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摩努 炼神宗
北狄皇城中,洛熙泽牵来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带着韩鸣舞一同坐上。
洛熙泽跳上马,急奔于皇城出口,韩鸣舞则坐在他身前。
洛熙泽交代道:“罗轩廷和城里仅剩的神风骑都在城外接应,出了城,你便跟他们回驹风吧。”
原来洛熙泽并未没有给韩鸣舞留退路,他早料到了韩于天今夜有大难,又深知北狄太后的心狠手辣,故而今日提前传消息给了罗轩廷。而罗轩廷便以借口遛马,出了城,此刻正与城外的神风骑一块,等着韩鸣舞。
韩鸣舞依旧沉默着,疾风劲草不断被抛到身后,她的眼神有一丝丝空洞,以及一抹掩盖不住的脆弱。
一会儿她似是不甘心道:“我应该感谢你吗?洛公子。”
洛熙泽心中有愧,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不要去北方找韩于天,来不及了。”
“呵······”韩鸣舞发出一声冷笑,他倒是算准了她的想法,但······她又怎么可能甘心至此!而且,在前方作战的那人不是别人,是她仅剩的血亲,是她的亲哥哥!
街道静悄悄的,愈是接近城门口,周围的气氛便越是诡异的安静!终于,两人畅通无阻地赶到了城门口,只见今夜的城门竟无人值守,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敞开着大门!
洛熙泽心中一惊,连忙抱着韩鸣舞下马,果然就见黄土城楼上突然跑出一群北狄射手,对着底下的他们一顿乱射!
好在洛熙泽身手敏捷,带着韩鸣舞躲开了落下的箭雨!只不过几番跳动下,毒素在他的体内越发加速流动了······
箭雨之后,几队的北狄士兵从城外涌进来,团团包围住韩于天与韩鸣舞。
洛熙泽在心里略略数了一下,约莫有三百名北狄勇士,还有两千人在城外守着。洛熙泽没想到,原来不仅他算计着他的“好姐姐”洛茵兰,她也没真正放心过他!
这样想着,北狄太后带着她的巫师已经追到洛熙泽和韩鸣舞的身后。她下了马,越过众人,走到他们跟前,道:“泽弟,刚才是姐姐做得过分了,可姐姐那也是因为心里着急,才出手没了轻重······”
洛茵兰笑得像只要吃人的老虎,又道:“只要你把驹风明凰交给我,姐姐什么都答应你。包括······华炎!”
“真的吗?”洛熙泽微笑回应道:“只可惜北狄太后你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模样真是和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信不过。”
“洛熙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罢了······都给我上!”洛茵兰最终还是舍弃了最后一丝亲情之念,用着戎狄语言对周围的士兵吩咐道:“女的要活的,男的生死不论!”
知道洛熙泽难缠,洛茵兰本来就没想着留后手,她就不信了,自己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洛熙泽?
只见夜幕下,摇光扇飞速穿梭其中,折射着越来越多的血光,以及北狄士兵濒死挣扎的脸。洛熙泽下了狠手,他的行动利落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片刻,便已用摇光扇削下了十几人的头颅,而这还是他身边绑着一个碍手碍脚的女人!
十几颗头颅就这样血淋淋地躺在地上,每一个都是都来不及阖上绝望的眼,从前洛熙泽和人动手永远都是一副潇洒不羁的风流倜傥,而今却因为身中奇毒,而不得不破了例。唯有故意如此,方能一时震慑逼退这些北狄士兵。
那些北狄人见洛熙泽如此勇猛,一时间也不敢强行进攻,就在这时候,方才偷袭洛熙泽的毒僧终于忍不住出手。
只见他脚根一提,腾空一跳,便像踩着西瓜一般踩过北狄人的头颅,施施然落到洛熙泽的跟前。
“阿弥陀佛,施主身重剧毒,又何必逞强至此呢?”
再见到毒僧,洛熙泽心中愤恨,怒极反笑:“假和尚,方才你打我时怎不见一脸慈悲?现在人多,反倒装出这副模样,你倒也不嫌恶心。”
“混账!竟敢侮辱摩努大师!”几名北狄士兵连声讨伐着,原来这名摩努大师在北狄颇有名气,这几年一直在北狄民间治病救人,从不分贵贱。又因为医术高超,所以备受北狄百姓的尊敬。
洛熙泽骂了他,北狄的士兵也由此被激怒,纷纷想要冲上去撕碎他。摩努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转而又对洛熙泽道:“洛公子,你大可不必如此虚张声势,再过片刻,毒素便会流入你的心脏,届时你再反悔,贫僧也救不了你了。”
“有趣······你想救我?”洛熙泽狐疑起来,这毒僧倒是怪异得紧。
“佛祖慈悲,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毒僧念起了佛珠,似在暗示着什么,接着又道:“不过洛公子若能因此醒悟,加入本门,贫僧亦是很愿意。”
毒僧明摆着威胁,谁人不知洛熙泽代表着整个无天门?他这么说无非便是想叫洛熙泽臣服于他,更用整个无天门来换取解药!
洛熙泽笑容刹时变得冰冷,只道:“呵······野心不小。连无天门的主意都敢打,你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摩奴毒僧则是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摇光扇,道:“至刚易折,无天门主你是自信过头了,强强联合又有何不好呢?”
“没什么不好,但无天门就是不能落到任何邪魔外道手中!”只见周围北狄人都以一种疯狂崇拜的目光盯着摩努僧人,洛熙泽见之无比反感,更是认定了摩努是一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道中人。只是这人也着实厉害,华炎,璃冰,驹风三国势力遍布神胤,唯独在北狄不限设防。此人便悄摸摸地在北狄拉拢壮大起自己的势力,在江湖上更是不曾引起一丝注意!
这份定力,这份决心,足可成就一番大事,也让洛熙泽不得不警惕起此人的真实身份。
“你到底是什么人?出自何门何派?”
摩努毒僧咧了一下嘴,月光下那一口亮白反光的牙齿仿佛有如兵刃一般锋利,他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门流传已有万年之久,名曰——炼神宗!”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洛熙泽坦然道,同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体内的毒就要压不住了······
“与天同寿,与地共存,唯我炼神宗!相信我,很快这个名字就会再次传遍整个神胤,成为这世上唯一的信仰!”摩努望着洛熙泽,目光却好像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令他崇拜至极的身影。
“罢了,反正你们这么多人,我也逃不出去。”洛熙泽微微把韩鸣舞往前推去,道:“这样,人我留给你,你们让我离开北狄,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摩努望了一眼洛茵兰,洛茵兰微微一颔首,她只是想用韩鸣舞还赫赫回来,能减少些不必要的伤亡是最好不过的了。
得到北狄太后的同意,摩努点了点头,示意洛熙泽把人留下,可以走了。
“你真要把我留下来?”韩鸣舞不甘心地回头看着洛熙泽,洛熙泽只是对她抱以一笑,随即猛然一推她的后背!
“啊······”韩鸣舞直接往摩努僧人倒去,想不到洛熙泽会突然有此举动,再冰冷的花容此刻也被吓得方寸大乱,没了颜色!
见此,摩努跳上前,一把提住了韩鸣舞,也就是在此时银光一闪,摇光扇飞掠至摩努毒僧抓着韩鸣舞的那只手······
摩努毒僧当然不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被割下来,当即放开了那只提着韩鸣舞的手爪,却见洛熙泽快若光影,下一秒已近到他的身前,一把夺下那缠绕在手腕处的佛珠!
不仅如此,趁摩努欲夺回佛珠时,他已接住了韩鸣舞,重新将其护在身后!
“还给我!”摩努僧者一声大吼,只因洛熙泽实在狡猾,不过短短拖延了一段时间,便看穿了佛珠手钏当中所藏解药!
这下子,摩努毒僧是失了威胁的筹码又失了韩鸣舞!
“既是万年神宗,也不用连一串佛珠都舍不得吧······”洛熙泽调侃着,顺带将手钏上的一颗佛珠捏成了粉碎,倒入口中!
“你······”摩努气不可遏,面目也变得狰狞,道:“我本以为无天门人无法无天,向往自由,与我炼神宗乃是同道中人,所以才想给你一个机会!想不到,你竟狂妄至此!好······好得很!将你的魂力献给宗主,宗主一定很满意!”
洛熙泽不知他口中所谓的宗主是何人,此刻亦不想深究,他望着茫茫夜色,无视了摩努,只道:“我亦满意今夜景,多妙人······只可惜我的琴不在,不然还真是想弹奏一首,寥抒欢娱。”
言下之意是他根本没把摩努放在眼里,觉得他充其量就是一趣味十足的“妙人儿”······
可恶!可恨!摩努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愤怒,对着众士兵一挥手,又如饿虎扑食一般想要扑上去!
可洛熙泽却十分认真,突然喊停:“等等。”
摩努狠狠一甩袈裟,道:“就让你留下遗言!”
“可不是遗言······”只见洛熙泽笑容犹如艳阳高照,万花齐放,又道:“虽然没有琴,可鄙人还是为你们准备了一首曲子,你们听······”
看着洛熙泽煞有其事,周围的人无不纷纷竖起耳朵,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便只当洛熙泽是在胡说八道,周围哪有什么曲子······不对!真的有动静!
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隐隐带着激昂亢奋,北狄人再熟悉不过,那是战马狂奔的声音,还是从城外传来的!
“报······”城门口跑进来一名北狄哨兵,他满身是血,想来是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他对着北狄太后禀告道:“娘娘,璃冰的奴隶反了!”
“怎么可能!他们······”洛茵兰脸色一白,还没想明白就立即大喝道:“关城门!关城门······”
城门口静悄悄的,竟好像没有一个守门的兵士听见了她的话!洛茵兰刚想破口大骂,就见守在城楼上面的北狄士兵一个个地从上面摔下来,脑花溅了一地!
众人往上一看,才发现城楼上不知何时被一群手持荆棘鞭的黑衣人占领,便是热血沸腾的北狄勇士与他们的目光对上,也难以抑制这股从头顶蔓延的冰冷,仿佛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而韩鸣舞望着黑衣人中一名身型格外娇小玲珑的身影,目光了然。她认得那人——洛水仙的心腹苏小敏。
其他人不知道,洛茵兰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些都是华炎暗部训练出来的精英,各各身怀绝技,独一无二,也只有他们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城,又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解决了所有在城楼上驻守的士兵!
北狄太后看着洛熙泽,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一早就打了这么好的主意,不愧是深得那人黑心肝的真传!”
“姐姐误会了。”洛熙泽解释道:“这些人原不是冲着你来的,只不过姐姐不肯放过熙泽,熙泽的属下也只能发出营救的信号了。不然,这些璃冰的俘虏早就随我一同南下,直取华炎凤都。”
韩鸣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洛熙泽处心积虑地留下璃冰俘虏,便是为了今夜!他要夺回华炎,仅暗部残众与无天门的这些人还不够,他需要一支军队!所以,他那时才会引导她,留下紫麒王师的性命!
越是剖析洛熙泽的心机,韩鸣舞便越是心如灰烬,哪怕她已接受了事实,可这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停止悲鸣······太可悲了!
我拿他当知己,爱人!可他呢?在他心里,我只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怨恨不断侵蚀着韩鸣舞的理智,发酵已久的愤怒更是渐渐填满了她的心中······
第八百七十五章 结拜
就在洛熙泽与北狄太后对峙间,外面的已是一片哗然杀声。洛茵兰满心不甘地往城门口望去,只见外面的人打成一团,即便这些璃冰人没有铠甲,兵器不足,还是凶猛如同野兽一般,见人就杀,见死就抢!他们人数众多,又劫了北狄一批好马,眼看着就要攻进城内!
“太后,外面的人就快要守不住了······”摩努赶紧提醒洛茵兰做决策。
洛茵兰几乎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城没了还可以夺回来,可韩鸣舞若是跑了,她的珂秋就再也回不来了!
理智的堡垒终究是在“母女团圆”的渴望下全然崩塌,洛茵兰指着韩鸣舞,对城内的北狄士兵们喊道:“都给我上,一定要抓住这个女人!”
摩努微微讶然,众人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都这时候了,太后不想着逃命不想着给城外各部的郡王发信求援,竟然还只是想着抓住一个女人?
闻言,苏小敏与数名暗部精英从城楼上径直飘了下来,将洛熙泽和韩鸣舞围在中间。
摩努毒僧表情微变,如今的情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了,他亦不赞同洛茵兰此举,不过他更是理解她这么坚持的原因。于是,摩努走到北狄太后身边,低声细语道:“太后,请容贫僧多一句嘴,黄泉神要的九天凤凰未必就是韩鸣舞······”
“不是她,还能是谁?”
“太后可还记得詹萨勒王有一个妹妹名叫乌木央,她出生时天有异彩,北狄的巫姆都说她是神凤转世。”乌木央在北狄语中便是彩凤的意思,所以摩努毒僧一提起,洛茵兰和在场的几名巫姆就都想起来了。
“可万一黄泉神要的就是韩鸣舞呢?”洛茵兰就怕自己认错了,耶律珂秋就再也无法回来。
“不如我们让巫姆再问问。”摩努回过头,给几名巫姆使了个眼色。
这几名巫姆早就拜在炼神宗门下,对摩努这名“高人”自是言听计从,一人立刻拿出三颗分别刻着日月星北狄古文符号的圆珠,在双手掌心里拼命摇晃着,其余几名巫姆就在一旁侧耳听着,很快便从这珠子相撞的清脆响声中得到了想要的“神谕”。
“回太后娘娘,乌木央,韩鸣舞皆是身负真凰天命的女子,两者取其一,谁都可以。”
得到这个答案,洛茵兰微微松了一口气,乌木央去年嫁去了卧格郡部,那地方不算偏远,天亮前就能到达,身为北狄太后,下到郡部,身为郡王妃的乌木央一定会亲自迎接。到时她正好让人抓住乌木央······
短短片刻间,洛茵兰便想好了退路,洛熙泽联通璃冰叛奴此举,倒是送给她一个造访卧格郡部的好借口!
一边洛熙泽眼看着洛茵兰的脸色变了好几回,再也忍不住道:“姐姐,再不走你可真走不了了······”
“哼!贼小子,别得意!洛家作孽太多,你不会好过的!”洛茵兰满含怨怒地瞪了他一眼,那仿佛诅咒一般的声音久久未曾散去,却淹没在北狄士兵撤退的急乱脚步声中······
洛茵兰等人刚从另一边的城门撤退,这边断后的最后一名北狄士兵也被璃冰人解决了,只见一支空荡荡的袖子在漆黑夜色中随风高扬,齐殷骑着战马,带着几千名心腹将士直奔城内!
“吁······”马蹄在洛熙泽面前高高扬起,似有耀武扬威之意,齐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洛熙泽,眼中一片冰冷。
苏小敏见此警惕道:“齐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看看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敢指挥紫麒王师跑东跑西的狂徒长个什么模样!”
“那你可看清楚了?”洛熙泽笑道。这一笑落入齐殷眼中便成了嘲讽。
寒光一瞬,齐殷剑上血迹未干,直指面前从容淡定的男子:“洛熙泽,你现在就只有这几个人,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错,是你派人放了我们······可你也别忘了,在灭境沙漠你做的好事!”
齐殷不会忘记,那一夜因为自己的倔强,不肯投降,洛熙泽便在他的眼前,亲手斩杀了一个又一个他的亲信士卒!
苏小敏刚想为洛熙泽辩解,却被洛熙泽打断了,只见他蓦然收起了扇子,道:“你应该知道,动手的人是我,可害死他们的·····却是你,雷行将军!”
洛熙泽的口吻有些重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目光磊落,直直望进齐殷眼中,逼得齐殷不得不又重新反省了一遍!
是的,要不是他大意轻敌,失了理智,紫麒王师又怎会中他人陷阱?鲁莽被俘的是他,拒绝投降的也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洛熙泽当初的作为?
齐殷自知理亏,可他是一军将帅,紫麒王师只为璃冰皇室而生,为璃冰皇室而死!他不能由着别人牵住紫麒王师的鼻子!
“一仇一报,我们两清了!带着你的人马上撤出北狄皇城,这一次本将军可以放你走!”
洛熙泽却道:“让凰焰离开容易,可将军是否想过,今后您的手下要如何生存?最快明日早上北狄太后就会号召各部人马,夺回此地······”
齐殷的人只有一万,可留在草原上的北狄年轻勇士却还有数万众,明日之后便是四面为敌,孤城难守!可齐殷还捏着紫麒王师的架子,道:“不牢洛公子费心,听说黑魔龙王中了埋伏,虽然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但我们这群人却怎么也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守住这打下来的北狄皇城。你笑什么?”
齐殷瞪了一眼洛熙泽,只见他笑得风轻云淡,却让人看了十分可气!
洛熙泽道:“洛某知道将军在想什么,自古紫麒王师投降乃是死罪。可将军却觉得,凭着占领北狄皇城的功劳,那新任的年轻国君定会让你们功过相抵,免于一死,甚至还有嘉奖你们的能屈能伸。若能如此倒也是极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却不知道,在北方给华炎驹风下套的不是别人正是北狄。北狄本是与璃冰暗中结盟,可你却偷袭了盟友的老家,你说贺王还能信你,放过你们吗?”
闻言,齐殷脸色一阵苍白,怎么会,北狄怎么会跟璃冰结盟呢?齐殷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设计转眼便落了空!他原是想着,趁此机会赢得贺王的信任,重回璃冰之日便是为紫麒翱雄报仇雪恨之时!
可没想到,命运竟是又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哈哈哈哈······”齐殷仰天发出一阵悲苦的笑声,他欲哭无泪,道:“老天爷啊,你这是存心逼死我们啊······”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这路也是人走出来的。齐将军,南方有生路,不知你肯否与洛某同行?”
