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示敌以弱?
伏完心里有点不得劲,李易夸他,他不但没有欢喜得意,反而总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轻轻摇头,伏完说道:“大抵就是这样了,只要你让朝廷看到善意,其他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在你尽取河北之前,不让长安对你有任何掣肘。”
李易诚心实意的拜道:“多谢岳父大人!”
伏完笑道:“不要说这些虚的了,你若是真的有心,今后说话给老夫多留几分面子就是了。”
李易讪笑,伏完跟着又道:“时间不早,你也回去吧,而且你我关系也不好太亲密,否则长安那边,难免会有人多想。”
李易点头道:“一切都依岳父所言,那小婿这就退下了,明日再来向岳父大人请安。”
伏寿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在这里停留时间已经不少了,应当马上就要去徐州吧?老夫就不耽误你了,而且,老夫难得出来一趟,也想顺路去襄阳看一看,唉,好几年了,寿儿跟了你……”
说到这里,伏完不吭声了,他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看李易那么不顺眼了。
李易并没注意伏完的表情变化,反倒是在伏完说要去襄阳后,心里一咯噔,不禁想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情况。
干咳一声,李易说道:“岳父大人能去襄阳,小婿欢迎之至,寿儿也必定欢喜,只是……咳咳,之前的事情,岳父大人是否能对寿儿隐瞒一二?”
伏完一听这话,心里就更不爽了,自己被他气晕了,还不能跟自家女儿抱怨一下了?
李易也觉得这要求过分,只能赔笑道:“我主要是怕寿儿多心,那终归是不好的。”
“行,老夫知道了。”
伏完忍了忍,没发作,但话语中的郁闷却是非常明显。
“如此,那小婿就不打搅岳父大人休息了。”
李易说罢,躬身一礼,便离开了伏完的房间。
而伏完听着李易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表情却渐渐的缓和了下来,最后甚至还有点欣慰。
李易让他瞒着这件事,伏完心里有些不舒坦,感觉李易这个女婿不合格,但换个角度想想的话,却能证明李易其实是比较在意伏寿的,这对于伏完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
天使传旨,正式任命李易为大将军,这自然是值得天下震动的事情,也让许多人对此生出了无数猜想,更有各地的德高望重之士纷纷对此发表看法,预言未来形势。
然而,在李易自家的圈子里,对这个消息本身并没有太大反应,真正让他们好奇的是,那天晚上李易与伏完到底说了什么。
宣旨后的第二天,李易就下令恢复对朝廷进贡,看上去似乎修复了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但奇怪的是,伏完是只住两天就离开了,与李易的相处实在不像是正常的翁婿。
众人对此好奇,但李易却没有解释,伏完现在算是个卧底了,于公于私李易都不想让两人的谋划被太多人知道,反正他这边的人也帮不上伏完什么忙。
伏完离开后的第二天,承县就再次迎来了一个客人,徐州中郎将曹豹。
李易之前安抚了徐州的将官,让他们别急,但李易是上位者,他说不急下面的人要是真就不急了,这么想的人是当不上将军的。
曹豹这次是以徐州文武官员代表的身份来请李易入主徐州的,诚意和姿态都是满满,恰恰李易也等到了朝廷的任命,一切准备完备,当即顺势下令,大军开拨,直奔徐州治所而去。
承县到郯县距离不远,只是走了三天时间,李易就带着两千先行的骑兵到了郯县的城外,而李易会如此轻骑简从,完全是因为郯县城门外立起的三座大营!
“主公!”
“末将拜见主公!”
“属下见过主公!”
“末将见过大将军!”
……
看到了前面等着自己的一群人,李易心情大好,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直接飞身下马,大步迎上前道:“诸位免礼,免礼!”
“多谢主公!”
众人齐齐领命,然后起身,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炙热的看着李易,就像是在等待检阅的士兵一般,只是他们眼中的光彩,却又比普通士兵要明亮的多。
李易先是来到张辽面前,用力的拍了拍,看到张辽差点咧嘴,这才问道:“文远当是早就心急了吧?”
张辽脸色一肃,大声道:“主公,末将这次带了八千虎贲,愿上青州为主公擒了那袁谭小儿!”
见张辽言语满中是豪情,李易哈哈笑道:“恐怕你是要失望了,我看元龙也带了不少人马,尽皆北上,袁谭如何敢战?”
陈登适时出列道:“启禀主公,因为许多彭城百姓都在下邳广陵避难,所以下邳招兵不是难事,只是顾虑生产,今下邳只有兵马一万五千,不过都是优中选优,这次属下同样带了八千人,以供主公驱策。”
李易打量着陈登,眼中有亮色,虽然陈登的气质一直都很好,是少有的锐气与沉稳加于一身的年轻人,但因为身体缘故,过去陈登脸色一直有些黄,年纪轻轻的就虚了,好在经过了华佗的治疗,现在人变白了,也结实了许多,就连原来的瘦脸都成了国字脸。
而因为体态的变化,陈登的气质也似乎有了改变,锋芒看上去少了些,反而多了富态温吞,李易认真观察了一下,又看向旁边的糜竺,忽然发现,陈登看上去竟然比糜竺更像是商人了。
不过李易知道,这个商人定然是笑里藏刀。
李易拍了拍陈登的肩膀,笑道:“见元龙精神饱满,我便心安了。”
陈登深吸口气,深深一拜,道:“若非主公活命之恩,登此时真不知……”
李易微笑着扶起陈登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神医就在后面,元龙当谢也是谢神医才是。”
陈登没说话,只是再次对着李易行了一礼。
虽然为自己诊治开方的是华佗,可陈登知道,若非有李易,他这辈子恐怕都难有机会见到华佗,相比华佗,李易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本就大过天,但想到自己曾经吐出的一条条蠕动的虫子,陈登就觉得李易的救命之恩格外厚重。
李易又来到糜竺面前,在糜竺行礼之前拉住了他,笑道:“今后的徐州之事,怕是就要让兄长多多担待了,兄长一定不会推辞吧?”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对糜竺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显然,李易是打算让糜竺做徐州刺史,这着实叫人又羡慕又嫉妒,不过在场的曹豹等徐州官员,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徐州刺史的位置他们是没戏的,而糜竺不管怎么说都是徐州人,让糜竺来管理徐州,他们这些徐州的官员士绅,天然上就有一种亲近感。
糜竺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就想要推辞。
糜竺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今后徐州和青州都是战略要地,在糜竺看来,李易应该把郭嘉或者贾诩这样的人物安排过来才合适。
而他,虽然管一管地方上的事情没问题,但一点优势,统筹全局,那就有些费力了。
糜竺看了李易一眼,只见李易笑眯眯的,其中似又深意,心中一动,便压下了询问的想法,拜道:“属下领命,必然不让主公失望!”
李易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这次站在李易面前的,是魏延、甘宁还有徐庶他们几个。
几人一抱拳,齐声道:“主公!”
魏延甘宁都是猛将,徐庶虽是谋士,却也是个杀过人的主,三人这一声主公气势很是不凡,让李易非常高兴,赞道:“看来在扬州的时间尔等没有荒废,不错,很不错,之后这青徐二州,就是你们用武之地了,莫要叫我失望啊。”
三人当即拜道:“属下愿为主公效死!”
李易一脸的满足,甚至都有些志得意满的飘飘然。
不怪李易如此得意,看看身边的人员配置,李易已经完爆袁绍,再算上后续的梯队建设,李易往后五十年都不愁没人用。
甚至李易有时候都在遗憾,这是现实,不是三国游戏的世界,否则他现在已经横推天下了。
对三人简单肯定之后,李易最后来到曹豹、许耽、吕由等徐州官员面前。
相比李易的自家人,曹豹等人就颇为紧张了,好隔着好几步远就连连向李易致礼。
李易进驻徐州,曹豹这些人做出了正确的应对,一半是眼光问题,还有一半是因为实力的原因。
曾经曹豹他们是如何看到自身的不好说,但在曹操的事情之后,他们算是明白了,自个的带兵本事就是渣渣,在老百姓面前威风一下可以,真的打仗根本不好用。
于是,他们没人愿意和李易硬碰,自然就选择了投降。
只是这样的选择虽然保住了他们的平安,却也有一个问题,今后何去何从?
平心而论,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在李易麾下被重用。
李易来到曹豹等人面前,虚扶了一把,肯定道:“诸位将军都是大义之人,今次作为于徐州百姓,乃至整个中原都是幸事,当受李某一拜。”
李易躬了躬身,曹豹等人赶忙还了一个大礼,为首的曹豹更是说道:“大将军名望传于海内,我等归附大将军麾下,不仅是我等仰慕大将军,更是徐州百万百姓所愿,末将实在不敢言功!”
李易呵呵笑了笑,对徐州这几个人很满意。
的确,曹豹他们打仗水平不咋地,不然就算打不过曹老板,但也应该坚持坚持,不至于被人家打得跟狗一样。
但是,对李易来说,他并不需要曹豹这些人的本事多么厉害,甚至他们本事太大了,李易反而不放心,肯定会将他们调离徐州。
像是现在这样,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对自己的斤两有个明确定位是最好的,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有大成就,但也不会轻易惹出大麻烦,很方便李易的管理,可以更好的帮助李易安定地方。
又勉励了几句,李易问道:“陶使君现在可知道消息了?”
曹豹答道:“启禀大将军,刚刚已经派人进城送信,想来使君已经收到了,只是近来使君身体欠佳,所以怕是要稍稍慢些,才能出迎。”
李易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地主,去安排一下,不要催促,更不可叫人对陶使君无礼,我来徐州,是为了今后太平,绝无半点恶意,无论是对陶使君,还是徐州百姓都是如此。”
“大将军宽厚!”
曹豹派了个马屁,便赶忙下去吩咐了,然后李易左右看看,发现他身后的人也都上来与同僚打招呼了,李易不打算参与,视线扫了一圈,对张辽陈登以及魏延叫道:“文远、元龙、文长,随我来。”
三人与身边同僚说了声抱歉,便赶忙来到李易身边,李易又往边上走了二十来步,这才停下,然后不等他开口,魏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主公有何事吩咐?”
“就你着急。”
笑骂了一声,然后李易对着陈登问道:“青州刺史之职,元龙可有意争取?”
这话题有些突然,张辽与魏延脸上满是意外,特别是魏延,眼睛都快红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没有管理一州的本事和资格,但这并不妨碍他羡慕陈登,毕竟陈登也年轻,也不像是能管理一州的人。
陈登脸上却是没什么欢喜,反而满是惊讶与不解。
李易安排糜竺在徐州也就算了,这是收徐州人心的最佳选择,可青州不同。
李易与袁绍大战乃是必然,青州就是最前线,重要程度与兖州相当,这里必须有重臣以及猛将坐镇才行,比如贾诩或者张辽,而他陈登,却是两边都不够格。
陈登看了看李易,蹙眉思索,他不认为李易是糊涂了,放着张辽不用反而用他,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深意。
李易又对张辽道:“文远对此有何看法?”
张辽苦笑摇头,一开始他也有点小嫉妒,但跟陈登一样,很快也明白其中必有深意,只是张辽同样猜不到李易的想法。
眼看着这一文一武都不说话,被李易故意无视的魏延忽然说道:“主公莫非是打算,示敌以弱?”
第699章 曹豹有一女
“唉?”
李易诧异的看着魏延,眼中满是意外之色,显然,李易没想到三人中第一个猜到自己想法的是魏延,尽管并不完全准确,但大概意思还是很贴近的。
陈登与张辽看了看魏延,又瞧瞧李易的反应,知道魏延说对了。
“文长当真智勇双全,厉害!”张辽笑着赞叹了一声。
“魏将军确实不凡!”
陈登也跟着夸了魏延一句,诚心实意,因为人家魏延的反应真的比他快,只是,在称赞之余,陈登眼底还有一抹类似于幸灾乐祸的神色。
魏延自然没发现陈登的目光有异,他现在有点小得意,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易,等李易称赞他。
而李易呢,最开始确实很高兴,魏延是他的人,魏延在有本事,也是为他提高工作效率,李易自然开心了。
只是李易很快就有点郁闷了,他抛出个包袱的时候,寻思着让陈登他们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最后再来求教自己这位主公,然后他就可以一副高人姿态给他们讲解一二,自然逼格满满。
可魏延这家伙倒好,答题九十分,表现优秀,结果却是把校长的风头给抢了。
李易眨了眨眼,他想夸夸魏延,只是看着魏延那明显有点小得意的样子,李易感觉夸了他自己多半要郁闷。
于是,李易高深莫测眯缝起眼睛,笑问道:“文长说的不错,正好,那我再问你一事,你可能答我?”
魏延感觉有点古怪,但还是立马说道:“主公尽管发问,末将知无不言!”
这时陈登已经无声的笑了出来,张辽也慢慢明白了其中味道,不过张辽还算矜持,强忍着没露出笑容。
李易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可明白,我方才为何问元龙与文远,却不问你?”
“啊?”
魏延一呆,愕然的看着李易三人,半晌没说话,显然脑子是被卡住了。
看到魏延目瞪口呆的样子,李易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来来,我们继续说正事。”
魏延挠了挠脸,忽然的恍然,然后嘿嘿笑了一声,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似乎是表现得有点太积极了,不过,魏延却一点都不后悔,被李易打趣怎么了,这时亲近的表现,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被李易打趣,还没那个福分呢。
李易脸上神色已经恢复郑重,道:“路上我与军师等人商议,认为今后与袁绍交战,取胜不难,但黄河天险是个阻碍,当然,黄河是能过去的,只是届时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的性命填入黄河,几万,十万?”
因为话题严肃,陈登等人态度都很认真,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我最初有个想法,引袁绍过河,然后聚而歼之,然而携大胜之势过河,只是此计用来不易,成功与否,几乎全凭袁绍如何选择,于我方很是被动,而兵者凶器,若是将先手交给袁绍,等于是将优势拱手相让,此举不智”
张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于将来和袁绍的战事,作为统兵大将,张辽自然是想过的,而他的看法很明确,主动出击,只是具体如何出击,那就比较麻烦了,张辽到现在也没有个明确的构思。
陈登则是微微皱眉,只是针对袁绍的话,他其实是赞成守势的,一点点的将袁绍的耗垮,然后就能轻易取胜。
只是这需要时间,而且天下也不是只有袁绍,时间太多的话,容易产生预料之外的变故。
考虑到李易前后说的话,再联系一下李易似乎有意让自己去青州,陈登若有所悟。
最后魏延就比较老实了,虽然心里想着自己可做先锋,抢占河岸的事情,嘴上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李易等了一会,给三人留了足够的思考时间,这才继续说道:“不能守,那就只有进攻了,我计划在兖州东郡一带布置重兵,想来袁绍应该也会在那里布置主力兵马,所以,东郡一带多半就是将来的主战场。”
“只是,正如我之前所言,东郡大战开始,死伤无算,用时更是不少,能赢,但就怕战后我方也要伤了元气,所以,我有意在青州多布置一个杀招!”
陈登等人齐齐一凛,等着李易下面的话。
李易用脚尖在地上划了几道线、将青州、兖州、冀州还有黄河的大概模样勾勒出来,道:“我如果在兖州布置重兵,那么袁绍重心自然也要兖州,于青州方向上的布置就非常有限了,或许还是袁谭,也可能是其他人在那边布防,总之守备力量绝对不强。”
“只是渡河做战,除非兵力有数倍优势,否则很难在初期占得便宜,再加上袁绍又非愚笨之人,届时两岸哨探不知多少,想要暗中在青州布置重兵,以多欺少进行偷袭,几乎没有可能。”
李易看向陈登,道:“所以,豫州刺史,我任命糜竺,青州刺史,我准备任命元龙,你们说,袁绍若是知道后,会怎么想?”
陈登当即接道:“儒生小儿,不堪一战!”
李易哈哈笑道:“不错,袁绍的确会这般想,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张辽问道:“莫非是要落在末将与文长身上?”
“不错,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文长。”
李易点头,看向还在装正经的魏延说道:“文远早在长安时便在我身边,然后两败袁术,平定扬州,如今已是天下名将,袁绍会轻视青徐两州刺史,却绝对不会轻视文远,那么,这件事就要落在文长的身上了。”
魏延精神一震,当即就打算对李易表忠心,但李易紧跟着又道:“正常来讲,我应该当任命文远为青州刺史,连带掌管徐州军务,但现在为了能够让袁绍轻敌,自然就要改一改了,元龙任刺史,文长从旁辅佐军务,而文远则要暂时屯兵徐州,前方有变,再挥兵北上支援。”
“一切都依主公所言!”
张辽当即抱拳领命,虽然不能在青州前线让他有些小遗憾,但李易的话也很明白了,这边的真正主力还是他,至于陈登和魏延,虽然看似在前方主导,但真正的定位只是为他开路的前锋。
对于张辽的态度李易非常满意,他的势力在变大,他麾下的将领也在成长,最早的时候,张辽是最想立功的人,一直都想打仗,但现在已经有了明显改变,沉稳多了,李易估摸着其中多半少不了贾诩的指点。
赞许的点了点头,李易接着说道:“今后黄河南北交战,商路必然大受影响,元龙可以暗中贩卖私货,比如纸张酒水,卖往对岸,并趁机交好对面官员,最好是达成个协议,你与他互不攻伐,一切只等兖州战事落幕。”
“然后,等对方戒心降到最低,你就可在恰当时候,借商船掩护渡河,先拔敌岗哨,然后再以精锐,为后续将士占领河岸,那么剩下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元龙以为如何?”
“主公妙计!”
陈登先是赞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主公此计甚妙,只是想要取信对敌将,却是不易啊。”
李易笑道:“不错,确实是不容易,不过,这也正是我找你三人过来的原因。”
三人不解,齐齐看向李易。
李易微笑道:“元龙与文长不比文远名声在外,而我选你二人在青州,也正是看中了你二人的名声不显,甚至文长不时还被人诟病,呵呵。”
魏延脸色稍稍尴尬,张辽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初魏延反水送给李易荆南两郡的事情不算啥,问题是魏延不光送地盘,还在人家的婚宴上抢了荆南第一美女送给了李易,而且李易直接收下了。
这事办得不好,自然有高洁之士看不过眼,但他们不敢说李易的不是,只能把矛头对准魏延,说魏延媚上,以女子换取军职,为人不齿。
起初军中的许多人也不待见魏延,直到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魏延这人的节操确实没多少,但人家也是有真凭实学的,军职更不是用美人唤来的。
陈登这时已经基本把握住了李易的想法,试探问道:“主公莫非是要属下与文长做一次小人?”
李易承认道:“不错,若是无名之辈坐镇青州,袁绍即便轻视,却也一样提防,但对于小人,特别是叫人不耻的小人,才能真正让他放下戒心,然后我们才会有可趁之机啊。”
“主公放心,为主公大业,莫说区区名声,便是舍了性命有如何!”
魏延抱拳,一脸的大义凛然,那些许名声,他真的不在意,反正本来就不咋地,与其经营名声完全不如拍李易的马屁来的实在。
李易指着陈登道:“这话让元龙来讲更合适。”
陈登赶忙躬身道:“区区虚名,属下自然不在乎,只是为了不让袁绍看出端倪,却也不是太容易……”
李易轻轻颔首,道:“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如何让你们将文远挤到徐州去,我一直没头绪,干脆就让你们自己想想,呵呵,应当如何‘媚’上。”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张辽第一个说道:“贿赂?”
不等李易说话,陈登就笑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对寻常官员,贿赂可用,但主公……”
正说着,陈登忽然停顿,眼光亮了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而几乎是同时,魏延的表情也有了变化,很明显也想到了法子。
张辽歪心思没那么多,见状不禁好奇道:“两位有何妙计,不妨道来听听?”
魏延当即就要开口,但看看边上一副文士打扮,怎么看怎么正派的陈登,默默退后一步,决定将这个好机会让给陈登。
陈登往后瞥了一眼,脸色如常,道:“主公,迷惑袁绍,属下倒是有个万全之策,只是需要主公再重用一人。”
李易问道:“何人?”
