土这件事比摆弄芭比娃娃有趣多了。
接着被母亲狠狠的教育了一顿。
母亲的训斥是唐姝第一堂微生物课，唐姝的母亲科学而又严谨的向年幼的唐姝讲述了，泥土里的微生物以及昆虫对儿童皮肤可能造成的一系列伤害，给唐姝都听懵了。
整整六年的小学时光，在别人都沉浸在周末补习班的时候，唐姝被自家老爹带去钓鱼、观鸟、野炊、露营，节假日到处旅游。
不出意料，唐姝的成绩并不好，总会被周围的老师，同学，甚至邻居说成是差生。
“爸爸，我很笨吗？”
唐姝不是个早熟的人，大部分幼年时光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你觉得呢？”
唐姝记得老爹这么反问自己。
“我不知道。我知道怎么钓鱼，会分辨不同的鱼，知道它们的习性，生活在哪些水域，繁殖季节。可我语文不及格。我会基础的野外求生技能，但我数学考不到90分。我知道除了智人，地球上还出现过不同的人类，了解它们的全部历史进程，读过很多关于地球气候发展和基因的书籍，可我英语单词听写不过关。我也不知道自己笨不笨。”
父亲的回答很奇怪：
“你该有自己的思想。你知道那么多东西，同时也不知道那么多校内的知识，你觉得你笨吗？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想明白，我不能告诉你。你一定要有独立的思想，想明白自己是什么人。你的同学被人骂笨，他们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但我的女儿被人骂成笨蛋，我希望她能用辩证的思想看问题，这样才能做自己。”
“但规则就是，学习好的小孩象征着聪明。”
“你没必要遵守规则。”
唐姝的怪异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不遵守规则，我会跟同学们不一样。”
“你害怕跟别人不一样吗？”父亲问。
小唐姝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人们排斥异类。”
“你在思考世界的奥秘，你的同学们在想怎么考高分。你告诉他们智人的智力从远古到现在在不断退化，他们问你怎么可能，你在骗人，有功夫嘲笑你也不去求证真相。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小唐姝试图辩解：
“可是，他们只是作为普通人的想法，和我们之间没有对错之别，只是思考方式不同。甚至，普通人的想法更符合人类社会的进程，作为物种的一个个体，他们做的很好。”
“你说的对。”唐姝的父亲很赞同，“所以，你想做一个普通人吗？”
“不想。”
唐姝的父亲尊重她的选择，笑着答：“那就坚持做你自己好了。当你开始承受作为异类的压力的时候，已经不普通了。现在，你害怕吗？”
“不害怕，还有点骄傲。”唐姝不自觉的扬起嘴角。
小唐姝和父亲的对话在公园的一颗大樟树下进行，两个人拿着一大一小两个望远镜一边看书上的鸟巢一边说。
听的旁边两个下棋老大爷差点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两位大爷:这什么人啊，要不跑路吧。
那一年，唐姝10岁，是个幼稚到十分中二的幼稚鬼，陪她一起幼稚的是她不成熟的父亲。
到了初中，小唐姝因为丰富的知识储备，成绩小有提高，但依旧偏科严重。连她母亲给她的要求，都仅仅是及格就行。
此时，唐姝多才多艺的母亲决定给唐姝报个才艺班，母亲决定根据孩子的兴趣爱好来计划。
唐姝的母亲从家里的一楼走到二楼，分别路过小唐姝养的爬宠守宫、巨大的水族箱、蚂蚁饲养箱。
第二天，刚上初中，连自行车都没骑顺畅的唐姝，被丢进了马术俱乐部。
唐姝从小到大唯一的奖状就是几次赛马比赛的第一第二名。
每次被同学问到为什么不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唐姝总是不那么确定的说:“我不怎么骑自行车，我比较会...骑马？”
同学:“?”
所以从一开始，小唐姝的技能树就点的歪的不能再歪了。
睡梦中唐姝都忍不住笑起来。
时间转到高中，唐姝搬去了离高中近的房子，遇到了陪伴她很久的猫咪们.......还有，邱秋白。
笑不出来。
........
“醒醒，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外界的动静惊醒了唐姝，她像蜥蜴一样先睁开金色的眼睛，大脑才慢慢恢复反应。
“干嘛，刚醒就这么凶？”
蒋文昌被唐姝突然开启的美杜莎之眼击中个正着，吓了一跳。
唐姝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揉揉眼睛。
“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个小时。”
唐姝双手拍拍脸，强迫自己清醒一些，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几个执法者小队和巡逻者正在往回赶，那边安置群众太缺人手了，暂时没有精力顾及这边。”蒋文昌回答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上级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唐姝很爽快。
蒋文昌坐到办公室的主位上，操作台连接大屏幕，出现了几个视频投影。这些上级领导的脸都被挡住了，唐姝只能听见变过声的声音。
地板亮起一个白色的圆圈，一台仪器在蒋文昌的操作下从地板下升上来。
“这是什么？”唐姝发问。
“测谎仪。”
蒋文昌也不避讳。
唐姝耸耸肩。很快，提问开始了。
视频通话里的领导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吞掉了赛博朋克区后，能保证赛博朋克区机械的安全吗？”
“不能。”唐姝回答的很快，“我对机器没有控制权，吞掉城市意志只继承它们的精神力，不继承能力。”
“你怎么确定这件事？”另外一个人问道，“有没有可能你是个例外。”
“当自己的思维世界并入思维版图的时候就知道了，就跟呼吸一样是一种生存的本能信息。”
“滴——”
测谎仪亮起绿灯，唐姝说的是实话。
视频里的人相互交流起来，唐姝只能通过投影屏幕看见他们的嘴在动，听不见声音，这些人开启了加密模式。
他们讨论的过程中，有些问题蒋文昌代为提问。
“你能将自己看到的思维世界的地图画出来吗？”蒋文昌替那群人问道。
这次唐姝想了想，回答：“太复杂了，我画不下来，你们为什么不自己看看？”
“什么意思？”
这次不是蒋文昌说话，是通话视频里的一个人插嘴。
“思维世界谁都可以进去，只是需要一点方法。”
唐姝话说一半停顿下来，她思考着自己第一次看到思维世界的样子。
“我觉得，也许罗生堂研究的菖丝地骨皮是人类进入思维世界的关键，我第一次进入思维世界就是通过它。然后你需要在脑海里想象一座桥梁，想象一座连接现实和思维世界的桥，进化者和异能者受过训练就可以完成。”
唐姝的坦率让蒋文昌一愣，这么珍贵的信息就被唐姝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让他感到不舒服。
连视频通话的领导们也一阵呆滞。
这种东西是我们能免费听的吗？
唐姝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共享信息的理由很简单，人多力量大，唐姝需要人类的介入，不然凭借她的年龄和水准根本没有胜算。
“知道这个信息的人多吗？”
蒋文昌问道。
唐姝回忆着在思维地图上看到的光点，说道：“不多，有个别很弱小的思维世界。应该是机缘巧合下获取进入方式的人，也可能是缺陷者。”
接下来一群人商讨着，杂七杂八又问了唐姝一些话，全部是和新发现的思维世界相关。
唐姝一一回答，最后这群人都有相应的后续部署要做。
“你先安置休息一下吧，这些事辛苦你了。”
全息投影里的一个人对唐姝说道。
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出乎意料的亲切，并没有唐姝想象中的那样咄咄逼人。
“我让下属给你安置一个休息的房间。”
蒋文昌关掉投影仪，神情疲惫。
“有很多事情要做？”唐姝站起身，肥肥从她的膝盖上跳下来。
“是啊。”蒋文昌烦躁的打开另一个设备，“有了这些信息以后，要做好多工作。我没有时间招待你了，你有事找小李子吧。”
“是李副官，长官。”下属的声音从办公室外面传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接到蒋文昌的消息后，下属就从光室赶往这里。
这也是李副官第一次见到唐姝，他从门口走进来，得体的向唐姝伸出手，礼貌的道：“您好。”
“你好呀！”
唐姝跟他握了手，不小心蹭了些干涸的血污在对方受伤。
李副官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弄脏的手心。
“请跟我来。”李副官顺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姝尾随他离开蒋文昌的办公室。
安娜看向遗留在此处的邱秋白的尸体，又不想离开唐姝的身边，它一边走一边回头，直到几乎跟不上唐姝的脚步。才收回留恋的目光，快步跑向唐姝。
“我会给您安排一个能洗漱的房间，干净衣物一会儿给你送过去。你的衣服尺寸是？”
李副官一边走一边说。
“都拿最小号的就行了。”特殊时期，唐姝对衣服没多少讲究。
“那就先将就一下吧。”李副官对唐姝还算满意，至少她不是个挑剔的娇小姐，“你可以在房间里先休息，后续的安排等蒋长官做出部署后我会亲自来通知你。”
“好。”
唐姝点点头，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李副官带唐姝来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内，和苏绸在军事基地居住的房间差不多，他离开去储物房。李副官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就拿着干净衣服放在唐姝门口，敲了敲门通知一声就走了。
唐姝打开房门，干净衣物放在置物架上，不见李副官人影。
就赛博朋克区现在的情况，他们有够忙的，光是地下城的救援工作就能让这群人累到头秃。
唐姝没记着洗漱，而是闭上眼睛，来到了思维世界。
有一件事，她谁也没告诉。
包括邱秋白也不知道。
唐姝的思维世界比之前扩大了许多，那是融合了赛博朋克区的精神力的结果。与之前不同的不仅仅是大小，一个与唐姝的思维世界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高耸在这片土地上。
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充当建筑的塔顶。
它看起来十分疲惫，眼睛无神。
“只是控制一下测谎仪就这么累吗？”
唐姝皱起眉头。
眼球白了它一眼。
“精神力都被你抽走了，以我现在的状态能控制刚才那一下就算你万幸。”眼球说道。
唐姝开心的点点头。
“对啊，我就说留你肯定有用。你总比我会控制那些机器吧。”
眼球冷冷的盯着唐姝，质问她：“你为什么不杀我？抹杀我的意志你能得到更庞大的精神力。”
“可我无法继承控制机器的能力。”唐姝耸耸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赛博朋克区还活着，成为了她思维世界里的一部分。如果她死了，赛博朋克区也会死，所以对方只能听自己的。