“南方?你叫我帮你拿下华炎?”齐殷瞪圆了眼睛,“我们是璃冰人,死也要死在······”
齐殷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看到底下将士的神情,一个个都因为洛熙泽的话而显得有些颓靡不振。也难怪他们生出了离国的心思,在璃冰降兵从来只有两个下场,要么逃,要么死,从无赦免!投了降,做了俘,他们这些人早就没了所谓的人权名声,可逃往华炎,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除了仍在犹豫不决的齐殷,几乎所有璃冰奴隶都是这么想的——他们没别的退路了。
“齐将军自是豪杰,又何必拘于此等小节?再说将军心念璃冰,在哪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将军忠君爱国,可你们出事后,璃冰朝堂只顾着和黑魔龙王开战,从没考虑过你们的处境······”
“够了。”齐殷知道自己不可能说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只能打断他的话,随后长长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洛熙泽见齐殷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息,知道他心中定是有了决定。
“拿下凤都,我怎知你不会过河拆桥?”
黑暗中,齐殷紧紧盯着洛熙泽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丝丝的动摇,只要有一丝动摇,他便能认定洛熙泽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他和他的将士们宁可死在璃冰,也不能再受这窝囊!
“世人只知将军投降,却不知将军爱民如子,不舍将士为己陪葬。世人谓我奸佞之子,却不知我一片赤诚,只想弥补先父犯下的过错。”洛熙泽对着幽幽天地发出感概,又道:“将军是磊落豪杰,我是坦荡君子,我看将军亦如兄长,何不就地结拜,不负今日?”
齐殷全然没想到洛熙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讶然着,此刻也不禁为洛熙泽的胸襟所折服,心道:磊落豪杰。曾经陛下也是这么说过,可现在也只有这人会如此评价我吧······
这样想着,齐殷心生凄凉,他从马上下来,走到洛熙泽面前:“你是真的打算与我结拜?”
洛熙泽深深一鞠,道:“还望将军不弃。”
“好!”齐殷痛快道:“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弟了!”······
就这样,洛熙泽终是成功与齐殷和解,不仅和解,还结拜为异姓兄弟。但,在洛熙泽与齐殷商量南下夺取华炎之前,洛熙泽还要先把韩鸣舞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洛熙泽轻轻问道,韩鸣舞仍就坐在他前面的位置。苏小敏则骑着另一匹马跟在他们的后面。
“我在想,刚才你应付齐殷,循循渐进又步步紧逼的样子,和当初对付我的那套真是一模一样。”韩鸣舞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低沉,柔亮的像是夜莺在歌唱,又暗含着一缕自嘲。
洛熙泽沉默了,一句对不起梗在他喉头已经很久了。三人继续往东,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洛熙泽终于忍不住道:“鸣舞,很抱歉,我······”
可惜洛熙泽话还没说完,就见韩鸣舞飞快地回过身,拔下发间的金钗,狠狠插进他的心口!
“洛熙泽!”苏小敏一惊,急忙从马上下来,狂奔向他,这时候韩鸣舞已经跳下马,拼命往前跑去······
“没事,没有戳中心脏。”洛熙泽虚弱地笑了笑,早料到韩鸣舞会不甘报复,只是没想到她动手这么快。好在她不会武功,也没有在发簪上淬毒的习惯,所以洛熙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没有性命之忧。
可苏小敏却觉得这一针比扎在她身上还要疼上千百倍,便想要掠去把韩鸣舞抓回来。
洛熙泽拉住了她的手,目光却落到那人决绝的背影,轻声道:“让她走吧,这是我欠她的。”
“现在放她走,以后还不知要怎么报复。”苏小敏幽幽地为洛熙泽处理好伤口,将把下的金簪狠狠摔到地上。
洛熙泽只是微微笑了笑,驹风海军精锐众多,可精于陆战的神风骑却不多。此次北上神风骑部队几乎全军覆没,驹风想要报仇,再建一支陆地精兵,再快也要等二十年之后了······
再说另一边,韩鸣舞凭着一腔滔天恨意,发了疯得往前跑,就连两只绣鞋跑掉了也没有回头。她心里狠狠道:“洛熙泽,璃冰贼子······你们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一个不小心,韩鸣舞被地面的凸起绊倒在地上,她艰难地爬起来,满脸都是心碎的眼泪,两只沾上污泥的玉臂拼命在地上捶打着:“洛熙泽!你这个骗子!骗子!你给我等着,本凰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决不放过······”
“明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韩鸣舞抬头一看,原来是罗轩廷。罗轩廷果然如洛熙泽所说,在此等候已久。
看到面前的罗轩廷,韩鸣舞仿佛入了魔障一般,目露凶光,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不放,质问道:“这事也有你的份对不对?是不是你也出卖了本凰?!!”
“明凰,你在说什么呀?微臣怎么可能出卖你?”
第八百七十六章 父母的复仇(一)
罗轩廷无奈更无语,自己带着仅剩不到一千的驹风精兵在这里等得焦心焦肺,好不容易等来了韩鸣舞,想不到从前理智聪慧的明凰一夜间竟变得如此癫狂!
“那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韩鸣舞还在怀疑,道:“为什么不先一步带着神风骑进城救本凰?!!”
罗轩廷微微愕然,他扶起韩鸣舞,道:“明凰随我来便知晓了。”
韩鸣舞跟着罗轩廷绕过几块堆起的巨石,只见阴影笼罩下的草原上,近一半的神风骑躺倒在地上,他们神智不清地嘟哝着,一副即将醒来的迹象。
“昨日夜里,洛熙泽的人悄悄在酒里掺了迷药,神风骑整整睡了四个时辰,如今才总算渐渐清醒······明凰,你要我们如何进城救驾?”罗轩廷抬头挺胸,问心无愧,只因他所说一切皆是事实。若非韩鸣舞亲近洛熙泽,甚至还曾授予他指挥神风骑的权力,这些士兵们何以不提防着洛熙泽?
更讽刺的是,这酒还是韩鸣舞亲自赐下的!她之所以交给洛熙泽送来,也是为了安他的心,不想洛熙泽因为被撤去总指挥头衔而感到失落难过。
可如今,最难过绝望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韩鸣舞!
韩鸣舞一下子气急攻心,恨意难平,突然她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尖锐的指甲在她如花脸上划出三道血淋淋的口子,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明凰······”罗轩廷又是一惊,刚想上前察看伤口,胸口的衣襟便又被韩鸣舞抓住了。
“宰辅!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想要的一切!不行,我不能输!这次要是输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韩鸣舞失神地喃喃着,只见她通红的双目里布满了红血丝,狰狰厉色满含不甘,就好似一美艳至极的厉鬼!
罗轩廷不知道该说什么,韩鸣舞一直都是骄傲的,哪怕一开始也在驹风吃尽了苦头,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放弃!唯独这一次,洛熙泽的背叛让她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助又无能的滋味!甚至这一次的打击直接就击毁了韩鸣舞的自信与骄傲!
罗轩廷只能如此说道:“明凰,你其实并没有输,只不过退让些许罢了。驹风也还是您的驹风······”
可惜韩鸣舞真是入了迷障,话也只听得进半句,她笑道:“是啊!我还没输呢!红叶谷还有一万多的神风骑,对!我们去找燕南荣,让他带人去救于天哥哥······”
罗轩廷脸色难看:“明凰!已经来不及了!”
“来得及!来得及!”韩鸣舞固执着,眼里也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又对旁边几个清醒过来的士兵道:“快把他们都叫醒,本凰要去找唐勉,只要于天哥哥撑到我们的援兵赶到,一切都还有转机!”
事到如今,罗轩廷无言以对,便是德王再厉害,面对璃冰北狄的千军万马,只怕也是撑不到那时候!
可看着面前接近疯魔的韩鸣舞,罗轩廷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她也定是听不进去了。也罢!算算时间,此时燕南荣和唐勉应是才到红叶谷!若是现在快马加鞭,说不定还真能救回唐勉······
如此想着,罗轩廷便也默认了韩鸣舞的“反攻计划”。又过了一会儿,夜雾散去,天色渐明,韩鸣舞重扬斗志,不计后果,与罗轩廷一起率领不到一千人的神风骑往北行进······
而此时,燕南荣与唐勉也才刚刚进入红叶谷的地境。这两天,他们一直都是白天休息,天未亮便赶路。一路北上,一路太平。没有想象中的生死大战,更没有遇到任何璃冰的伏击,这反倒让燕南荣的心里多生出几分警惕,是而向北推进的进程也慢下来许多。
七万人浩浩荡荡行走在红叶谷中,脚步声窸窸窣窣,周围时而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直教人毛骨悚然。可燕南荣知道,这一切都是红叶谷的常态!
周围的一切越是如往常一样,燕南荣便越是精神大振,神经紧绷。只因这里是最适合埋伏的地方,璃冰没理由放弃这里啊······再说只要过了红叶谷,他们便是真正地进入了璃冰的地界,可璃冰又不是胆小鬼,怎可能眼睁睁看着敌军踏上自己的领土呢?
直至进到红叶谷深处,犹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燕南荣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他骑在马上,回头问道:“迪古,德王那边可有来信?”
“没有。”耶律迪古冷冷回道,自从他在一次单独比武挑战中输给了燕南荣,他便降职成了燕南荣的副将。虽是副将,可迪古对燕南荣的态度一贯冷漠,燕南荣也只当他是不服气,早习惯了他这副不咸不淡,略带嫌憎的表情。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耶律迪古对燕南荣尤其不耐烦,他甚至没有看燕南荣一眼!
燕南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耶律迪古一直摩挲着腰间的弯刀,似乎一直在按耐着渴望鲜血的念头······
此时燕南荣还未察觉到不对,还以为是北上路途太平静,所以嗜血的耶律迪古才会显得如此急燥。
燕南荣又道:“可是昨天夜里,我好像听到了讯鸦的声音。”
耶律迪古微微一愣,很快反应道:“你听错了。”
“是吗?”燕南荣直接停下了马,来到他的跟前,道:“密信,拿出来。”
耶律迪古也下了马,迎上去,贴近燕南荣的面庞,道:“没有,就是没有。”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几乎就要触碰在一起!一旁唐勉远远地看着,随着现场气氛越来越诡谲,神风部队中有人想要去“劝架”,却被唐勉拦住了。
众目睽睽,副将公然反抗,燕南荣丢了脸,怒了,又道:“迪古,你别忘了,现在我才是军中的领头鹰!把信交出来!我知道是你藏起来了!”
耶律迪古目光阴冷,道:“讯鸦本就是由北狄驯养,我便是把信藏起来,你又能怎样?”
“我可是太后亲封的燕平郡王!耶律迪古,我命令你,立刻!马上!交出密信······你!”燕南荣满眼不可置信,往后退了一大步,耶律迪古赫然拔出那插在他腹中染血的匕首,原来刚才燕南荣一直留意着他按着腰间的弯刀,却没料到他的另一只手,袖子里早就藏好了一把匕首!
也正是这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突然间就穿过了燕南荣的肚皮!
只一刀犹未解恨,耶律迪古又往燕南荣走上前一步,冷笑道:“我便是捅了你一刀,你又能怎样?异族的杂种,你根本不配领导雄鹰大军,更不配碰那人一根头发······”
看着耶律迪古满眼嫉恨,燕南荣总算明白了,原来此人也是宋茵兰的裙下之臣!
摩挲着弯刀的手此刻终于肯放下来了,燕南荣才知道原来耶律迪古一直想杀的不是璃冰人,竟然是他!他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从前与他并肩作战的北狄雄鹰如今都只是站着,默默看着他,眼神淡漠甚至没有一丝担忧,一丝惊讶!
燕南荣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些人全都是想要他死啊!
他捂着受伤的肚子,又往后退了几步,道:“你们不能杀我!这里的地形我比你们清楚,紫麒王师随时可能攻过来······啊!”
耶律迪古发了狠,弯刀猛然出鞘,在燕南荣小腿上划了两道!燕南荣只得以长枪一挡,不过这枪只是寻常铁枪,而非是还存在璃冰皇宫中的浑海屠龙枪,便被怒火翻腾的耶律迪古直接砍断!
双腿潺潺流血不止,燕南荣痛嚎一声,跌坐在地上。
“蠢货!不会有璃冰人了!”耶律迪古大吼道:“燕平郡王,你可听清楚了。太后之命,这红叶谷便是你燕南荣的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燕南荣怒极反笑:“耶律迪古,你想杀我,可能不能找一个稍微像样的借口?茵兰爱我至深,又怀了我的孩子,杀我怎么可能是她的旨意······”
闻言,耶律迪古恶毒地笑了,道:“罢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耶律迪古从腰封里掏出两封密信,丢给燕南荣。燕南荣心有怨恨,展信一看,那愤怒的脸逐渐变得苍白无力······
两封信,一封来自卡那将军,一封则是北狄太后亲笔!卡那的信是昨晚到的,信中言明一切都如从前计划执行,他们与璃冰前后夹击,韩于天此次必死无疑。而宋茵兰亲笔所写的信上只有一个指令,那便是一旦收到卡那密信,确认黑魔龙王再无反扑之力,便在红叶谷,解决了燕南荣,唐勉等异族人!信中还郑重提道了燕南荣必须死的原因——他不死,赫赫公主的英魂难安!
燕南荣摸着信上的字迹,心中拔凉一片,这纸,这墨,都是他从前为讨好宋茵兰而献上的华炎高级货,这娟秀挺拔的笔迹他亦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两封信是真的!燕南荣心中信念轰然破碎,落了一地,原来他和那人从前种种,都是假的!都不过是宋茵兰为了给自己女儿复仇的精心谋划!
燕南荣颓然垂下手,事到如今他心里仍旧不解,不甘!他低着头喃喃道:“她怎么能把珂秋的账记在我的头上呢?又不是我害死了她······”
“怎么不是你害死的她?”耶律迪古勃然大怒,“若不是你,赫赫在璃冰顶多被曙王冷落,哪能沦落至为人乱箭射死的结局!她是为了救你!可你呢?她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你逃出生天,可曾在心里念过她一点好?没有吧!所以,你该死!”
耶律迪古痛心疾首,他的话断不是一个与耶律珂秋毫无关系的人所能说出来的。燕南荣探究地望着他,分明从他炙热的眼中看到一股沉沉的父爱!
一会儿,燕南荣问:“珂秋······是你的女儿?”
只见耶律迪古布满凌厉精光的眼睛一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如此便也形同默认,燕南荣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那贱妇肚子里的······也是你的种?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燕南荣疯狂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许他在笑耶律迪古,默默陪了宋茵兰半辈子,自个的孩子却是冠上他人的姓氏,根本见不得光!又或许他是在嘲笑着自己,枉他风流一世,到头来竟天真地替别人做了嫁衣!这可真是报应啊!
不过和燕南荣一比,耶律迪古还是要幸运得多,只见他脸色阴沉,如乌云即将降下骤雨,手一伸,几名北狄的士兵便从后面抬上来一只箱子。
燕南荣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难道这里面······
果不其然,耶律迪古打开了箱子,里面放着的正是北狄的镇国之宝,身为鹰王的证明——射日神弓!
“原来射日弓······一直在你的手上!”难怪啊,难怪他瞒着宋茵兰悄悄在北狄皇宫中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藏起来的射日弓!原来是她早就把射日弓送给了别人!
燕南荣急火攻心,直道:“奸夫**,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泠泠弦声起,只见耶律迪古生疏地拨了几下射日弓,一道磅薄无形弦气当即掠向燕南荣的右腿。伴随着燕南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小腿便已断成了两截!中了神弓弦气的部位直接被轰成了腐烂的肉沫儿!
燕南荣险些痛晕了过去,面对满心为耶律珂秋复仇的耶律迪古,他打心底里发冷,可这巨大的痛楚却又让他如被火灼一般!他记得原来耶律珂秋是怎么死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至此!
而此时唐勉还在一旁静静看着,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第八百七十七章 父母的复仇(二)
即便废了一条腿,燕南荣也仍想活下去,北郡城······北郡城还等着他回去!
额上青筋全数暴起,他拼了命地忍痛往唐勉那边喊道:“唐将军,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三国联盟被北狄这起子小人破坏吗?”
唐勉看着他,只道:“燕平郡王,这是你们北狄之间的内斗,与我何干啊?而且,我唐勉只是明凰陛下身边的一条狗,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将军。”
原来唐勉还记得燕南荣曾经对明凰的无礼发言!以及其私底下暗讽韩鸣舞利用美色笼络忠犬,这忠犬说的便是唐勉。一切的一切唐勉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燕南荣看不起他倒也罢了。
唐勉最恨的,便是燕南荣往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韩鸣舞泼脏水!哪怕韩鸣舞从前确实有过引诱手段,但唐勉还是不允许任何人辱没韩鸣舞!
所以,他对眼前狼狈又凄惨的燕南荣没有一丝丝怜悯,更甚至觉得耶律迪古对燕南荣做的,甚为大快人心!
燕南荣知他心思,于是连忙将手中的密信奋力丢到他的脚下,道:“我的生死与你无关,那你的明凰陛下呢?北狄和璃冰早有勾结!我就是现在死了,你们的明凰只怕也要陪我上黄泉路!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燕南荣狂笑间,耶律迪古又是轻轻拨动射日弓,这一次,无形弦气直接将他的双臂,剩余完好的腿全部斩断!一时间浓浓的血腥味四散飘来,扑鼻燎目,群马皆惊!
可此刻唐勉已经被密信中的内容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看着看着,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细小鄙陋的的眼睛也因为不相信,不断睁大,似要努力看清信上的字眼!