陈登一拱手,道:“曹豹!”
李易心中大为好奇,问道:“这是为何,据我所知,这曹豹各方面都是平平啊。”
陈登揉了揉鼻子,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属下与曹豹早就相识,虽然年岁不及他,但往祖上算一算,也是同辈人,而曹豹本人虽然并无多少特异之处,但其家中有一爱女,传言容貌极美,如今又是正当待嫁之龄,也该有个归宿了,而主公英雄了得,这次远征奔波,辛苦操劳,身边却没个人操持照应,所以,属下想在中间保个媒,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咳咳——”
李易忍不住一阵咳嗽,他发誓,这个结果真的不是他故意引导的。
关于如何让陈登与魏延做“小人”,李易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想来想去,李易决定将这个问题丢给他们自己去琢磨,毕竟员工就是应该为老板分忧的。
可李易没想到的是,陈登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竟然也如此贴心,上来就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而一旁的魏延虽然没表态,但看其神色,显然也跟陈登是一个意思。
然后李易也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各方面都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答应,否则多少有假公济私之嫌,就跟他主动指使陈登这么干似的。
李易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让人误会了多不好?
眼看李易脸色有点发红,显然是想答应,但又拉不下脸,陈登嘴角动了动,然后拜道:“实不相瞒,其实即便没有青州的安排,属下原本也是要建议主公纳曹豹之女为妾的。”
李易当即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登严肃道:“徐州近年来屡遭磨难,人心思定,百姓也就罢了,只要有衣穿,家中不缺米粮,自然无虞,但对于官员与地方大族却是不同。”
李易又问:“我行仁政,他们何来不安?”
陈登继续说道:“主公仁义,世所皆知,所以徐州官绅担心的是,主公大势已成,他们对主公助力有限,于是主公便将他们当做外人,而他们想做的,就是成为主公的自家人,而成为自家人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联姻了。”
陈登再次对着李易深深一拜,大声道:“为了徐州安定,为了青州布局,更为了天下早日太平,还请主公千万不要推辞!”
第700章 使君何故哀伤?
陈登一脸正气,言语掷地有声,远处有人瞧见,特别是徐州的人瞧见,无不暗暗点头。
徐州虽然还未正式纳入李易治下,但在李易麾下效力的徐州人却是一点都不少。
比如糜竺、陈登、张昭、徐盛,还有之前的诸葛玄,他们都是徐州人,算上那些存在感不是太强,但也说得上话的,足足有十多位。
只是徐州系官员的人虽然数目不少,却有一个明显短板,那就是他们中没有如同蒯越张辽,甚至是荀攸这一级别的存在。
于是,这些徐州世家本能的,就想要推一个强势的徐州系官员出来,而人选,自然就是陈登和糜竺了。
所以,徐州人都是很愿意看到陈登和糜竺与李易更家亲近一点的,连带着增强整个徐州系的影响力,然而,他们若是听到了陈登言语的内容,绝对要大跌眼镜,也可能是打心里的佩服。
现在张辽与魏延就很佩服陈登,尤其是魏延,他给李易送了个妹子,马屁虽然拍上了,但负面影响却很大,到现在都有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人品有问题,若非李易罩着,未来前途真的不好说。
可瞧瞧陈登,同样的事情,人家办的,拉上整个徐州来背书,谁能说人家不是?
至于说事后曹豹会不会有意见,魏延断定,曹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把陈登当亲兄弟来对待,因为陈登帮他搭上了李易这条线,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今后曹豹有本事的话,自然仕途通畅,就算没本事,李易也会保他一家富贵,将来后辈侄子有才华的话,同样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机会。
这点来说,陈登虽然卖了曹豹的女儿,却也让曹家得利了。
魏延心中还在感慨,这时张辽也开口了,“主公,属下觉得元龙所言甚是,主公应下吧。”
魏延古怪的看了张辽一眼,暗道张辽会把握时机,正想着自己也不能甘于人后,但在他行动之前,李易已经感觉火候够了,郑重表态道:“行,既然如此,就按照元龙说的去办吧,不过,此事虽然可以早做准备,却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北上青州之后再开始安排。”
三人连忙称是,他们自然明白,最初的青州刺史的热门人选必须是张辽,而他们则是要在关键时候“反败为胜”,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迷惑效果。
李易笑了笑,感觉很开心,各方面都开心,又喊来了甘宁徐庶等人一起说话叙旧,这般过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城门方向有一架马车缓缓驶来,同时有亲卫来报,马车上的正是陶谦。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李易会总表露谦逊,因为他不想无端惹麻烦上身,但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只要是看得过去的,李易依然会以礼相待,以此展示自己的气量,顺便树一个尽量光鲜的形象。
李易带着一众官员来到道路前方,看着陶谦的马车缓缓靠近,到了还有十多步的时候,马车这才停下,原本靠坐着的陶谦直起身,看着李易身后的众多官员,眼中满是黯然。
李易身后那些官员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徐州官员,在今天的这种场合,那些人原本是应该站在他身后,为他壮声势的,可事实呢?
他还没投降呢,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为李易摇旗呐喊了。
尽管早在数天前陶谦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甚至他自己也写信认了,可当残酷的猜测成为现实,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陶谦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对面的李易也看着陶谦,眯了眯眼睛,却是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与陶谦相见时候的场景。
当时陶谦虽然被曹操打的狼狈,但依旧有着一方大员的威风和气派,左右文武官员数十,随行更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人,很是了得。
然而,今天的陶谦只来了一辆马车,算上车夫,随行不超过十人,而且看那些人衣着打扮,身份寻常,一个做官的都没有,若非认识,李易绝对想不到,这会是一方州牧的排场。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陶谦避开视线,然后一旁的陶商翻身下马,上了马车,近来陶谦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平地上走路还行,但上下马车必要要有人搀扶才行。
陶商扶着陶谦的手臂,很轻,很小心,生怕磕碰了陶谦,但即便如此,陶谦也有些艰难,就像是慢动作似的,好一会才艰难的起身,然后慢慢的往马车台阶那里挪去。
李易这边众人都知道陶谦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他的情况这么差,许多原本的徐州官员都不禁露出了愧疚之色,有些甚至低头不敢去看陶谦。
他们投靠李易,虽然明面上有着为徐州好的说辞,但根本还是为了自己,是他们背叛了陶谦,现在陶谦成了这样子,他们都有责任。
李易眼中也有不忍,不过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毕竟他与陶谦非亲非故的,他考虑的最多的还是后续的影响问题。
想了想,没等陶谦下车,李易就主动迎了上去,而陶商此时刚扶着陶谦来到了马车边上,见到李易靠近,心里怦怦直跳,紧张的厉害,竟然站着不不动了。
陶商不动,陶谦自然也不能动,只是陶谦心中很无奈,李易只是靠近,表情也很温和,根本没有露出敌意,就这都把陶商给吓住了。
陶谦忽然有些烦躁,推了陶商一把,陶商一晃,但不敢松手,怕陶谦磕碰到了,陶谦再次用力,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怒意,这下陶商松手了,但也因此,陶谦往后踉跄了一下,幸好旁边就是马车的扶手,陶谦及时抓住了,这才没有出事。
陶商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再度去搀扶陶谦,不过这时原本还在一丈外的李易却是脚下重重一踏,后发先至,一跃丈余,直接跳上了马车,并抢在陶商的前面扶住了陶谦的肩膀,关切道:“使君小心!”
李易刚刚说罢,身后就是一片赞叹之声。
“襄侯这……好武艺!”
“果然不愧大将军,厉害如斯!”
“如此,如此……实乃某生平仅见!”
……
李易厉害,许多人都知道,但真正见过的人是很少的,刚才李易的动作快得没一个人能看清,仿佛就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李易就出现在了陶谦的身边。
其中文官们也就罢了,只是惊叹,但那些武艺高强的武将却是心里佩服得不行,单凭李易这速度,手里要是拿把刀,真的是谁碰上谁死。
不过李易老班底的将领们却是稍稍有些遗憾,作为部下,他们自然不愿意李易亲冒矢石,但就武将们来说,他们也是打心里想看到李易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只可惜,以李易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基本是不会自己动手的。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着,李易与陶谦道一声“小心”之后却是陷入了沉默,知道后面的赞叹声慢慢停歇,陶谦才看向李易的眼睛,轻声说道:“襄侯好身手。”
李易微微顿了顿,这才说道:“使君过奖,雕虫小技罢了。”
说罢,两人同时一笑,一样的笑容,但笑容中的意思却相差甚大。
李易扶着陶谦,说道:“我与使君也算是忘年交,那些许虚礼,无需在意,如何?”
陶谦点了点头,然后李易将陶谦重新扶回座位坐下,而李易自己,也跟着坐在了陶谦的对面,虽然马车上有些挤,但李易脸上没有丝毫不愉。
陶谦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看到李易,就感觉李易非凡,但当时依旧是把李易当做优秀的后辈来看待的,但现在才过多久,李易就已经成为各方面都让他仰望的存在了。
然后陶谦就不由思考,到底是他自己不争气,还是乱世容易出妖孽?
这么一想,陶谦心里倒是稍稍舒服了一些,定了定神,指着一旁站着的陶商说道:“这是犬子,陶商,还不快向大将军见礼?”
陶商赶忙对着李易一揖到地,道:“陶商见过大将军!”
李易笑着点点头,正想客套的问一下陶商现在在做什么,忽的就想起糜芳给他的情报,据说这陶商年纪虽然不小了,其实还在家里啃老呢,然后李易就卡壳了。
这一停顿,李易就看到陶商的脸色开始转白,李易不想生出什么意外,赶忙说道:“无需客气,从使君这里来看,我与陶公子还是平辈,今后当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将来易若有为难之处,需要公子帮忙,公子可千万莫要推辞啊。”
陶商先是一愣,不过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李易意思其实是说他之后有困难,李易愿意伸出援手,当即再次对李易鞠躬行礼,连声道:“多谢襄侯,多谢襄侯!”
李易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陶商没啥出息,但没出息又不是作恶,再加上陶谦今日的选择为徐州免去了一场大战,避免了许多士兵的死伤,这件事情外人怎么看另说,反正在李易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劳,他自然愿意给人家的家人一些优待。
陶谦见状,心里松了口气,今天他带上陶商,就是为了让陶商露个脸,希望李易能够照顾一下,现在看来,李易也不是全无良心,今后只要陶商别自己作死,后半生是能保住平安富贵了。
对着陶商摆了摆手,陶谦道:“下去吧,我与襄侯有事情要谈。”
陶商点头称是,但看了看李易,还是有些不放心,直到陶谦瞪眼,这才有些磨蹭的下了马车。
陶谦对李易苦笑道:“犬子驽钝,让襄侯见笑了。”
李易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使君却是说错了,乱世之中,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而令郎,正是其中之一。”
陶谦一怔,旋即叹息道:“多谢襄侯!”
虽然有李易这话,让他儿子的保障更多,但想到根本原因是他儿子太无能,对李易丁点威胁都没有,这真的叫陶谦不能不心酸。
李易今天可不是来打击陶谦的,见他心情不好,赶忙拱手道:“这次徐州的事情,多谢使君了,李易非是不义之人,使君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绝无二话。”
李易说的客气,也很真诚,陶谦却是摇了摇头,他想要的,李易刚刚已经答应了,至于他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至于徐州本身,比如善待百姓什么的,陶谦觉得自己讲什么都是多余的,善待百姓这方面,李易比他做的更好。
陶谦沉默了一会,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从旁边取出一个册子,道:“这是徐州五郡六十二县的田地人丁账册,请襄侯收下。”
李易伸出双手郑重接过,然后就听陶谦低声道:“惭愧啊,这还是五年前的账册,后来战祸频发,百姓死伤了不知多少,许多田地也荒废了,这账册已经失了精准,之后只能让襄侯多多费心了。”
李易点头,这些账册对他的用处其实有限,更多的,还是其代表的意义不一般。
“其他文书账册,以及近年的往来公文,我已命人在府库封存,有兵卒看守,襄侯入城后出示大印即可接收。”
陶谦说着,又将一方印玺捧到了李易的面前,李易知道,这是徐州牧的大印。
“多谢使君。”
李易接下徐州的大印,动作稍稍一顿,然后就轻飘飘的放在了身边。
李易感觉有些古怪,他本以为自己应该非常激动的,毕竟接下的一整个徐州,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太多感觉。
只是李易没感觉,却不代表陶谦没感觉,交出大印后,陶谦缓缓闭目,脸上悄然多了两行老泪。
李易有些错愕,他并没有想到陶谦会落泪。
李易想劝,但犹豫了一下却没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陶谦为何落泪,
事实上,就连陶谦自己也不明白。
权势、名望,亦或者是对大汉的忠诚,甚至是被迫投降李易的屈辱,这些东西陶谦都有,但都算不上不强烈,否则他不可能轻易交出徐州大印。
可陶谦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一把年纪,经历了无数风雨,早就应该心如磐石,但他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本来李易都不打算劝了,但看着陶谦泪流满面,生怕他哭出个好歹来,只能轻声唤道:“陶使君何故如此哀伤?”
第701章 副院长
这一问,一半是做给外人看的,剩下的,则是李易自己心里的疑惑。
陶谦的哭泣自然也被周遭官员和侍从看在了眼里,不过并没有人嘲笑陶谦,他们虽然不明白陶谦落泪的缘由,但近年来陶谦的日子真的挺苦的,再加上陶谦这人虽然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本人也不是坏人,于是,不少人都对陶谦生出了几分同情。
蒯越本来是想让众人回避的,毕竟这么多人围观对陶谦颜面不好,但考虑到陶谦的身体状况,蒯越又怕他心情起伏太大,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这事肯定要落在李易的头上,于是蒯越便暗示众人别刻意回避,算是给李易做个见证。
陶谦又哭泣了一会,这才稍稍停歇,用衣袖擦拭眼角,李易见状,赶忙将袖中的手帕递给陶谦。
虽然双方关系一般,但一个老人家哭的稀里哗啦,而且很大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李易也不是全然没心没肺。
“多谢……襄侯。”
哽咽着说了一句,又擦了擦脸,陶谦苦涩道:“让襄侯见笑了。”
李易摇头道:“从不落泪的多是无情无义之辈,何来见笑一说?”
陶谦抿了抿嘴,半晌后道:“襄侯看法,当真与众不同,唉,老夫是真的老了。”
这次李易没接话,陶谦确实是老了,要不是他的参与,两年前陶谦就应该病故了,能活到现在,陶谦其实还应该感谢他才对。
陶谦轻声说道:“适才落泪,实是情难自抑,可要说为何,原本老夫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刚刚,这才终于想明白,老夫这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
李易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理解这话,他相信陶谦的不甘心不是针对徐州的,那么,陶谦是为什么?
陶谦没有回应李易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老夫治理徐州已有八年之久,自问也算是兢兢业业,开荒屯田,打击盗匪,严肃吏治,然而……”
“唉!”
一声叹息,陶谦一脸悲苦的道:“开荒屯田,曾经活民无数,本是我生平最为自得之事,曹然操铁蹄一来,万千良田重归荒野,数十万百姓惨遭屠戮,而我,却无能为力!”
“还有打击盗匪,初时虽有成效,后来却使臧霸割据琅琊,其为祸更甚盗匪,最后吏治……”
陶谦顿了顿看向李易问道:“笮融是丧命于襄侯之手?”
李易点点头,这件事初时虽然做的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陈登与糜竺那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大规模的粮食运送,被陶谦发现端倪,再查出真想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陶谦的表情稍稍有些扭曲,就在李易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却听陶谦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出兵打击匪盗,每每都要向城中世家求粮,若是粮食足够,纵然不敌曹操,也不至于一败涂地,然而,襄侯只是得了笮融私藏,就拿下了扬州,那么笮融到底有多少粮食?五十万,百万?呵呵这就是老夫的吏治啊,吏治吏治,眼皮底下的都看不见,襄侯你说,老夫是否是有眼无珠?”
李易表情有些不自然,在他看来,陶谦哪怕重用一个只会拍马屁的小人也成,结果陶谦脑子坏掉了,居然重用笮融这个宗教疯子,将下邳的弄得乌烟瘴气,祸害远超寻常贪官污吏,李易到现在都不能理解陶谦当时是怎么想的。
见李易不说话,陶谦只当他是默认了,很是悲怆的说道:“襄侯在南阳一年,南阳百姓就为襄侯树碑立传,襄侯在徐州一战,便有无数徐州百姓在家中为襄侯供起了长生排位,数不清的徐州世家更是争相为襄侯效力,呵呵,当初襄侯入扬州,若是开口,能在徐州带走多少人?”
李易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回答,当时他是完全有能力直接架空陶谦,强势入驻徐州的,只是那样做的影响太坏,后续问题一大堆,李易这才决定暂时放着徐州不管。
事实证明,李易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放弃了被打烂的徐州,今天陶谦却给了他一个已经稳定下来的徐州。
陶谦闭目望天,眼角忽然又有些湿润,他转头看向四周围着的那些人,喃喃道:“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徐州人眼中,老夫就是个无能蠢货,为了谄媚曹操,结果弄巧成拙,给徐州招来灾祸,襄侯啊,你可知道,老夫现在在徐州已经是人憎鬼厌了啊!”
说着,陶谦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李易轻轻叹了一声,依旧没有安慰陶谦。
陶谦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可怜,却不太值得人去怜悯,因为陶谦虽然心不坏,但缺点太多了,曹操的事就不说了,剩下最典型的则是张昭那次,人家不出仕,陶谦就把人家收监,搞的全徐州都知道他是个小心眼,自毁名声,王朗和赵昱就是在那时候彻底和陶谦离心的,糜竺救援张昭,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暗中相助。
自己哭了一会,陶谦深深的呼出几口气,道:“襄侯也在心里笑话老夫吧?”
李易摇摇头道:“没有,有些事情使君确实做得不太好,但使君的心是善的,是向着百姓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益州刘璋能与使君相比,只可惜,使君身处的是乱世,乱世中必须要先有雷霆手段,然后才会有百姓的太平。”
陶谦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思索李易的话,片刻后陶谦点点头,道:“襄侯所言甚是,老夫受教了。”
陶谦要向李易行礼,不过李易却提前一步扶住了陶谦,不肯受陶谦的礼。
陶谦也没有强求,继续说道:“老夫明白,今日之局,虽然是襄侯促成,却也是老夫自己无能,即便没有襄侯……呵呵,没有襄侯,老夫多半已是曹操剑下亡魂,所以,老夫不怪襄侯,反而感激襄侯善待,只是老夫心中实在不甘,老夫一心为公,从不敢谋分毫私利,就连有人举荐陶商,都被我亲自驳回,可即便如此,老夫最后依旧是一事无成,甚至到了现在,竟然无一人愿在老夫身侧,老夫心里难受啊!”
李易对此深以为然,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他自己身边的人全都背叛,李易觉得自己肯定会化身修罗,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而陶谦只是流泪,已经算是很可克制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对于陶谦来说,自身一事无成的打击更甚过背叛。
李易想了想,忽然问道:“使君可有意教授弟子?”
陶谦一愣,诧异道:“什么教授弟子?”
李易笑道:“我在南阳的书院,因为蔡中郎上任豫州刺史,如今缺了一位副院,不知使君是否有意?”
陶谦惊疑不定,眼中满是意外,根本没想到李易会忽然抛出这样一个橄榄枝。
慢慢的,陶谦收起了脸上悲怆的神色,盯着李易左右观察,似乎是在分辨李易所言真伪,但李易脸上一直都是微笑,饶是陶谦在官场上打滚多年,一时也难看出李易的真正想法。
片刻后,陶谦低声问道:“襄侯这是为何?”
李易很是坦诚的道:“因为我要名。”
“名?”