“那不合规矩！”大眼珠子极了，气急败坏的吼道，“选出最后的地母意志只有一个！你完全就是在破坏规则！思维世界不是你这么玩儿的！”
大眼珠子要被气疯了。
这种感觉好像一群人在进行棋类比赛，所有人都在认真的下棋为了获得最后的奖牌，而唐姝一脚踹过去把桌子给掀了，然后撒腿就跑，拦都拦不住。留下现场一群认真下棋的人面面相觑。
“哈！”唐姝乐了，“谁说我要争当唯一的地母意志？”
“你！？”
眼球的血丝更多了，它难以置信的盯住唐姝的脸。
“我从不遵守规则。”
唐姝感到无趣的打了个哈欠。
第二百一十章 漏网之鱼
唐姝这两天都在休息，虽然她提出过想要帮忙的想法，但都被委婉的拒绝了。
她在自己可活动的范围内四处转了转。
她最终安置下来的房间是建筑群上的一个凸点，像某个特殊的阁楼。倾斜的玻璃，斜切而下的墙壁，让人想到从高楼里刺穿而出的船艄。
大概是分配房间的人有考虑过唐姝的怪癖，希望她可以安心的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但是外面光秃秃的，高耸的建筑在唐姝的眼里就像烂掉的躯壳，没有人类居住过的痕迹。偶尔从窗户外面飞过去几架室外飞行器，上面的人忙于公事，看的唐姝很无聊。
黑夜里的城市不怎么开灯，军事基地渗出的光是除了月亮以外唯一的光源。
时间好像逆转回了古代，一到夜晚就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似是鬼怪缠身。偶有金属反射出森冷的月光，映照出钢筋混凝土和成的怪物，如同树林里夜行的人回头间看见的魍魉。
唐姝从门外人的交谈中分析出，地面上的智能机械没有赛博朋克区意志的控制，只是暂时的休眠状态，等中枢控制重启后就可以重新建设投入使用。
麻烦的是地下城。
许多旧时代的机器，都是进行改装后用于日常生活中的，现在处于无序状态，非常麻烦，会造成不小的危险，而且地下城的受难人员还没有全部救出，医疗队也远远不够用。
唐姝感觉，魔都想要短时间内回归正常运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床头柜上摆放的时钟，时针指向12点。
唐姝听见外面送餐车轮子的滚动声由远到近，她跳下床，未等对方敲门就先打开房门。
门口的李副官被吓了一跳。
“这里隔音效果没这么差吧，妹子你是会读心术吗？”
李副官将饭盒和餐具放在唐姝房间里的置物架上。
唐姝眨巴两下眼睛，指着自己的耳朵。
“还是听得见。”
“真方便。”
李副官感慨着，从餐车的最下层拿出一袋试用装的猫粮和一盘煮熟的鸡肉，是一些不要的鸡内脏和鸡骨架，有些还是煲汤剩下的鸡杂。
“实在没什么宠物吃的，现在没有人手去宠物店找，只有这些。”李副官略带歉意的说道。
“没事，野猫不挑的。”
李副官没有再和唐姝交流下去，推着餐车去往下一个送餐点。
即便这里的人手少到连李副官都要兼职送餐的事，他们依旧没有打算让唐姝帮忙。
唐姝意识到自己处于一种被关押，等待审判的状态，只不过这种关押全凭她自觉。虽然她不是蒋文昌的对手，但是如果想离开，蒋文昌未必拦得住。
猫粮是唐姝没见过的牌子，也不知道怎么样，唐姝没有急着喂，放在一旁留作应急用。
她蹲在地上将里面的大骨头挑出来，放过盐的咸肉不要，剩下的肉装在一次性纸盘里，推到五只猫和安娜面前。
如果是生肉，唐姝就不用管骨头的问题，安娜和猫咪都可以咬碎。
但是煮熟后，骨头钙化变得十分坚硬，容易划伤它们的肠胃。这听起来似乎猫狗的肠胃很脆弱，但事实上如果这些野猫们自己抓到鸟或者老鼠，不用考虑到生火做饭的问题。
唐姝蹲着低下头，身体柔软的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她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床底下。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躲在床和墙衔接的夹角处，蹭上灰尘的卷毛映出一点橘光。
显然军事基地里的管理人员没有太多宠物相关的知识，就更别说要意识到她还有一条蟒蛇和蜘蛛需要吃饭。
但唐姝没有抱怨的打算。
本来没指望蒋文昌在这种繁忙的情况下还要考虑到照顾自己的宠物。
她偏头看了眼大黑，黑色的鳞片从自己身上滑过去，冰冰凉凉的。
唐姝回忆上次大黑进食应该在一个星期前，进化后的蟒蛇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进一次食都没有问题，不用太担心。
倒是蜘蛛，本来挺长的进食周期，跟人呆的久了后反倒向着大食量的方向进化。
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和防御能力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这是弊端。
连唐姝这样原本食量不大的人，都将自己的食谱换成高热量的食物，以保证身体所需。
房间还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短时间内不会有蟋蟀、蚱蜢之类的生物入住，供蜘蛛饱餐一顿，这让唐姝感到担心。
得出去给蜘蛛找点吃的。
想到这，唐姝露出蔫坏的笑。
“嘿嘿。”
蜘蛛感到不妙，吓得往后缩了缩。
唐姝一个无情铁手将蜘蛛从床底下捞了出来。
“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饭吧？”
唐姝的指腹摸了摸蜘蛛柔软的肚子，将其顶在头上。
蜘蛛：滚。
肥肥站起来抖了抖毛，猫咪厚厚的皮毛让它们看起来很蓬松，但掉起毛来会让打扫卫生的，无论是人还是机器都感到跨物种的绝望。
乌云疑惑地跟着站起来，问道：“要出去吗？”
“只要不被人看见我们就是没出去过。”唐姝一本正经的说。
三花兴奋的蹦到床上打了个滚，蹭出一层猫毛毯。
“出去！”
三花只能听见出去二字。
“我觉得......”安娜怂成一团，瑟缩在门边，“他们不是很希望你出去的样子哦，唐姝。”
“要吃饭的嘛。”
唐姝将蜘蛛顶在头上，一脸理所当然。
安娜无语：“你只是关不住了想找个理由出去玩吧。”
唐姝一把捂住了安娜的狗嘴，制止它继续说下去。
只是出去转一下，抓点虫子........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被发现就好了。
很快就回来。
唐姝看着窗外，眨巴眨巴眼。
........
........
刚过午饭的时间，但对军事基地里的人来说不存在午休。
依旧忙碌在自己的岗位上，来回奔跑，争分夺秒的处理各种事情。
一只边牧犬脖子上套着项圈，自己叼着牵引绳在规规矩矩的散步，还会礼让过往的人群。
“谁家的狗，这么自律吗？”
执法者疑惑。
安娜想要出去玩儿没有人会阻拦，军事基地的人对于一条乖乖散步的宠物狗没有恶意。
而唐姝出门就要麻烦很多，不能被人看见。
她打开一条门缝，偷瞄了眼周围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逮住两边摄像头转动时的唯一一瞬间视觉死角，唐姝嗖的一下从门缝里窜出去，顺手合上了门。
唐姝一路疾跑，轻松的躲开周围的人群。
她扒在天花板上，等下面两个医疗队的员工推着设备车一路狂奔过去，唐姝跳下来，从感应门离开军事基地，到达露天的室外飞行器停放点。
室外飞行器还有很多，零散的空出几个停放位置。机器够用，但是人手不足。
唐姝以停放的室外飞行器为躲避点，躲开少许的几个人，趁周围人少的时候，从露台上一跃而下。落地的一刻瞬间提速，以普通进化者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逃离。
自从意识到自己模仿者的身份后，唐姝归纳总结，发现自己模仿躲避类的能力会比模仿其他类别能力的概率高，在这方面有诡异的天赋。
一定是因为跟猫呆久了。
唐姝懊恼。
街道上的无人驾驶车到处乱停，倒塌的房屋横躺在街道上。
唐姝手脚并用的从废墟上爬过去。
在城市中心找到找到虫子的概率很小，唐姝悄悄的朝绿化带的方向挪动。
一路挑挑拣拣，唐姝从石头下面翻出几只进化种昆虫。
它们伪装成岩石的颜色，唐姝记得这种动物有两个很相似的品种，一种叫“岩叶无刺虫”，另一种是“岩叶软刺虫”。表皮非常厚，蛋白质含量不高，因为太过没有营养价值，导致没有任何进化动物会把它当做主食。
以至于它们开始泛滥了。
“吃么？”
唐姝举起两只虫子，让头顶的卷毛蜘蛛看一眼。
“啪！”
卷毛蜘蛛抬起一条腿，把两只没有营养价值的虫子拍飞。
“好吧。”
唐姝耸耸肩。
又找了些地方，在街道旁的绿化花坛残骸里，有几只蝴蝶的幼虫在蠕动。
唐姝将蜘蛛从头顶上取下来，让它辨认。
这次蜘蛛没有拒绝。
“咦？”
原地待了一会儿，唐姝突然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警觉的将进食完毕的蜘蛛从花坛里捞起来，重新放回头顶。
顺着气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背影很像谭安愈的男人正在靠近这片地区。
唐姝在对方发现之前，敏捷的躲在了被碎石压变形的汽车后面，猫咪紧跟着她。
五只猫一个人行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脚步轻盈的甚至没有触碰到地上任何一个建筑废料。
对方没有发现唐姝。
来者是个高个子男性，唐姝有点印象，应该是在地下城的酒吧见过他。
不过他现在精神状态十分恍惚，走路注意力都不集中，被街道上的废墟残渣绊了一下，也没有在意。
唐姝看着他在这条街尽头的十字路口拐入了另一条街。
怎么回事儿？
唐姝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除了执法者和巡逻者以外，还有谁会在这片废土之上活动呢？
唐姝眉头一皱，决定跟上去看看。
第两百一十一章 他在想什么
唐姝尾随着这个人，他走的很慢，唐姝轻松就能跟上。
对方侦查能力不强，明明唐姝已经靠的很近了，他依然没有觉察到附近有人，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唐姝爬到附近的某高处，倒挂在废墟裸露在外的钢筋上面。
咦？
唐姝仔细在记忆中搜寻，谭安愈似乎说过，上次他们在酒吧遇见的那个人是他的弟弟，谭棋。
那么，谭棋知道自己哥哥是间谍这件事吗？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唐姝猜测他应该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被打击的不行。
谭棋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唐姝便打算先回军事基地去。
毕竟出来的时间太久，可能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唐姝并不打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思考间，唐姝发现谭棋浑浑噩噩的朝这片倾塌的废墟上爬。
说爬也不尽然，他朝堆积的废墟上走，被跨度较大的坎绊倒。一只脚卡在两个断石板之间，他茫然的摸索着，把自己撑起来，两步一踉跄，手脚并用的朝上爬。
他的动作让废墟发生了再次坍塌，完整的屋顶倾斜着滑向地面。
顶棚贴着谭棋的脸滑向地面，他面无表情的仰望着上方，钢钉在他脸上划出深深的印记。
“滴答.......滴答........”