“黄泉路上,得世上绝美作伴,我也不算太亏······”倒在血泊里的燕南荣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玩完了,和自己的大哥一样,死在这红叶谷中!
好不甘心啊,我还没有夺回北郡城!
风流一世,亦毁于风流。失血过多的燕南荣只觉得自己累极了,这样静静躺着,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愉悦。
精神恍惚中,燕南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哥哥燕南丰,他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笑容和煦,又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的身边还站着一抹熟悉的紫衣,那人看不清面孔,可燕南荣却觉得那人定也是露出如兄长一般和蔼的微笑。
燕南荣嘴角一勾,回以同样的微笑,缓缓把手搭了上去······
周围的黑鸦忽然啼鸣了几声,扑腾翅膀飞走的声音在寂静的谷中听得尤为清楚。血泊中的男子开始逐渐僵硬,离世前的微笑永远定格在他无比年轻的面孔上,无人哀悼,无人惋惜,唯有谷中许久未散的血气证明着他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然而燕南荣的惨况并没有平息耶律迪古的怒气,只见耶律迪古仍旧用射日弓不断破坏着他的尸身,好似想叫他尸骨无存!一边嘴里骂道:“狗杂种,连几道小弦气都挨不了!赫赫可是为了你,被人射成一个刺猬啊······”
另一边,唐勉号令一万多名神风骑即刻赶回北狄皇城!不管这封信是真是假,他都要立刻赶回去,韩鸣舞那就是他的命啊!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见唐勉问也不问一声,转身便要离开,耶律迪古微微一挥手,北狄的士兵便整整齐齐,按计划那般,将唐勉等人围在其中。
面对唐勉阴寒的冷笑,耶律迪古只道:“唐将军,束手就擒吧。”
“哦?凭什么?”
“你们神风骑不到二万人,我们北狄的雄鹰却有五万之余,这仗还用得着打么?”地上燕南荣已然变成一滩看不出形状,血肉模糊的泥泞。耶律迪古细细擦拭着射日弓,却没有把其放入宝箱的意思,忽地又把射日弓对准了包围圈中的唐勉,道:“还是,唐将军也想试试我这北狄神弓?”
唐勉冷冷一笑,沙哑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不屑:“射日弓虽为天下第一神弓,可若没有习得匹配的功法,射日神弓一半的威力都发挥不不来,就像你现在一样。”
“哈哈哈哈······”耶律迪古笑了,只道:“不错,射日弓的功法本将军却是还未彻底参透,但那又如何?难道没了神弓,北狄的雄鹰还抓不了你们这一万多只兔子?!笑话!”
唐勉目光阴冷,宛如诅咒一般盯着耶律迪古,眼中除了鄙夷还是鄙夷,根本没有一丝投降的意思。
见此耶律迪古也不打算跟他们客气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挥了挥手,北狄士兵开始逼进唐勉等人······只是耶律迪古没有等到想象中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画面,而是自己人一声声的夺命嚎叫!
只见众人地底下竟突然塌陷,一个又一个的黑色魇儡从底下钻出来,守卫在神风骑前面,它们个个张着血盆大口,动作比发了狂的猿猴还要敏捷凶残,对着北狄士兵拼命撕咬!
“你的士兵在我的魇儡面前,连纸娃娃都不如。”唐勉邪恶地笑着,随意地往地上一挥袖子,更多的五魂魇儡从底下爬了出来!还有谷中周围的藤蔓也开始萌生出了木儡,它们的手臂化作长长的荆棘,直卷起一拨又一拨的北狄士兵,又狂躁地摔到地上······
可恶!耶律迪古咬牙切齿,没想到唐勉动手竟然这么快,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布下这一切的。
不过魇儡再凶残,他们的正主儿却只有一个!
耶律迪古指着包围中心的唐勉,厉声喊道:“大家不要怕,只要杀了妖人,这些妖术自然就会破解!”
说着,他拿起射日弓,连发数道弦气,打向面前的木儡,土儡,又拈了双弦,对准了混乱中的唐勉!
唐勉眼疾手快,当即指定一只强大的土儡挡在自己面前,那射日弦气哪怕再凶残,打在土性魇儡身上,也只是像一道飞速掠进黑暗世界的白光,转瞬既逝,再无踪影!
“怎么会······”耶律迪古讶异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黑色魇儡,这时唐勉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就见土性魇儡的双目突然射出两道白光,一气破混沌,双华杀不尽!
白光径直掠过战场,所到之处惨叫迭起,耶律迪古猝不及防,亦被这魇儡所反射的神弓弦气击中,当即受了重伤!
“将军!”耶律迪古受伤,北狄士兵大受打击,从前也见这其貌不扬的小个子使用五魂魇儡秘书,可从未觉得这些奇怪丑陋的生物能够如此可怕。而今亲自对上了才明白,为什么驹风只带了两万人不到北上,只要有唐勉在,一只魇儡可抵得百卒!
耶律迪古满头大汗,暗道自己还是轻敌了。射日弓的功法他还未完全学成,不该如此自满直接对上驹风神风骑!
事已至此,耶律迪古只能硬着头皮正面上了,他咬牙传令下去,道:“不能让他们回皇城······”
而此时,在五魂魇儡的大开杀戒下,神风骑终于找到了一条突围的路,他们骑着驹风最快的战马,在红叶谷中急急而奔,北狄人契而不舍,紧随其后······
耶律迪古亦对唐勉紧追而去,一手受伤抬不起来,他便搭弓在胸前,用牙咬着弓上的细弦!弦绷弦离,所发出的固然是刚猛无匹的气劲,然而余劲太强,耶律迪古的嘴角也因此裂开,血流不止!
撤退途中,唐勉周围的魇儡,神风骑的层层保护没有消减半分,耶律迪古一看暂时没有机会,便把气都撒在没有掩蔽物的神风骑身上!
耶律迪古不顾己身,硬是想要把驹风的这伙人留在这里,战场不断迁移,不知不觉,两队人马已从红叶谷内拼杀到了谷外······
此时天灰蒙蒙,清亮陡生,曾经青峦叠翠的峡谷如今仍剩下久久挥之不去浓浓的熏烟气息。峡谷中,半山腰上,卡那与黑魔龙王两派的人战斗也已经结束。
横七竖八的尸堆满了整座山丘,北狄人,义德师,还有紫麒铁蹄······等到贺王解决了外面的义德师,冲进峡谷搜索,眼前的一幕直令他寒毛竖起!
本来整个峡谷既是战场,尸体遍地也没什么好惊异的。然而唯独有一座山上,山上阵亡的将士死状当是极惨——或四分五裂,或拦腰斩断,总之七零八落,竟没一个留下全尸!他们的血液汇成了一簇又一簇的小溪,从山上流下,整座山俨然成了炼狱才有的可怖尸山······
紫麒长生从前晕血,后来自己自愈,可面对眼前如此惨烈的战况,他胃酸翻涌,一阵头晕目眩,竟觉得自己晕血的毛病又要犯了。
“青······青桐,我的老毛病好像重新发作了······”
曲青桐看出他心中疑惑与难受,连忙扶住他,偷偷给他穿了些真气,道:“不是晕血,怪只怪上古魔龙留下的气息过于强大,你身体本就虚弱,自然抵御不了魔气侵袭。”
这股魔气夹杂着无数信息,繁杂,混乱,若换做是寻常没有练武修心的人进入此地,心神只怕会受到更大的影响,乃至于入魔!
紫麒长生顶着压力找了一圈,发现现场北狄士兵全军覆没,卡那将军除了留下一柄染血的弯刀便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想来也是遭遇了不测。
“糟糕,看来韩于天是彻底入了魔······”长生越看越觉心惊,又问道:“你说月昙姐姐能对付得了这种魔物吗?”
曲青桐沉默着,韩于天的身体,心性,实力,早不能以常人眼光来判断。一个是非人非魔,一个是半神之体,很难说他两个谁更强大。
一会儿,一名士兵侦查完现场,跑到贺王面前禀告道:“陛下,虽然有一小队义德师故作诱饵,往东北方退离,可黑魔龙王应该是带多数残部往正北方向逃了。”
“韩姑娘果然料事如神。”曲青桐高兴道:“她早在那边布置好了一切,我相信黑魔龙王插翅难逃。”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青桐,我们也要过去看看。”说着紫麒长生便飞快地下了山,骑了一匹快马,领着一干不需要善后的紫麒王师直追正北方······
平原上,韩于天带着余下一万义德师策马狂奔,疾风呼啸,啸不尽心中悲苦愤怒。
只见韩于天一头怒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他的双目不再血一般通红,面上沾染的血迹却早已干结成块,难以拨下。他身后背负的魔剑仍自蒸腾着缕缕黑气,似在警告着所有人,不要随意挑战他。
韩于天沉默着,身后毅然跟随他的义德师也沉默着。此时他们还未能完全从刚才疯狂的厮杀氛中走出来,只记得昨天晚上,山是黑的,天却是被地上的火光生生映成了红色,亦或者是血光······
士兵们望着德王后背的魔剑,恍恍惚惚间,他们好像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自己:当时的韩于天大开杀戒,杀红了眼,杀没了理智,甚至开始波及伤害自己人!
他们试图唤醒韩于天,可是没用,他还是疯狂屠戮着自己的士兵!到最后,他们亦最谦卑的姿态,匍匐在地上,称赞魔龙的威名······最终,他们逃过了一劫,韩于天也凭着一柄可怕的魔剑,生生把紫麒王师,北狄人杀成一条血路,义德师也紧跟着冲出了峡谷······
虽说是逃出生天,可死伤大半的义德师这会儿信念却遭遇了极大的动摇,曾几何时他们是如此崇敬信任着德王韩于天,因为敬爱,所以臣服。
阴影再一次深深烙进他们心中,义德师此时终于明白,如今的他们只是因为恐惧而拜,因为无法反抗而追随······
越是往北,迎面而来的狂风也就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冷,一会儿疲惫不堪的义德师纷纷惊奇地发现,风中竟夹杂着细微的雪花!
第八百七十八章 尽头(一)
此地平原辽阔,目之尽头却有一成断崖式,深不见底的渊谷,璃冰人称之为冥王坟场。只因每一年当地都会有不少百姓,牲畜于此地无故坠下断崖,所以才取这样阴气森森的名字。
而此时,就在冥王坟场的边缘上,一抹白色身影静静望着义德师这边。
众人心头一凉,这莫不是冥王坟场的勾魂使者?脚下步履也走得更快了,每一个人都在默默祈祷着,祈祷那一抹白色不要飘到自己眼前······
忽地一阵狂风暴雪袭来,吹得士兵们睁不开眼,更难以往前再进一步!
“这是天要绝我华炎吗?!!”所有人绝望地想着,他们顶着这酷寒天气,行至此处,就是担心被紫麒王师追上来!可如今被这阵冰风挡住,他们就是拼尽全力也难以在风雪中找清方向!
这时,耳边再次传来一阵刺耳的龙鸣,众人微眯着眼睛,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德王拔出缚龙魔剑,朝着渊谷方向的白影一剑劈去!
剑气如虹,可开天地,只见平原上猛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直逼至断崖边缘地带!
等到这一剑掀起的万丈尘埃落定,白影早已消失,地上不留一丝痕迹!
强风止住了,可眼前仍旧是无边雪落。
韩于天唯有扬鞭加快速度,惊马疾奔间并大声呼喊着:“韩月昙,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我之间,今日必有一死。出来吧!要战,就痛痛快快的来······”
他的声音在平原上回荡不止,越飘越远,一会儿他猛地一回头,才惊觉身后空荡荡的,一万义德师竟凭空消失!
他的身后不再有一人追随,韩于天只觉心中一空,随后便是百味陈杂,目光复杂。
此时平原已是白茫茫一片,换上银白色的新衫。又过了一会儿,韩于天朝着周围的一片寂静大声喊道:“出来!韩月昙!与我决一死战!”
魔龙剑疯狂挥舞着,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这样的安静让韩于天心生烦躁,可即便他再怎么大肆破坏,那扰人的细雪仍旧没有停下。
“别想困住我!”韩于天一声大吼,魔剑激起千层雪,只见这一剑竟使得裂痕直接延伸至冥王坟场!滚滚碎石跌落断崖底下,没有一丝回响,若再让韩于天在此地捣鼓,只怕冥王坟场很快就要再扩大几倍!
“所以,哪怕自己的部下全部消失不见,你也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吗?”韩月昙终究还是出声了,她的声音藏在风雪中,隐匿了行迹,让人无法辨别她的方位。
韩于天只道:“他们是我的士兵,追随本王,拥护本王是他们的职责!只是一场小小风雪,你真当他们走不出来?”
韩于天只当这场迷眼的大雪是韩月昙营造出来的,可韩月昙却道:“此地风雪非是由我制造。而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韩于天看着周围的一切,神情狂乱亦带着一丝不屑:“你把我的义德师藏哪了?快把他们交出来!”
“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你被心魔遮蔽了双眼,所以你再也看不见身边的人。也包括我。”韩月昙淡淡说道,韩于天一阵癫狂大笑:“韩月昙,你已经是半神了!身为半神你竟然连与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么!总是想方设法地困住我,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韩月昙只道:“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醒悟过来。于天哥哥,你失去了这么多,难道都不愿意反省一下自己的选择么?再执迷不悟,剩下的便只有一条不归路了······”
“你还不配教训本王!”韩于天勃然大怒,他猛地一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便是一剑!
魔剑划过韩月昙的衣服,却没有伤及她一分一毫。终究还是他耳力有限,无法分辨出韩月昙的所在位置。
又是几次空剑之后,韩于天定了定神,在心里问魔龙尊:“这到底是什么诡异阵法,为何我什么人都看不见!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
魔龙尊左右查探了一番,当即道:“还不是俱轮老家伙的无聊把戏?你放心这阵法不会让你致命,只会一直把你捆在这里。”
闻言,韩于天更加气了:“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本王的寿命只剩一个月不到,如何能被耽搁在这里?不行,你快点告诉我,如何能破解此地的阵法!”
魔龙尊想了想,也是,它还差几枚优质灵魂便可突破魔剑的第一重封印,彻底离开缚龙魔剑它今朝是不敢想了,不过眼睁睁看着化出人身的机会溜走,那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过了一会儿,魔龙尊扭扭捏捏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这阵法名叫惘己彻悟阵,是俱轮为了教人反思自己的过错所设。我是龙,哪里知道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的眼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要我看,只要能使本尊高兴的,就全是对的!”
魔龙尊大言不惭地说着心底里的真心话,它不是人,不是神,哪知道什么是非对错?更别说让它反省了······
所以这一关,只能看韩于天自己!他若能反思自己的错误,悔过,弥补······或许还真能从这奇怪的法阵里出去。可骄傲如韩于天,他又怎么可能向一名从来看不起的“杂种”认错呢?
魔龙尊的解释让韩于天倍感愤怒,他只能不断用缚龙魔剑破坏此处土地,一会儿为了找到阵法的破绽,他又对着天地,渊谷所有能看到的东西施放剑气,可还是不见一星半点的成效!
“我没有错!”他冲着辽阔天地大喊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华炎!没有我,华炎早落到洛连城那样的奸臣贼子手中!是我挽救了华炎······”
“若真是这样,为何如今贺王有意和谈,你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韩月昙道:“难道不是你的野心所为?”
“我便是有野心又如何?”韩于天反驳着:“世上追名逐利者甚多,我年少有为,除奸佞,匡正道,注定是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成为这片神胤大陆上的共主!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我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韩月昙久久沉默着,冰封将她的叹息送至韩于天耳中,她道:“于天大哥,你是否还记得那时在昭光台,铭王让你们杀光的那些战俘?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的剑是犹豫的,哪怕你所面对的他们根本不是华炎的子民。可你依旧下不了手······”
韩于天驻立在风雪中,神情闪过一丝丝黯然,宛如那名当时在台上,剑未染血的少年······
昭光台武举!这件事对韩于天而言便是人生的转折,毕生难忘!他还记得,当时的他想着大不了过几年再参加武举,于是便想着不论输赢也一定要保下那群老弱妇孺。可谁知燕南荣下手如此果决狠辣,铭王又命弓箭手围住昭光台······
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做,这群战俘奴隶都一定会死在昭光台!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处,又加上魔剑的影响,他终是作出了违心的选择,直至失去控制······
他杀光所有奴隶,赢得了比赛,却也诛杀了自己一颗本该正义凛然,无所动摇的赤子心!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当时的你尚且能怜惜别国战俘,今日为何不能为了这天下众多的无辜百姓,停下战争?”韩月昙耐心劝着,只见韩于天眉角开始柔和下来,面上的嗜血狰狞也开始逐渐消失。
“于天大哥,醒醒吧,父亲,长公主,还有晓晓······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应该知道他们心里有多么难过。”韩月昙终于还是现了身,她就站在韩于天面前,看着他疯狂的眼逐渐变回平常温润如玉的模样。
韩于天红着眼眶,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缚龙魔剑,只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条路我便是真走错了也没办法停下来,只有······一条黑路走到头!”
话刚说完,只见缚龙魔剑猛地刺进面前韩月昙的腹中!
一击得中,韩于天心中一喜,以为杀了韩月昙,自己便能出了这惘己彻悟阵!却发现眼前之人神情淡漠竟纹丝未变,就连她中剑的伤口都没有一滴鲜血留下来!
糟了······魔龙尊在心里默默念道。
下一秒,一阵剧痛从韩于天的腹部升起,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腹部无故裂了一道口子,鲜红正泊泊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惊愕爬满了他的眼,那本该在韩月昙身上的伤势最终却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时候,韩于天面前的“韩月昙”就像一尊冰雕一般,“哗啦”一声裂成了无数碎片,回归天地。
原来这并不是韩月昙真身,仅仅只是一座幻术幻化出来的替身。而伤势反弹的效果则来源于惘己彻悟阵!