陶谦诧异。
李易解释道:“今日使君让出徐州,乃是大善,我应当善待使君,这是易的本心,也是做给世人看的,所以,我并不希望使君就此赋闲。”
陶谦忍不住皱了皱眉,李易的这种说话方式让他很不习惯,甚至这辈子都没听过几次,而且更过分的是,李易抢了徐州,还想拿他做招牌,虽然陶谦感觉自己不一定会拒绝,可心里依旧是不好受的。
李易无视了陶谦的面色,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易个人想法,再加上心有歉疚,并不会强求,原本只打算稍作试探,若是使君语气不愉,易马上就会将此事放下,并且不会有分毫芥蒂。”
陶谦听出了李易话语中另外一层味道,不禁问道:“原本?现在襄侯的想法变了?”
李易笑道:“不错,适才听了使君所言,使君显然是心有不甘,未能在任上做出一番事业,故而心中遗憾,但是,如果能在书院教授弟子,使君依然还有机会留下美名,呵呵,不瞒使君,前些时日扬州官员调动频繁,许多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我书院中的学生,有这层关系在,今后无论他们身居何职,看到书院师长都要执弟子之礼,如此殊荣,可是在战场上斩杀万人都换不来的。”
听了李易的解释,陶谦瞬间心动。
一开始李易说书院的时候,陶谦并没有想太多,只道李易是随便找个地方将他安插过去供着,但听了李易解释,陶谦多年的官场嗅觉马上就告诉他,这位置虽然没实权,但得到的名声也不是实权官员能比的。
陶谦已经准备答应了,就差李易再给他一个台阶。
看着陶谦的表情反应,李易笑了笑,然后忽然压低声音,一脸严肃道:“还有,就是为了使君自身。”
“为了我?”陶谦脸上明显不解。
李易解释道:“李某略通旗黄之术,陈登的病症使君停当听说过,就是我看出来的,而使君现在的情况,恕我直言,使君如今满心郁结,如果就此归隐,于家中枯坐,日日烦闷,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陶谦面有怒色,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好,甚至感觉时日无多,可自己想跟别人说是两码事。
李易无视陶谦脸色,又道:“然而,书院那边却是不同,书院中多是年轻人,宛若朝阳初生,遍地生机,人气旺盛,使君若在那里长居,自然而然就会心胸舒畅,身心舒畅则百病不生,使君又何愁不能延年益寿?”
这回李易说罢,陶谦已经准备主动答应了,他现在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任上无为,另外就是身体了,虽然李易说的稍稍有点玄乎,但基本的养生之道陶谦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真去了那里,绝对有好处。
然而,就在陶谦准备点头的时候,李易却忽然又道:“当然,未免误会,有些事情也是讲在前面的,使君若是能够接受,一切自然都好,若是使君不允,这书院之事只能作罢。”
陶谦正色问道:“襄侯请说。”
李易说道:“我门下书院与寻常书院不同,并非只传授儒家学说,更有医、法、兵、农、等许多门类,当然,也有我自创的易数。”
陶谦抱拳对着李易躬了躬身,那套易数之法他不仅知道,还学会了,算得上是李易的半个门生。
李易坦然受了这一礼,然后继续道:“我看使君面无异色,显然也是开明之人,不认为教授杂学是坏事,但是,我还要告诉使君,那些学农,学医之人,地位丝毫不在儒家弟子之下,学杂学一样能够位列庙堂高位,甚至封侯,使君怎么看?”
陶谦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道:“这怎么可以!”
李易嗤笑一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陶谦急道:“圣人学说,教化百姓,使人向善——”
李易直接打断道:“现在这天下乱不乱,为什么?就是被那些读圣贤书的家伙们给祸害的!”
陶谦张着嘴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不是他认可了李易的观点,而是官员们本就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李易的话看上去有道理,其实是没道理的。
很快,陶谦反应过来,打算说李易强词夺理,李易却不给他机会,接着道:“在我看来,儒家学说除去启蒙之外,无甚大用,相反,其他杂学用处却是非凡,比如我治下有两位神医,张机、华佗,他二人著医术书,记录病例上千,将来传授天下,可惠及千年,数代人因此受益。”
“还有一人学农的学生,认字没有多少,但按照我给他的选种之法,几年下来,三百亩地,平均每一亩粟米能多产五十斤,这是多大的功劳?这也是造福万代的功绩,是可以封侯的!”
这回陶谦不吭声了,虽然他也是“博学”之士,但陶谦与那些只知道关上门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的大儒们不同,从地方县城,到朝堂,最后成为现在的一放大员,陶谦走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的事情,他了解老百姓,知道他们需要什么,陶谦是个很接地气的官员,否则陶谦不会一上任就大搞屯田。
看了看陶谦的表情,李易笑着问道:“使君现在觉得如何,若是与我理念相同,我愿请使君为书院副院,若是意见相左,这件事就只能作罢。”
陶谦纠结了好大一会,最后对着李易拱了拱手,低声道:“老夫想先去南阳看看,还望襄侯应允。”
李易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微笑,道:“如此,甚好!”
第702章 落魄曹孟德
虽然陶谦并没有直接答应李易的副院长邀请,但李易却是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
陶谦不是孔融,不是榆木脑袋,他是官员多过学者,会自动从实用与可行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李易的书院如果列一个校训的话,“务实”二字绝对是排在前列的,陶谦基本不可能抵触。
至于陶谦成为副院,为将来带来的影响,李易觉得,基本是百益无一害。
陶谦在徐州任上表现的不好,不是陶谦无能,而是徐州的摊子再加上乱世的背景,妥妥的地狱难度副本,陶谦玩不转很正常。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就传统官员的素质来考量,陶谦还是很合格的。
至于李易给陶谦安排的副院长,主要是让他负责行政事务,相当于教务处主任,亲自给那些预备役官员讲为官之道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陶谦个人对书院学生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根本不可能与李易争夺个人崇拜。
但是,对于外界,陶谦的挺想就大了。
李易会不遗余力的宣传陶谦,让他成为书院的导师,成为新型教育的奠基人之一,让他享受一大堆有名无实的荣耀,让世人看看陶谦在主动交出徐州之后到底得到了怎样的优待。
甚至李易都决定,如果他提前称帝的话,直接给陶谦封侯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投资对李易来说只是小意思,但回报却有可能极为丰厚,比如今后的益州,还有长安的李傕郭汜,有了陶谦的事情做榜样,他们很可能会在死战面前选择不战而降,然后省下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一比非常大的财富。
有了陶谦主动的配合,李易又是尽量给足陶谦两面,徐州的交接过程非常的顺利,只是两天时间,徐州的主要事务便交接完毕,然后陶谦就提出了辞行,李易再三挽留之后,陶谦去意已决,于是李易携众文武官员,亲自送出十里,并派出一支千人的队伍“护送”陶谦及其家眷前往南阳,让陶谦开启仕途上的另一段旅程。
陶谦离开后,徐州的气氛立即大变,原本的沉闷暮气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李易麾下众多将领请战青州,但李易却是下令大军暂时驻扎郯县,让各部兵马熟悉,方便今后协同作战。
李易没有选择立刻北上青州,一个方面是为了让兵马调整,另外是他的地盘扩展的太快了,李易不想出现后路不稳的情况,所以,在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他愿意稍稍多花一些时间来稳定地方,而不是轻敌冒进,将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臧霸,臧霸的态度有些叫人来气,臧霸已经明确表态愿意投靠李易,甚至也听李易调遣去青州骚扰袁谭,只是臧霸却不够痛快,他一直想要和李易谈条件,想要继续掌握麾下兵马,找借口不接受李易的改编,因此李易与他的接触虽然顺利,却一直没能达成最终协议。
对此,李易的态度非常坚决,官位,爵位,都好说,但有一点绝对没有缓和余地,那就是他的治下不允许成建制的私兵存在。
之前李易还和臧霸莫急,但现在陶谦都降了,臧霸要是死守着那点家当不松手,李易完全不介意直接灭了他。
要知道张辽这帮人可是磨刀霍霍几个月了,正等着找人下刀呢。
就在李易坐镇徐州,俾睨四方,顺便等待臧霸最后态度的时候,冀州,邺城,袁绍的府邸内气氛却是异常沉闷。
这次议事,袁绍麾下文武重臣,除了高干与郭图之外,基本到齐。
其中高干是在并州,而郭图,却是因为出了点事情,被袁绍暂时赶出了邺城。
除去这些的部下,在场还有一个稍稍有些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在豫州大败而归的曹操……
今天袁绍召集这么多人,动静虽然挺大的,但商讨的还是之前的话题,青州到底应该怎么办,是固守,还是舍弃。
只是议事的结果也与前些时日差不多,众人看法不一,让袁绍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断。
辛评、许攸,还有暂时离开邺城的郭图都认为现在应当不惜一切代价固守青州。
他们的理由很明确,青州大半都是黄河南岸,现在固守青州虽然需要加派兵力,但位置毕竟背靠冀州,只要袁绍用上七分力气就可以守住青州,可一旦放弃了青州,让李易在青州经营个两三年,那么再想夺回青州就很难了,哪怕袁绍倾尽整个河北的力量都没有绝对把握。
早些时候为了说服袁绍,郭图甚至不惜触怒袁绍,直言李易麾下兵马军令严明,虽然杀气不足,但军容远在河北兵马之上,假以时日,比较战力,河北兵马怕是望尘莫及。
袁绍听了这话自然很生气,差点骂人,但郭图涕泪横流,一副死谏的模样,马上就得到了袁绍更多的好感。
但审配和逢纪却是持反对意见的,他们认为现在出兵青州,就是跳进泥潭,如果不能一战大败李易,让青州战事陷入僵持,公孙瓒与黑山黄巾必然异动,届时袁绍将会腹背受敌,冀州的大好基业恐怕会就此毁于一旦。
袁绍一听,觉得这个结果很危险,有点承受不起,但辛评那边马上又反驳,说李易这次北上虽然看上去很是威风,但接连吃下豫州、兖州、徐州,这是虽然是收获,但在李易真正的消化掉之前,也是巨大的负担。
所以,辛评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袁绍与李易在青州一战,初期或许会有些艰难,甚至腹背受敌,但坚持三个月,肯定是李易先撑不住,如此可以大大挫败李易的锐气。
李易出仕至今都没遇到过什么打败,一路顺风顺水,这次袁绍如果能在青州击败李易,意义非凡,甚至直接动摇李易根基,让李易内部生出变乱也不是不可能。
而李易败退之后,在袁绍大胜威势之下,区区公孙瓒与黑山黄巾根本不足为虑,乃是一统河北的最好时机,然后袁绍就可以以青州为踏板,占据中原。
袁绍被这番话说的大为心动,但马上审配与逢纪一方再次提出反对,认为辛评与许攸这是在拿袁绍的基业冒险,是不负责的表现,其中稍有变数,袁绍的多年经营将毁于一旦。
然后许攸就开骂了,说那两人是鼠目寸光,审配与逢纪也不甘示弱,直接骂了回去,若非有袁绍在,这双拨人肯定会打起来。
于是袁绍就很头痛了,选择咨询德才兼备的田丰与沮授,这两人倒是的确与众不同,他们建议袁绍可以求助与朝廷,让天子下旨斥责李易,说他恣意攻伐,是为国贼,抢据大义,然后号召天才有识之士共诛之。
袁绍对这个想法不是很感冒,现在不是董卓时候了,中原能拉起大军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袁绍虽然想杀李易,却不愿李易与朝廷翻脸,他害怕李易直接称帝,这会让他陷入被动。
于是,这两人又建议袁绍暂时与公孙瓒握手言和,借口李易势大,他们必须联手才能自保,然后共同出兵对付李易。
只是,这次不等袁绍表态,作为头号大将的麴义就先行表示了反对。
麴义说公孙瓒已经是强弩之末,弹指可灭,此时若是言和,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田丰想对麴义晓以利害,但麴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转身离开了议事大厅,然后众人都是一静,齐齐看向袁绍。
袁绍的脸色忽青忽黑,他如何看不出来,麴义看似是与田丰吵架,其实却是在表示对他的不满。
幽州战事,硬仗,胜仗,基本全都是麴义打的,麴义的功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很让袁绍高兴,同时也头痛。
因为袁绍允诺过,麴义为他打下幽州,将来就把幽州封给麴义。
那还是袁绍与公孙瓒势均力敌的时候,袁绍需要这样的重利让麴义为他卖命,但随着袁绍的优势一步步扩大,他自己就能搞定公孙瓒了,于是,之前的承诺袁绍就不想认了。
如果麴义识相会来事的话,也应该主动推掉这个让袁绍为难的许诺,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麴义不止一次在私下里说,幽州是他打下来的,今后幽州也是他的,让袁绍非常不快,但碍于之前的承诺,他又不能说麴义的不是,只能自己生闷气。
直到前段时间,李易北上,袁绍灵机一动,决定借李易的手,化解麴义给他的难题。
袁绍走了两步棋,首先,他决定用幽州刺史的职务做饵,让曹操全力抵挡李易,并以此试探麴义的态度。
麴义对此很生气,却没有明确反对,因为麴义觉得曹操区区阉宦之后,肯定不是李易的对手,就算是李易的对手,那也是李易名不副实,只要曹操敢在幽州伸手,他就敢让曹操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兵猛将。
然而袁绍却以为麴义是怂了,跟着又走了第二步棋,建议麴义带他的本部兵马进驻青州,任命麴义为青州刺史,防范李易。
袁绍想的很好,只要麴义答应,那么幽州剩下的战事就跟麴义没多少关系了,而麴义本身是悍将,再加上李易也不是好惹的,等他们双方在青州杀得两败俱伤,袁绍就可坐收渔翁之利,顺便再撤了麴义的青州刺史,反正麴义那时的实力必然大损,袁绍不怕麴义能兴起什么风浪。
这一次,袁绍碰到了麴义的底线。
麴义是悍将,却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莽夫,他虽然不怕李易,却也知道李易兵多将广,不好对付,既然如此,他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幽州,转而去和李易拼命。
麴义果断拒绝了袁绍出兵青州提议,袁绍无可奈何,这才有了后来的袁谭与颜良出兵青州。
在那之后,麴义彻底明白,袁绍是肯定不会将幽州给他了,于是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像今天这样的不给面子,只是无数次中的一次罢了。
袁绍毕竟是上位者,虽然恨不得掐死麴义,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那么做,特别是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杀了麴义就是自毁长城,于是,深吸几口气后,袁绍看向左手边一直不出声,仿佛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曹操,问道:“孟德对此事怎么看?”
袁绍说罢,却见曹操只是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发愣,袁绍心中暗叹了一声,轻轻推了推曹操的手臂,再次唤道:“孟德?孟德?”
这一回,曹操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身子一颤,赶忙看向袁绍,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袁绍抿了抿嘴,看到曹操这幅样子,心中生气之余,更多的还是惋惜。
作为好朋友,尽管事业越来越大,两人在许多事情的看法上都有了分歧,甚至在曹操得了兖州之后,袁绍还开始对曹操警惕,就连让曹操与李易死战,也有着几分故意消耗曹操实力的想法在其中。
后来,听到曹操惨败的消息之后,袁绍先是震怒,直接掀了桌子,甚至都放出要杀死曹操的话,可是,当他了解了具体战报,并看到凄惨兮兮的曹操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袁绍一下就心软了,他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朋友,曹操都这样了,自己还算计他,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袁绍便决定善待曹操,起初袁绍手下官员还颇有微词,但听说曹操的最后一支人马也在投奔袁谭的路上全军覆没之后,大多也都没了声音,因为曹操实在是太惨了。
所有人中,只有郭图站出来,当众质问曹操,说曹操如何如何不对,如何如何对不起袁绍的信任,骂得曹操当众落泪,挥剑自刎,若非文丑眼疾手快,曹操已然身死。
那次袁绍是真的为老朋友感到难过,对着郭图破口大骂,将他轰出了邺城。
不过没过两天,袁绍就给了郭图一份闲差,让他巡视城外田地,转完一圈之后一切照旧。
因为郭图对曹操的发难,都是原本袁绍想说,却没能说出来的话,算是替袁绍出了气,袁绍嘴上骂郭图,是为了朋友的情义,但真正让他感觉贴心的,还是郭图。
第703章 孟德的刀如今何在
暗暗为老朋友叹了口气,然后袁绍把问题又讲了一遍,态度上一直都很温和,很耐心,完全没有因为曹操喊他一声主公,就真把曹操当下属看待的意思,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曹操在明白问题之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鼓得老高,袁绍见状,轻轻拍了拍曹操的手背,然后曹操就像是泄了气一般,身形一垮,变得有些佝偻。
“呼——”
缓缓吐出口浊气,曹操这才说道:“操以为,李易虽然品行叫人不耻,但确有才干,乃是使君大敌,若是公孙瓒与李易二选其一,自当先诛灭李易。”
听到曹操如此一说,辛评与许攸当即对曹操投来善意的目光,而审配和逢纪,则是眉头轻蹙,显然是对曹操有些不满。
现在袁绍账下的谋臣虽然各有阵营,都有私利,但远没有原本历史上斗得那么厉害,更别说像最后那般放着外敌不管,先对自家人不死不休的情况。
毕竟人往往都是在饱暖之后才会有精力花样作死,现在的袁绍前有李易,后有公孙瓒,旁边还有黑山黄巾不时蹦蹦跳跳,可谓是危机重重,所以,袁绍麾下的人虽然各有阵营,但整体还算是和谐,就算时常有些争执,但基本都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故意要把对方往火坑里推的意思。
但是,曹操是个例外,对审配逢纪他们而言,曹操依旧是个外人,许攸他们建议固守青州可以理解,但这话从曹操嘴里说出来,他们觉得曹操是想对李易复仇。
审配摇头道:“孟德此言无异于让主公对李易放手一搏,恕配直言,李易的确势大,但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而且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败,主公都难免伤到元气,之后如何应对公孙瓒?此法断难不可取!”
说罢,审配便看着曹操,等曹操的反驳,袁绍也是同样,然而,曹操却是低着头不出声,浑然没有与审配争论的意思。
等了一会,袁绍忍住不问道:“孟德以为正南所言如何?”
曹操低声道:“其实操以为,正南,还有诸位所言都是在理的。”
袁绍与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曹操会这么说,这比和稀泥都过分。
不过袁绍涵养很不错,笑问道:“这是何意,孟德可莫要开玩笑啊。”
曹操苦笑,一脸诚恳的问道:“其实,青州战与不战,与大势关系不大,关键在于,若战,能有几成胜算。”
袁绍心中一跳,忽然明悟,的确,如何布局都是互有利弊,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
这时,曹操又道:“在操看来,只要有四成胜算,就值得全力一战!”
原本被曹操点名要害,袁绍的表情有些放松,可听了这一句,袁绍脸上的肌肉差点抽筋。
而其他谋臣,不管是主张固守,还是主张放弃青州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曹操说有四成把握就应当一战,这简直就是在笑话袁绍的兵马战力不行啊。
一时间,许多人看曹操的眼神都颇为不善。
许攸见状,赶忙干咳一声,为曹操解围道:“孟德这是为何,只四成胜算就要与李易交战?”
曹操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叹道:“现在有四成就很不容易了,而李易占据整个中原,假以时日,我方胜算就更少了。”
许攸还要再问,袁绍摆手打断了他,板着脸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曹操问道:“孟德以为,若在青州交战,应当出兵多少?”
“这……”
曹操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操对前线情况不甚明了,实在不敢妄言,但是,决计不能比李易的兵马少了。”
闻言,袁绍眼中稍稍凝聚起来的决心再次被犹豫取代。
对于李易的兵马数目,袁绍没有太准确的情报,但袁绍认为,如果袁谭退兵,李易可能只带少量兵马在青州露露脸一下,可一旦袁谭在青州与李易摆明车马,或者他往青州增兵,那李易带去的人就不好算了,按照袁绍的估计,最少也要两三万人,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李易还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增加兵力到五万,甚至六万。
有公孙瓒这个威胁在,袁绍动不了这么多的兵马,如果强行征兵,又不能速战速决,他自家恐怕就要乱套了。
众人看着陷入沉思的袁绍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将各种选择,还有利弊都讲了,现在就看袁绍怎么选择了。
袁绍眉头紧皱,他本就不是果断的人,面对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事情更是如此,过了好一会,袁绍这才问道:“你们说,如果我将青州的兵力保持在两万,并示敌以弱,李易会有多少人北上?”