鲜血沿着他的脸颊，滑进他高领的衣襟里，浸透衣服，滴落地面。
灰色的岩石上溅出一小滩血渍。
他要干嘛？
唐姝惊讶的望着谭棋。
眼见谭棋的位置就要看到自己了，唐姝轻轻一跃，跳到另一处隐蔽的角落藏起来。
谭棋还没走到他想走的地方，身上已经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擦伤，身后延伸出一条布满血痕的爬上废墟顶端的路。
他爬到废墟的顶端，低头望下去。
唐姝在这个时候绕道他的身后。
谭棋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唐姝刚刚倒挂着的钢筋。
咦？刚才被发现了？
唐姝一愣。
但很快发现并不是，谭棋只是盯着某处发呆。
他要干什么？
唐姝实在想不明白，谭棋这些奇怪的举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向前倾斜，距离掉下去只差一个危险的角度。甚至于唐姝怀疑只要风吹的再大点，他那个身板就能掉下去。
他想自杀吗？
唐姝瞳孔缩成尖尖，疑惑的偏头。
谭棋又退回一步，蹲了下来。唐姝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注意到他身体微颤。
两架室外飞行器从不远处从上空飞过，留下一阵风旋。碎头发顺着风的方向飘飞，额前的碎发让唐姝不爽的眯起眼睛。
“你在做什么？”
唐姝出声问道。
谭棋吓得站了起来，转过身，看见唐姝的脸，惊恐的朝后退，唐姝看见了他哭到红肿的眼睛。
唐姝没有制止谭棋危险的举动，只是眨眨眼，平静的看着。
三花蹭到唐姝的腿边，喵叫声吸引了谭棋的注意。
他看着唐姝腿边的猫，惊恐的表情有所收敛。
他见过影君？
唐姝分析着。
“你打算自杀吗？”
唐姝毫不避讳的问道。
“你要阻止我吗？”谭棋揉了揉眼睛，情绪比刚才平静。
唐姝令人意外的摇摇头，回答道：“不会哦。我一般会尊重别人的选择，包括不好的一些。”
谭棋看着唐姝的脸发怔，猫咪们在唐姝腿边喵喵的对唐姝说话。
唐姝没有理会自己的猫，自顾自的对谭棋说道：“毕竟嘛，劝说被人不自杀的都不是当事人，不能真正的体会当事人的心情。”
“就算了解当事人的全部，有过跟他类似的经历，只要不是当事人自身，就没有资格说‘我明白你的感受’这句话。”
谭棋不吭声，唐姝接着说。
“每个人的所在意之物不同，心理承受能力不同，就算和别人遭遇的是同样的事情，感受也自然有所差异。在别人看来很小的事，也许是他所在意的没好事情崩塌，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承受不来。”
谭棋感到奇怪，唐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不注意人情世故。
只是她考虑的方向和寻常人不同，甚至更加细腻，导致别人无法意识到她做某些决定的时候其实已经再三思考过了，明明看起来就像随性的决定。
瞥见唐姝说话时看起来百无聊赖的脸，谭棋沉默。
“我不阻止别人自杀，是因为我没有办法代替他做决定。这样似乎不近人情，但是对方身处的世界真的对他恶意那么大，让他对世界毫无留恋。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正义的角度让对方继续留在世上呢？死亡未尝不是解脱。”
唐姝说完，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笑了出来。
“天呐，我简直像在劝你自杀一样。”
谭棋重新坐下来，仰起头，泪痕干涸在脸颊上，嘴角一股咸味。
“你过来想做什么？”谭棋指着自己，“跟一个想自杀的人说话。”
唐姝耸耸肩，道：
“毕竟看到一个人要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会难过。”
“难过？”
谭棋重复这个词。
“人是有感情的，看到同类会产生共情。怎么说我还是人啊，虽说没有圣母那样普度众生当个救世主的觉悟，但看到认识的人死掉还是会感慨的。”
唐姝撇撇嘴，多动症儿童般在废墟上玩起跳房子。
她找断裂木梁上最尖端的位置跳上去，再跳到下一个尖尖上。寻常人走过就会发生二次坍塌的废墟，任凭唐姝跳来跳去也没有反应。
过来跟一个要自杀的人说话，只是为了感慨？
谭棋气恼。
他此刻看唐姝的感觉，仿佛自己在工作时看跳上工作台的猫。
猫咪在几杯水旁边走过去，身子蹭着水杯，等它再次跳下桌面时没有碰倒一个水杯，那样的让人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谭棋愤懑的想，如果是唐姝在他这样的位置会有什么想法。
还会像现在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
他想救谭安愈的女儿，害死了地下城上万的性命，而谭安愈就是缺陷者的间谍，女儿也是他给缺陷者的祭品。
那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害死了上万人，做缺陷者的间谍，毁了原本美好的一切。
“我想活........”谭棋看着唐姝，声音发抖，“可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唐姝停下来，古怪的看着他。
“你原本想做什么？”唐姝问道。
“.........”
谭棋沉默，在心理回答道：“救人。”
“看样子你有答案，为什么不做了呢？”唐姝接着问。
“失败了。”
“再试试，反正已经失败了。”唐姝耸耸肩，“你的人生已经糟糕到想要自杀了，再试试呗。”
“破罐子破摔。”唐姝笑的不寻常的邪气，“看看能糟糕成什么样子，再自杀也不迟。活下去的理由，那不是你该想的问题，这是老天爷该想的事。为什么要有人类，为什么要活着？管他呢，做自己想做的，令自己开心的事不就可以了。”
做自己想做的事。
谭棋眼睛没有焦点的盯着前方。
未完成的事？
他瞥了眼唐姝。
“你偷跑出来的？”谭棋发问。
“嗯，要回去了。”唐姝并不是很急，反正实在被发现了就甩锅给蜘蛛，蜘蛛饿了总不能不吃东西。
“我带你回去。”
谭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就说我带你出来的，跟赛博朋克区冰墙有关。”谭棋说道。
唐姝狐疑的上下审视谭棋，道：“你这个样子，跟人说是被我打了一顿可信性更高吧。”
“我会跟上级解释的。”谭棋语气没有多少波动。
不自杀了？
到底做出了什么决定？
唐姝拎着谭棋从废墟上跳下来，随后跟在他身后走。
在回去的路上，唐姝边走边思考，觉得实在奇怪。
她在谭棋准备自杀的时候，出口说话，其实不只因为共情。如果单纯是共情，她只会觉得难过，不会开口说些话。
她更加奇怪的是，谭棋怎么会想自杀呢？就算他哥哥谭安愈是缺陷者的间谍，让他备受打击，也不至于要结束生命。
难道真的只是心里承受能力差？
不太可能。
唐姝记得蒋文昌和校长曾睿猜测过，赛博朋克区的间谍不止一个，会不会是谭棋知道些什么信息？
得留个心眼。
谭棋身后，唐姝一双漆黑的竖瞳盯住他的背影。
.......
.......