出其不意,百发百中!魔龙尊不得不说俱轮创世神的想法还是那么无聊!要是它······直接一尾巴砸死对面得了!
韩于天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这一剑他使出了五成功力,死不了,却也白白落了重伤!幸运的是,无论受伤的人是不是他,惘己彻悟阵总算是破了。因为韩于天确实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吗,竟没有看出眼前韩月昙的真假!
“陛下······”而那些在阵外的义德师不明所以,他们先是目睹了德王发疯一般的大喊大叫,挥剑大肆破坏此地,而后更是莫名其妙地捅了自己一剑!
“都别过来!”韩于天喝退了想要帮忙的华炎士兵,硬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吃过火麒麟,再糟糕的伤势也能恢复得很快。
肚皮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韩于天站得笔直,剑则缓缓指向一个方向。
真正的韩月昙这时才终于现身,从无到有,在人前显现出真身。
额心上的昙花印记发出淡淡金色光芒,樱唇一开一合,发出使人心旷神怡的声音:“德王陛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懂什么······能走到今日,我牺牲了多少!咳咳······”刚一说话,韩于天便疯狂地吐出几口血来,又道:“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阳寿!”
“天道有时,地行有序,人亦无法幸免。你怎知现在回头,人生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新的开始······哈哈哈哈!”韩于天笑得悲凉,只当韩月昙是在嘲讽他,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今日终究有一人要倒在这里!拔剑吧!”
未等韩月昙作出反应,韩于天周身散发出来的魔氛便瞬间包围住韩月昙!那黑色魔氛似有生命一般,紧紧捆缚着她的双手,双脚······似乎担心她再次溜掉!
只见韩月昙一动不动,任由魔氛攀爬捆绑,缚龙魔剑很快高举过头,韩于天冷冷注视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恶龙·嗜魂!”
心之秘境中,魔龙尊摩拳擦掌,喜不自胜,直兴奋得用尾巴拍击着湖面,扫了一地的水花!
太好了!终于可以梦想成真了!魔龙尊如此想到:此女灵力充足,身上又融合了俱轮的一丝神念!她的灵魂可比几十个优质灵魂有用美味多了!魔龙幻想着吞噬完韩月昙,自己不仅能化做人身,说不定还可一举突破俱轮所设在它身上的种种禁制!
然而美梦终究还是美梦,没等缚龙魔剑摄取韩月昙的神魂,只见少女额心淡金色的昙花缓缓绽放,一股洁白的神光从其中照出,落到少女的身上。
被这股神光一照,那缠绕在韩月昙身上的魔氛便如萎谢的藤蔓一般,纷纷蜷缩起来,不一会儿就全都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第八百七十九章 尽头(二)
见此,韩于天飞身掠至韩月昙身前,当头一剑便要打破这股阻挡了魔龙尊的神族力量!
原来缚龙魔剑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这一缕俱轮创世神的神念作对抗。
可巧合的是,藏云子临死前将半部无字天书的力量全部融进了缚龙魔剑中。而这股诡异的暗力量此刻竟能与韩月昙额心释放出的神力抗衡!这是连韩月昙也没有预料到的。
“呵······”韩于天一声低吼,下一秒,缚龙魔剑竟击破了俱轮的神念光芒,韩月昙被震退出数丈!
韩于天没有迟疑,紧追而去!人未至,数道剑气已逼至韩月昙身前。此时韩月昙亦拔出佩剑,伏天纵星双双驰骋于天际,配合无间,为其主挡下黑魔龙王的无尽攻击。
面对双剑配合的毫无破绽,韩于天只道:“雕虫小技!”
从前韩于天习武便是这般想着,剑法精湛固然重要,可无论剑者的剑意多么超绝,在绝对力量面前,再厉害的剑法也不堪一击!
而今,掌握着“绝对力量”的缚龙魔剑!只要击一举破创世神神念的防护,眼前的韩月昙便再无还手之力!
这样想着,男子手中的魔氛如火焰一般突然蹿起,比刚才膨胀了五倍不止······
“魔·龙·斩!”只见黑色魔剑突然爆发出及其可怖的力量,一声涛天龙啸,剑意化做龙形,冲上云霄!随即庞大如山的龙头往下一探,对着底下的少女就准备扭转着身体,俯身冲去······
毫无疑问的,韩于天这一剑威力过于强寰霸道,直叫人避无可避!
面对这般排山倒海的威势,韩月昙当机立断,纵身一跃,双剑落回手中,她柔柔挽了一个灵动飘逸的剑花,举重若轻,天地宇宙,星沉月落,皆在心中,表在剑上······
“千霜染尽芳华残,只影对月,无人问紫薇。”女子面上洋溢着淡淡的忧伤,似为一人悲苦,为执念所困······
轻声叹息间,依偎着彼此的双剑倏然划开一片崭新天地,只见这一招正如韩月昙所念道的一样,剑气全部化作布满天空,又柔不可攀,坚而无形的寒星霜华!
看似及其无害的一招,实则却是韩月昙刚才感悟所创,这一招凝聚了紫瑞氏,玄天宗的功法,还有创世神力。三种力量,一强一柔一刚正,倾其所有灌注于一起,如此三种力量在剑上不断循环,生生不息,便又营造出第四种足以和魔龙尊抗衡的力量。
放眼望去,韩月昙周围皆是一片白茫光氲,对面的韩于天则像是深陷黑暗世界,连带着他身后的一干义德师也都被笼罩在半空之上黑色魔龙所创造出来的巨大阴影中!
一边是霸道残忍,一边是清圣无边,极招对上,四周一阵风云变色!坚硬庞大的龙躯直接压到韩月昙的头顶,却不想伏天纵星坚不可摧,所发出的剑气直接将魔龙弹飞出去!
魔龙尊也没想到半神之体的韩月昙竟能把俱轮的一丝神念发挥至这般地步,愤怒之余也燃起了一份昂然斗志。只见由无数魔气构成的黑色巨龙疯狂地用自己的龙尾横扫大地,轰然震荡间,卷起一片又一片的雪泥腥土甩砸向韩月昙。
如此沉抑的氛围,如此可怕的两股力量,别说那些毫无神力的凡人,便是各路鬼神见到这幅场面,也要毫不迟疑地逃到天涯海角。
韩月昙和韩于天的决斗终究还是波及到了周围的无辜。华炎义德师中被魔龙误伤者无数,这时候他们也都顾不得许多,或纷纷惊恐地后退,或往四周仓皇逃散。
哪怕他们再敬畏德王,可谁又能真的不怕死呢,更何况他们也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时紫麒长生已经带着一队五千人的紫麒铁蹄追到了冥王坟场。望着眼前的一幕,他并没有心生胆怯,反而焦急地想要过去帮助韩月昙。好在曲青桐拦住了他,道:“别想我给你收尸!”
“那怎么办?”长生急得焦头烂额,道:“你看看那条魔龙,随便挥挥爪子,摇摇尾巴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百尺宽的大坑!月昙姐姐根本对付不过来······”
“你去了就有用?”曲青桐反问道。
长生道:“紫麒王盾本就是用天外神物所造,至阳至刚,必能彻底打得那条恶龙形**散······”
可曲青桐却又道:“真有那么容易,当初曙王也不会放跑黑魔龙王了。”
闻言,长生目光一片黯然,是啊,曙王习武境界可比他高多了,连他都没能办到的事情······不过紫麒长生并为放弃这个勇敢的想法,他紧紧盯着冥王坟场附近,似乎想要等待一个机会。
这时候,韩于天与韩月昙已经斗上了数个回合!魔龙尊也从原来的兴奋激动变成了暴躁狂努不耐烦,只因面前的对手实在是太难缠了!无论它和韩于天从哪一角度攻击,她的防御都是完美无懈的,没有一个漏洞可钻!
不仅魔龙尊着急,韩于天只比它更急,缚龙魔剑的力量发挥至这般地步,他的身体消耗极大,再者他先前便流了不少血,再这样下去,先倒下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韩于天微微咬牙,将全身功力都灌注在剑内。感受到韩于天的逞强,魔龙尊幽幽提醒道:“这丫头凭着半神之身和咱们硬撑,这一战本来就不公平,要不然,我们还先离开这里吧······”
“此时逃走,何以为期?”他的生命之火不到一个月便要燃尽!这一战他若不赢,便再无翻身之时!韩于天打定主意: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断不肯给自己留下一个苟且偷生的名号!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魔龙尊摇摇头,又道:“人生本就短暂,若不轰轰烈烈地活,轰轰烈烈的死,便形同于无用蜉蝣!也罢,本尊便成全你吧!”
只见魔龙之力加上韩于天的信念骤然合成一体,如山高大的黑龙仰天一声怒嚎,随即义无反顾地撞向底下的少女,一次不行,两次不行三次······直到第五次,韩月昙再也抵抗不住,被魔龙突破神念禁制,她一招不慎,纵星剑刚好就被黑龙咬拖进嘴里!
这黑龙乃是枉死于魔剑的冤魂凝生而成,又是韩于天心中剑意的化形,它自认为己身强大无匹,天下无二,面对同是绝世宝剑的纵星当即表现出羞怒交加的厌恶,纵星剑在它庞大的嘴里不断发出“哐当哐当”的异响,似乎在竭力抵抗着魔剑的摧残扭曲!
伏天纵星本一对,如今纵星遭了殃,伏天剑嗡嗡作响,震动不已,似在不甘悲鸣,又仿佛欲脱出韩月昙的手掌,飞向黑龙,好顶替纵星剑受苦!
伏天纵星原就是紫瑞狐犹的佩剑,韩月昙一向格外珍惜,如今听闻剑灵哀鸣,当即心如刀割,人还没有回来,他的剑又岂能再受这等羞辱?
韩月昙怒不可遏,随即收起了伏天,赤手空拳朝着缚龙魔剑掠去,贴身与持着凶猛魔剑的韩于天交战,看得长生与曲青桐是心惊肉跳,难以平静!
只见韩月昙的攻势突然变猛,虽是四两拨千斤,却招招都打在魔龙的要害上!俨然和打一条逞强的蛇一般!黑龙虽然强大,但远没有韩月昙的身法灵活,不一会儿就被她缜密的打法打得龙嘴大张,叫苦连连!
而魔龙剑气与女子身上的霜华之气撞至一处,两者相拼迸发出刺目的火花,划破了韩于天的面颊,胸前,胳膊······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流至魔剑上,更是加重了魔龙凶性。看着那抹白影很快攀近恶龙的巨口,韩于天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手腕一转,魔剑上空,巨龙周围,凭空升起一阵龙卷风暴!
这阵龙卷风不偏不倚,正好将那纤弱的白色身影捕入其中!值得庆幸的是,就在韩月昙被卷入风阵以前,纵星剑已经重新回到了她手上!
风阵中,充满了不可计数的恶念杀气,她身在其中,纵有纵星剑相助,在这密密麻麻的攻击下,仍是无比吃力!
好几次,她双剑齐出,想要强行破坏,从这里逃出去,可没想到风阵中的无形杀意总能在她的出手以前,变本加厉地进攻!没一会儿,她的背上,腿部便又多了几道血痕!
八方皆敌,韩月昙双手难敌,一时反应不及,心脏便突然中了一道强击!登时口吐鲜红,脚下也失去了支力,在风阵中跌跌撞撞,变成一只备受欺凌的小白兔。
“圣主!”远方大黑小白一声痛呼,随之而来的还有楚光流,泠雪花等人!他们眼睁睁看着韩月昙在风阵内不停旋转,到处碰撞,饱受摧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
泠雪花与药飞仙,祁连老怪互相对了一下眼神,三人齐齐出手,掠向韩于天!
“黑魔龙王,让老尊我来会会你!”火红的一掌猛然拍向韩于天身后,却见韩于天头也不回,魔龙流蹿至祁连老怪面前,龙尾猛地一甩,便挡下了焱焚掌的全部威能!
另一边,泠雪花突然一鞭子缠住韩于天的手腕,道:“大公子,别在执迷不悟了!”
从前在韩府,泠雪花作为韩鼎天的姬妾,都是以“大公子”来称呼韩于天。
只见韩于天看着泠雪花有一瞬间愣住,他已许久未听见别人这般称呼他了······
就在韩于天愣神间,得此大好机会,药飞仙飞快抛出七束银针,只见银针整整齐齐,一根接着一根钉在魔龙的脊椎骨上,发出“叮叮叮”的金属声,誓要把黑龙的要害钉住,钉死!
这一招确实起效了,药飞仙的银针蕴含着至阳刚气,每一针扎下去,黑色魔龙便要怒嚎一声,等七束银针全部扎光,只见那黑亮又庞大的龙躯已经僵硬得好似一座石像,巍然不动,一碰即碎!
成功了?药飞仙心中生疑,就见祁连老怪与泠雪花两人联合起来,双掌一鞭,前后夹击,便要将韩于天击杀于此地······
药飞仙一直盯着半空之中的魔龙,眼睛猛地一收缩,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是陷阱······”
可还是迟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浮于半空之上的魔龙突然由内而外破裂,巨大的龙躯碎成了一截截,一块块,一片片!每一部分的残躯都爆发出足以翻天的威能!天空乌黑一片,直如世界末日,星辰陨落!冥王坟场直接被魔龙残骸砸得凹凸不平,一个又一个的巨坑就像是为世人精心打造的坟墓······
楚光流和大黑小白原先还觉得黑魔龙王好不容易陷入困境,刚想加入战场解救韩月昙,便被这铺天盖地的剑意碎片挡住了脚步!他们这里离着黑魔龙王还有一段距离,这么远尚且被这股力量震得进退两难,狼狈闪躲,更遑论身处战场中心的泠雪花三人?
大黑小白忧心不已!离得更远的紫麒长生紧紧抓着紫麒王盾,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落!担心韩月昙的同时心里也在庆幸:好在刚才曲青桐拉住了他,若是刚才他也跟着冲上去,定是中了韩于天的算计,没有武功的他必是有去无回······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遮天尘土渐渐散去,冥王坟场重新回归了平静。不知何时起,一轮崭新的红日早已高挂上空,阳光冲破了迷雾,普照大地,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紫麒长生紧紧盯着冥王坟场的方向,心跳如擂鼓,只见远处未完全散去的薄薄雾气中,那名令世人胆寒至极的身影仍自站得笔直,手中魔剑亦不断散发着骇人魔气!
紫麒长生心头一紧,目光闪烁,四处搜寻着其他人的踪影!他的目光最终绝望地落到地上,只见四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彻底没有了生息!
第八百八十章 尽头(三)
“月昙姐姐!”紫麒长生一声惊呼,再也不顾曲青桐的阻拦,骑着马奔向那倒在尘埃中的白影!
然而韩于天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氛过于可怕,只见没跑几步,长生的战马就踟蹰着停了下来,不愿它的主人再往那条生气灭绝的路上去!
紫麒长生自然不肯罢休,就算马儿不去,他也要去!
还好从前长生和曲青桐学过十八燕路,此时他用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掠到韩月昙身边,就连曲青桐也稍落下峰,竟还比他慢了一点。
“月昙姐姐······”长生托起她,双手微微颤抖着,而韩月昙便是如睡着了一般,没有一丝生气,再看旁边泠雪花,药飞仙,祁连老怪,同样如此!
长生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这时候,韩于天仍还背对着紫麒长生,沉默冷峻的模样好似在沉思着什么。长生想也没想,更没有哭闹,提着紫麒王盾就往韩于天的头上砸去!
可没想到,黑魔龙王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下手也比他狠得多!只听“哐”的一声金戈声响,韩于天轻而易举就打掉了紫麒王盾,随即回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不慌不忙,只灌注了五成功力,却也足以收了紫麒长生的性别!长生见此一慌神,这时候也没时间避开了。
眼看着紫麒长生命在旦夕,曲青桐及时放出青羽暗刺,射向韩于天那只欲置长生死地的手!
却见韩于天突然改了主意,打向长生的手掌突然收回,掌力转而向曲青桐的方向发去······
“青桐!”长生惊出一身冷汗,就见曲青桐还有青羽暗刺,被这一掌扫出了二丈外!
这时候韩于天渐渐抬起了头,与紫麒长生对上了目光。
长生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只见韩于天的脸庞开始浮起魔气,那黑黝的魔气好似活物,在他的手臂,脖子,面颊······的地方蔓延,俨然是彻底入了魔。
再看他的那一双漆黑的眼,此刻仿佛丢失了灵魂,没有挣扎,没有矛盾,只有一片彻骨寒的冰冷······
之前长生离得远,没有直接对上黑魔龙王尚不觉得十分可怕,可如今他望着这一双死气沉沉宛如鬼怪的眼,发现自己竟吓得连半句话都说不来!他想逃,可双腿就像是粘在了地上,抬不起,移不动!
原来着花一般的魔气藤蔓图纹竟有着催眠的效果,长生刚刚盯了一会儿,他就本是一个随便随性的人,心智不稳,不被迷惑了才怪!
一会儿,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眼睁睁看着韩于天举起了缚龙魔剑,准确而缓慢地刺向他的心口!
剑尖没入了他的衣服,碰到一坚硬的金属物体,发出“咔”的一声清响!声音传到长生耳中,他的意识这才逃出了魔障,身形微动,便立刻奔向倒在地上的曲青桐。
黑魔龙王微微愣住,原来长生在胸口一直藏着李师傅送给他的菜刀,这菜刀没有开刃,却异常坚固,不是寻常钢铁,这才挡下了韩于天的这一剑!