众人纷纷面露诧异,没想到袁绍的脑回路居然这么清奇,居然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减少李易的兵马数目。
但很快,众人脸上的惊讶就被了然取代,甚至个别人脸上还露出了赞叹。
许攸笑道:“李易从豫州到兖州,再到徐州,这其中消耗粮草不知多少,特别是兖州缺粮,所以李易如果出并青州,只能从荆州,或者下邳方向运粮,可谓路途遥远,那么,李易这次动用兵马,应当是能省则省,再加上连连大胜之后,很容易轻敌。”
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审配与逢纪对视一眼,逢纪说道:“主公若是打算让李易轻敌,进而轻兵北上,可先行派遣使者,送上厚礼,与李易商议以青州为界,并承诺驻军不过万人,如此,不怕李易不轻敌!”
袁绍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有点小得意,这帮人争执不休,结果都不如他自己想的计策高明。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持乐观态度,曹操、田丰、沮授,全都是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劝阻。
眼看着袁绍就要拍板了,田丰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公,纵然李易兵力与大公子相当,但也难以获胜啊,如此行事,是否太冒险了些?”
袁绍看了田丰一眼,并没有因为田丰的质疑就生气,只是稍稍沉默之后,叹息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如此,但这样若是胜了,我们很可能只用最少的代价保住青州,至于说败了,同样也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田丰拱拱手不再言语,他还以为袁绍只是“别出心裁”,却没想到袁绍还存着这份心思。
接着沮授也问道:“主公用心良苦,只是万一战事不顺,大公子与颜良将军,还有那上万将士,如何是好?”
袁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们说,李易现在是否敢对我赶尽杀绝?”
沮授轻轻摇头道:“李易与主公虽然已成水火之势,但现在还不到见生死的时候,所以,李易按说不会把事情做绝,但也说不准,李易这人实在有些不寻常,不好以常理度之……”
田丰点了点头,认同沮授的看法,但剩下的许攸等人却无一表态,无论与袁谭是否亲近,皆是如此。
这时曹操也想要开口,他觉得袁绍这么做很不妥,天下任何人轻敌他都愿意相信,唯独李易是个例外。
想当初两人都没什么交集的时候,李易就开始借吕布的手针对他,现在想想,曹操是一边骂人一边冒冷汗,像李易这般心机深沉的人,说他会轻敌,曹操真的不相信。
只是曹操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李易太强大了,他能看到袁绍可能的错误,却无法为袁绍纠正错误,而深知袁绍为人的他选择了沉默。
袁绍见众人都没意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诸位以为,这次谁能出使李易?”
众人互相看看,不少人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许攸身上,许攸脸色蓦的涨红,显然是想起了李易羞辱他的事情。
袁绍还是很厚道的,看到许攸脸面挂不住,便直接说道:“既然诸位没有人选,那就再让公则走一趟吧,李易那边他也算熟悉。”
对此,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出仕李易可不是什么美差。
袁绍又道:“虽然不好向青州增兵,但是,袁谭与颜良对阵李易刚猛有余,谋略却是略显不足,不知诸位谁愿往青州相助?”
众人还在思考,但许攸已经当仁不让的起身道:“主公,属下请命,此去若不能击败李易,属下提头来见!”
在场许多人都是暗暗摇头,如果许攸耐心一点,袁绍有可能会答应,可他如此迫不及待,一副拼命的模样,袁绍哪里敢用他?
果然,袁绍笑着对许攸说道:“子远勇气可嘉,只是邺城还有重任,子远怕是走不开啊。”
“属下知道了。”
许攸无奈坐下,他想杀李易已经快魔怔了,但袁绍不允,他也没办法。
袁绍继续看向其他人,然而众人都不言语,包裹一直主战的辛评也是如此。
袁绍心有不快,正要再言,这时田丰出列道:“主公,老夫不才,愿往青州助战!”
看到田丰站了出来,袁绍顿时眉开眼笑,他手下谋臣虽然不少,但最让他放心的就是田丰与沮授了。
“好!”
袁绍很干脆,直接倒了杯酒,往前一送,道:“青州战事,就仰仗先生了!”
田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是那平日的琼浆,今日饮起来却是格外辛辣,因为田丰并不想去青州,甚至不支持袁绍的决策,但是,袁绍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为了尽可能的帮袁绍争取胜算,他只能选择走上一遭。
事情到这里就基本定下了,袁绍又与众人说了一些细节,就打算歌舞酒宴轻松一下,但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入内,向袁绍拜道:“东郡紧急军情!”
袁绍眉头一挑,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的有些发白。
田丰直接上前从亲卫手中拿过信函,打开大略稍了一遍,稍稍松口气,最坏的情况没发生,但也不算乐观。
田丰将书信交给了袁绍,袁绍看罢,脸色稍缓,但怒意不减,一声冷哼,将书信仍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审配小心翼翼的对田丰问道:“东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丰看了袁绍一眼,然后叹息道:“李易在兖州免税,而且大肆宣扬,在河北的东郡百姓也都知道了,于是他们便聚集在府衙,询问此事,本来也不算难办,只要各县统一口径,说没有这回事就可以了,可是……可是没想到,臧洪为了安抚民心,居然在东武阳应允百姓免了今年赋税!”
审配一呆,脱口道:“他怎可如此行事!”
田丰面沉似水,继续道:“然后开阳百姓听闻之后,以为当地县令贪墨,不给他们活路,围了县衙,现在,已经掀起民变,乱民不下万人。”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本来青州就有大麻烦,结果没想到东郡也出问题了,虽然起因与李易有关,但主要还是他们自己人折腾出来的。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袁绍,但他们都知道袁绍心情极差,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过了好一会,袁绍方才咬牙切齿的问道:“谁能为平叛!”
文丑、张郃、高览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齐刷刷起身抱拳道:“末将愿往!”
看到手下将领勇猛,袁绍稍稍欣慰,但旋即就更加郁闷,方才说李易的时候,这些人都不吱声,显然是对李易心里没底。
压下心中不快,袁绍问道:“两千兵马,加上当即守军,十天平叛,然后安抚百姓,谁能做到?”
高览和文丑顿时就怂了,前者感觉十天平叛太难,后者倒是不怕打仗,但让他安抚百姓,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最后还是张郃咬咬牙,道:“末将愿往!”
“好!”
袁绍赞了一声,然后去下佩剑,递给张郃,交代道:“执此剑,包括臧洪在内,一切官员听你号令,务必诛杀贼首,但是,切记杀戮不可太过!”
“末将领命!”
张郃接剑再拜,袁绍点点头,虽然东郡的问题不算太严重,却是再也没有了饮宴的性子,对众人摆了摆手,道:“先以东郡的事情为先,儁乂今日就点兵出发,时间紧迫,大家散了吧!”
袁绍说罢,众人齐齐退下,除张郃有军令在身,先行一步外,其他人都是结伴而行,一边走一边说话,唯有曹操却是另类,独个落在最后,显得很是孤单。
也不是没人愿意与曹操结伴,许攸就来找了曹操,但曹操自豫州战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许攸招呼了曹操几句,聊不起来,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曹操离开袁绍府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匾额,叹了口气,也不上马车,直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好在距离不不远,没多久曹操就到了,然后他一进院门,就看到夏侯惇盛了一盆水,在前院嚓嚓的磨刀,且非常专注,就算曹操进来,夏侯惇也没有注意到。
看到夏侯惇,曹操身上的那种疏离感明显淡了许多,主动上前问道:“元让这是作甚?”
夏侯惇头也不抬的说道:“磨刀!”
曹操听出夏侯惇语气有些不善,但也不在意,正要再问,却见夏侯惇起身,握住长刀猛的一挥,发出呼呼声响,然后双目泛红,盯着曹操,一字字的问道:“我日日磨刀,生怕宝刀腐锈,不能杀人,可孟德呢,孟德的刀如今何在!”
第704章 格局已定
曹操怔怔的看着夏侯惇,好一会都没有言语。
夏侯惇见曹操不出声,眼睛却是更红,把刀往地上用力一扔,伸手抓住了曹操衣领,将曹操扯了一个趔趄,大声道:“在兖州打不过李易,你说到冀州暂避,可以,然后你说袁绍外宽内忌,我等拥兵投奔则必死,故而让韩浩带人投奔袁谭,也可以,你还说食他人米粮,应暂时奉他为主,这我也认了!”
“可是!”
夏侯惇指着曹操的鼻尖叫道:“我以为你只是暂时蛰伏,养精蓄锐,可你看看你,这才多少时日过去,你就如此昏昏沉沉,不思上进,现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可还想着找李易报仇,还是说,干脆就这样混吃等死,等着李易打过黄河,斩下你我首级!”
夏侯惇的语气很凶,不是骂人胜似骂人,这在往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无论是两人的私交,还是两家的关系,都是过命的交情。
一时间,曹操也被夏侯惇吼得有些懵,脸色微微涨红,似是想要发怒,但最终曹操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的推开了夏侯惇的手,自顾自的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夏侯惇见这样都不能激怒曹操,心中越发火大,嘴里骂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曹操喝道:“你知道你现在和谁最像么,关羽!你像极了那时的关羽,可你又不如关羽,关羽最起码时时不忘血仇,有机会就敢对李易放手一搏,此乃大丈夫,我之前看他不喜,我现在却敬重他,可你呢,你倒是最看重关羽,你现在却是远不如他!”
“关羽……”
曹操喃喃了一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哀伤之色,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舍生取义,乃是大丈夫,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是英雄……”
夏侯惇呆了一下,琢磨着曹操的话,又看了看曹操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到了现在,孟德难道还怕死不成?”
曹操没有回答,死,每个人都会本能的畏惧,他也不例外,但是,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拼上性命搏一搏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他已经看不到搏命的机会了,送命的机会倒是有不少。
见曹操不吭声,夏侯惇气急,大步迈开,在前面挡住了曹操的去路。
见夏侯惇等着自己,没有罢休的样子,曹操轻叹道:“今日袁绍招人议论青州之事,我建议袁绍与李易在青州决战。”
夏侯惇闻言,脸上不禁出现了几分喜色,但揣摩曹操的语气,很快,那本就稀少的喜悦马上消散不见,他焦急又问:“袁绍莫不是回绝了?”
曹操摇头,道:“袁绍担心对上李易会有大败,不愿派出河北主力与李易厮杀,只留袁谭本部兵马在青州与李易交手。”
夏侯惇虽然名声不大,却也熟之军事,脸色立刻大变,脱口道:“这岂不是将青州拱手相让!”
“呵呵……”
曹操苦笑了一声,一脸落寞道:“李易大势已成,今日之后天下再难有人阻他脚步,袁绍不行了,你我更加不行,所以……”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书房走,夏侯惇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叫道:“为何不行!”
曹操停下脚步,缓缓解释道:“李易麾下兵马,治下百姓,都已经强过袁绍,若是袁绍有胆量趁着李易立足未稳,果断放手一搏,以河北兵马之精锐,虽然不多,但终归有几分胜算,然而袁绍却是瞻前顾后,……虽然形势的确严峻,但没有舍,哪有得?袁绍舍不得豁出身家性命与李易拼一场,反而让袁谭去试探李易,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唉,输了青州还是小事,只怕今后整个河北都要闻李易之名而色变,上下再无敢战之心,等到李易北上,恐怕就全完了。”
夏侯惇一脸焦急,虽然没有与李易正面交手的经历,但夏侯惇对李易的了解却是一点都不少,最早的时候夏侯惇还能在出身上轻视李易一二,可现在,虽然双方仇深似海,但夏侯惇却绝对不会贬低李易的才能,让袁谭做李易的对手,他都替袁绍的自信脸红。
曹操叹息一声,继续道:“其实袁绍对李易已心生畏惧,但不自知,故而只能用出如此手段,等他将来醒悟,一切怕是都晚了。”
这时夏侯惇也顾不得跟曹操生气了,急切道:“既然如此危险,那你为何不出言提醒?”
曹操转头看着夏侯惇,就跟看智障似的,让夏侯惇很不舒服。
等到夏侯惇错开了目光,曹操方才缓缓说道:“你当此事只有我明白么?袁绍麾下不乏智谋之士,看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只是这些话没人能说,也没有人愿意说,更重要的是说了袁绍也不愿意听,至于我,呵呵,虽然袁绍对我看似亲善,但你别忘了,这亲善是曲意逢迎换来的。”
夏侯惇不是正治白痴,很快就明白了曹操所指,联想到曹操北逃时的愤恨不甘,见袁绍之后,各种委屈求全,还有现在的随波逐流,郁郁寡欢,夏侯惇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冤枉曹操了。
犹豫了一会,夏侯惇还是不甘心问道:“难道袁绍真的必败?”
曹操点点头,道:“除非袁绍能年轻二十岁,不然很难与李易相争了,而且,唉,李易真的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叫人害怕啊!”
夏侯惇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脑袋,确实,李易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规模的基业,真是熬都能把他们这些人给熬到土里去。
心中忽然烦闷非常,夏侯惇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道:“既然孟德已经料定袁绍不能成事,那就应该早做打算,如何?”
曹操不语,夏侯惇又问:“孟德为何不说话!”
曹操苦笑道:“袁绍都没奈何,而我……”
曹操指了指夏侯惇,又指了指他自己,最后点了点脚下的地面,道:“曾经数万精兵,文武贤才济济一堂,但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残喘,脚下房舍也只够一家人遮风挡雨,你说,我们怎么与李易争,拿什么与李易争?”
夏侯惇这时却话锋一转,道:“孟德回来前,路上有人说东郡那边乱了,这不就是个机会?”
曹操先是诧异的看了夏侯惇一眼,旋即就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袁绍手下人做事这么松散,消息刚刚送到袁绍手上,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这还怎么与李易斗?
夏侯惇不知道曹操所想,继续说道:“孟德可以自荐前往东郡平叛,若是不成也不打紧,东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郡守必然撤职,孟德亦可做一任东郡太守,东郡虽然不大,但咬咬牙,也能勉强攒出数万精兵,这不就是机会么!”
曹操深深的看了夏侯惇一眼,他忽然明白,东郡或许才是夏侯惇与他说话的真正目的。
对此曹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河对岸没有李易,给曹操一个东郡,他自信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现在真的不行了。
早在兖州的时候,李易就处处针对他,现在怎么可能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曹操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他去了东郡,李易就算不直接挥兵北上,也会动用种种手段让他不得安宁。
尽管曹操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李易对他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怨。
再提一步讲,哪怕不考虑李易,袁绍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曹操逃到冀州,袁绍不但没有计较他丢了兖州的事情,反而对他嘘寒问暖,这位袁绍赢得了相当多的赞赏,但曹操却是知道,袁绍对他确实有着很厚的朋友情谊,但那是建立在他丢城失地,已经是个废物的前提下,如果他投奔袁绍的时候手下是带着几千人马,曹操可以断定,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袁绍关起来圈养,稍稍凶险一些,丢了性命也是大有可能。
不过,这些话曹操不想与夏侯惇说,因为夏侯惇没有那个隐忍,曾经的同伴如今只剩下夏侯惇一,曹操觉得自己被他骂两句没什么,可如果万一夏侯惇惹上袁绍,丢了性命,曹操觉得自己再也无颜苟活了。
曹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苟活,因为他将关羽、戏忠、曹安民这些人,还有上万将士的死伤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时的曹操不是赤壁的曹操,赤壁之后他还留有余力,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如今却是一败涂地,什么都没了,纵然是曹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曹操对夏侯惇说道:“此事袁绍已经有了定计,张郃率兵平叛,而我所料不差,时候也很可能驻守东郡,所以,东郡就不要争了,轮不到你我的。”
曹操本以为话说道这里,应当就足够安抚夏侯惇,却不想夏侯惇握了握拳头,忽然道:“我不甘心,东郡不成,那我就去袁谭帐下,亲自会一会李易!”
曹操一听,顿时大惊,怒道:“休要胡闹!”
夏侯惇梗着脖子道:“这如何是胡闹了,袁谭兵马虽少,但正因为兵少,李易才会轻敌,以我武艺,未尝没有机会杀了李易,报仇雪耻!”
夏侯惇原本只是心中郁闷,这才突然有此一说,可说了之后,他却是发现这事真貌似有几分道理,李易可能轻敌,他也有可能杀了李易。
尽管,那个可能性非常小。
曹操与夏侯惇打小就认识,看夏侯惇表情立刻知道他是真的动了心,急忙劝道:“休要糊涂,你带兵多年,战场凶险难道还不明白,而且李易行事素来小心,莫说你没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他身边多少猛将,你去了只能送死!”
若是以往,夏侯惇肯定会耐心听曹操的劝说,但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与李易拼命都成了一种奢侈,所以,夏侯惇根本没在意曹操的话,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才能顺利进入袁谭的军中。
曹操心中更急,想了想,沉声道:“前段时间传回消息,妙才等人虽被李易监禁,但医病治伤,李易并未有斩尽杀绝之意,可你若去青州,李易瞧不见你也就罢了,万一知道了你的身份,恼怒之下害了妙才等人性命,几十上百人的性命你可承担得起?”
夏侯惇是个猛人,他自己不怕死,可一说被李易俘虏的人,夏侯惇一下就蔫了。
李易抓的两家族人可不单单是战场上的那些,还有许多来不及撤走的家眷,全都成了李易的俘虏,虽然李易没有干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比如最早曹操的妻女也被善待,可那是李易没生气,真惹恼了李易,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见夏侯惇冷静了下来,曹操叹息道:“罢了,别想着找李易了,如今乱世,妙才他们能保全性命,也算是不错了,至于你我,这仇就算了吧,报不了,强行为之,于人于己都是无益。”
夏侯惇不甘道:“就这么算了?兖州战事你能甘心?而且,我等大好男儿,值此乱世,正当建功立业,岂可就此消沉?”
“建功立业?”
曹操眯了眯眼睛,脸上还带着笑,似乎是想着什么很美好的事情,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被落寞取代,叹息道:“乱世,天下无主,群雄无首,英雄男儿自当闯一闯,搏一个万世公侯出来,然而,今李易一家独大,占据中原,放眼天下,除袁绍再无敌手,奈何袁绍也日渐苍老,不复往日豪迈,唉,在兖州时,我还能与李易放手一搏,但之后格局已定,再斗下去,那就是逆势而为了,无论是对天下,对你我,都无益处啊。”
听着曹操的话,夏侯惇感觉就像是一盆盆的冷水落下,浇得他变体冰凉,他没想到李易对曹操的打击竟然这么大,彻底打碎了曹操的斗志,他想再激一激曹操,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因为李易真的太强大了,强大到叫人不敢抵抗。
夏侯惇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曹操的声音,赶忙抬头看去,却见已经没了曹操的身影,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还有那一把被他丢在地上的长刀。
第705章 交州献礼
陶谦奔赴南阳上任之后,李易又在东海郡停留了足足半个多月方才带着大军启程北上。
这半个月里,在糜竺、陈登、赵昱、曹豹这些人的带头下,徐州官员,无论文武品阶高低,整体上非常配合李易的工作,少数对李易有不满的,比如孙乾这些类人,基本都在李易入城之前就被陶谦批准了辞呈。
对于这些人,李易展现了他宽宏大度的一面,不但没有为难,还送这些人马车、书籍,甚至是路途花销,最大限度的降低了这些人对他的敌意。
当然,李易作为上位者,自然不可能全是温和的一面。
有糜竺和陈登这些“内贼”的配合,在进入徐州前李易就拿到了一张名单,上面都是对他极度不满,公开抨击,甚至是厌恶仇视他的官员以及世家。
李易接管徐州之后,名单上的官员大多辞官归于田园,对于这些人李易没什么好说的,不会为难分毫,但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却是一边在心里骂着李易,一边稳稳的坐在官位上不动弹,这对李易来说就有点无法忍受了。
李易从来都是个有点小气的人,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现在有人一边骂他,还一边吃他发下的俸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于是,这些官员一个不剩,全都被李易借着查账反腐的名头给撸了下去,其中贪赃枉法严重,或者借着权势鱼肉乡里的,都被李易以为民做主的名义给砍了脑袋,少数问题比较少,不至于丢官的,李易就让人从他们的家人亲戚身上下手,结果就是这些被李易撸下去的家伙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李易完全是按照律法办事,根本没有打击报复。
收拾官员之后就是世家,这就更方便了,那些劣迹严重,甚至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直接兵马上门抄家,对于劣迹不大的,李易的手段也相对温和,叫人查一查他们名下的田产与丁口,看看实际数目与官府的记录相差多少,该没收的就没收,然后再瞧瞧家里有没有窝藏凶犯甚至反贼,然而乱世的世家之中,谁家里没几个背着几条性命的猛人?