如果想救回谭安愈的女儿，什么条件才会打动影君？
谭棋余光看向身后的唐姝。
谭安愈是间谍，但他女儿未必是自愿跟缺陷者走的，总得救出这个无辜的女孩。
其实，是不是自愿的又有什么关系？总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毕竟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上万的性命，除了缺陷者，没人会放过他的。
第两百一十二章 尾声
回去后，唐姝偷偷找机会将这事儿跟蒋文昌说了一下，顺便说说自己的疑点，让对方注意。
蒋文昌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在办公桌的全息屏幕上敲打，没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唐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李副官告诉唐姝，美国政府最近趁火打劫。因为赛博朋克区的事情，他们从这里订购的各种仪器没办法如期交付，要求我方付违约金，甚至要求修改合约书的内容。
蒋文昌不仅要考虑救援、城市重建问题，还要面临其他国家带来的压力。
“那交不上怎么办？”
唐姝在回房间的路上动动嘴，小声问道。
“现在把项目交给了北京的群仙城。”
李副官没唐姝那么小心翼翼，毕竟现在能在军事基地内活动的，信息权限都很高，这些信息是共享的。
“群仙城？”
唐姝疑惑。
“一个在北京郊区，由异能者建立的新城区，发达程度不亚于赛博朋克区。”李副官回答，他若有所指的补充，“说不定你很快就有机会接触那里了。”
“北京的异能者居然有这么多？”唐姝惊讶极了。
“你没看电子手环发布的消息吗？”
李副官诧异，随即他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哎呀，忘记了，你前段时间哪有空刷电子手环！”
唐姝沉浸在“他们怎么有那么多异能者，能组成一个城”的震撼之中，带着茫然的情绪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唐姝没有偷偷往外面跑。
她尝试用电子手环跟朋友们联系，李晓昀和侯宇轩都回复她。他们两个加上临时组队的范诃都逃到了赛博朋克区外，现在在官方救援队的安排下有一个休息点。
范伽伊的回复断断续续，唐姝没搞明白她到底在做什么。
躺在床上玩儿电子手环的唐姝撇撇嘴。
应该是有保密协议的，做的事情不让说。
苏绸没有回消息，午饭的时候问李副官，对方告诉唐姝，苏绸作为预言者已经被秘密保护起来了。
那估计很长时间见不到苏绸了。
唐姝感慨。
唯独还有楚知心没回复她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不久，军事基地里传来了久违的好消息，听说罗生堂周边已经清理干净，学校重新投入使用。
军事基地的学生帮忙在地下城救人以及解决失控的人工智能，重新回到罗生堂内的只有进化者和异能者两个学院，可以重新回归课堂。
李副官告诉唐姝，她现在可以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回到罗生堂，后续安排罗生堂的教室会说的。
“军事基地还有其他学生？”
唐姝一边给安娜梳毛，一边问道。
李副官将中饭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今天多等了一会儿，跟唐姝说明后续的事情。
“有啊。”李副官斜靠在门边，“楚知心你知道吧，好像跟你关系挺近的。还有几个异能者学院的，本来逃出赛博朋克区了，现在自愿回来帮忙。你那几个朋友大概过两天才敢的回来吧，他们都在附近的城市。”
“楚知心？”唐姝纳闷了，“她的实力居然没逃出去？”
是电子手环搞丢了才没有回消息吗？
唐姝心想。
“她啊。”李副官回忆着，“压根没想出去，她的事在我们这边还挺有名的。”
“那小丫头那么丁点大，自己跑到地下城救人去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差点没抢救回来。”
唐姝梳毛的手停下来，认真的看向李副官，安娜的耳朵也竖起来企图偷听。
李副官接着说道：“现在那个丫头心里出了点问题，自闭了。据说，她去救她的父母，找是找到了。但在房屋坍塌的时候，楚知心救了离她更近的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结果她父母就没了。”
偷听的安娜发出怪声。
李副官看了安娜一眼，把安娜吓出了飞机耳。
“问了那丫头具体情况，说是她当时是依据就近原则来救人。据她自己说，即便放弃小孩儿，想救父母也救不下来，时间上来不及。结果死在她面前的有三个，她父母，那个不会走路小孩的妈。”
李副官叹了口气。
“现在那丫头就是钻牛角尖里了，总觉得是自己问题，自己太弱。我们觉得，其实她和同龄人相比已经够厉害了，在被人都在逃跑的时候，她一个小屁孩冲过去救了好几个人。”
唐姝也深吸了口气，很惋惜，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目前也没功夫找个心理医生，曾哥一有空就去陪陪她。”李副官回答道。
曾哥？唐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李副官指的是校长曾睿。
老朋友去世，校长也不好受。
唐姝席地而坐，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安娜的毛。
曾睿老婆出事儿了，朋友也没逃过一劫，感情深的老同事还是间谍。
“校长没事儿吧？”唐姝问道。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李副官停顿了一下，“会没事的。”
自从进化世界出现毅力来，周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唐姝也永远失去了她的宠物小白菜。最了无牵挂的是李晓昀，但往后也不好说。
短暂的沉默，两个人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了，再不送饭就凉了。你收拾收拾东西，罗生堂的人一会儿就来接你。”
李副官叹了口气，替唐姝关上了门，骨碌碌的将餐车推走。
........
罗生堂的人一会儿就来了，大约下午一点左右，唐姝带着猫猫狗狗一蛇一蜘蛛从她住了几天的房间里离开。
来接的人是备战军事学院的学长，走路姿势很奇怪，唐姝猜测是在作战中伤到了腿脚。
“没关系，不是大伤。”学长注意到了唐姝的眼神，“本来应该和他们一起去地下城的，受伤了，只能做点杂事。”
唐姝眨眨眼，客气的说了句：“辛苦你们了。”
两辆车停在街边，唐姝上了后面一辆。
车里能容纳下十六个人，唐姝最后一个上车。
车内都是罗生堂的学生，唐姝不认识，有两个人面熟，在宿舍走廊上遇见过。
除了唐姝，车里其他人都是没能跑出赛博朋克区，但侥幸苟活到了最后，被救到了军事基地内。
大黑的样子让车内的几个人有点害怕，但他们都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毕竟罗生堂的人养进化宠物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像唐姝这样养了一大群的很少见。
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唐姝没有加入他们劫后余生似的聊天中去。
她看向车窗外，过了一会儿看见楚知心从军事基地里出来，上了前面那辆车。
楚知心低着头，没有什么表情，唐姝看不清她的眼睛。她注意到，楚知心的手腕上没有电子手环，猜测是作战中碎掉了。
深吸了口气，唐姝在车里闭目养神。
其他几个学生以为她睡了，压低了说话声音。
车晃晃悠悠的开起来，沿着没有被损坏的主干道行驶。回罗生堂的时间比以往长，大量街道的损毁，因此饶了远路。
路程一半，唐姝睁开眼睛，眼神迷离的看着窗外。
城市化作废土，残存着最初是的结构。三座蜂巢突兀的悬浮在城市上空，烈阳让它们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光线射入车窗内，将唐姝的眼睛照射的晶莹剔透，虹膜清晰可见。
她抬起眼睑，向上看去，瞳孔呈针尖状。
唐姝的眼睛形状越来越偏近猫科动物，光影下自带黑色的一圈眼线。
黑色的瞳孔里，空中室外飞行器卷起气流，从上方滑过。偌大的城市内，地面只有两辆车在行驶，荒芜的土地带给无数物种狂欢盛宴。
清扫的不仅仅是失控的改造机械，还有试图霸占这片地区的昆虫、猛兽。
拦路的藤蔓被驾驶车自带的火炮击退，司机在前排往窗外啐了口唾沫。
“什么垃圾都来挡路。”
唐姝闭上眼，靠着车窗，露出一个诡谲的笑。
思维世界里。
唐姝飘在半空中，靠在可怕的大眼珠子旁边。
“我猜，我应该很快会被送出去执行任务。”
大眼珠子没做声。
“即便蒋文昌目前信任我，但其余上级应该会比较害怕我失控。毕竟我是个不确定的因素，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们肯定会将我的能力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唐姝自顾自的说道，不像是跟大眼珠子抱怨，反而更像是在独自思考。
“要么让我吃掉某个小城市，要么让我协助一个他们更信任的人吃掉城市意志。应该会是国外的吧？在自己的地盘和城市意志开战损失太严重了。”
“不过，这正合我意。”
“众多人、各个国家一起争夺思维世界的地图，总比我一个人对付那么强的维塔尔要简单。”
“虽然我们之间都有不信任的地方，但目前所有人的目的都一样，有共同的利益目标，相信合作上不会出问题。”
唐姝自顾自的思索完，拍拍大眼珠子。
“激动吗？你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如果一直是城市意志，你可没有这个机会。”
赛博朋克区并没有多开心。
“你别玩脱了就好，你死了我也跟着死了。”
唐姝耸耸肩：“那谁说的准。”
“现在这个世界，谁能保证自己一直都能活下去。”
司机踩下刹车，车身晃了晃才停稳。
“下车！崽子们！”司机回头大笑，满脸胡茬，露出一口黄牙，是个长期抽烟的人。
唐姝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跳下车，抬头看向换了姿势的朱雀，再往上看是罗生堂的蜂巢。
围绕着罗生堂的火焰墙和水柱没有升起来，雾气倒还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送物资去了，你们自己小心！”
司机大手一摆，油门到底，绝尘而去。
唐姝听到动静，朝朱雀门里看过去，雾气中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欢迎回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缓缓从雾气中出现，尾部破碎的白色旗袍都无法影响她的不染红尘的气质。
“范伽伊！”
唐姝惊喜的扑过去。
“好久不见。”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范伽伊抱住了她。
远处刚下车的楚知心看着她们，唐姝感应到了什么，松开范伽伊，回头朝楚知心招了招手。
见到了熟悉的人，委屈止也止不住，化作眼泪。
压抑在一瞬间爆发。
楚知心眼泪控制不住，腰嚎啕大哭。
“我没有妈妈了！！”
她冲过来抱住了唐姝，将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没关系，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多了。”范伽伊摸着楚知心的头。
也许是楚知心的情绪感染了其他几个同学，也许是大家都有相似的经历，很多人都忍不住哭泣。虽然军事基地也很安全，但是所有同学共同努力生活的罗生堂，给这群无家可归的年轻学生们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整个罗生堂南门，都回荡着凄惨的哭声。
“我还没来得及还钱。”唐姝小声说。
她仰起头，收了眼泪。
还不是难受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距离“答案”又靠近了一步，但这远远不是结束。
.........
.........