可这一剑却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韩于天为此一顿神伤,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剑竟不能刺死紫麒长生,为什么老天爷到这时候了,也还要护着他的敌人!
这样想着,韩于天的精神开始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青桐,你没事吧?我这里有药······”
“傻瓜······快走······”曲青桐轻轻推了他,实在是因为她受伤颇重,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而她身边的这个“大傻子”,难道不清楚他要是死了,刚才的战局,紫麒王师的努力······一切都全部白费了!
贺王若死,军心涣散,璃冰国内首先就要乱成一团,到时候没有韩于天,璃冰也是真的完了!这种情形,长生自然是想过了,只不过让他就此抛下心爱之人,却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我不走,生同生,死同死!”稚嫩的面庞展露着坚毅的光芒,长生,曲青桐两人一时间没有发现,韩于天无神无光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动容。
生同生,死同死······这几个字好像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是谁呢?是那名总是笑容灿若阳光,追着叫他于天哥哥的女孩?还是月下朱砂红,姝寒映娇颜······
韩于天想不起来了,可脑海里偏又不断传来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明明他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啊!”精神错乱的韩于天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头仰天发出一声似悲似怒的呼啸,随即便执着剑,对着周围空地一顿乱砍!好似那些地方都站着他的“敌人”一般,又好像这只是他失去记忆,失去思想之后的本能行为!
“快走······”趁着韩魔龙王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边,曲青桐再次出言相劝,想让长生放弃她。可长生就只是抱着她,泪流满面,道:“爹爹走了,大哥,姐姐也走了,我只剩你了。我不走······”
他的哭声很快就吸引了韩于天的注意。只见黑魔龙王听着他的哭声,一对眉毛直皱了起来,好似厌极了这为情而流的眼泪与情绪!
随着声音,他拖着缚龙魔剑,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紫麒长生······
另一边,不止韩于天一个人嫌长生的声音呱噪,倒在尘埃中的女子也微微皱起了秀眉。
“月儿,该醒了······”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
“再不起来,我可真要走了,那以后你便再也见不到我了······”那股温柔的声音仍旧不依不挠地劝说着,虽说如此,可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顽劣笑意却让陷入沉睡中的人极为不满。
好累,好吵······是谁在哭?谁在说话?
韩月昙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回过气来。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哪怕全身骨头好像被碾碎了一般疼痛,她也还是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韩月昙便恢复了意识,刚才好像听到了玉衡的声音?玉衡?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汪的清目饱含深情,除了璃冰玉衡,还有谁会这样看着她?
“玉衡!你醒了!?”她又惊又喜,两只小手在他的手臂上按摸着,惊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真的没事了?我不是还在做梦吧······”
紫瑞狐犹柔柔笑了:“我一醒来,泠泠兽便催着将我驮来这里。想必我在冥灵空间沉睡的日子里,你不知流了多少泪,它心疼你,所以想让你早一点见到我。”
“你真的已经没事了?”韩月昙伸出手为其把脉,发现他体内空荡荡的,为晨极蛊母反噬的功力却是再也不剩一点了。
见她面带忧伤,紫瑞狐犹安慰道:“不要紧,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只要你我平平安安的,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不是吗?”
是啊,她在冥灵空间中孤独度过了几十年,可外面的人世却只不过过去了几天!此番玉衡能这么快回来,便是老天开眼了。又或者······韩月昙想到了那一缕俱轮创世神的神念,心道:或许创世神早知道玉衡会醒,只是他无聊惯了,便想在离开前,再制造遗留下一份惊喜吧······
韩月昙感念着俱轮创世神,额心的昙花金印再度亮起了光芒,身上的伤势也开始快速恢复······
另一边,楚光流和大黑小白也透过了迷雾,找到了韩月昙的位置,他们本想过去,却见一紫衣人早已守候在她身旁。
“楚哥哥,我们不过去了吗?”看着楚光流停住了脚步,大黑小白疑惑地问道。那人是紫瑞狐犹,是圣主喜欢的人,如此,便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楚光流只道:“我本就没想着过去。没瞧见么?黑魔龙王往贺王的方向去了。”
说完楚光流率先往长生的方向掠去:“黑魔龙王,受死吧!”
不过楚光流此举完全是逞强,他和大黑小白本就有伤在身,如何能是韩于天的对手,只见他人还没能近到五丈内,便已被韩于天回手一剑扫落!
“楚长老!”“楚哥哥!”大黑小白的大叫声让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韩月昙回过神,眼见长生和楚光流处境危险,她重新站了起来。
她朗声道:“韩于天,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许是女子额心的金印过于闪耀,万丈光华瞬间便吸引了黑魔龙王的注意力,他终是顿住了脚步,没有再往长生的方向前行。
见此韩月昙离了紫瑞狐犹,拣起双剑掠向前几步,又道:“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便想逃之夭夭?”
韩月昙是故意说这种话激他的,她要他把所以怒火都转嫁到她的身上,唯有如此,长生他们才可能脱离危险。
果不其然,哪怕失去了记忆,韩于天也还是受不得这种激将的,高傲如他骤然拔地而起,哗哗数剑便往韩月昙挥了三剑!一剑竖砍,一剑斜劈,还有一剑是来到韩月昙的跟前,当头砍下!
韩月昙险险躲过,心中浮起一丝疑虑:他是怎么了?毫无战斗技巧的打法,难道真的已经完全为魔龙吞噬了神魂?
另一边,长生为韩月昙和紫瑞狐犹的平安无事而高兴无比,目光里闪烁着浓浓的希望:“青桐!大哥和姐姐没死!我们有救了!”
他东看西看,嘴里疑惑不解道:“我的紫麒王盾呢?刚刚飞去哪了?”
哪怕他遍寻周围好几圈,也还是没能找到象征着王者权力的紫麒王盾!
就在长生心里大叫糟糕,发动紫麒铁蹄在地上的数不尽的大坑里寻找紫麒王盾,韩月昙与黑魔龙王已经展开了新一轮战斗。
因为吸取了刚才的教训,面对凶性再涨的韩于天,韩月昙显得格外小心。虽然有俱轮的神力帮住她修复伤体,可缚龙魔剑融合了无字天书的异力,其所造成的内伤尤为严重,就连创世神力也难以修复愈合。
若非紫瑞狐犹把她叫起来,韩月昙只怕要睡上数天,休养数天才能清醒。
如今她便是硬撑着一口气,与韩于天的对招也多是以灵巧为主。一边则企图唤醒韩于天的神志:“于天哥哥,你在做什么?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韩于天没有回答她,手上的魔剑挥舞地更快了,似乎眼前的韩月昙就是一只扰人的蚊子,不毁灭了她,他心难安!
没过多久韩于天便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随着时间的拖延,他所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又过了十招,只见韩月昙突然双剑挽花,织如莲绽,架住缚龙魔剑!没等韩于天反应过来,韩月昙不假思索,径直往上一挑,那把黑气环绕的魔剑便飞了出去!
韩于天只愣了瞬间,便勃然大怒起来。可是在他反击报复之前,韩月昙已先一步钳制住他的双手,额上金印再次放出光芒,直直照进了他的灵台!
韩月昙微微闭上眼,全神贯注的模样圣洁而高贵。她道:“清醒过来吧!韩于天。不要再被魔龙兽性控制,你是万众敬仰的德王,不是魔物逞凶作恶的道具······”
在神光的洗礼下,狂躁的黑魔龙王渐渐安定下来,只见他的双手直接放弃了挣扎,慢慢放松地垂了下来,神情平和,如沐春风一般享受。
韩月昙企图以创世神念将韩于天导回正途,若是此番过后,韩于天还是不肯放弃缚龙魔剑,那她便要把此剑永远藏起来,不让世人再找到这一件害人的邪物······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一对星目也开始有了温度。
成功了?韩月昙心中扬起一份淡淡的喜悦,如此她也算对得起韩鼎天了。
紧接着,她问道:“韩于天,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韩于天笑了笑,亦如当初的明朗少年:“当然。”
第八百八十一章 尽头(四)
只是下一瞬间,男子一本正经又充满阳光的面孔突然就变了色,展露出他不该有的残忍豪横!
怔然间,韩月昙只听到韩于天狂妄的笑声,他道:“本尊是你们口中的黑魔龙王!是全天下最恐怖的存在,还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噩梦!”
说完,只见韩于天体内再次爆发出一股极度黑暗可怕的异力,这股力量霸道非常,来得突然,竟似比俱轮创世神的残余力量还要强大,韩月昙终是抵挡不住,吃了一击,狠狠飞摔至一边地上!
“月儿!”“姐姐!”
紫瑞狐犹和长生情急,各自叫了一声,只见韩月昙嘴角噙着一缕血丝,挣扎地想要站起来。
韩于天缓缓走到她的跟前,眼神充满了不屑,便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会儿他嘲笑道:“小小半神,竟也敢妄想破坏本尊与这名凡人的血契?你以为自己继承了俱轮那点力量,就真的无所不能了?可笑!可悲!”
“魔者······你放了他。”
试过了,韩月昙便知道自己无能帮韩于天解除他与魔龙的血之契约,她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礼,道:“你附身的凡人为世情左右,一生坎坷,每行一步皆是身不由己。如今就连阳寿也被你消耗得所剩无几。而你,亘古存在,无法亦无天,又何必非揪着他不放?”
“呵呵······”魔龙尊笑了笑:“既清楚本尊来历,怎么还说这种笑话!本尊本就是这世间至高无上,连俱轮也奈何不得的存在!尔等微不足道之辈,就连臣服在我脚下,本尊亦是不屑。至于他······”
“他能被本尊看上,缔结血契,这便已经是他这一生最幸运,最光荣的时刻了!”
“都是邪语魔言。你自私自利,哪怕被封印在剑中也不忘作恶。难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脱出封印时,你所种下的恶果劫数一一还报于你?”
魔龙尊却狂笑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纵有因果循环又如何?俱轮可以说是竭尽所能守护这个世界了吧?可你知他又落得什么下场?神形不复,魂灵俱销······”
想到这里,魔龙尊越发觉得俱轮可笑,明明是神,掌管着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力量,却非要把目光放在渺小的人族身上,到头来,它的龙魂还好好地封印在剑里,那个傻子就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韩月昙固执道:“就算现在你将他的阳寿生力耗尽,杀更多的人,你也摆脱不了缚龙魔剑······”
“那又如何?”韩月昙不提此事便罢了,一提起,魔龙尊就想起了身上被加重的禁制,怒气猛然填满他的心胸!
他恶狠狠地吼道:“别妄想用你们满口的谎言,卑鄙的手段来控制本尊!”
一旁长生眼见情势失控,早在暗中提了一口气,如今见“韩于天”凶相毕露,便想要奔过去救走韩月昙。
却见紫瑞狐犹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大哥?”
长生不解,疑惑地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目光平静如常,正静静落至黑魔龙王的身后——一名沉默如星,定若老树的老者。
爹?!!长生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口,却没能叫出心底的呼唤,只因他有些认不出来紫瑞赢如今的模样。
只见紫瑞赢手里早没了水晶手杖,穿着一身灰色简朴的袈裟,曾经的一头及腰白发也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没有三千烦恼的脑袋!若不是因为他那双独一无二,锐光难敛的鹰眼,长生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认出他的父亲。更让长生吃惊的是,他的父亲此刻手里正握着他最熟悉不过的一物——紫麒王盾!
原来,被韩于天打飞出去的紫麒王盾竟是被紫瑞赢拿去了。
这时,“韩于天”双臂高举起魔剑,大喝着一声:“受死吧!”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紫瑞赢也动了。便是已遁入空门,紫瑞赢的身法也未有一丝退却。就在缚龙魔剑即将落下,紫瑞赢也在刹那之间赶到,手上紫麒王盾猛地一飞旋,便将男子的一只胳膊平整地削了下来!
只见韩于天发出一声宛如龙啸一般的诡异吼声,魔剑应声落到地上!
“太好了!”紫麒长生发出一声赞叹,心想只要爹爹出手,这黑魔龙王必是再无生机!
却不料,魔龙尊是何等的顽固!一声怒嚎后,那坚毅的身形竟未有一丝颤抖,他猛然转过身来,一掌拍向了那名偷袭者的胸口······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紫瑞赢心脉当场被震断!韩月昙眼睁睁看着那残破的人影飞了出去,不断往后,往后······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那落到地上的身影,和蔼又满足的眼神,染血的微笑······无一不令韩月昙惊心,令她颤抖不已!
“爹!”长生满目错愕,疯一般跑向紫瑞赢,直至抱起那浑身沾满尘埃的人。
豆大的眼泪从紫麒长生眼里滚下,紫瑞赢心脉已断,已是神仙难救!即便如此,长生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线希望,哭求道:“爹,你振作啊!大哥一定有办法救你······”
紫瑞赢只是微微笑着,他满足地看着长生,眼中没有一丝生离死别的伤痛。一会儿,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紫瑞狐犹,眼中的满足变成了极深的愧疚,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能说出来。
紫瑞狐犹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呢?他望着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只道:“义父,玉衡不曾恨过您。”
自小,他便跟在紫瑞赢身边,所学所悟皆为紫瑞赢授予。在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上,他们可谓如出一辙。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怪紫瑞赢这些年的“指导”呢?
是的,他从来也没有恨过这名义父,哪怕紫瑞赢做过许多伤害他和月儿的事情。
只见紫瑞狐犹的眼瞳如雪山上的冰泉,不见一丝杂垢,澄澈而温和。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紫瑞赢最后的那一点罪恶感也终于得到了救赎。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爹!”长生仰天悲鸣一声,好似孤独的雏鸟失去了最后的倚靠,濒临崩溃!
长生的震天呼喊惊醒了一旁的韩月昙,她遥遥望着紫瑞赢已然阖目的尸身,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自己深恶痛绝的紫瑞赢救了她!错愕,恼恨,抵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积郁好像终于找到了出口。
然而紫瑞赢的死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轻松,反而心底越发地沉重,她不禁抬起手往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的脸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反观魔龙尊,失去一只手臂没能重挫他的嚣张,“人”却反而越发地凶狠起来。
他看了一眼泊泊流血的断臂处,无所畏惧,甚至没有为其止血的念头,只道:“现在,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惊愕许久的韩月昙终于回过神,只见韩于天拾起了缚龙魔剑,面带残忍微笑,一步步向她走去,一路上还不断滴着血!
那可怕的模样竟使得韩月昙身后的义德师一退再退,最终纷纷崩溃地逃离冥王坟场。
韩月昙也顽强地站了起来,手上依旧握着双剑,道:“大哥,你”
“本尊才不是那名懦夫!”魔龙尊咆哮着冲向韩月昙,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原来在魔龙尊心里,它的“主人”韩于天一直都是一具极好躯体,一名懦夫!不过韩于天若不是深藏着怯懦的一面,又怎会受魔龙尊控制?!
“看来······于天大哥是真的回不来了。”韩月昙感叹着,又喝道:“那我也只能舍命相陪了!”
说罢两人再度战至一处,只不过如今韩于天的身体已被魔龙尊夺走,如今的战斗才是韩月昙与上古魔龙真真正正的决斗。
哪怕断了一臂,哪怕生命之火正熊熊燃烧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魔龙尊都会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毁灭俱轮的继承者!
三招过后,只听“哐当”一声,三剑交织叠在一起,迸发出一白,一金,一黑的璀璨光芒!
只见韩月昙身处半空,伏天纵星双剑狠狠压制着底下的缚龙魔剑,白与金汇成了一道强光,直要冲破眼前黑暗!
“啊······”魔龙尊一再提高音量,瞪着韩月昙怒吼不断,他周身的黑色魔气也在不断涨大,想要吞噬面前的光明!
两方力量相互抵抗着,时高时低,时强时弱!两人艰苦对峙了一会儿,光明之力竟隐隐有被压下去的趋势······
这时候,战场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魔龙尊身后······
韩于天双目一瞠,早有警觉,就见一只化作利刃的小手突然从后背袭来!
有了紫瑞赢这个前车之鉴,他自然是不会掉以轻心,坐以待毙!
就见韩于天猛地一回身,一剑贯穿了身后偷袭之人的胸口,与韩月昙对峙的力量也全都转移到了那人身上!
“咳······咳咳······”鲜血染红了少女明媚的笑靥,只见她凭着最后的气力,双手一把抓住缚龙魔剑,又是把自己的身体狠狠一撞!更多的鲜血溢了出来,淌得缚龙魔剑满满都是!
不仅如此,几滴炙热的血珠也溅到了韩于天的手上!只见韩于天宛如受到极大的惊吓,猛地收回了手,缚龙魔剑也因此抽离了紫麒银霜的身体!
“银霜!”韩月昙一声惊呼,她彻底慌了,再不管韩于天,连忙越过他,奔向那缓缓倒下的身影。
紫麒银霜终究还是倒在了韩月昙的怀里,还是一脸熟悉的古灵精怪的笑容,可韩月昙此刻只觉得心中无尽悲凉。从前怨怪银霜的种种任性也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韩月昙红着眼睛,咬破了殷红的嘴唇,她能感觉到银霜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消散,可这是为什么?她得了无字天书上部的力量,不该是自我恢复极快的吗?怎么会?难道······
韩月昙抬起头看向韩于天的手上,只见那沾满了银霜鲜血的魔剑竟然变得明亮许多,剑上流动环绕的魔氛消退不少,气焰力量分明也跟着减弱!
银霜在韩月昙怀里抬起了头,解释道:“不知为何······他剑上附着的力量与我体内的无字天书同属一类,而我的正好克制他。如今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你也要······尽责。”
这便是紫麒银霜想要对韩月昙说的了,她已尽全力,阻止黑魔龙王,如此也算是完成王兄的遗愿了吧!