于是,又是一查一个准,一批站在李易对立面的世家倒了血霉。
这些发生在徐州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有点折腾,但因为准备工作充分,处理起来其实是非常效率的,并没有花费多少经历,许多时候李易喝喝酒,睡上一觉,第二天睁眼就有人把事情给他办妥当了。
真正叫李易在意的事情,却是全都在北边。
首先,按照李易与他麾下文武的预判,袁谭与颜良得知他的到来,且是一路势如破竹,应该主动退兵才是,若是继续固守青州,简直是自绝后路,与求死无异。
所以,李易原本的打算非常好,等袁谭前脚退走,他就带兵接收空城,对外就说这城池是他从袁谭手里打下来的,然后以此跟田楷扯皮,扯到田楷认怂。
可让李易没想到的是,袁谭的确撤兵了,但他只撤了一半,如今袁谭主力全都聚集在了济南一带,俨然一副要死守的架势。
为此,李易特招众人商议,他怀疑袁绍有诈,甚至暗中往青州增派了大军,但几次斥候查探之后,并未发现青州兵马数目有增多的迹象。
李易又怀疑袁谭暗中与对头握手言和,勾结了臧霸或者田楷,共同对抗他这个强敌。
李易疑心很重,担心阴沟翻船,便命人警告臧霸不可自误,这次态度强行,效果更是不错,臧霸似乎感觉到李易即将北上,他已经没了回旋余地,终于表态愿意归附李易,并放弃手中兵马。
只是臧霸额外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李易可以承诺杀尽曹操与夏侯两家族人,为开阳,以及彭城被屠杀的百姓报仇。
对此,李易再三斟酌之后,只答应今后会杀曹操,但曹操与夏侯族人并不会被牵连在内。
三国英雄之中,曹操是李易比较喜欢的,这点还在刘备之上。
可是李易杀刘备的时候有负罪感,而对于曹操,李易或许会觉得可惜,但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分毫的心理负担。
单是曹操一伙人在徐州干的事情,就足够把他的九族灭上好几遍了。
但是,杀曹操是罚,而不是恨,李易还不至于灭人家满门,更何况冲着夏侯涓,还有被他早早预定的曹操那几个闺女,这叫李易怎么下狠手?
所以,李易答应的只是杀曹操一个。
消息送出之后,臧霸很快就有了回复,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李易讨价还价,毕竟臧霸拖到现在才表态,他也害怕要求太多,惹恼了李易,让李易在收拾曹操之前先把他给办了。
然而,臧霸不知道的是,李易收到他回复之后,并没有太过欢喜,李易依旧在猜测袁谭是否用什么条件打动了臧霸,两人联手在青州给他设下了圈套。
李易身边的人也不认为李易的怀疑是杞人忧天,实在是袁谭留在青州的胜算太小了,既然袁谭敢战,必然有所倚仗,怀疑到臧霸身上很正常。
除了这两者,就是青州田楷那边,李易再次提出去青州助战,依然被田楷严词拒绝,坚决不允许李易干涉青州内部事务,这让李易很是不快。
袁谭收缩兵马的时候,田楷就没有追击,直到现在也是按兵不动,摆明就是想看李易与袁谭先做过一场,他好趁机参与,或者是干脆渔翁得利。
就田楷的立场来看,他的做法没错,可李易就是感觉很不好。
虽然李易现在还不愿与公孙瓒敌对,可如果田楷真的不给他面子的话,李易也只能撂下脸皮不要了,反正他与公孙瓒中间还隔着袁绍呢,李易不信公孙瓒的兵马能跨过冀州来跟他打仗。
至于田楷本人,袁谭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松打下小半个青州,这样的人才白送李易也不稀罕。
徐州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坏消息居多,唯一的好消息也被李易怀疑有诈,整体情况不怎么样,但好在李易自身的优势够大,北边的现状并不会对最后的结果有实质性的影响,更不至于坏了李易的心情,因为除青州外,其他地方还是有不少好消息的。
李易最先知道的,是东郡河北诸县发生的民变。
最初听到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多人,特别是徐州本地官员都以为这是李易的手笔,是李易叫人在东郡煽风点火,给袁绍添麻烦。
然而李易自然明白,东郡的事情虽是因为免赋税的事情而起,但真的不是他的安排。
思虑了一番,李易对此事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边偷乐,一边叫人给臧洪写了一封长信,以一副襄侯爱世人的口吻说乱世民生不易,虽偶有叛乱,也是生活所迫,是无奈之举,民心依旧向善,所以请臧洪用心教化百姓,切莫对无辜百姓举起刀兵,只要东郡百姓安好,他李易就替东郡百姓谢过臧洪了。
李易去这封信没什么明确的意义,主要就是给袁绍添堵,他很爱惜百姓不假,但百姓在他心里却有着先后主次之分,最重要的自然是他治下之民,那些不在他治下的,暂时只能抱歉了。
除了东郡,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郭嘉送来的。
大约一月之前,交趾太守士燮备下重礼,装了整整二十辆马车,外加六头大象,由士壹带着北上,作为交好李易之用,并顺便求购纸张。
这一行人一路北上,一路听着李易的各种战绩,最后更是知道李易已经是大将军了,让士壹受了很大的刺激。
于是,士壹一行人到长沙的时候,去见了一趟蔡瑁,商谈之后,士壹这一行使者就改了名目,从交好求购,改成了为大将军贺,打着交州旗号,牵着大象,一路上招摇好不热闹。
郭嘉给李易写信说明了情况,建议李易修改部分对外方略,在今后开始交好交州。
自李易到了荆州,他一直都很在意与周边势力的关系,更是一早就定好了不同阶段与天下各个势力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正是因此,李易虽然一步步的打下了许多的地盘,却从未出现举目皆敌,被天下诸侯围攻的悲催场面。
而交州作为荆州的邻居,李易自然也有着相应的布置。
交州在大汉最南,很是偏远,且道路难行,将交州收入麾下,李易获利很少,反而要担负许多负担,相反,放着交州不管,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军师上,交州都对荆州没什么威胁。
所以李易一开始就对交州不怎么感冒。
当时担任交州刺史的,是名将朱儁的长子朱符,是朱皓的兄长,同样,朱符也是心向大汉的。
因为有个好爹,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的缘故,朱符这人在交州做事很是霸道,虽然是大汉的拥护者,却也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很是不得民心,李易当上荆州牧之后,按说朱符应该主动表示庆贺一下,但事实上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坊间有传言,朱符曾当众嘲笑李易出身,说李易根本就是沐猴而冠。
于是,综合考量之后,李易最终把交州定位在了一个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的关系上,朱符也很“配合”,几年过去,两边的高级别官员基本就没什么往来。
这一情况直到朱皓被许褚撞死发生了改变。
李易担心朱符会兴兵为朱皓报仇,就知会了郭嘉和蔡瑁,让他们在南边加强戒备。
但也只是加强戒备而已,交州位置太偏了,路又不好走,对荆州的威胁非常有限。
然而,朱符的兵马没有北上,反倒是士壹带着礼物来了。
按照士壹的说法,在朱皓死亡的消息传入交州之前,朱符就因为对百姓压迫太过,引发内乱,于混乱中被百姓杀死。
郭嘉在信中告诉李易,士家在交州势力很大,也很爱护百姓,在当地非常有威望,所以,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朱符的死怎么看都有士家的暗中参与,最起码也是知情者,
而且,朱符死后,交州的军政大权几乎全部落在了士家人手中。
郭嘉推断,交州变故中士家扮演的角色或许并不光彩,甚至还是无奈之举,尽管最终获利巨大,但也因此背负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还有李易这个强的不讲道理的邻居在,他们怕是睡觉都不踏实。
所以,郭嘉认为士家割据自立的可能性非常小,这次给李易送重礼,其实就是一种主动服软,找靠山的表现。
于是,郭嘉建议李易当对士家进行拉拢,至少要安抚士家一下,保证交州数年内不出变故,那么等李易打败袁绍,再西进掌握朝廷之后,只需一纸调令,一个侯爵,就能够轻易收服交州。
李易认为郭嘉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记得历史上士燮最后好像是投靠了孙权,而他如今的势力已经远远强过孙权,将来还怕不能收服士燮?
也就是交州太远,管理起来太麻烦,不然李易觉得自己直接任命一个交州刺史,多半也是可行的。
于是,几番斟酌之后,李易上书朝廷,先是对朱符的意外身亡表示了惋惜与心痛,然后又言明地方上不可一日无官,否则民乱再起,恐酿成大祸,幸有交趾太守士燮世代忠良,且为人宽厚有度,礼贤下士,深得交州百姓爱戴,正好稳定交州民心,所以,李易举荐士燮为交州刺史,希望朝廷可以应允。
除去这一封正式上书之外,李易还分别给伏完,以及士燮本人写了信。
李易告诉伏完,他举荐士燮是害怕有人在交州安排人手,对他不利,希望伏完可以让朝廷明白他的苦衷。
当然,这只是翁婿二人的配合,实际上,李易在上书的当天,就以大将军的名义给士燮发了一道正式任命,任命士燮为交州刺史。
李易相信,士燮多半不会拒绝这道任命,而一旦士燮接了,基本就没回头路了。
第706章 臧霸
六月二十,李易带着三万兵马进入琅琊国,五天后,李易的大军到了开阳城下。
“这开阳城之前有多少人?”
大军在城外扎营后,李易便带着少量轻骑在城外查看开阳情况,顺便看看当地风土人情,可是,这一看却是让李易心情颇为沉重,因为他目光所及只有荒草,基本就没瞧见几个百姓,若不是城头上还有零星的几个兵丁不断往他这边张望,李易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一座死城了。
但即便如此,这琅琊治所给李易的感觉也是异常阴森,叫他很不舒服。
糜芳叹息了一声,答道:“开阳乃是大城,本有家户数万,然而曹操那一次直接杀绝了城中百姓,全城活命之人不到两掌之数,而且最后也都疯癫了,唉,后来臧霸虽然有心恢复,奈何陶使君与其不合,不但不愿帮衬,反而设下了诸多限制,以至于直到现在,开阳的元气也恢复不到一成。”
糜芳语气很是低落,随行的徐州籍官员脸色一样很难看,甚至还有愤恨,莫说他们是徐州人,就是随便一个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面对屠城这种事,都不可能淡然处之。
李易又看向城池外面荒废的田地,问道:“即便陶谦不帮衬,臧霸就不曾以田地引百姓在开阳落户?”
糜芳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不清楚,但一旁的曹豹开口说道:“曹操退去之后,臧霸的确打算让开阳恢复生机,也迁了百姓过来,但这里每到夜晚,就会有鬼魅啼哭,叫人心中惊恐,夜不能寐,还有人因此失魂患病,百姓们恐惧非常,都说是冤魂索命,自然就很少有人愿意来了,最后,臧霸几番努力无果,也觉得事不可为,便将驻兵之所改在了临沂,开阳只留下百十来驻兵,而现在的城中百姓,也都是一些实在没有着落的,或者不被官府所容纳之人。”
糜芳与曹豹的话说得李易心里沉甸甸的,甚至他都怀疑,只要扒开脚下的土地,就能找到那些无辜百姓的骸骨。
李易心情不好,目光直直的看着仿佛死城一般的开阳,良久之后对鲁肃说道:“子敬记一下,打下河北之后,我要在开阳有一所别院。”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鲁肃更是急忙劝道:“主公不可,主公万金之躯,此处却是大凶之地,如何能让主公安居?”
“此地凶险,请主公三思!”
“还望主公能以自身安危为重!”
……
其他人也是纷纷劝说李易,都不赞成李易在这里修别院,哪怕这是李易第一次主动提出盖房子。
这年头莫说达官贵人,就算寻常百姓盖房子,那也是要讲风水的,最起码也要让长者来看一看,而李易说在开阳要一个别院,今后多半就是一处行宫,那讲究就更了,一般的风水宝地都不够格,结果李易却偏偏选了这个一个凶地。
李易摆摆手,打断了众人劝谏,解释道:“这一路行来,虽然见过兖州、彭城诸县荒芜,却都不如开阳凄凉,我在此设别院,自然不是为了安逸享乐,只是想要时时警醒自身,也提醒尔等,今后莫要在有如此人间惨祸,否则,我等还有和面目立足天地间?”
李易如此一说,众人脸上尽是敬佩之色,虽然有人依旧觉得李易的安排不妥,却再无人能够劝阻。
李易踱了几步,又道:“子敬,稍后你去信联系郯县,之前怎么做的就不论了,今后琅琊这边该扶持就扶持,该用钱粮就用钱粮,不够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总之要让这边的情况尽快好起来。”
李易眉宇间的神色颇为不善,他自然不是针对刚上任的糜竺,而是陶谦。
的确,陶谦与臧霸关系不好,他不愿意给臧霸便利,但枉顾民生就是他的不对了,而且如此特殊对待,不仅臧霸会越发离心,就连百姓都不会认他。
糜芳与曹豹等徐州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对着李易拜道:“属下代徐州百姓谢过主公!”
李易轻轻点头,然后不做痕迹的看了蒋干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明白这件事情是要宣传出去的,甚至为了衬托李易,踩一踩徐州的前任陶谦也无所谓。
“走,随我进城看看。”
说着,李易就准备带人进城,他的兵马虽然没有接管城池防务,但已经有不少亲卫进去打前站了,所以李易进城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众人应是,正要入城,后方有一骑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对李易说道:“主公,臧将军已经至,军师请主公回营。”
“哦?还不错,臧霸来的不算晚。”
李易低低说了一声,旋即下令道:“我们这就回去,不过我还要更衣,会耽误些时间,子敬先去接待臧霸。”
很快,众人回到大营,李易离开众人,过了好一会才来到大帐,然后就看到位列下首的几个陌生面孔。
看到李易出现,鲁肃对着臧霸示意了一下,臧霸当即一抱拳,对着李易见礼道:“琅琊臧霸,拜见大将军!”
紧接着,臧霸后面的三个汉子也齐齐拜道:“见过大将军!”
臧霸的声音洪亮,很有气势,几乎一个人就盖过了其他三人。
李易笑了一下,微微抬手道:“诸位将军免礼。”
“多谢大将军!”
臧霸等人抱拳起身,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李易,然后第一反应都是这位大将军真的太年轻了。
然后,他们全都下意识的微微低头,因为李易也在看他们,他们不敢与李易对视。
李易最先看的是臧霸,原本李易以为臧霸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武人,但看到真人之后,李易马上就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个莽夫,是读过书的,是有脑子的人。
然后李易就看向臧霸身后。
臧霸在琅琊一带是非常有威望的,聚拢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只是对曹操的那一场惨败,臧霸不光主力兵马全军覆没,麾下将领一样是损失惨重,如今有资格站在臧霸身边的,也只剩下了区区三人。
三人中,前两个李易感觉也可以,虽然具体不好评价,但看气质,感觉上比寻常武将要厉害上一些。
不过,当李易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的时候,他的眉头不由轻轻皱了一下。
那人给李易的感觉不太好,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但李易就是觉得这人油滑,不踏实,不像是个可靠的人。
但李易的皱眉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也对那人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主位坐下,吩咐道:“为几位将军看坐。”
“多谢襄侯!”
臧霸几人再度致谢,又暗暗呼出口气,这才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适才李易虽然只是打量了他们一会,可他们内心压力却是极大的,尤其是臧霸。
在臧霸答应归入李易麾下之后,李易便传令臧霸,让他带着主要部下来开阳相见,臧霸领命来了,但一路上却是非常纠结,他很担心李易会趁机要了他性命。
好在李易的态度还算温和,刚刚鲁肃和他先行见面,又说了一些李易的想法,表露出有扶持开阳的意思,这让臧霸对李易多了许多的好感,虽然心中紧张依旧,但比最初已经好了很多。
心中想着事情,臧霸正要到座位上就坐,就听李易悠悠然问道:“今日看到臧将军,李某甚是欢喜,只是有一事不解,不知将军可能为我解惑?”
臧霸赶忙起身,再次来到大帐正中,躬身拜道:“襄侯尽管开口,末将必然知无不言!”
臧霸暗暗冒汗,因为李易的话语虽然不是杀气腾腾,但也明显不对味,臧霸不知道李易想干嘛。
而臧霸的几个部下,也不敢落座,一个个不安的看着臧霸和李易。
李易瞧着臧霸紧张的样子,没有出言安慰,直接问道:“之前臧将军屡次犹豫,不愿轻易归我麾下,李某甚是好奇,不知将军能否告知,当初是何缘由?”
“这个,末将……”
臧霸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没想到李易居然这种问题,这叫他怎么回答?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说了脑袋就保不住了,但谎言的话,臧霸匆忙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
甚至,臧霸此时想的最多的,便是李易是否在故意找借口发难?
臧霸支支吾吾不能言语,其余三人更是面色苍白,不时还看向账外,也不知是在找退路,还是找刀斧手。
李易看着臧霸,直等到臧霸额头上出现汗珠,这才笑了一声,宽慰道:“臧将军无需紧张,我问其中缘由,非是要为难将军,实是将军新来,我对将军不慎熟悉,正所谓知人善任,这知人在先,我不知将军,如何能用将军?所以,将军有什么想法直言就是。”
李易的语气有如老好人一般,似乎真的只是想了解臧霸一下,但臧霸可不会傻傻的就当真了,他一边迅速思索,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末将不敢揣度大将军心思,之前迟迟不来,更不是不敬大将军,只是,只是……”
吭哧了好一会,臧霸这才在许多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说道:“只是陶使君在时,使唤我等有如草芥,每每身先士卒,功劳却是最少,今襄侯北上,似是要与袁绍交战,霸担心襄侯会将我等兄弟如之前那般做苦役使唤,故而,故而一直心有不安。”
“休要胡言,主公何等英雄人物,岂会如此算计与你!”
臧霸话音刚落,蒯越就开口训斥,臧霸赶忙欠身道:“先生训斥的是,是臧霸见识浅薄,竟然以陶谦行事揣度大将军,实是该死!”
见臧霸认错态度良好,蒯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依旧是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但李易本人却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臧霸,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欣赏。
单单就阅历上而言,李易已经不比官场上那些老狐狸们差了,所以,李易几乎是立时就听出了臧霸的话语中的深意。
臧霸先是借着陶谦捧了他一把,算是拍马屁,然后又借着这个机会给他扣上高帽,免了今后把臧霸部下当炮灰的可能。
臧霸的表现算是聪明,也可以理解,只是,对于李易来说,臧霸的戒备是多余的,相应的,他的马屁一样是多余的。
李易心中明白,臧霸熬到现在无非就是舍不得手中权势,想要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土皇帝罢了。
李易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笑道:“臧将军放心,李某打仗,从来不喜用人命去填,莫说自家人,就是敌方也是如此,因为大家都是大汉子民,自相残杀,胜了也无甚可喜,所以,将军完全无需顾虑。”
臧霸对着李易连连作揖,感谢李易宽宏,倒也有几分真心在其中。
李易又道:“如今将军兵马何在?”
臧霸答道:“未得大将军允许,末将不敢冒犯,此行只带了亲卫二十,余部尽数留在临沂,大将军随时可以带人接收。”
“很好!”
李易眼中透着满是的神色,然后转移视线,看向另外那三人,问道:“我看这三位将军气度不凡,臧将军是不是应当介绍一二?”