鸟雀们从囚笼里出来，以为飞向天空，但其实只是从一个牢笼进入了另一个更加广阔的牢笼。
【笼中雀·完】
第两百一十三章 准备工作
科莫多火龙无精打采的趴在拱桥，看见有人来了，萎靡的抬起头吐出信子，确认来着是否是罗生堂的人。
围绕着罗生堂的迷雾散开，露出一条通往天梯的路。
唐姝向上看去，几台起重机正在配合维修损坏的蜂巢。
一行人乘坐天梯上行，唐姝眼神有意无意的望着天梯白色的内壁。不知道是她的听力增强还是怎么回事，天梯多个心脏跳动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明显。
回到罗生堂的大厅，唐姝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烛九阴就盘旋在天花板上，头正对着大堂的外门。唐姝产生了一种它正在注视自己的错觉。
两个损毁的门神零件堆放在中央控制器的两旁，几个进化者学院的学生和一个异能者学院的学生搬着维修箱，正在试图维修这堆机甲残骸。
唐姝注意到楚知心的表情有所变化。
虽然十分的好奇楚知心一路上的经过，但唐姝没有询问，怕刺激到楚知心。
罗生堂里忙成一团，去上课的上课，课间帮忙做修复工作的人忙着自己的事。他们一行重返校园的人无人搭理，范伽伊告诉他们去祁山老师的办公室领取清洁工具。
修理好可用的清洁机器都用在其他地方了，学生宿舍自然得靠他们自己清理。
“新的校服过几天才送到，如果你们的校服有损毁，这几天可以在校内穿私服。”
范伽伊给刚回来的学生讲解学校的现状。
“不上课的时间有老师安排大家做事，毕竟要让学校重新恢复还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
“膳府损毁严重，完全无法使用，这段时间里你们得自己去窗口领饭回寝室吃。”
唐姝站在人群最后，她听到范伽伊充满惋惜的声音。
她的表情很快变得微妙。
唉？
当时传送到烛九阴身边，没看清身处在罗生堂哪里。
不会在食堂吧。
唐姝尴尬的摸摸鼻子。
“去拿清洁工具。”
楚知心扯了扯唐姝的衣服，轻声说道。
“嗯。”
唐姝点点头。
楚知心没了以往咋咋呼呼的行为，让唐姝十分不习惯。小姑娘沉稳了许多，就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
宠物们交给范伽伊，带去宠物管理处。
“现在的宠物管理处负责人是谁？”
临走前，唐姝问道。
如果没有出意外，谭安愈现在应该已经被抓起来关着。
范伽伊诧异的看向唐姝，回答道：“一个进化生物学老师，临时代替谭老师管管。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谭老师辞职了？”
辞职？
很显然真相不是这样。
“唔，反正就是知道。”唐姝随口糊弄过去。
以范伽伊的身份，居然都不知道谭安愈就是罗生堂的间谍。看来蒋文昌他们封锁了消息，难道是不想让影君的其他间谍知道这件事？
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学生和不知情的老师们寒心。
唐姝心想。
楚知心拉着唐姝去祁老师办公室，领取清洁工具。
罗生堂的大体结构没有改变，唐姝边走边看。
除了膳府大面积的损毁，和派出去的机甲损失惨重。其他室内损失，都是学生逃跑的时候不小心造成的。
这些表面的东西，装修起来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麻烦的还是机甲相关的技术活。
唐姝感到了周围上千的视线盯着自己，不是罗生堂的学生。她将视线停留在身边的人，所有人匆匆忙忙的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在注视自己。
视线来源于其他地方，且并不出自于人类。
藏在学生看不见的暗处，罗生堂错综复杂的巢穴之中，合成生物正向唐姝行注目礼。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另一套法则在罗生堂内部运行，属于合成生物的生存法则。
说不清人类还是合成生物，究竟哪个才是这三座蜂巢真正的主人。
毫无疑问的是，这座蜂巢，正在抓紧时间培育出超出常人理解的怪物。
.......
.......
唐姝和楚知心一个人扛扫把，一个人扛拖把，身上挂着抹布和小瓶分装的清洁剂。
宿舍走廊上，前几天就回来的同学，像两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扛着清洁工具的背影，也有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该来的总要来。”
楚知心面色惨白的对唐姝说道。
唐姝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在这个新时代，永远不能无视的，就是进化后的微生物。如果不小心忘了它们，就会迎来血的教训。
唐姝刷身份手环，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摆件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落了一层灰，跟离开的时候区别不大。李晓昀和苏绸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唐姝鼻子一酸。
以苏绸现在的身份，大概很久都不能联系到了。
唐姝的感触只在一瞬，她立刻变成如临大敌的状态。因为她已经闻到了，从盥洗室的门的门缝里传出一股微妙的气味。
唐姝和楚知心无言的对视一眼，双双深吸一口最后干净的空气。
两人心一横，打开盥洗室的门。
“呕——”
唐姝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干呕。
黏糊糊的泥巴状物填充了整个浴缸，马桶盖着盖子都散发出一股恶臭。
楚知心皱着眉头，憋气掀开马桶盖子。
两个人动作整齐，争先恐后的冲到盥洗室门边，将头伸出盥洗室外发出一声干呕。
“呕！！”
唐姝没装多少食物的胃阵阵抽搐。
“该死的微生物。”
楚知心捏着鼻子闷声闷气的骂道。
唐姝觉得，如果缺陷者或者维塔尔想要对付自己的话，生化武器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灵敏的嗅觉让唐姝当场升天。
“要是发个铲子就好了。”唐姝嘟囔道。
楚知心比划着拖把和扫帚，并不觉得它们有清理这些看似泥巴的东西的作用，也不能用它们来通下水道。
又是一阵沉默。
唐姝撸起袖子，准备用万能的手，来解决这一切。
“毁灭吧。”
楚知心看着唐姝伸手清理浴缸的这一幕，万念俱灭。
唐姝屏息说话：“总要面对的，早死早超生。”
无奈，两人任劳任怨的开始清理盥洗室，将微生物和它们的代谢产物装进塑料袋里，一会儿丢出去集中处理。
楚知心平时跟李晓昀关系更好，再加上这会儿她心情沉重，两个人不吭一声的认真做卫生，没有话讲。
这样工作起来效率极高，仅仅一个下午就将盥洗室和寝室内清理完成，赶在晚饭之前。结束
一下午和微生物相处，唐姝满脑子都是那令人糟心的画面，根本提不起胃口。鼻孔里仍然充斥着恶臭，身上的衣服对于唐姝来说，已经彻底腌制入味了。
唐姝坐在寝室里的沙发上，左手撑着头，右手一下没一下的用筷子戳米饭。
刚领回来的饭菜整齐的面前桌子上，楚知心坐在唐姝对面。
小姑娘已经很坚强了，但安静下来的时候，眼眶总是红红的，偶尔趁唐姝不注意偷偷某下眼睛。难过的时候安静下来，让人控制不住去想那些伤心的事。
等李晓昀回来，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
唐姝也不会安慰人。
唉不对！
唐姝警觉。
李晓昀没有做清洁！
唐姝脑子成功跑偏。
“啊！”
唐姝捶胸顿足，引得楚知心侧目。
“亏了，没能让自家姐妹享受到这种难得的经历。是李晓昀人生的遗憾啊！”唐姝懊恼掩面。
“？？？”
楚知心端着饭碗不知所措。
正在回魔都路上的李晓昀打了个喷嚏。
短暂的插曲，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平静生活，对一年多以来没有一秒停歇的唐姝感觉不真实。
争夺思维世界一定要抢在其他人之前，那些上级的想法恐怕和自己一样。
唐姝分析。
他们应该很快就有所行动了。
安静不了几天。
唐姝夹了口菜。
......
......
“现在我国唯一掌握这种能力就只有唐姝。”
“她有点危险，我不放心。”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存在矛盾，但可以寻找统一。对她保持警惕，同时寻找可以互相信任的点，然后合作。这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军事基地的办公室里，蒋文昌望着几个视频对话框，全息投影在他面前。
一群领导讨论如何看待唐姝的根本问题，不是蒋文昌这种级别能够插嘴的。
“说到底，她跟初代种维塔尔还是不一样，她是咱们自己国家的人，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受到过教育。虽然性格特殊，被缔造者选中，但不一定就是危害。”
“从她做过的事情来看，明显比始祖要有人性。”
“在她尚未成长之前，我们应该拉拢，而非排斥。”
蒋文昌松了口气。
好在现在打算亲近唐姝的人占绝大多数，如果这个时候和唐姝对立，对现在的局面来说绝非好事。
“既然......只有唐姝有进入思维世界的办法。”最终的决定下来，“那就挑一队，备战军事学院综合素质强的学生，让唐姝教他们。这件事要秘密进行。”
嗯？
你们说什么？
蒋文昌警觉。
“那，小蒋。你和唐姝接触过几回，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她。你去安排一下，看看怎么样......啊这个......让她能同意合作，你们商量。”
蒋文昌思索着唐姝的性格，如实说道：
“只要条件合理，唐姝还是蛮好说话的。”
“那就好，那就好。”
投影屏传来对方松了口气的话。
“这个计划的资金，后续商讨后会直接拨给你们。会有一个具体的计划书给你，你那边呢，提前做些准备。早点休息，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最近太忙了吧。”
蒋文昌双手交叠，摇了摇头。
“无碍，我会处理好的。”
一番嘱咐，视频会议关闭，蒋文昌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
什么玩意儿？
蒋文昌面部扭曲。
让唐姝教人进思维世界！？
那丫头会把祖国大好苗子给逼疯的吧！
第两百一十四章 通往下方的路
有唐姝在内的计划，都不会让人省心。
蒋文昌摇摇头。
在商讨几天，基本确定了计划后，蒋文昌决定联系唐姝。
拨通唐姝的电子手环，等待的时间很长。投影屏幕显示着唐姝黑色的猫咪头像，发出嘟嘟嘟的提示音。
唐姝在电子手环通讯录里给自己找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猫咪，恰好是金色的眼睛。蒋文昌不知道唐姝这么做是不是别有深意。
唐姝的头像越看越像她本人。
“滋滋....滋.....”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唐姝的脸怼在屏幕上。
新发的校服袖子粗糙的卷起来，手上拿着精巧的工具钳，脸上不小心蹭上了机油。头发随意的扎成马尾，两侧的碎发也没有多余的手拢在后多后面。
她看起来很狼狈，但显然她本人不这么觉得。