然而银霜不知道的是,韩于天并非是全然是因为她的身上流淌着无字天书上部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笑着撞剑的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韩于天精神灵识!
这一幕是何等的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一名少女当着众目睽睽下,笑着撞剑而亡!那人也曾是他的心中所爱,却也是他韩于天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人生阴影!
看着血泊里的紫麒银霜,魔龙尊一阵头痛,仿佛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裂出一样。它知道,这是韩于天要强行醒过来了!但魔龙尊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于是魔龙尊拼了命地压制着韩于天的精神意识,一边自言自语着:“需要时就竭尽全力呼唤本尊,不需要了就想一脚踹开?别做梦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现在就是你回报本尊的时候!”
就在银霜说完话后,缚龙魔剑果然发生异变:魔剑微微颤抖着,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红光,没过多久,这股红光便分离出两颗貌似水珠一样的东西,一者银白璀璨,另一者则暗淡无光,深红若黑,正是无字天书上下两部里所蕴含的两股力量!
一会儿,这两股神秘力量在半空中相遇,顿时激转做一团,直至银白包着深红,深红裹着银白,两者终于融合成一团,蓦地于天地间彻底消失不见!
传闻无字天书总是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隐藏起来,如今突然原地消失,只怕是隐遁到别的地方去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尽头(五)
无字天书消失后,只见固执顽抗如韩于天直如一只不断枯萎的大树,轰然跪倒在地上。
缚龙魔剑“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不禁双手抱住自己疼痛无比的脑袋,狂怒嘶吼个不停!
失去天书上部力量的银霜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可她却挣扎着,推搡着身边的韩月昙,道:“快······趁他现在虚弱,终结了他!”
“晓······晓!”韩于天狰狞的眼望着紫麒银霜,忽然展露出一丝温情,只是他嘴里呼唤的分明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听着熟悉的名字,韩月昙微微愣住,韩于天的意识又回来了,她下不去手!曾经在凤都的过往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滑过,她还是想再给韩于天一次机会。
她默默闭上眼,额间印记蓦地放出白光,一股纯净清圣的创世神力投入了韩于天的灵台。
“晓晓······小艾······志高,何莽!还有······蓝齐!是我愧对你们!”韩于天嘴里仍旧念着故人的名字,越来越多故人的身影与美好的回忆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笑了,又哭了,自言自语着:“爹,娘,于天无能,是我无能啊!我也不想身陷魔途,给韩家抹黑!可是,你们走后,我就只剩下这柄魔剑可以依靠!”
“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啊!”韩于天发出不甘的呐喊:“父亲母亲啊,老天爷真的好不公平!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
闻言,韩月昙心中“咯噔”一声:原来于天哥哥心中早有悔意,只是因为魔剑依附,摆脱不得,他才选择了一条绝路走到黑,誓死不肯回头。
“于天大哥,现在回头还不晚!”韩月昙突然道:“你还记得金小艾么?她怀了你的孩子!”
韩月昙的话语直如惊雷一般,在韩于天耳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韩月昙沉吟了一会儿,等韩于天缓了缓神,才继续道:“有件事你恐怕不清楚,金小艾其实是七杀谷的一员,她原是奉玉衡的命令接近守护玄黄矿,后来阴差阳错,她爱上了你,便彻底与七杀谷断了联系。她离开你后,玉衡便派人一直跟着她。她身怀六甲已有半年,你道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只见正与魔龙尊抢夺身体的韩于天突然精神大振,目露惊喜的光芒,随后便又是陷入深深的迷茫与怔然。一是在怀疑韩月昙所言的真假,二也是心中过于震惊:他心底里知道,韩月昙从不撒谎。
只是金小艾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竟从来没有对他吐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乃是七杀谷中的一员!而且,既然小艾已有身孕,为什么又一直不肯告诉他呢!?
难道是为了蓝齐?
回想起那名为他所害的如玉君子,韩于天悔不当初:是了,她对我失望透顶,宁愿一个人孤伶伶地生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怎么肯让孩子认一个嗜血好杀的魔人做父亲?!
羞愧爬满了韩于天满脸,他跪着膝盖往韩月昙的方向挪了几步,充满期冀的目光微微有些急切,问道:“她在哪?她和孩子······过得还好么?”
说完又望向紫瑞狐犹,紫瑞狐犹便是这鼎鼎有名的七杀谷主千面狐君,他一定知道金小艾过得如何了。
紫瑞狐犹平静地望着他,只道:“金贵妃去了一处没有人知道她身份的地方,生活平静,没有危险。”
听了紫瑞狐犹的答案后,韩于天五味陈杂,只觉得他们早掌握了他妻儿的动向,却没有以他们为质,要挟于他!
“没人知道她的身份······”韩于天喃喃着,恍然若失,又道:“原来她没有回东海县啊······”
此时,被困在心中之秘境的魔龙尊在湖底里疯狂地游动着,一次又一次,企图冲破湖面的禁制,重新夺回对韩于天身体的掌控!
然而韩月昙额间圣印发出的神光越来越亮,直至完全笼罩到韩于天身上!失去无字天书力量的韩于天再无抵抗圣光的能力,不一会儿,光芒映彻整个镜湖,湖底下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一片万丈光芒中,心之秘境好像迎来了冬天!只见镜湖周围的树木花草开始快速枯萎,霜华悄悄铺了满地,湖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冻结着!
魔龙尊惊了,怒了,龙尾狂甩,企图挣脱打破周围的冰霜,可它庞大的身躯在这股无与伦比的神力面前竟使不出一丝气力!
渺小!不堪!无法抗衡!
魔龙怒目乱瞪,难以平息!它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与羞耻!
想不到几千年过后,它竟又一次被创世神的力量所封印!而这一次,俱轮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它竟败给了一群自以为是,弱小无能的人族!
魔龙尊满心不甘,庞大的身躯甚至散发熊熊烈火,可还是不敌周围湖水的冰冻速度!
直到长长的龙躯再也无法扭动,魔龙终于接受了自己又一次败了!败给了狡猾的创世神,还有卑鄙的人族!
魔龙尊知道,很快它便会彻底冰封,陷入沉睡!在那以前,它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满是獠牙的大嘴愤然朝上,望着湖面,发出无声而震慑四方的咆哮!
不管千年,万年!本尊一定会回来的!弱小的人族啊,你们等着本尊重返时的怒火吧······
镜湖终于再一次回归了平静,一池白白的冰霜下面,黑色魔龙默然沉睡,只是它面孔狰狞,一双大眼似有炙火喷出,哪怕隔着厚厚的冰层,也未曾消减一分,令人徒生胆寒。
而在现实世界中,韩于天只觉灵台一片空明,好像所有爱恨怨憎都随着魔龙尊的封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来烦恼不寻人,皆是庸人自寻愁。韩于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回想起之前种种,他这时才真正醒悟过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眼看着面前男子神情恍惚而平和,眉宇间再无一丝煞气。韩月昙知道,她成功了。
韩于天与魔龙的血契终是被她用创伤神的力量强行切断。
韩月昙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濒死的紫麒银霜却突然回光返照,一把紧紧扣住了韩月昙的双手!
“银霜?”韩月昙不解得看着她,只看见紫麒银霜幽幽地望着她笑道:“我豁出性命,不是为了让你渡化魔人,装菩萨假慈悲的。”
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一股不祥的预感蓦地降临在韩月昙心上,她猛地一抬头,电光火石间,一长白之物已然贯穿了韩于天心口!
鲜红落了一地,也溅了韩月昙一裙!
韩月昙,紫瑞狐犹满目惊愕,皆因这名横空杀出的娇俏少女!只见胡漫蝶面带森森恨意,手上的利剑仍未从韩于天身体里拔出来。
“黑魔龙王,这是我大师兄的剑,你可还认得?”胡漫蝶冷冷说道,一报还一报,当日缚龙魔剑刺穿了郑观的身体,而今她也要用大师兄的剑为郑观报仇!
“王兄想要的,银霜拼了一条命也要达成······王兄想做的,银霜······更会代替他去做······”紫麒银霜得意地笑了,胡漫蝶便是她带出皇宫的。原来她早料到韩月昙心慈手软,不可能彻底解决黑魔龙王。
可紫麒翱雄一直视韩于天为心腹大患,更恨自己未能在北郡城一战诛杀黑魔龙王······王兄走了,黑魔龙王仍活着!可银霜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由着黑魔龙王改邪归正呢?
这可是紫麒翱雄生前的心愿啊!
所以,银霜只能一直装疯卖傻,等待机会!人们会提防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银霜公主,可谁又会防着一个痴痴傻傻,神智不清的疯子,傻子呢?!
她也知道,仅凭她一人的力量杀不了韩于天,于是她留了后手,和胡漫蝶达成了猎杀黑魔龙王的协议······
此时韩月昙已不知对紫麒银霜说些什么了,悲痛早已淹没了她的心脏,漫天冰霜簌簌,每一个人都披了满身。她的悲伤不只是为了韩于天,还有眼前死死抓住她的可怜少女。
感受到女子悲悯的眼神,紫麒银霜躺在她怀里,固执地抬起头,看着韩月昙的眼睛问道:“小哑,别这样看着我,也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兄,琳走了也不愿与我道别。他是在生银霜的气呢······这次等到了地下,王兄瞧见我给他准备的礼物,一定会原谅我了吧?”
紫麒银霜说着天真的话语,原来她将黑魔龙王当成了给紫麒翱雄的赔罪礼物,不杀黑魔龙王,她无颜去找紫麒翱雄!
韩月昙沉默了一会儿,人之将死,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到最后,她只能是轻声送别,哽咽道:“以后,别再任性了。天上地下都经不起你们兄妹两人的折腾······”
韩月昙如此说,便是肯定了银霜一定会遇见紫麒翱雄。闻言,紫麒银霜安心地闭上眼,低声喃喃道:“又可以见到王兄了,真好······”
“银霜堂姐······”长生眼含热泪,望着她,忽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包鹿角烧,塞进了她的手中。这原是他给曲青桐备着的,想不到最后他只能用此物送别紫麒银霜。
握着手里的鹿角烧,少女甜甜地笑了:“好极了,要是王兄还是不肯原谅我,这鹿角烧我便一个人独吞了······”
“曙王的遗体在哪?”眼看银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韩月昙最后一次问道,长生也期望地望着她,可闭上眼睛的银霜只是勾起嘴角,什么也没有说。
她虽没有说话,可韩月昙和紫麒长生分明冥冥中听到了一句带着顽劣笑意的话语:“王兄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王兄,你们谁也别想找着他······”
话音刚落,只见韩月昙怀中的少女好似一碰即碎,腐朽千年的纸张,少女忽然支离粉碎,恰巧一阵冰风袭来,她便彻底与这银白色的霜雪搅合成一处,眨眼间已向四方广阔飘散······
另一边,韩于天心口上的剑还是拔了出来,被冰雪冻住的伤口再次淌出泊泊滚烫。
顶着肆虐的狂风,韩于天艰难地站了起来。
“月昙······妹妹······”
“兄长。”
韩月昙定定望着他,她已许久未这样称呼韩于天。不是因为她不想认韩于天,而是她知道这样的称呼只会加深韩于天的怨恨。
可现在不同了,眼前的男子面带从容微笑,心上伤口坦荡荡,亦如从前在昭光台遍体鳞伤也尤自骄傲的少年。
他同样回望着她,彼此皆知这将是最后的告别。
一片冰天雪地中,男子的笑容温若暖阳,珍贵无比,道:“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除了心中魔障······韩于天笑出了眼泪,炙热盈满了他红通通的眶子,又道:“你做得很好,韩府,爹爹一定以你为荣。而我,也想在最后,做一件早该完成的事情······”
“什么事情?”韩月昙不解问道,此时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响起,她回头一看,只见千军万马中,一名鲜衣如血的女子骑着马,冲在最前头,美目灼灼,口中大喊着:“哥哥!鸣舞来迟了!”
原来韩鸣舞带着几千人快马加鞭,终于与急于赶回的唐勉等神风骑汇合,北狄的人马一见韩鸣舞还好端端的活着,便猜到了北狄皇城发生了变故,于是再不管驹风何去何从,连忙赶回北狄草原。
而唐勉与罗轩廷的想法一致,都是说德王韩于天大势已去,韩鸣舞应该赶紧撤回驹风。奈何韩鸣舞心意已决,断不肯就此罢休: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韩于天,她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哥哥!
于是,二万多神风骑只能跟随着韩鸣舞,浩浩荡荡一路北奔,这才赶到了冥王坟场!
第八百八十三章 尽头(六)
“鸣舞······”韩于天遥遥望着那拼命朝他奔来的女子,神情展露出一缕欣慰,只道:“没想到最后,像我这样的祸害还有亲人相送一场······我,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岂能真的无憾?他甚至未能对怀着自己骨肉的金小艾说一声谢谢,也不能与那未出生的孩子见上一面!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韩于天大约也不会行此极端之道。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一遍。犯了错,做了孽,他只能用尽这一生去偿还!
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韩于天悲苦一笑,这段时间他一直苦苦支撑,在战火中辗转,何尝不是同如今一般悬在这断崖旁边?或许,这便是他的命运吧。
只不过这一次,他当真要落下去了······
韩鸣舞离着韩于天还有数十米远,只见韩于天突然提着缚龙魔剑往后倒下,竟要从冥王坟场的断崖摔下去!花容顿时吓得惨白无色,她惊恐地发出了尖叫:“哥哥!”
韩月昙蓦地一回头,惊见韩于天已半神挂在半空中,连忙伸去拉。
好不容易,韩月昙抓住了韩于天的手,正要将其带上来,却见韩于天疲惫地看着她道:“放手吧······我活不了。”
韩月昙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时候韩鸣舞也赶到了断崖旁边,哭着质问道:“于天哥哥,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赶来救你,你怎么能抛下鸣舞一个人?”
气愤的同时她又悲痛欲绝,残缺的手臂,心口的窟窿眼······一下又一下刺痛了她的眼!
“鸣舞······是哥哥不对,连累你卷入战火。就算以后你一人,也要好好的生活,不要像我这样,知道吗?”
“不!哥哥!你别走!鸣舞不能没有你啊······”韩鸣舞哭着喊着,同时也和韩月昙一样,伸手拉住韩于天的半截衣袖。
韩于天看着她俩最后柔柔一笑,道:“永别了,我的妹妹。”
说完那握着魔剑的手一松,魔剑便往下落,他凭着最后一分气力,用嘴接住剑柄,决然一扭脖子······
猩红飞溅至崖壁,韩月昙来不及反应,手上只觉轻飘飘的,而韩于天已经与缚龙魔剑一同坠入黑暗······
“哥哥!”韩鸣舞嘶声痛呼,眼前的一幕让她绝望无比,可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韩于天不断往下坠落,直到在深黑难以见底的渊峡中失去了踪影!
直到韩于天彻底不见了身影,韩月昙才反应过来——原来韩于天竟用缚龙魔剑切断了自己的手臂。而今她握着的便是韩于天另一只断臂,韩鸣舞的手原还挂在这只断臂的衣袖上,忽地重重的砸了下来。
她转头一看,原来韩鸣舞已然晕厥。也难怪韩鸣舞如此“脆弱”,他们一路急马,奔波劳碌,一连受到好几次的精神重创,此刻韩于天身死,疲惫不堪的韩鸣舞终于心神崩溃,晕倒在冥王坟场。
“明凰!”唐勉与罗轩廷扑上前接住了她,连按好几次人中才终于幽幽地清醒过来。
一醒来,进入眼帘的便是韩月昙手中的韩于天的断臂!
悲怒交加的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夺回了断臂,嘴里兀自念道:“哥哥啊!你死得未免太惨烈!鸣舞的心好痛······”
另一边,罗轩廷看着紫瑞狐犹,道:“你没死。”
紫瑞狐犹坦然应对:“是。”
“那次你去驹风,是不是专门为了勾搭上洛熙泽?”典察府盯洛熙泽盯得极紧,除了那一次,罗轩廷想不到洛熙泽还有其他机会与紫瑞狐犹沆瀣一气!
紫瑞狐犹看了一眼韩月昙,只道:“驹风国本就按插着七杀谷的人,想要联合洛熙泽,何须我亲自上场?我去驹风便只是因为我想去,和我爱的人共同承担一切。”
重生之后的紫瑞狐犹已然卸下一身重责,现在的他只会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对眼前女子的爱意。
可罗轩廷却不信了,他狂怒道:“不可能!驹风怎么可能藏着七杀谷的人?你一定又在骗我!”
可紫瑞狐犹却看向一旁的唐勉,又道:“典察府日日盯着洛熙泽,难道就没怀疑过最兴楼么?”
最兴楼?不仅唐勉和罗轩廷睁大了眼睛,就连韩鸣舞也一时止住了哭声。最兴楼是璇水城内最时兴热门的酒家,里面供应着神胤各地的美食!是了,每隔一段时间,洛熙泽便要去一趟最兴楼!只因他要和那里的厨子学做美味可口的点心,以哄得韩鸣舞欢心!
“哈哈哈哈······”韩鸣舞笑声清冷而尖锐,眼泪流进嘴里竟是如此苦涩!她道:“他说想让我尝遍世间美食,原来竟是在和你们交换情报!果然啊,从头到尾他的真心一直都只在你一人身上!”
如火目光直直打在韩月昙的身上,韩月昙微微发愣,紫瑞狐犹确与她说过洛熙泽的事情,只是她也是现在才知道,洛熙泽为了韩鸣舞,去最兴楼学做点心的事情。
此时唐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对于最兴楼,他确实有过怀疑,只是每当韩鸣舞吃了洛熙泽做的点心,再抑郁的心情也会立即变得舒畅无比,所以他也就心慈手软了一回!