臧霸心中舒出口气,也露出笑容,依次指着三人说道:“这是孙康,旁边这位是他族弟孙观,二人都是文武兼备,臧某粗人,平素许多政务都是他二人帮臧某料理,助我良多。”
李易颔首道:“果然,适才我就看两位将军威武之中又不乏静气,原来是文武双全,甚好,甚好,恶来,你亲自去挑两批宝马,稍后赠与两位孙将军!”
孙观与孙康皆面露喜色,他们在意的不是宝马,而是李易的态度,当即双双抱拳道:“多谢襄侯,末将愿为襄侯效死!”
李易哈哈一笑,非常高兴,臧霸同样面露喜色,为孙家兄弟能被李易重视而开心。
臧霸往前一步,指着最后一人道:“这位是昌豨,虽然不及大将军帐下猛将,却是琅琊的第一勇士,且精于战阵,之前与曹操交战,昌豨以二千甲士纵横阵前,曹操虽有万军,却不能奈何。”
臧霸对昌豨的评价很高,可谓力荐,一下就吸引了帐内许多人的关注,暗暗揣摩昌豨是否真如臧霸所言。
李易自然也在打量昌豨,一脸的欣赏,似乎是在为收获猛将而高兴,但是,他的眼眸深处却满是玩味……
第707章 有人天生反骨
对于李易,三国中是有着许多未解之谜的。
比如袁谭攻北海,孔文举为何能稳如老狗,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比如祢衡,这家伙逮谁喷谁,到底是怀才不遇,是不满社会现状愤而呐喊,还是哗众取宠,天生犯贱。
这些问题李易没有准确答案,但多少都有一些猜测,只是无法证明猜测的正确性罢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让李易连猜测都做不到,而这件事的主角正是昌豨。
昌豨最初是贼,后来跟着臧霸上岸洗白,之后依附吕布,曹操来了依附曹操,然而刘备一出现,昌豨果断反曹操归刘备,刘备跑了之后没办法,这才重新回到曹操账下。
由此可见昌豨的人生经历是如何的丰富多彩,但那些都不重要,毕竟徐州的主人来回变,昌豨换老板也正常。
真正让李易理解不能的,是昌豨之后做的事情。
曹操在官渡取得大胜之后,风头一时无二,无数人都想着抱曹操的大腿,可昌豨却是特立独行,他居然在曹操势头最猛的时候选择了反叛。
李易就纳闷了,昌豨就算看曹操不顺眼,也该投奔袁绍,从后面给曹操一刀才是,结果等官渡打完了才选择反叛,图个啥?
这次判断平定之后,曹操没有杀昌豨,昌豨也老实了一段时间,可是,他却是在曹操搞定冀州,名望再次上升到一个新台阶的时候,又一次选择反叛。
这一次昌豨很不幸,或者说终于折腾够了,被于禁斩首。
昌豨这样的经历让李易看一次牙疼一次,他就想不明白了,起兵造反都是有诉求的,名利忠义,大抵都是这些,再不济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可以理解,最起码也算是个理由。
但昌豨反叛曹操是图个啥?
李易都怀疑过那家伙是个智障,但今天看到昌豨本尊,这人的智商显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这个问题就难住了穿越者。
李易并不介意招安历史上有背叛污点的人,比如陈登,比如糜芳,特别是后者,那真是声名尽毁。
但李易却不介意,因为李易会去思考背叛者背叛的原因,然后进行分析,分析自己是否能通过布局安排,最大程度消灭可能让那些人背叛的条件,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原本的背叛者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忠义之士。
通过这种策略,李易可谓是无往不利,收服了许多有着背叛经历的人,但今天,却是遇到了一个特殊存在。
昌豨,李易都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背叛的曹操,根本无从下手,这还如何防患于未然?
至于是否要深入剖析一下昌豨的内心世界……
李易的确好奇,只是昌豨又不是美女,哪有资格让李易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何况还要担着风险。
“虽未见过将军武艺,但我是信得过宣高的,既然宣高如此褒奖,将军武艺必然不差,恶来,取我宝刀赠与昌将军!”
“多谢大将军,不,多谢主公!”
对于李易的热情,昌豨非常开心,甚至干脆开口喊了主公。
见昌豨这般上道,李易身边的人都投以了赞许的目光,但孙家兄弟却是略有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个改口应该让臧霸做表率才是。
臧霸本人倒是没什么,他觉得昌豨就是一时太激动了,小事无需计较。
在场除李易之外,也就典韦察觉到了一些不妥,因为李易手里的好刀全都送人了,剩下的虽然也不差,但对上李易的身份就不够看了,所以,典韦马上就明白,自家主公其实是不待见这个昌豨。
然后典韦再看看旁边开始露出欣慰笑容的军师,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李易对三人的赠礼,表达了足够的善意,而李易的部下除去蒯越那一声明显故意的发难,也没有人为难臧霸他们,至于臧霸等人更是非常乖顺,双方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让这场见面生出波折。
于是,在欢快的气氛中,李易下令摆酒饮宴,账内气氛再度高涨,在双方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几杯就下肚,俨然就已经成为了老朋友。
酒过三巡,李易借口散散酒气,离开了大帐,并让典韦将臧霸也喊了出来。
臧霸跟着典韦,很快就在大营边上看到了李易,李易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旁边还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拜访着酒具,显然所谓散散酒气,只是换个地方,换个人,再喝一阵罢了。
臧霸心中既有高兴,也有紧张,快走几步来到李易身边,躬身道:“主公!”
李易一指旁边的木墩,说道:“宣高,坐,恶来,你也坐。”
两人依言坐下,不用的是,典韦很自然,他经常与李易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但臧霸就比较紧张了,虽然李易的动作很随意,似乎是在显露亲近,可臧霸却不敢理所当然的接受。
明明是个魁梧壮汉,但臧霸只有小半屁股坐在木墩子上,而且落座的第一时间就给李易与典韦先后斟酒,明显有奉承之意。
李易忽然有些理解臧霸的犹豫了,臧霸自己在琅琊的时候,虽然有过惨败,兵力不多,百姓不多,但最起码自在,只要别脑子一热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基本不会有人与他唱反调,可现在呢,低头哈腰干脆就成了求生本能。
心中转着念头,李易对典韦说道:“恶来今后可多与宣高走动,宣高乃是良将,对你有益处,而且,宣高对军中诸事也有许多不熟悉,我闲暇有限,你要多多帮衬。”
臧霸眼前不由一亮,李易之前虽然表现了不少的善意,但那些善意多少都有点虚,是能够翻脸不认人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李易是亲手帮助他梳理关系网。
对臧霸这样原本自成一系的人来说,让他加入李易麾下,事后被处理掉只是众多麻烦众多的一种,其他头疼事还有很多,特别只能吃闷亏的那种。
比如李易很公正,愿意为他撑腰,但倘若某某敬酒屡屡无视他,某某看他总是面带不屑,某某给他考核的时候给他一个中下,这些事情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小矛盾,但对臧霸而言,却完全能够毁了他的仕途,而且只能吃哑巴亏,根本没法子告状。
李易显然也是明白这种清晰存在的,所以,李易特意介绍了典韦给他认识,那么将来臧霸如果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受了委屈,却又不方便找李易告状,直接找典韦帮忙站台就可以了。
世人都知道典韦品阶虽然不高,却是李易最最信任的人,只要他愿意出面,臧霸绝对不会被人欺负。
臧霸感激了看了李易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这一杯,敬主公!”
“这一杯,敬典将军!”
臧霸连着喝了两杯,李易与典韦也很给面子的喝了一杯,放下之后,这次李易亲自给三人满上,笑道:“我叫宣高出来,主要是想问一些事情的。”
臧霸赶紧表态道:“末将必然知无不言!”
相比上一次,这次臧霸说知无不言的时候要真诚的多。
感觉到臧霸的变化,李易很满意,问道:“袁谭那边的动向,你可清楚?”
见李易说起军务,臧霸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认真道:“启禀主公,末将虽然未曾直接与袁谭交手,只是以骚扰为主,但因为担心会遭遇袁谭反击,所以一直都派人密切关注袁谭的兵马动向。”
瞧了李易一眼,见李易微微颔首,臧霸便继续说道:“袁谭从临淄撤兵后,便一路退回了济南,先是在土鼓县驻军,然后又往后撤到了东平陵。”
讲到这里,臧霸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袁谭的撤军在他的意料之中,李易大军北上,袁谭不可能把大后方的软肋暴露在李易的面前,故而撤兵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袁绍居然没有支援,让袁谭只凭自己对抗李易的大军,而且,袁谭就算抵抗,也应该在最前线的土鼓县才退,结果袁谭却是额外退了一步,将土鼓县让出来,明显是送了李易一个桥头堡。
心中思索着,最后臧霸说道:“看袁谭动作,似乎是铁了心要与主公一战。”
李易微微点头,问道:“宣高讲的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宣高觉得,袁谭与我交战,他的胜算能占到多少?”
臧霸很是干脆的说道:“袁谭能有今日,全是仰仗其父辈,哪能是主公对手。”
李易大笑道:“莫要吹捧,我叫你说的是双方战力。”
臧霸嘿嘿一笑,这才答道:“袁谭胜算最多有两成,而且,这两成还是天意。”
李易又问道:“那换做是你,只有两成胜算,你可敢一战?”
臧霸摇头道:“除非没了退路,否则纵使破釜沉舟,也难有胜算,而现在袁谭明显还留有退路,非要与主公交手的话,人心思退,那胜算就更低了。”
李易深以为然,又道:“这么说来,袁谭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我怀疑他有所仰仗,宣高以为如何?”
这次臧霸没敢轻易开口,因为袁谭的操作他真的看不明白。
李易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不瞒宣高,最初得知袁谭没有退兵的打算,我还以为他与宣高达成了默契,准备联手对‘敌’。”
李易只是随口一说,臧霸脸色却是骤变,急忙起身道:“末将与袁谭绝无瓜葛,还请主公明察!”
李易拉住了臧霸的手臂,安慰道:“你这是作甚,我之前的确有所怀疑,可宣高都亲自入营,我岂会因为无端猜测对自己人生疑?宣高真的多虑了。”
臧霸讪讪笑着起身,过了好一会他才确定李易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不是在试探敲打他。
因为,之前袁谭的确拉拢过他,甚至还大包大揽的许了他一个徐州刺史的位置。
相比李易,袁谭真的很大方,李易的使者只是不断的说着李易的英明神武,许诺之后肯定会重用,然后前途无量等等,但实质性的好处,却是一点都没说。
当时臧霸也有过彷徨,差点就选了袁绍,毕竟袁绍的许诺实在太诱人了。
但犹豫再三,臧霸最终还是倒向了李易。
李易的势头太猛,臧霸缺少与李易正面为敌的勇气,而且他在心里做了一番对比,觉得袁绍能击败李易的可能性很低,他跟着袁绍很可能是玉碎的结果。
试想这一战袁谭败了,袁谭逃回河北老巢,可他呢,他的根基在徐州,他要是去了河北,将会成为无根之萍,根本不会被重视。
而且,臧霸也对袁谭提出了同样的要求,说自己要杀曹操与夏侯全家,袁谭考虑了两天,然后才回复说可以考虑,但不确定,总之就是模棱两可的话。
这让臧霸悚然一惊,又联想到死的莫名其妙的前任冀州刺史韩馥,他最终彻底绝了投靠袁绍的心思。
安慰着让臧霸再次坐下后,李易问道:“你距离青州比较近,消息也灵通,在你看来,袁谭是否与田楷有勾结?”
臧霸已经定下心神,认真思索之后,有些歉疚的说道:“属下对此也有所怀疑,还特意让斥候深入查探,但一直也没发现什么异状,所以,并不敢肯定此事,还请主公见谅。”
李易稍稍有些遗憾,他虽然信心满满,可袁谭的迷之自信也让他不敢大意,思来想去,李易觉得可能存在变数的只有田楷了,可偏偏又没有证据。
最后李易摇摇头,抛开的烦恼,既然判断不出袁谭与田楷是否有暗中勾结,那就当他们有勾结好了,这样就简单了。
想通之后,李易脸上再度露出笑容,看着臧霸问道:“宣高可知道,我从一介白身,到今日成就,仰仗的是什么?”
臧霸对这忽如其来的话题转变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称赞道:“主公文韬武略,更有识人之能,今日成就,乃是必然!”
李易笑道:“的确,我有识人只能,所以我一看到宣高,就知道宣高乃是上将之才。”
“多谢主公褒奖!”
臧霸赶忙拜谢,脸上满是喜色,对于李易的识人眼光,已经没人会怀疑了,臧霸更不觉得李易会因为他砸了金字招牌,所以,李易说他是上将,今后必然就是上将。
然而,李易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臧霸一下如坠冰窖。
只听李易问道:“我想考教一下宣高,如果明知道有人虽然才干不凡,奈何脑后生有反骨,造反必叛,那么,宣高以为应该如何处置?”
第708章 谢主公不杀之恩
臧霸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蒙了,等稍稍回神,想一想李易说的话,干脆脸色煞白。
正所谓当局者迷,李易先是夸他有上将之才,然后又说有人才干不反,但生有反骨,这在臧霸看来,李易明显就是在说他!
这一刻臧霸非常害怕,他就是因为不认为自己能挡住李易,所以才选择的归附,现在兄弟几个进了李易的大营,更是生死全凭李易拿捏,结果李易忽然发难,这叫他如何是好?
若是让臧霸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或者多一些时间细想,他肯定能发现李易其实是另有所指,但让他自己直接面对,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全都是各种糟糕的后果。
臧霸觉得自己很冤,很委屈,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什么舍生取义的豪杰,却也绝非随时都能翻脸来一刀的小人,在决定投效李易之后,臧霸是真的打算好好跟着李易干的,而且出去初来的紧张之外,李易各方面也确实很好,臧霸觉得值得自己效忠,但李易却说他天生反骨,这真的让他太难接受了。
臧霸有些心冷,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黯然离开位置,对李易重重拜道:“臧霸虽非圣贤,却也知晓仁义,对主公绝无二心,主公若是觉得臧霸心怀不轨,霸愿一死以证清白,只请主公莫要牵连其他人!”
说罢,臧霸直接就是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看的李易与典韦一愣一愣的。
天地良心,之前李易的确有故意吓唬一下臧霸的意思,这不是恶趣味,而是必须流程,不然臧霸之后很嚣张怎么办?
但敲打也是有限度的,除非双方已经非常亲密,像是典韦魏延那种,李易随便怎么打趣都没事,否则很容易让部下生出不该有的负面情绪,那就不是李易希望看到的了。
“宣高这是作甚!”
李易哭笑不得的上前亲自将臧霸扶了起来,在臧霸几乎已经要含泪的目光的注视下,无奈解释道:“宣高多心了,我所指的,另有其人啊。”
臧霸之前的情绪起伏有些大,又听李易这么一岁,
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的,直直的看着李易,好一会才确定,自己可能是真的误会了。
只是,误会虽然解除,但情绪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平静的。
臧霸看着李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易叹息了一声,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我之所以找你说起此事,因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你的部下昌豨。”
臧霸先是一怔,旋即惊呼道:“这如何可能!”
在臧霸心里,昌豨虽然不像孙家兄弟那般靠谱稳重,却也是个不错的伙伴,敢打敢拼,是个猛将,即便有些小缺点,但也远远不到天生反骨的程度。
在这个时代,天生反骨根本就是最最糟糕的评价,甚是说是恶毒都不为过。
看到臧霸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李易轻叹道:“从洛阳至今,我看人从未有过差错,昌豨也不例外。”
臧霸脸色变了变,也就是他与昌豨是熟人,本能不相信昌豨是那么差劲的人,可是,如果李易对另外一个人说呢?
李易的识人之能可是全天下公认的,李易说昌豨生有反骨,莫说昌豨在李易这边待不下去,就算昌豨跑到河北那边,袁绍也一样不会用他。
于是,臧霸不禁有些恍惚,难道李易说的是真的?
李易继续说道:“我与昌豨从未有过交集,更谈不上仇怨,而且,昌豨虽是勇将,但对我来说,并非不可或缺,更无分毫威胁,宣高以为然否?”
臧霸艰难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易的意思,这是在表明,人家是就事论事,而不是故意针对昌豨。
想到这里,臧霸心里却是更慌了,抛开最初的紧张,现在细细想来,他已经越发相信李易的话了,即便不考虑李易本人的信用,单单就双方的身份地位,李易都没有故意坑害昌豨的必要。
私人方面,女人、钱财、能力,昌豨没有一样是李易特别在意的。
公务上就更别提了,就算李易要对他们这伙人下手,也应该对他这个当头的动手才对,完全没必要从其他人身上搞迂回战术,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臧霸想着闲着,表情开始挣扎、纠结,以及痛苦,片刻后全都化作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莫名神色。
李易看着臧霸的变化,他非常理解臧霸的表现,这种事情换谁遇到都不好办。
但是,李易还是问道:“宣高可是已经想明白了?”
臧霸剧烈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一咬牙,拱手道:“末将不敢质疑主公决断,只是昌豨实在,实在……还请主公开恩!”
臧霸很想为臧霸求情,但李易一句天生反骨,已经将昌豨的一切可能给堵死,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求情。
李易面露欣赏之色,相比一个果断狠辣,在利益面前毅然抛弃昔日的同伴的狠人,他更想看到一个虽然不甘平凡,但依然有着人味的臧霸。
笑了笑,李易说道:“宣高应该知道,我军中校尉以上军职,正式上任之前都要在南阳书院走上一遍的。”
臧霸点头,有些低落的说道:“末将知道。”
李易又道:“原本我的打算是让你们几人全都去南阳,但因为青州的情况与预计有出入,所以,我准备让你暂且留下,孙观、孙康、昌豨他们三人先行去往南阳。”
臧霸还是点头,却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昌豨这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现在可以乱世,李易想悄悄的杀个人真的太容易了,至于孙家的两人恐怕还会傻乎乎的给李易当见证人。
李易可不知道臧霸将他脑补成了黑恶老大,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们三人到书院之后,我会暗示陶谦,让他故意为难昌豨,大概就是以能力不足,不能胜任为由,不予昌豨职务,将他留在荆州。”
听到这里,臧霸面露诧异之色,他本以为李易要除掉昌豨的,可现在看来,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
李易继续说道:“你们几人领军投奔,我自然要有所表示,所以,我准备借此名义在南阳给你们划一个农庄,然后,呵呵……你们几人都要在军中任职,庄子无人搭理,所以,被陶谦打压的昌豨刚好就有了去处,让他去打理那边庄子,虽然不能名声显赫,却也可以富贵安康,如何?”
李易说完,臧霸的表情就明显绷不住了,脱口道:“主公难道不杀昌豨?”
李易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他?”
臧霸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主公不是说他生有反骨,如此隐患,自然是,是……”
剩下的不留后患几个字臧霸实在是说不出口。
李易哈哈道:“宣高所言不差,昌豨既然生有反骨,自然是杀了最合适,只是可惜了,时间不对,我却是杀不得的。”
臧霸不解,不明白这与时间有什么关系,但他毕竟听到李易亲口说不打算直接杀昌豨了,紧张的心稍稍放下,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主公,这是为何?”
李易伸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道:“这天下之争,容不得疏忽大意,为达目的,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昌豨这种不仅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还会添乱的人,我断无留着他的道理,或明或暗,刺杀可好,下毒也罢,甚至是假借他人之手,只要能除掉他,都可以。”
臧霸听得一阵冒汗,作为一个从底层打拼起来的武官,臧霸并不迂腐,杀人手段他是见得多了。
可李易不一样,李易是天下头一号的诸侯,他说出那种不择手段杀人的话,而且还说的那么自然,这就让臧霸很难接受了。
李易继续说道:“然而,如今昌豨随你一起入我麾下,是我部署,自然就不能杀了,因为无所不用其极,对付的是外人,而不是自己人,尽管我对昌豨不喜,会打压他,甚至干脆不让他入仕,但只要他一日无罪,我就不会杀他,这其中差别,你可明白?”