唐姝透过屏幕打量面色憔悴的蒋文昌，好奇的眨眨眼睛，问道：“怎么啦？”
她身后是天宫的走廊，第二蜂巢透进早晨的光线，器械纳米材质的玻璃涂料控制光线不会太刺眼。
“跟你商量件事儿。”蒋文昌故作轻松的说道。
“什么事？你快点说。”唐姝回头张望了眼教室内的进度，“我还在上课。”
蒋文昌随着唐姝的移动，看见了教室内的情况，一下就猜到了这是在上“信息与数据课”。
“你掌握着进入那个特殊世界的方式，我们想请你给一批学生授课。”
清楚唐姝的性格，蒋文昌单刀直入的说。
唐姝眼睛一亮：“咦？”
感兴趣了，这事能成！
蒋文昌觉得唐姝的某些情绪真的很好懂。
“我们会按每节课给你发工资，场地和器材都由我们来提供。”
唐姝十分爽快：“可以呀！”
本来就打算让他们来分担自己的一部分压力，去对抗思维世界里的维塔尔。能公平合作，唐姝自然乐意。
“我需要高一点的工资。”唐姝也不客气的提出要求，“一节课不能低于一万通币。”
唐姝提出的要求乍一听很多，但其实根本不过分。
她相当于是在出售进入思维世界的方式，并由国家买断。
“钱不是问题。”这方面蒋文昌也豪气，“那就暂定一节课一万二，每节课结束后将工资打到你的账户上。”
唐姝点点头。
“去上课吧，晚上将全部事情确定下来后联系你。”蒋文昌挥挥手。
关闭通讯界面前，蒋文昌听见唐姝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叹了口气，蒋文昌摊在桌子上。
唐姝的事解决完了，接下来就是在备战军事学院给的这份精英名单上，挑选8个各方面最优秀的人接受唐姝的训练。
“李杏，性别：女，身高：183厘米，进化等级：三度1阶。曾三次领队进行清扫任务，全员幸存。具有极强的领导能力和对事件的正确判断力，能在紧急关头做出正确选择，是个令人信服的领队。”
屏幕侧面是李杏身形的全息投影，穿着作战服，身材肌肉比例清晰可见，旁边标注着具体数值的分析。
下面是她三次清扫任务的报告，蒋文昌认真
蒋文昌将李杏的资料挪到机密文件夹中。
第一个选出的是领队，领队是一个团队的核心，非常重要。在所有有过领队经验的候选者中，李杏体能的综合素质最强，在罗生堂的排行总榜上位居前十五，没有掉下过这个名次。
而且李杏的头脑清晰，为人慎重，不爱冒险。
也许将唐姝放在这样一个人的队伍中，能让事情的成功率变高。
想到这些，蒋文昌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事情当然不可能只是学习进入思维世界那么简单，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后。会尝试派遣他们出境，吞噬一些进化小世界的意志。
而到时候，以唐姝的性格，答应一起出境的几率非常大。
八个队员监视唐姝的一举一动，同时唐姝也能保护队员。毕竟唐姝吃掉了一个高等级的城市意志，精神力强的可怕，对付进化小世界轻而易举。
蒋文昌将剩余的候选名单一页一页的划过去。
选择这些精英的时候，不仅要看能力，还要看性格，最起码不能和唐姝闹出矛盾，不然会让任务变得十分的麻烦。
出门在外没有相应的医疗设施，精通医学的进化者可以，有治愈系能力的异能者更好。
“石弋，性别：男，身高：179，异能者，异能：复苏领域、寂灭之地，异能分析：范围性异能。复苏领域：在特定的范围内，制造一片领域，处于领域内的人自愈能力全部提高，甚至能驱除普通疾病，对于病毒及癌症的扩散也有延缓作用；寂灭之地：领域内的全部生物迅速衰老，能力退化，乃至死亡。”
“领域范围越大，使用者耗费体力越大，目前最高纪录，复苏领域半径15米，时长4分29秒，寂灭之地半径50米，时长3分10秒。”
石弋是第一批进入罗生堂的学生，异能强度仅在范伽伊之下。
比起治愈，石弋异能的毁灭性更强，非常适合这次的计划。
定下两个最关键的人物后，蒋文昌又选中另外6个备战军事学院的学生。
这八个人让蒋文昌很放心，就是不知道把他们扔到唐姝那儿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毕竟.......谁知道唐姝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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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之下，鱼群踊跃。
白色的电网墙将海水隔断成了两片海域，刺目的白光照进无光的海水，鸣蛇扭动着身子，带出一道水柱，从雷池之上跃过去，落入水中，恍若下起倾盆大雨。
范伽伊设下的雷池仍有部分残留，像天神划下的一道印记。
随着游动的鱼群向下，海水越来越黑，超越了许多鱼类能前往的距离。
海底架起合金支柱，错落有致。在这里，看见的只有众生的渺小，残留着赛博朋克意志的机械生命力。
铁锁吊着神龛，诡异的随着水流而晃动向，黑暗的深海下降。
神龛比寻常电梯要大，是这片区域通往下方的唯一渠道。龛顶密布着涂着防水层的电路，绕成繁杂的花纹。龛门前檐上垂坠着红色的灯笼，发出微光，两个灯笼并排，远看像是门前亮着的眼睛。
海域之下，一大片不为人知的建筑，齿轮在运作，机泵排水轰鸣。经由海水的传导，声音在水里传播，又掩盖于鸣蛇的啸叫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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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想睡个懒觉的唐姝被一堆不认识的人喊醒。睡眼惺忪的唐姝，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有啥重要的事儿去做，不能快快乐乐的上课。
在李晓昀“你又犯事啦？”的欣慰眼神中，唐姝洗漱完毕，被接上了一架蓝色的飞行器。
离开罗生堂的路上没有遇到多少学生，这个时间点，有课的在上课，没有课的都在睡懒觉。
唐姝带上了蜘蛛，肥肥，和大黑，其他四只猫仔很满意罗生堂的生活，并不愿意跟唐姝走。唐姝没有强求。
高空的寒风倒灌进唐姝的衣襟，罗生堂校服的大袖子鼓动。
“我们去哪儿？”
唐姝站在飞行器后侧，拢住自己乱飞的杂毛。四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节能模式下，机体配备的防护罩并未开启。
站在前面，身穿执法者服饰的男人并没有理会唐姝。
不能说位置吗？
唐姝像慵懒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
高空的冷风对唐姝来说非常舒服，她做出一个危险的举动，向机身外探出头。
损毁最严重的地方被清理干净，没有恢复使用，但排除了危险。路上的行人变多，徘徊在停满无人驾驶车的车道上，车道和人行道的空气墙没有升起，原本分界明确的矩形变得凌乱没有边界。
绿化区的植物疯长，浇水系统崩坏，没有参入水中的抑制生长素，它们回归到原始的状态，部分植物极具攻击性。
废土重建的速度很快，但没有赛博朋克意志在，很难恢复到以前的科技发展速度。
唐姝回头望向空中和她平行的三座蜂巢，这个角度观察更能直观的感受到蜂巢的宏伟。以往都是从上而下仰望蜂巢，离它太远，让它看起来不大。又或者呆在蜂巢内，不识庐山真面目。
无数正六边形的框架构建了三座蜂巢，不像是人居住的环境，好像随时会从里面跳出什么史前的怪物。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唐姝一阵恍惚。
飞行器搅动着气流，模糊了蜂巢的轮廓。
唐姝若有所感的看向军事基地的方向，那边有两个人隔空注视着自己。
军事基地最高处的尖顶上是蒋文昌，仅凭一道模糊的影子唐姝就知道是他，那是四度进化者才能带给她的感觉。另一道目光不知道是谁，唐姝顺着觉察的方向看去，一道人影躲进了建筑内。
城市的广播里回荡着蒋文昌的声音，一段录好的重建城市的鼓励话语。
飞行器的高度陡然提高，充能护盾升起，维持高空供氧。
唐姝被迫收回了脑袋。
“隐形模式已开启。”
操控台响起机械声。
“速度提升，稳定性减弱。”
铁扣弹出，扣住了唐姝的脚。平稳的飞行突然打破，随着气流在高空颠簸。
飞行速度变快，在充能护盾的格挡下，反而感受不到任何不适。唐姝踮脚，视线越过前面的人，向远处望去。
她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
“是黄海地区吗？”
唐姝不太懂，试探性的问道。
前面的人还是没有理她。
这更让唐姝心挠的痒痒的，心跳也不自主的加快。
飞行还在继续，唐姝都觉得路程太长开始无聊了。她用自己有限的地理知识猜测，可能到了东海地区。
画面渐渐变得不同，唐姝重新提起兴趣。深色的海水下翻涌着巨型海兽，一道白色的天堑隔断了更远的海域。
飞到这片海面上空，高空处的飞行器开始减速，机头朝下。
唐姝瞪大眼睛。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飞行器冲向海面。
“芜湖~”
唐姝发出一声怪叫。
强烈的失重感让唐姝感到兴奋，她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面对越来越近的翻滚的水面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想看个清楚。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深海之下。
冲入海面，在充能护盾的保护下没没有海水溅到唐姝身上。
强烈的气压差造成唐姝一丝耳鸣。
深到光线减弱，只有唐姝还能看清前方的路。两道红光从黑暗中浮现，像两只眼睛，不过唐姝看得很清楚。
那是两盏挂在大型神龛门前的灯笼。
第两百一十五章 是不是升官了
神龛悠悠的晃荡，唐姝等人下潜的速度慢下。
飞行器的推进系统发生改变，在唐姝集中精神观察周围的时候转变为了潜水模式。
靠近神龛，其体积比唐姝预估的更大。飞行器平行的向神龛靠近，唐姝仰起脖子才能看见神龛的顶。
龛门上布满精致的花纹，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图腾。柱子上画的是各种各样的海里生物，在海底建造了一座水晶宫殿。
飞行器的头卡入神龛门口的接口处，唐姝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卡槽扣住的细微声音。
护盾也和笼罩神龛的某种能量连接，海水无法灌入。
“吱呀——”
龛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缓缓向外打开。
站在唐姝前面的执法者，随着门的打开退到唐姝身边。
视线逐渐明亮，唐姝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并非活着的生命，唐姝没有被吓到。
说是蛇也不太对，这个刻在神龛内壁的雕像周围簇拥着无数海鱼雕像，在向正中的首脑朝拜。“蛇头”旁边长着六角蝾螈一样的腮，绿色的眼睛上方立起红褐色的尖角，和头骨连接在一处。
执法者率先走进去，打开飞行器底部的舱门。
肥肥嗖的一下窜出来，抖抖身上的毛，变得蓬松。它一步一挪的试探向前，前肢压的很低，一双灿金色的眼睛环视周围。
唐姝带上大黑和蜘蛛走在最后面。
“咯吱。”
龛门在唐姝身后关上。
她仰着头，内部顶端中央绘着一朵桃花，三只兔子首尾相连围成一个圈将桃花包在中间，再外层是四只鹿，同样首尾相连。周围绘制着海浪，四个顶角分别由不同的海神镇守，隔绝了翻涌的潮水。
“滴滴....”