沙哑的嗓子难得吊高,他声嘶力竭地反驳道:“最兴楼从前典察府就排查过,店家上下都是本国子民,怎可能混入七杀谷的奸细!这不可能!”
曲青桐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们七杀谷人才倍出,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妙颜无双的芳官之名?从前他就潜伏在海神岛上,海神岛被炸毁后,他便留在了最兴楼。”
闻言,唐勉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不敢相信战事失败的原因竟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还有无能心软!
可一旁的罗轩廷已经慢慢窜起了一切,喃喃道:“海神岛······蓝奴······是你!”
罗轩廷愤然望着紫瑞狐犹,激动道:“原来从前水仙几次接近蓝奴,是你安排的!原来你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从水仙到洛茵兰,驹风到北狄······无一不在你的掌控!紫瑞狐犹!你真是处心积虑,设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紫瑞狐犹依旧淡漠如霜雪古松,只是他如今的目光是一刻也舍不得面前的少女了。
他轻轻牵住韩月昙的手,与她一同承受着韩鸣舞等人的怒火,只道:“我只是摆好了棋盘,可先动手的却是你们。既入了局,便该料想到的结果。师弟,你何曾见我给对手留下余地?”
几人谈话间,璃冰的人马已经悄悄围了上来,将韩鸣舞等人还有神风骑!
“宰辅!你带明凰先走。”唐勉毅然站出来,挡在韩鸣舞身前,事已至此,他们和璃冰,紫麒王师免不了一场血战!紫麒王师人数众多,也许战至最后,这二万神风骑没有一人能活下来的!可为了保全韩鸣舞,唐勉愿意当第一个为她战死的男人!
看着义无反顾的唐勉,韩鸣舞又是心中一痛,她知道的,唐勉是想要弥补,想要赎罪!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才是那个导致她陷入如今困境的人!是他使得她悲痛欲绝,狼狈失态!
可唐勉又担得了这一切多少?要不是她痴心妄想,昏庸无能,怎会被洛熙泽迷得晕头转向,戏耍一通!?说到底,一切罪责该是由她担下才是!可不能,她是驹风的明凰,她死了,驹风也要完了!
“唐勉······”韩鸣舞落下眼泪,哽咽道:“本凰愧对于你。”
唐勉笑了笑,只道:“明凰说笑了,臣······心甘情愿。”
冥王坟场的氛围再次压抑下来,战事一促即发,那些未能逃出去的义德师与神风骑挤至一处,总共不到三万人!和黑压压的一片,七八万的紫麒王师相比,简直就像是一群被狼群围住的羔羊!更遑论冥王坟场外面,也许还有着其他北狄伏兵!
就在双方准备动手时,一个略微瘦弱的人影站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说······要不然,我们停战吧。”
嗯?众人转头看向发声处,只见说话者是一名少年,身着轻便铠甲,铠甲内露出的衣襟,袖口皆绣着紫金麒麟纹,不是璃冰那名年轻的贺王又能是谁?
唐勉听闻此话,俊眉一挑,道:“贺王陛下小小年纪,心机着实不浅啊。表面上看,我们已经决无反败为胜的机会,停战是最好的选择!可一旦我们真信了你的话,上了钩,你们正好全军出击,到时候我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紫麒铁蹄冲散,踩了个粉碎!我说得对么?贺王陛下!”
闻言,长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只道:“罗宰辅······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多彩了一些。你既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就别装出一副看透本王的模样了。”
曲青桐“扑哧”一笑,长生就是长生,憨直,顽劣,即便做了一国之君也改不了爱嘲讽的毛病。
“青桐,你也别笑。本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还是你也想学罗宰辅那样,做本王肚子里的蛔虫?”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贺王果然与众不同,战事刚刚停下,便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玩笑话。以后流传出去,世人指不定要怎么评论这名年轻的王者。不过,心大如贺王,大约也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吧。
“你······”罗轩廷愤恨难平,默然把目光落到一边紫瑞赢的尸身上!是,他也许是不了解紫麒长生,可他了解紫瑞赢!紫瑞氏一族心狠手辣,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贺王是紫瑞赢亲子,岂能不向他父亲一样?
唐勉则和罗轩廷想的不一样,敌强我弱,驹风又远在千里,唐勉和罗轩廷根本没有把握将韩鸣舞安然护送回驹风。若能停战······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唐勉问道:“璃冰情势大好,你为何想要停战?”
只见长生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这仗又不是本王想打的。如今黑魔龙王已死,本王对华炎,驹风又没有兴趣,不停战难道还要继续浪费时间人力在你们身上?”
闻言,韩鸣舞的目光飘过紫瑞狐犹,韩月昙,还有贺王等人,只道:“你们······一个两个逼死了于天哥哥,如今竟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紫麒长生无语翻了个白眼,只道:“驹风明凰,拜托你搞清楚啊,与德王结怨的可不是我紫麒长生,杀他的人更不是我璃冰的人!而且我也早就说过了,只要战事一止,北郡城也可还与华炎。”
说着长生还往周围寻找胡漫蝶的身影,心中只道:“估计银霜早知道胡漫蝶不是璃冰人,所以才故意安排她刺了最致命的那一剑!也不知她是看着鹿角烧的份上,才如此为我着想,还是单纯地想要维护璃冰。”
原来上次紫瑞狐犹随韩月昙离开璃冰前,便跟长生交代了所有的安排。那时候紫麒银霜突然疯疯癫癫地闯进他的书房,一直不肯走。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由着她一并听了去。
还记得那时候紫瑞狐犹全盘托出后,长生惊得合不拢嘴,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情势若真如紫瑞狐犹所说的那般,那三国联军本身就是一个笑话!无论韩于天的北伐计划有多么周密,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只是这最后的一子,必须由陛下亲自落下。”紫瑞狐犹如此说道:“因为你才是璃冰的国君,璃冰的未来该由你来决定。”
长生默默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又胆怯地看着紫瑞狐犹道:“大哥,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啊?”
“赤子心善,向往光明。至于对错,还是留着后人来评判吧······”
这时,唐勉的声音打断了长生的回忆,他看向一旁的紫瑞狐犹,又道:“他能让我们走?”
“你这是什么话?”长生瞪着唐勉:“紫麒王师效忠的是璃冰的主人,你当本王是摆设,说的话没人听从么?”
第八百八十四章 和战
长生转头看向紫瑞狐犹,眨眼间便装出了一副君王该有的“严肃威势”,道:“玉衡君,本王欲与三国停战,重修三国关系,你可有异议?”
“陛下深谋远虑,圣明仁慈,臣只有佩服。”紫瑞狐犹对着长生深深一鞠,目光超然物外:大局已定,此心更是早以淡出朝堂江湖,又何故非要置驹风明凰等人于死地?徒增国恨家仇呢?
“那么你们呢?”长生看了周围的紫麒王师一圈,道:“你们是否要反对本王此举?”
紫麒王师面面相觑一番,若换做以前的曙王,定是要赶尽杀绝不给敌人留一丝活口的。可如今的贺王看似年轻,实则也是个别出心裁,颇有城府的主。只看他此战御驾亲征,堵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便知了,他的心智计谋亦不输其父兄。
且刚才紫麒王师于峡谷被韩于天设计围困,贺王更是以身作则,与紫麒王师共同进退,就冲着这份胸襟与担当,这群铁血荡荡的璃冰汉子也不会不给紫麒长生这个面子。
只见他们齐齐抱拳力鼎紫麒长生,道:“王师乃陛下之军,陛下是我等君主,岂有将士违背君主的?如今魔王既死,璃冰无忧,誓遵陛下所言。”
“吾等仅遵贺王陛下之命!”
长生满意一笑,转而看向唐勉与罗轩廷,道:“你们都听到了?本王是璃冰的君主,说出来的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罗宰辅,我要是你,现在就想想停战协议要怎么写。”
不怪长生嚣张,只因如今的局面投降停战是驹风最好的选择!长生相信韩鸣舞是个聪明人,断不会真为了韩于天之死而断送自己的性命。至于罗轩廷······这家伙老是用奇怪又鄙夷的眼神盯着他,搞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不多说几句刺刺罗轩廷,那便也不是紫麒长生了。
罗轩廷蓦然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韩鸣舞也阴着一张脸,抱着韩于天断臂的她悄悄用指甲狠狠扎着自己的掌心,心道:“兄长······不是鸣舞不想给你报仇,而是坑害我们的仇家实在太多,我必须回驹风,从长计议······”
“只要驹风肯停战,签订和平协议,自此以后我们互通有无,天下太平,岂不美哉?”紫麒长生向韩鸣舞踏出一步,又道:“我听说驹风内战后,国内尚有旧部余孽未除尽,想必明凰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驹风最有利。”
言下之意,他现在愿意停战便是给你韩鸣舞留下退路,你若是不肯,到时候后院起火,内外夹攻,可就是你自寻死路了。
“怎么样,尊贵的驹风明凰,本王的提议你可考虑清楚了吗?”长生又近了一步,他早不是躲在父兄背后的少年,这般**裸的威胁或许不是他的风格,却是一名国君的必要之举!
韩鸣舞冷冷一笑,不置可否,道:“话都让你说完了,本凰还有别的选择吗?等本凰平安回到驹风,定会派人送来和战书!”
长生讪讪一笑,又变回了原来的不正经,道:“明凰海涵,本王佩服,佩服······”
就这样,璃冰与驹风达成了和平共处的最初协议。在贺王的命令下,紫麒王师的包围圈让开了一个口子,目送着神风骑与余下不多的义德师陆续撤离冥王坟场。
韩鸣舞执意让大军先走,唐勉与罗轩廷两人带着一队人守在她的身边。
她抱着两只韩于天遗留下来的断臂,站在断崖旁边,最后一次深深地凝望着这一片令人绝望的万丈深渊。
一双美目空洞洞的,好似明珠蒙尘,再没有一丝光彩。
忽地她把目光投向一直很安静的韩月昙身上,冷声道:“韩月昙,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韩月昙抬头望着她,只道:“没能救下于天兄长······是我的错。”
“呵······多么高洁无暇的人啊······”韩鸣舞目光比霜雪更累,披风上的兔毛领子随风摇摆不定,衬得她一双美目锐似利剑。
她紧紧盯了她许久,蓦地瞳孔一收紧,说道:“我讨厌你,从以前开始便是。”
韩月昙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有些过往是时候做一个了结。
只听韩鸣舞满眼不甘地看着她:“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总这一副纤尘不染的清高模样!为什么你无论做什么,身边都永远围绕着一群人?!而我······”
韩鸣舞凄凉一笑,封寒宵,甄奇,李娘子······等人的面孔一一在脑海里掠过:“而我的身边,不是一群饿狼魔鬼,便是别有用心的小人!你可知我在驹风经历了什么?可你呢?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从一个野种庶女变成了受世人景仰的半神!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和你一比,我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什么明珠公主,驹风女王,不过是一个失败的可怜虫罢了······”
韩月昙心中揪痛不已,牵着紫瑞狐犹的手微颤了一下,便是她不知道韩鸣舞的遭遇,也能猜到。像她这般美丽的女子,若无本事权能,在这乱世将会经历什么。或许,若无玉衡一直在身边守护,她大概也和韩鸣舞一样,有朝一日沦为有心人的工具与玩物吧。
“还有洛熙泽······为什么他要喜欢你?如果没有你,他的心一定会属于我。韩月昙,你既和璃冰玉衡一起,又何必招惹他?”韩鸣舞失态狂笑,又道:“说到底,一路走来你也不是那么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半神,便是所有人都对你马首是瞻,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绝不!”
“明凰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紫瑞狐犹走上前一步,见此唐勉也走到了韩鸣舞身前。
“我要让她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亏欠我,亏欠于天哥哥,亏欠我们韩府!”
紫瑞狐犹莞尔一笑:“因为亏欠,所以不可对驹风不利么?”
第八百八十五章 风平 战止
紫瑞狐犹毫不留情地戳穿并未使韩鸣舞生出一丝羞愧,她只是没想到紫瑞狐犹竟一眼看穿了她的目的,看来这的确不是个惜香怜玉的主······
美目一眨,刚想酝酿说辞,便又听到紫瑞狐犹继续道:“如果是因为那次海神岛上的纠纷,明凰大可放心。和战书一旦签下,无论是璃冰,还是魔殇灭境,都不会继续针对驹风。”
“呵······”你的话我可不信。韩鸣舞只是冷笑着,又望向韩月昙。
韩月昙道:“你虽憎恶我,可我还记得从前在韩府,那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她总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刻,雪中送碳。明凰陛下,我羡慕你,一直都视你为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因为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也能像你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活得美丽大方,自信骄傲。”
韩月昙淡泊如琉璃的眼中隐隐闪现出一丝沉痛,韩鸣舞微微愣住,自己的身影在她这一双眸子里是何等的清晰!可此时她眼中的人儿哪里还有从前一分的雍容高贵,从容优雅?有的只是一个蓬头垢面,眼核红肿,满心怨憎的妒妇罢了!
她愤而扭过头,不再与韩月昙对视,心中只道如此便想让我自惭形秽么?做梦!
韩月昙一见她如此便知她一定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无声暗叹,只能道:“你当知我心性,便是念着这一份从前的旧情,我也决不会针对驹风。”
其实韩鸣舞是了解她,只不过如今的韩月昙已是今非昔,继承创世神能,进为半神之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消息今后越流越广,她!乃至魔殇灭绝上下皆会越来越受推崇!
人心汇聚,天下大统,这股众望所归,不可抵抗的力量不得不让韩鸣舞心生恐惧忌惮,她也知道这时候再抹黑韩月昙已无甚用处,只不过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而且哪怕是孤军奋战,她也要与眼前这帮人抗争到底!
说到底,还是韩鸣舞的骄傲使然,接连的重创只会让她更加坚强,也更加的······偏激!
韩月昙看了一眼身边的紫瑞狐犹,接着说道:“再者,我与玉衡早有隐世之意,一旦天下平定,今后的是是非非,我们都不会再插手。”
韩鸣舞看向贺王,只见他面色平静,想来韩月昙早已与他交代清楚,贺王心里有数,自然不会有异议。
眼前少女清目澄明,韩鸣舞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可靠保证,此时神风骑已撤退了大半,唐勉为她牵来马,罗轩廷则扶着她坐上去。
“韩月昙,记住我说的话。你欠我们韩氏的,一辈子也还不清。”说完韩鸣舞再无一丝迟疑,踢了一脚马肚子,疾驰而去。
冥王坟场的风越来越大,凛凛刺骨,那深红如凝血一般的披风却与之相反,飘高远扬······遥遥望去就好像是一只欲展翅冲天,逆风而上的九天凤凰!
眼前的冰霜亦是越落越大,女子眼前的道路也因此而模糊,可这并不能扑灭她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焰。
于天哥哥,你放心,无论要等多久······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回来,向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讨回公道!
鞭子狠狠一甩,身下的马儿便跑得更快了。罗轩廷与唐勉紧紧追随,只是临了了,罗轩廷还是放不下紫瑞狐犹,回头朗声问了一句:“遭晨极蛊母反噬者无一存活,为什么你会例外。”
紫瑞狐犹回道:“托你的福,为创世神救了一命。多年以后,你我再见,我认不出白发苍苍,可你却还是能一眼认出我来。到时候,还望师弟手下留情啊······”
在冥灵空间沉睡的三十年里,实则是创世神为紫瑞狐犹重新锻造了一副身体,那曾经为晨极蛊母蚕食殆尽的身体如今已是脱胎换骨。虽然武功没能回来,却也是与韩月昙一样的寿比天地。
紫瑞狐犹的确是因祸得福,也更是托了罗轩廷的福!若非他的阴险设计,紫瑞狐犹又怎能换来这与韩月昙一世相守的机会?只不过紫瑞狐犹还记得韩月昙那时中毒的痛苦隐忍,故而忍不住刺激嘲讽罗轩廷罢了。
“为了这个女人,你是记恨我一辈子了?”
“不错。若不是为了她······”紫瑞狐犹浅笑吟吟,他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伤他的月儿,便是与他紫瑞狐犹为敌:“战败者也不可能活着站在我面前。”
在他的计划里,韩鸣舞还有驹风的一干人,原就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脱身离开。要不是顾及韩月昙,还有长生,他们······都得付出代价!
“哼!走着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赢不了你!”罗轩廷再不看他,策马狂奔,不一会儿便追至韩鸣舞身后。
而此时韩月昙早已将天启笛放置唇边,一曲悠然仙乐冉冉而升,刹那昙华,为这一片辽阔又荒芜的平原断崖平添上几分超然与宁和,也冲淡了方才激战,缚龙魔剑残留下来的霸道戾气。
然而尘埃落定,一片幽然中,紫麒长生半跪在地上,他望着紫瑞赢冰冷的尸身,悲痛难言,刚才的年轻气盛,踌躇满志也都荡然无存。
一会儿,一曲昙华落幕,风也终是停了。
长生看向立于断崖边,欲动身离开的韩月昙,出声阻拦:“姐姐,你和大哥要走了吗?”