臧霸并不愚蠢,在冷静下来之后,马上就明白了李易的苦心,不由一阵感动。
“末将替昌豨谢主公不杀之恩!”
臧霸对着李易深深一拜,他原本只是觉得李易厉害,就前程而言,这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比手段更厉害的,是李易的人品。
像臧霸这样的新人,他对将来固然有着许多的憧憬,但也有着许多的额不安,之前李易的安抚就起到了非常不错的作用,但现在,更是彻底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连天生反骨的昌豨李易都不会随意加害,那他们这些武将们只要用心做事,别想着造反,以后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想到这里,臧霸再拜,道:“主公仁义,臧霸今后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易脸上满是微笑,不过他忍着没有笑出声,伸手把臧霸扶了起来,道:“将军大概还不知道,我这里为将者若是轻易行险,不但无功,反而还会有过啊。”
臧霸不是很理解,但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
李易又道:“昌豨的事情就这样定了,而且知道的只有今日三人,对其他人你当好好隐瞒,否则若是传出去,就算我不杀昌豨,他也难以活命。”
臧霸连连点头,对于这点他丝毫不怀疑,到了李易这地位,手下没人自动给他排除隐患是不可能的,甚至臧霸现在都感觉庆幸,要不是李易亲自找他谈话,恐怕哪天昌豨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想到李易的身上去。
臧霸赶忙表态道:“请主公放心,此事属下必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让昌豨知晓,而且之后属下也会劝说,让他安心经营庄园,不要生出他念!”
李易微微颔首表示满意,但跟着就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或许会比较残酷的可能,但很快就释然。
如果昌豨真的是那种天生反骨的人,李易感觉就算让他当个富家翁也是不会安生的,区别是造成的影响大小罢了。
而且,这种人私心往往很重,再加上臧霸他们很快就会与昌豨成为两种道路上的人,昌豨又帮他们经营庄园,李易不信昌豨不在钱财上动手脚,那么他们很容易就会闹出矛盾,甚至成为仇敌,如此,只要稍稍推动,那家伙最终多半还是难逃一死。
没错,李易压根就没想让昌豨这个隐患活着,只是为了臧霸等人的感受,不好亲自动手罢了,现在通过一些小手段,给昌豨判了死缓,还得到了臧霸的忠心,简直不要太划算。
说定了这些事情,李易就与臧霸回了大帐,与之前不同,臧霸的精神面貌明显有了改变,自信了许多,也健谈了许多,这让众人稍稍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李易与臧霸说了什么,将他收心了。
而臧霸的几个兄弟更是非常开心,臧霸混的好,他们前途才会光明。
于是,臧霸语重心长的对几个好兄弟开始展望未来,并且非常仗义的担负起了留守的任务,将最先转正成为正式将领的机会让给了几个好兄弟。
最后,看着那几个人一脸感动的模样,李易只能暗暗感慨,果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之后的事情非常顺利,有臧霸的配合,李易的大军来到临沂,平平安安的接收了臧霸麾下的兵马。
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李易并没有直接将这部分兵马打散,而是直接安插军官,拨给了魏延统领,而臧霸除了配合整军之外,主要时间都是留在李易的亲卫营。
李易虽然已经比较信任臧霸,但也害怕臧霸玩的是苦肉计,坑他一把,总之小心无措。
之后,李易的大军转入泰山郡,然后从泰山继续北上,进入了济南,也就是青州地界。
原计划李易的大军是要进驻土鼓县的,但是,在靠近土鼓之后,李易的大军却是忽然调转方向,在靠近东平陵的野外扎营。
扎营的第二天,袁绍的使者,郭图,再一次登门求见。
第709章 恶贼,不得好死
“不见!”
李易切下一块烧得香喷喷的鹿肉,放在口中,嚼了嚼,眉眼间露出享受的神色,但说出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回绝了郭图的求见。
虞翻拱手问道:“那,还是由属下招待?”
李易又抿了一口鹿血酒,笑道:“这种事情自然是仲翔最为合适,不过记得要给郭图些面子,这位可是袁绍心腹,将来说不得还有大用,关系可千万不能坏了。”
此时众人都在帐内用饭,顺便说着事情,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听到郭图求见的消息,包括李易在内,所有人都不感觉意外,因为双方虽然剑拔弩张,实际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但双方却一直都没彻底撕破脸的意思。
李易暂时不想与袁绍全面开战,袁绍更是后院不宁,不愿意两头受难。
不过随着李易带大军北上,这一切即将发生改变,那么,袁绍派个使者,争取以和平手段解决青州问题,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对李易而言却不是如此,青州是他志在必得的,而袁谭不退,这对李易来说就没有谈的必要了,那么双方见面除了掰扯那些没有道理的道理,其余一点意思都没有。
虞翻领命,便准备去寻郭图,荀攸却忽然道:“且慢!”
虞翻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李易,而李易则是看向荀攸,问道:“先生莫不是以为有何不妥?”
许攸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又思索了一会方才说道:“属下认为,郭图此来非是为了让主公退兵,因为此事显然不能达成,所以,郭图怕是想要借着让主公退兵,另有所图。”
“哦?”
李易眨眨眼,感觉荀攸说得有道理,又问道:“那先生是想让我亲自去见见郭图?”
荀攸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主公如今兵力占优,郭图想要使计,无非就是疑兵,骄敌等等,主公不做理会便可,但是……”
荀攸看向虞翻,笑道:“主公不能中计,却不代表仲翔不可以。”
荀攸说罢,李易当即恍然,虞翻同样也听明白了,问道:“如此,那属下就对郭图不客气了?”
“莫要太过,多少留些面子给人家。”
李易忍着笑意,嘱咐了虞翻一句,随后想到了经过的土鼓县,正了正神色,道:“之前袁谭让出土鼓县就非常蹊跷,现在明知道我不会退兵,却还派出使者,可见袁谭虽弱,却是有着谋划的,诸位,不可轻敌大意!”
见李易说的郑重,帐内众人也都收起了脸上笑容,齐齐称是。
李易又看向糜芳,问道:“我们过土鼓而不入,之后城中可有异常?”
糜芳一脸歉疚的说道:“属下无能,未免被察觉,不敢过多加派人手,所以直到现在,也没发现城中有何异样。”
李易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但也没有责怪糜芳,因为这年头的人平均文化水平太低,信息闭塞,搞情报工作许多时候比打仗都难,若不是有着糜家的商路支持,他的情报网现在恐怕还在起步阶段。
“田楷那边如何,最近可有异动?”李易又问。
糜芳答道:“袁谭退兵后,田楷收复临淄,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
李易微微蹙眉,道:“也多多关注一下田楷,我入青州,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糜芳点头答应,正要坐下,蒯越忽然到他身边小声问了句什么,糜芳又回了两句,然后糜芳脸色就极为不自然,看看李易,又看看帐内众人,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糜芳的表现太明显,众人都看出了他的异样,李易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李易却不发问,就静静的看着糜芳,等他主动开口。
糜芳原本是想私下里与李易谈的,但李易看的他尴尬,没办法了,只能无奈拱手道:“主公,适才军师提醒,属下想起一桩趣事,或许与主公有关。”
李易撇了蒯越一眼,蒯越面色如常,似乎从来不曾提醒糜芳一般。
李易心中不由更加好奇,问道:“到底什么趣事?”
糜芳轻咳一声,说道:“袁谭在土鼓停留时候,有兵马抢夺当地百姓米粮,百姓敢怒不敢言,于是,袁谭兵马离开后,百姓欢喜之余便说这都是主公的威势,是主公让袁谭不敢继续在土鼓造次,故而主公虽然未至,但在土鼓名声却是极好,”
李易表情不变,他知道,重点肯定在后面。
果然,只听糜芳继续说道:“那些赞扬主公的人中,又一人极为特殊,乃是一途径土鼓的歌女,每日都以主公昔日逸事在坊间传唱,比如斩华雄,比如诛董卓,只是数日时间,便赢得许多赞誉。”
李易尽量维持表情不便,但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自得,当然,也有微不可查的些许不好意思。
帐内其他人也是面有得色,感觉与有荣焉,但极少数几个反应快的,却是已经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据说赞颂主公的那名女子容貌极美,加上又是为主公扬名,一时间仰慕者无数,许多豪门大户有意求娶,甚至许下千金重聘,但全都被那女子回绝,有人问其原因,那女子直言今生只愿侍奉英雄,若不见英雄,宁愿终生不嫁!”
说到这里,糜竺直接低下头去,但帐内许多人却都看向李易,神色暧昧,毕竟李易那点爱好大家都清楚,这次更是送上门的好事,若是成了,说不得将来还能被传为一桩美谈。
善于体察上意的魏延更是直接说道:“属下以为主公应当与民同乐,既然土鼓女子心慕主公,主公何不允其一见,成其心愿?”
魏延说罢,当即就引来许多人的暗骂,觉得这家伙果然是不愧是送女人上位的,当然,也不乏有人暗道一声可惜,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们怎么就没能先想到呢?
然而,这些人光顾着想如何讨李易欢心,却没注意到,蒯越荀攸等几个智谋之士的脸上早已没了笑意。
李易初时也有些得意,但很快的,他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荆州,那是非常正常的,在徐州也可以理解,可青州……
李易对青州从来都没有丁点的恩惠,少部分对他有好感是正常的,但一大群人都对他有好感,那就有些奇怪了。
没有理会魏延的马屁,李易对糜芳问道:“那女子几时出现在土鼓的,又是几时开始扬名?”
糜芳拱手道:“因为早先未曾关注,那女子出现在土鼓的时间属下不能确定,但属下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在袁谭离开之后,才在土鼓有了名气。”
“果然,果然如此啊,呵呵……”
李易喃喃了一句,脸上已经没了笑容,见李易如此,原本还觉得有趣,想要起哄的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妥。
能出现在李易大帐的人都不是蠢货,略一思量,都想到了一个很糟糕可能,尤其魏延,更是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魏延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糜竺在这里当众说出来,而是他听说了那女子的名声,然后寻来献于李易……
那种后果他真的承担不起。
李易面沉似水,道:“那女子现在还在土鼓?”
糜竺躬身道:“最新消息是昨日的,应该还在。”
李易点头,看向魏延道:“文长?”
魏延急忙起身,大声道:“末将在!”
“你带兵两千,不,两百,去土鼓将那女子请来,若她有同伴,一并带来,切记要以礼相待,知道么?”
魏延重重抱拳,应道:“请主公放心,属下现在启程,今晚就将人带到!”
说罢,魏延见李易没有再吩咐,转身直接小跑着离开了大帐,虽然没有犯错,可魏延还是感觉心虚,觉得自己应该将功折罪。
魏延离开之后,李易看向蒯越,问道:“军师之前是如何想到此事的?”
蒯越无奈笑道:“袁谭兵少,田楷力弱,他们想要胜过主公,难免会用些卑劣招数,而主公……主公素来勤政自律,所以,除此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办法对主公不利,故而试着问询子方,不想还真有所得。”
李易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他感觉蒯越比典韦的脸皮要厚多了,明明是因为好色被有心人盯上了,结果到了蒯越这里,愣是在他的好色前面加了一个勤政自律。
虽然李易感觉这说法也没错,但依旧感觉脸色。
李易看向其他人,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显然不愿意对此多做评价。
李易深吸口气,觉得面皮这东西确实没啥重要的,于是说道:“此事多半有着蹊跷,只是不知背后的人是袁谭还是田楷,等魏延将人带回来之后,除那女子,其他人军师安排审问一下,无事也罢,有事全都砍了。”
“喏!”
蒯越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属下以为主公还是先不要接触那女子的好,万一他们真的想要对主公不利,岂不危险?”
李易摆摆手,一脸不在乎的道:“放心,莫说此事已被识破,即便没有,他们也伤不到我的。”
见李易如此自信满满,蒯越暗道一声果然,然后就不再劝阻。
帐内的其他人,也对李易的爱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自家主公居然连刺客都不放过,这点一般人真的比不了。
……
时间到了傍晚,魏延就带着人从土鼓返回,没等审问就报告李易,土鼓城中的歌女确实意图行刺李易。
那歌女并非孤身一人,同行还有七八个伙伴,魏延邀请她为李易献唱,初时非常顺利,那些同伴也是欣然随行,但到了半路上的时候,一个小厮忽然跑出队伍,痛哭流涕的告诉魏延,说他们是收人指示,准备以歌女美色吸引李易,然后伺机行刺。
那一行人见有人半路反水,当即就要四散奔逃,但魏延早就有所准备,轻易就将他们包围,除了两个在争斗中被杀死外,其他尽数生擒。
魏延在押解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审了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地位不高,只知道有人要害李易性命,但对于主事之人是谁,却不清楚。
于是,魏延将那些人转交给了蒯越,至于那个女子,魏延寻了几个妇人收拾了一番,送入了李易帐中。
李易帐内,依旧是鹿肉和鹿血酒,最近一路往北行军,军中斥候探路时候猎了不少的野味,军中将士的伙食改善了许多,李易这位主公自然不例外,而且华佗还给他调了许多的鹿血酒,说是冬天喝了暖身,李易尝了尝感觉不错,也就等不到冬天了。
只是,这鹿血酒喝多了,有点热。
此时李易大帐内的闲杂人等都已经退下,只留着李易与那个女刺客。
说是女刺客,是有些不合适的,因为那少女的身子虽然不是瘦巴巴的那种,却也异常纤细,直追貂蝉,就李易的经验来看,她这样的黄月英能一个打仨。
但是,与少女柔弱体态不同的是她的神色。
少女被送入大帐后,李易一边打量她一边喝酒,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少女始终昂着头,闭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仿佛生死看淡了一般,根本不怕李易。
这让李易非常奇怪,魏延说错一句话都害怕呢,她凭什么不怕?
将杯中酒饮尽,李易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他起身来到少女面前,近距离的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是极美的,如果用她来对自己施展美人计,前半部分肯定是能够成功。
感觉到李易靠近,女子睁开眼睛,眼睛很漂亮,只是其中神色却透着厌恶,看了李易一眼,然后就再度闭上,仿佛李易有多膈应似的。
李易呵呵了一声,问道:“据你同伙招供,你叫来莺儿,本在洛阳居住,洛阳大乱之后逃入中原,之后似乎被什么人收留,直到近日才出现在土鼓,是也不是?”
来莺儿不理会李易,李易也不着急,继续说道:“你这个名字我有些耳熟,似乎是在那里听说过,但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并不重要,我只是奇怪,我与你并无交集,更谈不上仇怨,你为何要设下圈套暗害与我?是私仇,还是受他人指使?”
来莺儿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李易等了一会,皱眉道:“你若不说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来莺儿身体微微一颤,依旧不语。
李易冷笑一声,喝道:“恶来!”
一阵脚步响起,典韦在帐外隔着帘子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李易下令道:“去,将那几个意图对我不利的家伙凌迟!”
说罢,李易还很贴心的对来莺儿解释道:“知道什么是凌迟么,就是一刀刀割肉,每天一千刀,参汤吊命,三天割满三千刀,然后再死!”
来莺儿只是一个少女,哪里听说过这么恶毒的刑罚,当即面色煞白的对李易斥道:“你这个恶贼,你不得好死!”
第710章 卑鄙无耻
恶贼,不得好死……
类似的字眼李易已经许久没接触过了,更别说,还是如来莺儿这般当着面的骂他。
大帐外,典韦怒意勃发,本能的拔刀,差点冲了进去,然而想到李易之前的交代,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大帐内,李易也有些发愣,他没想到来莺儿胆子这么大,都阶下囚了还敢这么不客气的骂人,难道她就不怕死?
而且,更让李易意外的是,来莺儿的声音中非常悲愤,比较恨意更甚三分,李易觉得自己就算杀了她全家大概也不过如此。
李易呵呵笑了一声,虽然笑声有些无良,却是没直接动怒,如果是个男人这么骂他,肯定大耳刮子就过去了,但美女嘛,是有特权的,打坏了亏的还是他自己。
来莺儿敏锐的察觉到李易的不善,心中一阵恶寒,下意识的抱了抱手臂,但眼睛依旧倔强的瞪着李易,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更别说是求饶。
李易是真的纳闷了,这得有多大仇,来莺儿才能这么仇视他?
不过,相比仇恨,李易更多关注的还是来莺儿的容貌。
以来莺儿本身而言,在他的后院里只是中上,但有了身上的倔强做点缀,已然直追貂蝉,这让李易兴趣大增,连带着耐性也好了许多。
眯起眼睛,李易盯着来莺儿的脸蛋说道:“我问你答,不然现在就开始凌迟。”
来莺儿想到刚刚李易说的残酷刑罚,心中一颤,悲愤道:“你如此残暴,将来必遭天谴!”
李易不理会她,直接问道:“你为何刺杀我?”
来莺儿深吸几口气,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往事,过了好一会,含泪看着李易,反问道:“你可还记得洛阳数十万冤魂?”
李易一怔,他不太理解来莺儿的话,不禁又问:“你指的是什么,洛阳与我何干?”
来莺儿冷哼一声,泪眼朦胧中透着鄙视,道:“果然虚伪,洛阳数十万人都因你一人之言,家园被毁,背井离乡,一路死上无算,这一路血债,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听到这,李易方才恍然大悟。
当初李易为了取信董卓,抢在李儒之前献计迁都,让董卓保留了实力,从洛阳全身而退,同时十八路诸侯也避免了与董卓硬碰硬,以一个还算是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讨贼的大戏。
对于双方来说,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的,大家各有所得,唯一在这场博弈中遍体鳞伤的,是洛阳的老百姓。
虽然李易借口民心,让董卓在对待百姓上收敛了许多,甚至李易还亲自督促军纪,但当时许多人都是他惹不起的,而且在几十,乃至上百万人的迁徙中,李易能起到的作用也非常有限。
所以,这场迁都中丧命的百姓,以及百姓损失的钱货虽然较之原本历史上少了很多,但针对其本身而言,依旧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惨祸。
当时具体的损失,董卓没有安排人去统计,有心统计的,也无能为力,因为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多到了无法计算的程度。
按说有了这样的事情,李易之后肯定要背负骂名,事实上,迁都后的一段时间李易也的确被许多心向汉室的人敌视,比如王朗,比如他的岳父大人,都彻底的将他当做了恶贼,董卓的恶犬。
但是,随着李易干掉董卓,一切就迎来了反转,相对于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朝堂之上在意的只有董卓,于是,他成了朝廷认证的天字头一号大功臣,一时间风头无二,就连袁术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再加上李易本人的运作,直接洗清了的名声上的污点。
后来李易暴露野心,人设改变,但只要朝廷不下旨,外人轻易也不好翻洛阳的旧账来攻击他,毕竟当时他们也都认了李易的功劳,现在返回去说,基本就是打他们自己的脸。
于是乎,李易一路走到现在,从未听到有人因洛阳的事情诟病于他,直到今日,来莺儿当面说了出来。
李易微微蹙眉,当时洛阳的事情他确实很不好受,哀怜百姓的艰难,但他却没有什么负罪感。
站在李易的角度,他考虑事情,不会把个别人或者某一小部分的生死荣誉放在首位,他是从整体入眼的,所以,当时不是他的话,洛阳的百姓死伤只会更多,他认为自己有功无过,只是这份功劳天下无人知晓罢了。
不,也不完全没人能够理解,刘备是知道一些的,明白他为这个天下的付出,只可惜,刘备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李易看向了来莺儿,问道:“你就是因为洛阳的事情,所以害我性命?”
来莺儿一直都在观察着李易的神色变化,她觉李易做出那等滔天恶事,被她当面点出,虽然不会幡然悔悟,但也应该内疚一下,再不济气急败坏也成,可易却只是稍稍回忆了一番,就恢复如常,在来莺儿看来,只能说明李易这人已经坏到了骨子里,没有半点人性!
来莺儿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李易眯着眼睛欣赏片刻,然后又道:“再不回答,外面就要动手了。”
来莺儿悲愤欲绝,眼泪更是簌簌而下,咬牙切齿道:“数十姐妹身死变乱,昔日相识无一幸存,只有小女子一人侥幸苟活,然后日夜都想着叫你这恶人偿命,如何!”