唐姝转过身，执法者输入命令。
“电梯下行。”
“轰——”
令人错愕的猛烈坠落感，神龛向下的速度非常快。
神龛的门从内部看，是不透明的红木雕花，同样的两盏红色灯笼悬挂着。
灯笼是个显示器，左边标识着下行的箭头，右边显示了一个唐姝看不懂的代码，像个月亮。
标识不断的变化，由新月到满月。
“叮——”
电梯骤停，顶部的绳索拉直。
数不清的心跳声在唐姝耳边响起，令她头皮发麻。但这不是恐惧，而是对探索的兴奋。
庞然大物才有的心跳，血液在泵的推送下流动。唐姝能通过声音判断它们的体型，几个巨型生物一口就能吞掉神龛，小鱼依附在巨兽旁边寻求庇护。
神龛内的光线黯淡下来。
唐姝盯住执法者的背后，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目光过分炙热，引得执法者不解的回头。
但他误会了唐姝的意思。
“你别高兴的太早。”执法者说话了。
电梯门打开，视线一下子明媚。
执法者语气带着幸灾乐祸：“不要以为一段时间离开罗生堂，你就不用上课。”
“啥？”
唐姝当场呆住。
执法者迈步出去，两侧的珊瑚样的灯管发出光芒，光线有点刺眼。
“什么意思？”
唐姝追出去，紧跟着执法者，一边左顾右盼。
隧道层高很低，大概仅2米的层高，六边形隧道结构。森绿色和蓝色为主调的灯光，随着两人的走动，墙壁上光线波动，像是水的波纹。
空气处理系统运行正常，唐姝没有感受到过分的潮湿，和难闻的海腥味。
“长官说了，让你老师将课堂笔记全部汇总，包括作业一起打包，我们通过特殊渠道发给你，要按时完成。”执法者同情的耸耸肩。
唐姝大惊失色。
“蒋文昌疯掉了吗？”
“也许？”执法者不太确定。
唐姝顿足，停了几秒，然后发出惨烈的哀嚎。
执法者于心不忍：“你没事吧。”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唐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
执法者疑惑。
“我都...工作了，为什么还要做作业！”唐姝感觉自己爆炸难过。
“.........”
执法者无语，这丫头脑回路不太对劲的。
对于唐姝的表情，执法者想笑，差点没绷住。
“可能......这就是学生的命吧。”执法者尝试安慰。
大黑优哉游哉的在地上慢慢游动，肥肥走几步都要嫌弃的提起一只前脚甩一甩，看起来不喜欢这里。
他们转过一个弯，执法者递给唐姝一柄特殊的钥匙。
唐姝接过小心的捏在手中，仔细打量。
从外观上来看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钥匙，只不过钥匙柄比一般要是大一点。
“这是什么？”
唐姝疑惑的歪着头。
“这是一把万能钥匙。”执法者解释道，“只要插进锁孔，它前端就能自动变化成能开锁的样子。如果是密码和指纹类的，将钥匙柄贴近目标，大部分可以破译，少数特殊的不行。”
“这是一个进化小世界的产物。”执法者指着钥匙道。
“不过......”唐姝犹豫了一下，“给我这个地方的权限卡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给这种钥匙？”
“这是长官的意思。”执法者回答。
蒋文昌把这种钥匙交给她？
唐姝惊讶，但很快明白了蒋文昌的用意。
她将钥匙在手里抛了抛。
看来蒋文昌有很多地方需要她的合作，大胆猜测一下应该和思维世界有关？
唐姝原形毕露的露出一个变态的笑容。
“哎嘿？还有这种好事？”
执法者错愕的表情被头盔盖住，但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惊讶：
“你想干坏事？”
唐姝条件反射的收住表情，猛抬头，瞪着一双写满无辜的眼睛，反驳道：
“瞎说，我根正苗红！”
“.......反应倒很迅速。”执法者无语。
唐姝捣蛋后的装无辜，已经是肌肉记忆了。上学期间，她没少让她的老师头疼。
执法者带着唐姝走到一扇门前，看着她，指着权限卡的识别卡槽。
“试试看？”
唐姝将钥匙柄贴了上去。
“滴滴。”
亮起绿灯。
圆形的金属门旋转式的打开，露出里面广阔的空间。
唐姝惊讶到下意识张开嘴。
里面是个巨型的仓库，储存着所有人类生存所需要的东西，一层一层，呈同心圆，每层划分成不同的区域，连接着正中间的电梯。
“这里有你需要的大部分东西。”执法者说道，他从进门的侧面墙上取下一个透明薄片，“这是‘龙宫’的控制面板。”
唐姝接过来，看见上面很多移动的小点，旁边还标注着名字。
这不就能知道所有人的动向？
唐姝挑眉。
她看见八个人在‘龙宫’最大的房间内等着。
执法者打断了唐姝的思路，道：“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留在这儿帮助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帮的吗？”
“哦......”唐姝想了想，“待会儿拿着菖丝地骨皮去这个房间。”
唐姝指着八个人所在的地方给执法者看。
“你是山顶洞人吗.....？”执法者无奈。
唐姝不解的看着他。
执法者解释道：“想要菖丝地骨皮制造幻觉，直接用你手上的控制面板输入指令。而且，除了你和那八个人以外，在这里的其余的人都没有进入实验室的权限，授课内容只能你们自己知道。”
唐姝木讷的看看执法者，又低头看看控制面板。
以前还真没有接触这么高级的东西，果然还是自己段位太低了，没接触过控制面板这种高端玩意儿。
唐姝撇撇嘴。
不管啦！
工作第一天，先去看看自己可爱的学生们。
唐姝哼着歌，蹦蹦跳跳的离开房间。
.......
八个备战军事学院的精英早早的等在“龙宫”的实验室内。
他们被告知，教授自己的老师第一天会晚一点来。
所有人都很好奇，因为他们连自己要学什么都不知道。来之前，已经签过了协议不得中途退出，不得反悔。这个项目充满了危险，只有安排的那位“老师”能告诉他们究竟要发生什么。
等待了将近半个上午，除了机械运作的响动，排气扇的声音，以及遥远的水声之外，没有任何人接近这里。
除了他们八个和老师，没有人拥有进入这个实验室的权限。
职业素养让这八个人在老师来之前没有进行交流，安静的等待着。
“咔哒。”
清脆的卡扣声响彻在安静的实验室内，八个人齐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小心的望过去一探究竟。
他们所期待的“老师”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穿着罗生堂进化者学院的校服。
一双吸睛的腿让所有人不得不第一眼将视线集中在它上面，流畅的线条。在看见她以前，没有比这更鬼斧神工的躯壳，不像是自然生长的产物。
步伐透着诡异，双脚挨地不发出任何声音，脚步连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她的视线看着场地中央的仪器，脑袋上顶着一只卷毛蜘蛛，侧着头，头发遮住了部分脸，只能看见露出的鼻尖。
接着她的视线慢慢偏移，移到八个备战军事学院的精英身上。明亮而又锐利的眼睛，猫一样的竖瞳。
被盯上了。
八个人的心中一刺。
在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进化后的顶级掠食者看见，无非就是这样的感觉。
毛骨悚然的刺痛，肌肉条件反射的绷紧，汗毛根根直立，僵直在原地。站在队伍中央的一名男性甚至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之上。
她左右扫视了一圈，大致打量这八个人。
这是一个很有压迫感的扫视，但“老师”所做的不过是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下，就能让人喘不上气。
腰间的黑蛇缓慢蠕动，扬起头，吐出信子。
精英们警觉的回头。
一只将军挂印花色的猫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走到了身后，这只猫比“老师”更像人，似是妩媚的女人，不屑的注视着他们。
猫咪蹲坐下来，圈起来的尾巴靠着自己白白胖胖的爪子。
“老师”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猩红的嘴唇不知道一顿吃几个小孩。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唐姝。”
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刺痛和压迫感转瞬即逝，气氛变得缓和。这名叫唐姝的老师葱面相上看，年龄比他们都要小。
第两百一十六章 超纲题
唐姝回忆着高中班主任的姿势，双手应该撑在讲台上。她不着痕迹的瞄了眼周围，没有看见讲台。
哦吼，出师不利。
背着双手又好像看起来在罚站。
“那么.....”唐姝清了清嗓子，手抚摸着大黑的鳞片，“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第一次当老师的唐姝觉得自己双手变得十分多余，既没有拿书本也没有拿教鞭。
这个时候是不是握着甩棍会好一点？
唐姝脑子跑偏。
站在唐姝面前的人并不知道唐姝在想什么，互相看了看。一个极高的女人向前一步走，唐姝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她。
“李杏，备战军事学院4期生，擅长指挥作战。曾多次参加清扫任务，有丰富的经验。”这个自称叫李杏的女人俯视着唐姝说道。
唐姝不付吹灰之力的就将李杏的名字和她的脸对上号，记住了这个人。
她实在是太高了，而且非常健硕，以唐姝的身高站在她面前居然像一只小鸡仔，瘦瘦弱弱的，能被李杏同学一只手拎起来。
李杏说的很简单，说完退后一步。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盯着唐姝，不说话。看着她，似乎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这种状况让唐姝虚眯起眼睛，挨个对上他们的眼睛。对方也毫不退却的直视唐姝诡异的竖瞳。
他们.......是在试探自己吗？
好像也不是。
这种态度并不针对唐姝，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大都互相不认识，相互之间保持警惕。
唐姝觉得有意思了。
这几个精英显然都不是善茬，服从上级命令，但目前看起来很有个性。
冷场被轻咳声打破。
站出来的这位男性长相明显和汉族人不同，肤色偏深，呈健康的古铜色。鹰钩鼻，蒙古人长相，垂着头，死鱼眼翻起来看向唐姝。
“那日苏，6期生。”
说完，闭上了嘴。
唐姝眨了眨眼睛，等待着。
......