韩月昙回过身,对他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到紫瑞赢的尸身上,凝着许久,最后还是落到别处。她始终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在那时候出手,因为心有愧疚?想要赎罪?还是为着她不屑一顾的紫瑞血脉······无论是因为什么,这人也都永远无法回答她了。
而刚才看着一身袈裟的紫瑞赢,她的心空荡荡的,最后的一丝恨意也都随着他的离世变得荡然无存。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继续执着于此。只是······面对长生期盼的目光,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长生见她面色平和,堵在心里的话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他道:“姐姐,父亲将会安葬于紫瑞家的祖坟,我知道你定是不愿去那里的。但是,爹爹他······”
第八百八十六章 完结(一)
爹爹他毕竟是为救你而死······这话长生说不出口,说出来就好像在要挟月昙姐姐一样!明明就是紫瑞氏对不起姐姐在先······
可若不说,长生又不知道要怎么劝服韩月昙,让她在每年紫瑞赢的忌日来璃冰祭拜,顺便也看看他这个亲弟弟。
姐弟连心,韩月昙怎能不清楚长生的想法呢。
“你想让我记得来看你,顺便祭拜璃冰国师,对吗?”
“姐姐,你真不能叫他一声爹爹吗?”
手不禁握紧了玉笛,迟疑了一会儿,韩月昙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她蓦地转身,背对着长生道:“玉衡能活着,全因我与创世神作了交易。如今上古魔龙已被重新封印,我便要回冥灵空间,替俱轮创世神守着这一方灵界。我只能每三年去看你一次。”
她这么说,便是勉强同意了祭拜紫瑞赢!长生心中一喜,同时也知道自己不该逼她这么急,便也妥协了。又道:“那我以后能去那里看你吗?”
“没有一定的灵能修为,你无法进入冥灵空间,且那里有创世神设下的天然屏障,你找不到,身体更承受不住。若有急事,可寻楚光流,他会通知我的。”
楚光流对着长生点点头,又对着韩月昙深深一鞠:“玄天宗楚光流必遵圣主所言······不,是昙华上神!”
昙华上神?想不到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上神一般存在了吗?
韩月昙曾在古书中看到过,天上诸神,地有九仙,而她这介于天地间的半神之躯竟也担负得起上神之名么?
“吾等定将竭尽所能,维护此世太平!”楚光流,大黑小白,还有泠雪花齐声说道,而药飞仙和祁连老怪也还好好地站至一边。
原来他们刚才并没有为韩于天杀死,只是受到了太强的冲击力,一时晕了过去,直到楚光流和紫瑞狐犹将他们一一救醒。
这大概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一路行来,韩月昙深谢各位襄助。”只见韩月昙与紫瑞狐犹两人同样回以深深一鞠。韩月昙又对着伤痕累累的祁连老怪,药飞仙两人道:“两位前辈对晚辈恩重如山,月昙无以为报,只盼前辈他日若有需要,一定记得晚辈。”
“好说,好说了······”祁连老怪和药飞仙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尴尬地哈哈笑了几声。
他们倒是想让韩月昙这个晚辈评一评,他们两人谁更适合泠雪花,只是如今韩月昙功法修为都远在他们之上,两人敬重强者,倒不好用这种凡俗之事绊住她了。
这时周围开始暗了下来,天上好似飘过一片巨大的乌云。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是一只蓝灰色的独角圣兽正停驻在半空中,一双洁白羽翼完全展开,因此遮蔽住了冥王坟场绝大多数的太阳。一会儿,泠泠兽落了下来,它是来迎接韩月昙回冥灵空间的。
“师傅,月儿走了。”韩月昙再看一眼泠雪花,随后便牵着紫瑞狐犹的手,一纵越至泠泠兽的背上。
紫瑞狐犹:“诸位,我们后会有期。”
冥灵空间乃神之居所,若非灵能强大的修真者,根本无法踏入此地。
古书上记载,进入修真仙途最好的时间当是心境清明的孩童时期!这便意味着,饶是长生从现在开始,用体内的灵气日夜勤加修炼,终其一生想要进入冥灵空间,也是难如登天!
他知道,此番别后,当是今夕难再见。所以,当紫麒长生看着泠泠兽越飞越高,即将穿破云层,他红了眼眶,仰着脖子大声呼喊着:“姐姐,大哥!你们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啊!你们不回来看我,长生就不做这个贺王了!”
此话一出,世人再惊,无不心中摇头感叹,不愧是璃冰的国君,一个还比一个离经叛道······
可舍不得韩月昙又岂止他一个呢?泠雪花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捱到韩月昙离开,她才敢放声大哭。只见她一边抹着湿润的面庞,一边道:“紫瑞狐犹!你要是敢对月儿不好,我一定饶不了你!”
长生微微一愣,才发现泠雪花看起来比他还要伤心欲绝,心中微微生出一丝不服气,又道:“是啊!璃冰玉衡!我姐姐乃璃冰长公主,你要再敢欺负她,本王······本王······”
长生东张西望着,他本想霸气点说灭紫瑞狐犹满门,可转念一想,紫瑞狐犹是自己义兄,可不能自打耳光了!目光最终落到曲青桐身上,有了······
“你要欺负我姐姐,本王就欺负你这七杀谷的新谷主!”聪明绝顶的贺王陛下最终如此说道。
早在当初紫瑞狐犹身受蛊母反噬,以为终有一死时,便已将七杀谷谷主之位传给了曲青桐。长生这般说着,曲青桐脸上阴晴不定,直道:“我倒想知道,陛下要如何欺负微臣。”
一阵凉意扑到贺王的后脖子,长生不禁缩了缩脖子,回头看着她暗藏锋芒的漂亮眼睛,凑上去小声道:“自然是要你做我的王后,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
曲青桐没料到长生如此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当即羞红一对玉颊:“你找打······”
一只核桃直奔贺王脑门,明明以他的身法完全可以躲开,可长生却是心甘情愿地挨了这一下。
“哎哟!王后谋杀亲夫啦······”
“再胡说八道我踢烂你屁股!”
笑声再次于神胤大地上回响,直冲破一切烟云雾障,看着底下的欢喜冤家,韩月昙触景生情,只道:“愿此后,神胤再无纷争。”
紫瑞狐犹却坦诚道:“人心诡谲,世事多变。唯有正义与爱,长立于不败之地。这个道理,长生比我透彻。相信我,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君主。”
韩月昙默然一笑,她自是相信长生的。只不过随着魔殇天启,神胤大陆变得灵力充沛,许多隐藏在黑暗之地的力量蠢蠢欲动,譬如冥灵空间所镇压的魔鬼海域······
底下景色已变换了好几回。她望着下边的景色,那时不时冒出的一缕缕魔气,只道:“乱世方平,人们善恶的界限模糊,只怕有心人会利用这点,催生新的罪恶······”
两人心意相通,紫瑞狐犹读懂了她眉间的忧愁,他握紧了她的手,道:“不过无论世事如何改变,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第八百八十七章 完结(二)
岁月匆匆,自签订和战协议后,五年已经过去。神胤诸国百废待兴,各国君勤勉执政,只为重建本国荣耀。其三大国中,璃冰贺王频频颁布新政,改革旧政弊端,百姓安居乐业,隐隐有越过华炎,驹风成为第一的趋势。
这可是自三国建立以来从来没有的事情!不得不说,这贺王确实眼光独到!早年伪以庸才之表,深藏倾世才华!
再说华炎,驹风两国不甘落后,争相发展。然而驹风与璃冰嫌隙未解,所以两国交往多有限制。而且明凰对如今执政的华炎国君隐王是恨之入骨,更不曾建立邦交······
璃冰边境,一座热闹的酒楼内,说书先生坐于高堂,脑中故事朗朗上口,周围则坐满了慕名而来听书人,不拘年龄性别,男女老幼皆有,或站或坐,无一不听得津津有味!
从前酒楼说书发于华炎,璃冰不曾习之,然而过了几年的和平日子,百姓生活富足,说书这样的消遣娱乐也就很快在璃冰流行起来。
当听到说书先生讲贺王“早年伪以庸才之表······”,贵宾席内的一人兀自嘴角一抽,小声发出不甘的辩解:“什么伪以庸才之表?还不是因为早些年三国英才频出,我······明明就是他们挡住了贺王的光辉······”
说话男子身旁坐一年龄相仿的青衣“少年”,听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吃东西,少说话。”
说着青衣“少年”拿起桌上一雪桃,不顾男子反对,直直塞进他嘴里。男子满腔愤懑难抒,两人大眼瞪小眼,无声争执间,两人眼中却蕴含着数不尽的浓情蜜意,竟像是一对幸福美满的新婚夫妇!
“说书的,驹风明凰为什么对华炎隐王恨之入骨啊?”这时候,一名听书的**岁少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又道:“之前你不是说过,那华炎隐王英伟不凡,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么?天底下没有女子不喜欢不恋慕的!驹风明凰既为女子,又怎会不喜欢他呢?”
“小公子年纪不大,想法到细致。不错,驹风明凰却是喜欢隐王,只不过······爱到深处便成了恨。欲知详情,还请公子明日二度光临小店······”
“还二度,我都不知随爹爹来这里多少回了······”小公子不满喃喃着,心里疑问得不到解决的遗憾模样竟让男子微微有些发愣,他想起从前自己学习家中秘术也是这般,每每去请教兄长,大哥,得了解释却还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明凰隐王的故事你不肯说,那就换成修真秘术吧!都说三国欲与灭境玄天宗建立一个灵修学院,无论是何等身份,只要灵能充沛,都可进入其中学习修炼,这是真的吗?”
巧极了,这小公子的脾气也是极倔的,不依不挠地缠着说书先生,那先生原来还想讲些贺王的仁政,结果小公子问完以后,周围听众各个眼光大亮,对此事的兴趣真是远比什么皇家秘闻要大得多!
于是说书先生也就顺着问道:“怎么,你也想去灵修学院吗?”
“当然!”小公子毫不犹豫道:“有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灵修学院!先生还不知道吧,昨日楼里来了几位灭境的客人,他们出门不用牛马,只凭一把剑,就可遨游天地!”
“是不是像这样······”说书先生指了指窗外,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外赫然立着两少年,一白一黑!
三楼之高,凡人何以凌驾半空之中?众人大惊失色,往下一看,只见他们二人脚下果然各自横着一物——白衣少年的是一柄飞剑,黑衣少年则是一只硕大无比的流星锤!
再看两人翩翩如仙,面如玉,气如神,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场面,在从前可是前所未有的,众人一时瞠目结舌,更有不明所以者直接跪倒在地上,对着“仙人”祷告祈福!
而那两名仙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对着说书先生喊道:“店家,照例来两壶陈雪酿,十斤牛肉。”
“好嘞!”那说书先生也是熟络得很,把东西收了收,白衣少年刚要说话,他便皆着道:“还有五斤雪桃对吧?白长老?”
白衣少年一身正气凛然,他点了点头,又瞪了旁边的黑衣少年一眼,道:“正是!”
不一会儿,说书先生就把两名客人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两人熟练地给了银子,拿过东西看也没看便御剑离开。此间潇洒自如,迅捷若风,直让楼内许多人看得钦羡不已。
说书先生则和往常一样,目送两名老客飞远,等他回过身来,周围的人又都如潮水一样围了过来!
“先生,那便是灭境······玄天宗······御剑术吗?!”小公子激动地结结巴巴,想不到自己今日当真让他亲眼撞见了!
“不错。”说书先生摸了摸胡子,知道他们定要缠着他说,便主动把两名少年的身份交代清楚,道:“他们两人乃是玄天宗的左右护法。你们也知道,自从昙华上神隐世不出,宗内事务全交给楚掌执,这左右护法便是楚掌执的得力帮手。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一身功力远超武林前辈,实乃罕见的练武高手。不仅如此,他们二人也是天赋异禀的修真人士,听说等灵修学院建好,他们还会担任师长。”
“店家,你好像很了解他们啊······”一人好奇问道,寻常一酒家老板,能知道这么多吗?
“老顾客,自然了······”说书先生悠悠一笑,又道:“说起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要不是五年前的武林大会,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遇见各位······”
“先生,你在说什么啊?”小公子一头雾水,他年纪小自是不清楚,可周围的大人一听便明白了:五年前的武林大会!那是何等的惊天动地!
那一次,玄天宗只派出两孩童!只是两名稚童便把会上群雄打得落花流水!而昙华上神则独挑碧海山庄,黑魔龙王······
那一次是玄天宗堂堂正正,主动地进入了世人眼中,也是无国之国的魔殇灭境第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与实力。
第八百八十八章 完结(三)
“这么说,这两名神仙一样的少年便是当年打败天下英豪的稚子?”
说书先生笑而不语,越来越多人围了上来,都想听他讲当年武林大会发生的事件,唯独刚才贵宾席坐内的两名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桌上只留下一个金灿灿的元宝······
山野外,大黑小白于剑上悠悠而行,底下紫麒长生与女扮男装的曲青桐却是急急而追。他们两人也不隐藏自己的行踪,偏偏大黑小白都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长生急了,这几年他可没偷懒,顿时施展出卓绝轻功,一下子大大拉近了与大黑小白的距离,道:“喂,我说你们两个,真不打算载本王一程吗?”
这下子,大黑小白就再也不能假装听不见了。
小白往底下看去,道:“贺王陛下,别追了,我们不可能告诉你昙华上神的居所。”
大黑则是不耐烦得很,道:“都说了多少遍,我们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原来这几年来,长生十分惦念韩月昙与紫瑞狐犹,因而总是派人去灭境问寻冥灵空间的所在。可冥灵空间毕竟是创世神创造出来的神之居所,岂能随便由人探寻?而长生过于殷切的态度着实让玄天宗诸人又烦又警惕。
大黑小白如此反应,全在长生的预料当中。眼见大黑小白欲加快御剑的速度,长生低声一喝:“青桐。”
就见曲青桐丢出一套精编绳索,准确无疑地扣住了大黑脚下的流星锤!
下一秒,曲青桐揽住紫麒长生,两人便不费吹灰之力地上了天,挂在了流行锤上!
大黑直骂道:“你就非得缠上我们?”
“除了你们,本王也找不到其他人。”长生死鸭子嘴硬,实则半身悬在空中,他自个儿早吓得半死,只能紧紧抱住曲青桐的腰身。一会儿,见大黑小白没有减速的意思,只得又道:“怎么说我也是昙华上神的弟弟,你们给点面子好不好?”
小白看长生吓得脸色发白,只道:“谁让你跟着我们了?都说了我们不知道冥灵空间在哪······”
“胡说!”长生哆哆嗦嗦,却还顽固道:“本王早调查清楚了,灭境事务繁多,楚掌执分身乏术,一直都是派的你们去给我姐姐汇报工作,每三月一次。你们敢说今日不是要去冥灵空间?”
“好啊,原来你是故意在酒楼里等着我们呢······”大黑气急,想不到他们的行踪竟然被贺王摸得死死的,他一个不甘心,流星锤竟在半空中摇晃起来,直把长生和曲青桐甩了起来。
小白暗骂大黑笨,这么说不是相当于直接承认了吗?是而反驳道:“谁说我们要去冥灵空间了?我们现在要回玄天宗总舵,你确定要跟着我们吗?”
“白长老,你可别骗我了。本王连你们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你最近在减肥,大黑长老又不喜暴食,所以这十斤牛肉分明就是为我姐姐和大哥准备的!”
“你······你······”小白被长生气得说不出话来,给了台阶不下,还要蹦上!亏得他刚才还同情这家伙!当即默念一个口诀,飞剑猛地加速,将大黑长生他们抛在身后。
“哎,等等我啊······”大黑见此,也跟着拈了一个口诀,流星锤的速度便更快了!
长生被颠得是头晕目眩,心里大叫后悔,倒不是后悔缠上大黑小白,而是后悔说出小白减肥的秘密!这不,恼羞成怒的小白才不管他是不是上神弟弟,璃冰贺王呢。
曲青桐就还好,这点程度难为不了她。只要她抱紧了长生,他就掉不下去!一会儿,大黑小白自己也累,只好停下来。
“你还真是顽固。”
只见长生紧紧抱住流星锤,道:“说什么都没用。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姐姐,大哥······”
话还没说完,长生就忍不住把今早吃进肚子里的吐了出来,满地狼藉,大黑急得跳脚:“别吐到我的锤,哎呀!”
长生擦了擦嘴,继续道:“反正你们看着办吧,除非你不打算要这流星锤。唔唔······”又继续干呕起来!
大黑小白被他恶心得无以复加,恼恨道:“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你怎就非得见昙华上神?”
曲青桐心疼长生,道:“今日是韩姑娘的诞辰,你们不知道吗?”
大黑小白面面相觑,满眼惊异。今日竟是上神的诞辰吗?
也难怪大黑小白不知道了,韩月昙从未告诉过他们。
“你们以为陛下不顾安危,大老远地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因为姐弟情深罢了!再说昙华上神是陛下的亲姐姐,难道陛下还会害她不成?你们这几年防外人跟防贼一样,难不成又想回到从前,与世隔绝,完全封闭?!”曲青桐言语犀利,字字直戳大黑小白心中。
大黑辩驳道:“才不是······啊啊啊啊!算了!小白,我们就带他去找昙华上神吧。”
小白看了长生一会儿,只见他依旧是赤子明瞳,便知他是皇权在手多年,却无霸业之心,实属难得······
于是大黑小白两人密声合计了一下,才道:“带你去见上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长生欣喜若狂,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伤害璃冰的利益,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那敢情好······”话音刚落,只见小白广袖一挥,长生便晕了过去。
曲青桐抱着他,眼中杀机一触即发:“你们做什么?”
边境偏僻,此地更是离灭境沙漠不远,若曲青桐此时放出求救信号,官兵最快也要三刻钟才能赶过来,她显然拖不了这么久。不过无论如何,想要动紫麒长生,除非她先死了!
“皇后娘娘不必紧张。”小白彬彬有礼地走上前一步,道:“贺王可以见上神,但是我们不能暴露了去往冥灵空间的路线。”
此时天空乌压压地,曲青桐抬头一看,只见泠泠兽缓缓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