啥？
没了？
就这？
“那日苏是蒙古族的。”
站在那日苏身旁男性开口解释，在场少见的相互认识的两个人。
“普通话不太好，听得懂，不会说。”
“这样啊......”唐姝点点头。
“我姓钟。”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唐姝的眼睛，狐疑的皱起眉。
姓钟的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留了一头很有艺术感的长发，绑成小辫，染成了亚麻色。
唐姝觉得他的发型很好玩儿。
虽然留了这么一头男士不常见的发型，但他行为举止让他不显柔弱。
唐姝环视一圈，似乎再没人打算开口。
好吧，好吧。
就像一个新的实习老师，正式老师离开班级之后，学生们就开始无法无天。
唐姝安慰自己。
“那么，你们知道自己要学什么嘛？”
当唐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这些人紧张度高了许多。
既然如此，就让大家在思维世界里“深入交流”好了。
到时候很轻松的就能互相认识。
“在用语言解释之前，我觉得还是先带你们实地体验一下比较好。”
唐姝这么想着，人在危机下应该能最快的了解周围的伙伴并建立关系吧。
学生们并不知道，唐“老师”的想法十分野蛮。
她要把学生直接带到思维世界里去。
似乎在迎合她的想法，唐姝察觉到了实验室里的机械发生的变化。
“你在做什么！？”
躲在人群最后的妹子呵斥道。
唐姝没有理会她，而是抬起头朝天花板望去。实验室的光线很强，将唐姝的眼睛照成金莹剔透的玻璃珠，竖瞳在通透的光线下分外明显。
其余人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起的诡异气息。
但那并不是唐姝造成的。
在这个深海中的建筑结构里，唐姝依稀能感受到赛博朋克区残余的生命力。它们，这些机械，脱离了赛博朋克区活着。
它们在讨好唐姝，或者说唐姝思维世界里的赛博朋克意志。
这是什么情况？
唐姝未曾料到。
“大型城市意志都会诞生弱小的附属小意志。”
思维世界里的赛博朋克插话，突然冒出的声音把唐姝吓了一跳。
“附属小意志也有发展的可能，但机会不大。你要不把它们吃了？”赛博朋克比唐姝更加担心唐姝自己，如果唐姝消亡，它本身也无法独立存活。
“哈？”唐姝在脑子里回应，“等会儿看情况吧。”
大眼珠子不名字唐姝说的话的含义。
唐姝想的很清楚，她本来想把学生带入自己的思维世界。不过怕他们发现端倪，现在有了这个附属小世界，对唐姝来说正好。
“让他们到附属小世界里去。”唐姝对大眼珠子解释。
灯光忽暗忽明，不断闪烁。
学生们各自做好保护自己的措施，聚在一起，并没有造成混乱。
唐姝趁着光线暗下去的瞬间，对手中的控制面板下达了指令，释放菖丝地骨皮的致幻素。
“首先，需要想象一座桥。”
唐姝开始用语言引导着他们。
“你站在桥上，这座桥连接着现实与思维世界。你需要想象这座桥的样子，越具体越好，具体到你能清晰的看见它上面每一处纹路。”
她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否成功，不过，唐姝能用自己的思维世界做跳板将他们拉进去。
唐姝打算第一次授课就先让他们记住进入思维世界的感觉，以及实地体验。
唐姝未曾考虑过，她的做法无异于让刚上高中第一天的学生直接参加高考。
......
搞不明白唐姝在做什么。
李杏这么想着。
但还是照唐姝的意思去想象。
李杏试图看见那座桥，但这并不容易。她刚开始想象的是一座钢筋吊桥，十分牢固。很快她意识到这是行不通的，因为她无法想象上面的每一处细节。
于是她开始想象一座简单的拱桥，石头做的。
细节.......
石头的纹路。
李杏发现自己并没有观察过石头的纹路。
见鬼！
李杏恨不得骂出声。
每天都为了完成任务，考虑人类的存亡，怎么有功夫去观察石头？
见过最多的石头就是作为室内装饰的大理石。
李杏逐渐意识到自己眼前有了模糊的场景，当她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属于她的桥已经诞生了。
一座不伦不类的大理石拱桥。
整座桥光滑无粗糙面，踩在上面都打滑。灰褐色的大理石纹路，以一个范围的花纹为单位，一块又一块的重复。
周围都是黑色的雾气，粘稠的甚至可以捏在手中。
李杏谨慎的没有触碰它们。
桥的尽头是一扇门，那扇门对李杏而言熟悉又陌生。
白色的漆，银白色的把手，门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中国边疆的领土被红笔着重圈起来。隔着门，李杏好像听到了声音，老人的声音，她很熟悉。
藏在记忆深处，一下子回忆不起来。
“李杏？”
周围响起不熟悉的声音。
“噌——”
李杏下意识抽出腰间的枪。
但她视线里看到的东西，让她懵了几秒。
一个木棍，姑且算它是独木桥，可怜巴巴的横在她的不远处。隔着黑雾，勉强看清轮廓。独木桥上的人听声音是个男子，应该是剩下七个精英中的一员。
“你是？”
李杏并没有收起枪，还不清楚目前的情况。
“石弋，刚刚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异能者。”对方回答。
“其他人呢？”
李杏左右张望着。
“你别看旁边。”石弋声音制止不住的发颤，“看上面。”
李杏闻言，顺着石弋的话扬起脖子。
隐藏在黑雾的柱状物，一直延伸向上。上方一片漆黑，李杏眯起眼睛。她细细看去，发现那并不只是黑，而是一长条钢板，钢板底部爬满了黑红相间的蜘蛛，织成巨大的网，成为支撑桥的结构的一部分。
望不到边际的长桥，每根柱子上都盘着蛇。
吊起桥面的钢骨是人体的脊椎的模样，一节一节脊椎骨环环相扣。
桥侧面的栏杆是钢钉组成的利剑，不规则的一柄柄插入桥面，形成栅栏。
比起那座桥，拱桥和独木桥就像海上的一叶扁舟。
桥上有个纤细的黑影，步伐轻盈在钢钉构成的剑尾蹦蹦跳跳，丝毫不担心会掉下来。
黑影移动到他们的正上方，蹲下来。
李杏对上了一双灿金色的眼睛，像夜间山林里的肉食动物，渗得她心头一颤。
接着就听到了唐姝辨识度很高的声音。
“不错呀，居然有两个人。”
李杏焦急的向上吼道：“这是——”
“我们走吧！”
话没说完，唐姝显然比她更加急不可耐，兴奋的朝前跑去。十指呈爪状扣住，黑雾在她的控制下变成铁锁，绑住石弋和李杏的腰，将他们拖走。其余的铁锁延伸到李杏看不见的地方，抓住没有看见桥的学生。
“去哪儿！？”
石弋惊呼。
唐姝显然不是一个好老师，她没有理论解释的习惯，唐姝更偏向自己去感受。
李杏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自己被拖到了哪儿。
一片漆黑，看不见周围的环境。
她摸索的站起身。
“这是？”
李杏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应急工具，手电筒。
“实验室？”
李杏凭借出色的记忆，从光照范围的大概看出自己身处的环境。
为什么不开灯？
李杏不敢继续说话。
只有手电筒光圈的那一点点范围有亮光，其余的位置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海水的味道，又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很久。
李杏小心翼翼的转动方向，压低底盘，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咯吱。”
李杏碰到了板凳。
安静环境下的声音在偌大的实验室里分外刺耳，李杏停下了探索的举动，屏住呼吸。
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动静会吸引来什么，刚刚还跟她在一起的石弋不见了，不知道身上发什么了什么。
还有唐姝，那个看起来就像在混课的无良老师，现在也不知踪影。
蒋文昌果然没骗她，这个任务十分危险。
等待片刻，李杏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变，胆子稍大，开始加速移动，探索这片黑暗的未知区域。
伴随着光线的移动，李杏看见了实验室的数据采集器，上面沾满了透明黏液。
李杏走过去，拿出细钩工具，挑起黏液。
没有收货到有用的线索，黏液闻上去有股恶臭。
李杏扔掉了细钩这个执法者标配的一次性工具。
灯光继续探索，李杏看到一台未启用的培养皿设备，可以用来储存低等缺陷者，保持它的活性。李杏在罗生堂的实验室也见过这种东西，并不稀奇。
李杏朝天花板上照去，和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天花板上挂满了死鱼，许多都烂了，浓郁的鱼腥味就是从上面散发出来的。
“呕——”
李杏捂住嘴，视觉的冲击力让她发出干呕。
很不对劲，这绝对不是正常的世界。
手电筒拿下来，继续移动，长桌....暗道....人脸.....操作台......腐烂的早餐，李杏觉得更加的反胃，她不想看见这些东西，哪怕她已经和缺陷者多次作战，也实在不喜欢这种视觉上的冲击。
等等，刚刚照过去了什么东西？
李杏举着手电筒猛的照回去。
光束照到一具干枯的人脸，脖子上褶皱起鱼鳃，瞪着浑浊的黄色眼珠。凭借他的衣着可以看出，他就是刚刚还在跟她说话的石弋。
“啪！”
李杏高抬腿，脚尖踢中干尸“石弋”的下巴，将其击飞。
脚尖传来绵柔的触感，从石弋的喉咙里飞出一条软软的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