来莺儿说得咬牙切齿,李易情绪波动却是不大,又问:“你一个弱女子,莫说杀我,就算见到我也难得很,而你出现在土鼓的时间,以及之后表现,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绝非你一人所能做到,再加上以你容貌,能安然等到我派人去请,没被旁人掳去,呵呵,暗中必然有人帮衬,且身份不凡,你说,真正主谋是谁?”
李易本以为自己说罢后来莺儿会心虚,不料来莺儿只是冷哼一声,便道:“我离开洛阳后,被好心人认为义女,一直耕作度日,直到有义士登门,言曰有妙计诛除国贼,只差一年轻女子引国贼入瓮,小女子虽然不才,但为国除贼,也舍得此身!”
瞧着来莺儿身上透出的英气,李易满是的笑了笑,又问道:“登门那人是谁?”
来莺儿脱口道:“不知!”
李易面露诧异,又看来莺儿不像是作为,忍不住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就答应了?你可知道,这事情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来莺儿全无半点畏惧,一挺胸,傲然道:“为诛国贼而死,死而无憾,至于背后谋划之人为谁,只要杀的是国贼,又有何干?”
李易不禁拍了一下脑门,然后再看向来莺儿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上了怜悯之色。
李易这种怜悯的眼神让来莺儿极为不舒服,甚至比最初那不断在她身上游走的视线更为不适。
不过来莺儿只是咬着牙,倔强的转过头,权当没李易这个人。
然而,李易眼中的怜悯却是更甚。
李易已经确定,来莺儿的情况大概就是一个眼界有限的热血青年被正直家借着大义利用的戏码,哪怕最后死了也觉得自己的牺牲非常高大上,非常有意义,殊不知,对于幕后大佬来说,她只是一个棋子罢了,而且还是一次性的。
之前李易还觉得她可能知道幕后人到底是哪个,但现在,李易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毕竟一个弃子能了解多少?
而且,李易虽然想知道真相,但真相对他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说的话就是真相。
李易呵呵笑了起来,本来有些事情他还在头疼应该怎么处理,但现在来莺儿的出现,却是叫他豁然开朗,有了对策。
来莺儿下意识的回了下头,看到李易的笑容,感觉非常不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李易也不管她,对大帐外喊道:“恶来,其余那些人再审一审,有结果最好,没有也无所谓,总之一个不留,明日上午,斩首示众,另外,再找一找他们家宅出身,找到后一律抄家,生者尽数押到军中做苦役!”
“喏!”
典韦在外应了一声,便退后走远,他知道,闲话扯完,李易要办正事了。
“你怎可言而无信,你问的事情我全都回答了,你怎么还要杀人!”
这时,来莺儿却是怒了,扑上前,挥手要打李易,但她如何是李易的对手,李易伸手一探,轻易捉住她手臂,任凭来莺儿用力挣扎,除了发福利,对李易没有半点威胁。
暗道一声果然柔若无骨,李易一本正经的问道:“我几时说过,你回答问题就放他们一马的?”
“你明明——”
来莺儿正要争辩,但旋即就愣住,她想起李易只是用凌迟酷刑威胁她,但并没有许诺她什么,是她自己想当然的以为只要回答问题,李易就会放他们一马。
没了办法,来莺儿看着李易,恨恨道:“你……果然奸诈,不负国贼之名!”
李易一脸的无辜,道:“你们要刺杀我,事情泄露,难道还不许我杀回去,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来莺儿呼吸一窒,但还是不甘心,又道:“是,我们刺杀你事情败露,你要下杀手我们无话可说,但你为何牵连他们家人,他们家人何其无辜!”
李易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来莺儿,指了指帐外,说道:“他们家人无辜?那你可知道,帐外数万将士,南方数州,上千万百姓的将来都系于我一人之身,我要是被你们害了性命,上千万人要跟着倒霉,他们难道就不无辜么?”
“我,我……”
来莺儿只是一个女子,虽然见过些世面,但眼界也是非常有限,被李易这么说,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应该从什么地方来做反驳。
李易见状,轻笑一声,他虽然没有问来莺儿那些同伴的身份,但也不难想象,其中多半也是与来莺儿的情况差不多,本质上基本都算是好青年,只是脑袋有点简单罢了。
但那又如何?
是他们自己蠢,被人利用,现在犯了错就应该受罚,虽然有些叫人同情,但李易绝对不会网开一面,不然刺杀他的成本也太低了,今后人人效仿哪还得了?
摇摇头,将那些无趣的人从脑海中甩开,李易拉着来莺儿就往后帐走去,来莺儿跟着李易走了两步,这才惊觉李易打算做什么,奋力挣扎道:“你放开我,我宁死不从你这恶贼!”
李易不管,拖着她继续往里走,来莺儿连蹦带跳,见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李易却连晃都不慌一下,不由悲从中来,眼中再度涌现泪花,叫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李易依言停顿了一下,看着来莺儿,反正来莺儿跑不了,他也不介意听听她打算说什么。
来莺儿握着拳,低着头,道:“你放了他们,不要滥杀,我就从了你!”
李易撇撇嘴,不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答应,你就能不从了我似的。”
来莺儿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差点吐血,一狠心,道:“你,你若是不应,我现在就咬舌自尽,什么也不给你!”
说罢,来莺儿嘴巴就动了一下,似乎真的要咬。
李易眉头一挑,虽然知道来莺儿一口下去应该死不了,但那未免也太刺激了一些,无奈能劝道:“你这是作甚,跟了我还能委屈了你不成,明日我就叫人去寻你父母,上门提亲,正经收你做个妾室,有名有份的,你又何苦这般寻死觅活?”
李易这番话足以让许多女子低头,但来莺儿却丝毫不为所用,依旧鼓着嘴,瞪着眼,还是随时都要咬舌头的样子。
见来莺儿这般油盐不进,李易有有些恼火了,干脆把脸一板,威胁道:“你是在土鼓算计我的,我认为土鼓必有同谋,明日我就叫人去查,查到一个杀他全家,查到十个,我杀一条街,若是没有查到……”
来莺儿被李易的狠劲儿给吓住了,顾不得继续咬舌头,张开嘴,颤声问道:“没查到你待如何?”
李易哼哼一声,道:“要是没查到,说明全城都是同谋,那就屠城好了。”
来莺儿只当李易真的要屠城,惊得整个人都蒙了,等到被李易拉进内帐,这才反应过来,惊怒道:“你岂能如此恶毒,全城多少性命,多少无辜?”
李易却不管她,自顾自的说道:“这不能怪我,谁叫你们害我在先,也是你们选了土鼓这块地方,城中百姓都是被你们牵连的,怪不得我。”
来莺儿再度失神,虽然李易是强词夺理,但土鼓的百姓也确实是被她连累,那可是整整一城百姓的性命,来莺儿如何承受的起。
眼看来莺儿被打击得都快崩溃了,李易轻轻拽了拽她的耳朵,提醒道:“当然,只要你跟着我,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土鼓的百姓自然也就没事了,如何?”
“你,卑鄙!”
来莺儿又骂了一声,但骂过之后却是闭上了眼睛。
她,任命了……
第711章 都是田楷的错
翌日,李易的大军没有按照原计划继续向东平陵推进,每日的例行军议被取消,甚至连李易本人都迟迟不露面。
营中众人对此有些不解,但也不甚在意,只道李易是沉迷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一直等到正午的时候,有几个汉子被亲卫营将士推出营门斩首,首级悬于营墙示众,并通告全军,有青州刺客意图刺杀李易,李易险些为其所害。
亲卫营还道出了刺杀的具体过程,情形很是凶险,七八个死士在李易与民同乐之时忽然亮出兵刃,进身刺杀,幸有来莺儿深明大义,且一见李易风采便为之心折,于关键时刻弃暗投明,不顾自身安危为李易提醒示警,李易这才有了机会,将几个刺客反杀。
消息一出,军中将士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就是惊怒交加,纷纷向亲卫营问询到底是何人想要害李易的性命,他们要为李易斩杀仇敌。
亲卫营没有给出回答,只说是暂时情况不明,但是,亲卫营却是在堂而皇之的将郭图及其随行之人收押,并严加看管,这一举动可谓是无声胜有声,根本就是在告诉众人,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是袁谭。
于是,李易全军上下义愤填膺,请战之人无数,都恨不得立刻北上诛灭袁谭,为李易出气。
不同以往,这次的消息军中将领并未隐瞒,反而可以放纵,于是很快的,李易遇刺的消息就传到了外面,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嘲笑李易,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易侥幸躲过这一次,但早晚还是要倒霉的。
有人觉得袁谭不对,大丈夫应当堂堂正正的较量,用这种卑鄙手段只会堕了袁家的名头。
也有人认为,这次的刺杀是李易自己故弄玄虚,完全就是屋中生有,李易为的只是找理由与袁家争夺青州。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了这个观点,并拿出来莺儿一行人在土鼓的行程与种种作为做证据,那些事情乍一看没什么,很少会有人生出多余念头,但对照李易的行程,却是一下子就变得疑点重重,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有着某些大人物的暗中安排,不然来莺儿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与李易发生交集。
于是,袁谭安排人刺杀李易的事情进一步被坐实,虽然李易一方在整个时间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袁谭的名字。
而袁谭,对此事却是没有回应,似乎是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不过这也勉强算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李易与袁谭本来就是要干仗的,刺杀之事无论真假,都不会对双方的关系有实质性影响,所以,袁谭若是积极辩解,不但没什么帮助,反而会叫人以为他怕了李易。
……
李易大营西北角的一处小帐篷外,虞翻捧着一个托盘,向门口的侍卫出示令牌,侍卫查验无误,方才点头放行。
谢了一声,虞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虽然帐篷里面有些昏暗,但虞翻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床榻角落,满脸颓丧的郭图。
郭图到来的当天,李易虽然没有见他,却也是将郭图当做上宾招待的,而郭图本人虽然见不到李易,但也非常淡定。
这次出使,袁谭自然有着诉求,但郭图却是没当回事,不是他玩忽职守,实在是郭图认为袁谭的想法不可能达成,于是他就打算随便混两天,然后主动告辞。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忽然出了这档子事情,郭图被牵连,一下就从上宾成为了阶下囚,甚至没有李易的许可,连帐篷都卖不出一步。
郭图先是察觉到门口的亮光,然后才看到虞翻,心中一喜,慌忙起身道:“仲翔,事情可是有了结果,襄侯可是叫你放我出去?”
若是换个地方当阶下囚,郭图就算慌张,也能保持风度,但李易这边却是例外,因为李易在对待使者方面实在是劣迹斑斑,由不得郭图不害怕。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虽然郭图觉得自己冤枉,因为他并没有参与谋划这件事,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但袁谭却是有参与的,如果李易从这点来计较的话,砍他脑袋祭旗一点问题都没有。
此外郭图还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他是特意等着李易过了土鼓县,与城内的美人计没有交集了,这才登门,岂料祸事还是让他撞上了。
总而言之,郭图现在就是一步生,一步死,心里特别慌。
虞翻缓步来到郭图身边,瞧着两天没洗脸的郭图,叹了口气,放下托盘,扶着郭图坐下,似是想说什么,却是再次化作叹息。
连续两声叹气将郭图的心里给搅得七上八下,再也不顾往日的名士风度,直接俯身对着虞翻一个大礼,哀求道:“仲翔贤弟,愚兄几次出使,每每都与贤弟交谈甚欢,早已将仲翔引为平生知己,今愚兄遭难,还请仲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啊!”
说着,郭图就要再拜,虞翻赶忙拉住了郭图的手臂,面露不忍之色,但依旧是欲言又止,不说话。
看到虞翻这副墨迹模样,郭图急得浑身直冒火,但形势比人强,他不敢说难听话,只能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委屈,更真诚一些。
良久,眼看着郭图都快要掉眼泪了,虞翻这才有了动作,只见他慢慢的从托盘上取下一壶酒,一盘腌肉,道:“今次主公震怒,全军上下皆视袁公子入仇寇,而兄长又是袁家人,唉,若非军纪森严,怕是早就有人害了公则的性命啊。”
郭图脸色白了白,想起自己刚刚被抓起来时,满脑子问号,只能对天喊冤,岂料却招来了一大群军士,差点将他当场打杀的场景。
郭图的鼻子一阵发酸,他本以为自己在李易这边已经是熟门熟路,随便走个过场就可以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凶险,早知道这样,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个任务的。
心中懊恼着,郭图再次恳求道:“还请仲翔救我性命!”
虞翻将吃食推到郭图面前,苦笑道:“我虽然也算是主公近臣,但这次的事情……唉,关乎我主个人安危,我能为公则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
说罢,虞翻又从怀里拿出一件披风,很贴心的给郭图披在身上,然后起身拱了拱手,就准备往外走,可郭图不但没有感觉到来自虞翻的温暖,反而便体生寒,心中一慌,一把拉住了虞翻的袖子,叫道:“仲翔不能见死不救啊!”
虞翻摊开手,苦着脸道:“公则与我方素来交好,我也相信公则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然而,如今众人都言此事乃是袁大公子指使,公则又是自河北而来,这如何能说没有关系?而且,我若是此时在主公面前为你开脱,无需主公动怒,军师等人就能叫我官位不保,所以,唉,翻今次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郭兄见谅!”
虞翻的拒绝几乎是不留余地,叫郭图紧张的整张脸都几乎开始扭曲。
郭图握紧了拳头,骨节嘎嘎作响,其实他知道,只要老实交代了袁谭那边的谋划布置,他肯定能够活命,甚至李易还会给他额外优待。
可郭图再怎么没出息,底线也还是有的,纵然性命被威胁,也做不出出卖袁绍根本利益的事情。
而且,一旦他那么做了,必然被世人唾弃。
虞翻瞧了一会,不见郭图说话,转身就要走,但刚刚动作脚下就是一沉,低头一看,就见郭图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虞翻无奈道:“郭兄,非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说罢,虞翻轻轻挣了挣,见郭图还是不撒手,虞翻再次说道:“罢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公则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或者有什么话要告诉家人的,翻必定代为传到。”
郭图的胸膛剧烈起伏,此刻他脑子里只有生死,根本没有遗言,过了好一会,咬牙问道:“襄侯当真非杀我不可?”
虞翻摇摇头道:“不是我主非要杀公则,而是刺杀我主的刺客同谋,必须以死谢罪,否则不足以安军心呐!”
这回说罢,虞翻倒是不着急走了,就站在那里,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图,而郭图在短暂的绝望之后,眼神动了动,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细细回想,郭图发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李易这边虽然有许多针对袁谭的声音,但是,无论李易自身还是其他高官,都从未有人公开指着过袁谭,说袁谭的基本都是下面的人。
甚至就连郭图被抓的时候,虽然理由是勾结刺客,却也没有提袁谭的名号,明显是故意不提的。
很快,郭图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脱口叫道:“公孙瓒!”
说罢,郭图看向虞翻,眼中似有兴奋之色,而虞翻也恰好看向他,不过虞翻却是面无表情,但即便如此,对郭图来说已经足够了。
郭图心中连连咒骂李易卑鄙,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条生路,虽然这条路也不是完全安稳,但比较直接出卖袁绍无疑要好上许多。
虞翻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李易已经与他说了,郭图一定会“帮忙”。
果然,又过了一会,郭图深吸口气,主动说道:“图适才想起一事,与那些刺客有关,或许能帮助襄侯寻找幕后真凶!”
郭图的声音比较平和,但仔细一听,不难发现其中隐隐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虞翻故作惊喜道:“此事当真?”
郭图瞪着虞翻,慢慢的吐出四个字:“自是当真!”
虞翻一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公则即能洗清污名,我主亦可惩戒真凶,可谓两全其美。”
郭图心中大骂,屁的两全其美,李易完全就是在把他当枪使。
但如今性命被他人掌握,郭图纵有再多不忿,也不敢发作,强忍怒意说道:“早在数月之前,公孙瓒就在幽州招揽猛士,美人,似有不轨之举,然后……”
“公则此言差矣,白马将军非是小人,如此刺杀行径,必然与公孙将军无关,公则以为然否?”
不等郭图说完,虞翻就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郭图心中郁闷,他原本想着既然要被李易当枪使,干脆顺势把公孙瓒给拉下水,彻底坏了李易与公孙瓒之间的关系,不想虞翻却是如此狡猾,他只是刚刚开口,虞翻立刻就把这件事与公孙瓒撇清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郭图改口道:“仲翔提醒的是,是郭某记错了,当时是田楷大肆招揽死士与美人,并让其在土鼓县潜伏,当时袁公以为田楷此举是针对河北,一直对其小心提防,不料田楷其实意在襄侯,未能提前示警,是郭某疏忽了。”
“好一个田楷,竟然如此奸诈!”
虞翻骂了一声,然后一脸亲热的拉住郭图的手臂,说道:“郭兄这说的是哪里话,此事怪得不郭兄,谁能想到我主与那田楷无冤无仇,他却要对我主下杀手,唉,实在是人心险恶!”
郭图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真要说人心险恶,还有谁能比得过李易?
虞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主初到青州,虽然已经知道此事是田楷所谓,但苦于没有凭证,也奈何他不得,所以,咳咳,不如请郭兄手书一封,指正田楷恶行,如何?事若成,我主必有重谢!”
郭图呼吸一窒,脸上出现挣扎之色。
郭图已然明白,李易根本就不在乎刺客是袁谭指使,亦或者是田楷安排的,反正李易就是要往田楷身上引,因为这样对李易最为有利。
郭图不怕得罪田楷或者公孙瓒,只是如今青州的局势实在太紧张,也太复杂了,袁谭、李易、田楷,三方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想着至对方于死地,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能成为牵一发动全身的关,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某些事情嘴上说说也就算了,一旦留下笔墨,之后袁谭若是失利,他肯定是头一号的替罪羊。
见郭图犹豫不定,虞翻微微蹙眉,语气不满的问道:“难道郭兄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郭图心中一颤,如果是关系袁绍的生死大事,他能硬气到底,可这种赌运气的事情,郭图真的没勇气舍了性命。
片刻后,郭图苦叹道:“劳烦准备笔墨。”
第712章 袁谭
东平陵,将军行辕。
袁谭正与左右文武议论面前形势,不料前方忽然传回消息,原本身陷敌营,似乎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的郭图,居然重新成为李易的上宾,并公然宣称前几日对李易的那场刺杀,田楷乃是背后主使,与袁谭没有半点关系。
这番话正常来说基本没人会相信,因为之前占据土鼓的是袁谭,没有袁谭的准许,来莺儿一行人根本没可能在土鼓进行种种布置,这也是为何事发后,袁谭被当做主使的重要原因。
但奇怪的是,李易真就信了郭图的说法,闭口不提袁谭,只是叫人质问田楷,让田楷给他一个说法,而且李易还故意大肆宣扬此事,生怕有人不知道。
这突来的情况变化让袁谭很是不适应,就像是走路好好的,忽然连着扭了两下,虽然没摔,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那里下脚了。
其实,在刺杀事件发生之后,袁谭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忙碌的很,既要全力提防李易趁机发难,同时还要想办法营救郭图。
郭图不管是立场,还是私交,都是站在袁谭那边,袁谭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郭图,为此,袁谭甚至叫手下人去民间搜罗貌美女子,准备私下与李易交易,好将郭图换回。
但袁谭怎么都没想到,郭图忽然来了这一手,让他有点发懵。
只是发懵,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欢喜,因为如同郭图本人一样,袁谭短时间内也说不准郭图的这一手乱入,会对今后的青州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就本心而言,袁谭是不希望看到这种变化的,因为对任何掌握大权的人而言,都不喜欢看到无法预判的变数发生。
沉吟良久,袁谭看向身侧。
左边,是特意从河北赶来辅佐他应对青州战事的田丰。
田丰是河北大才,袁谭对其非常敬重,一直执晚辈之礼,甚至田丰到来后,袁谭还让出自己的居所请田丰居住,极尽礼数,最后田丰再三回绝,袁谭方才作罢。
现在袁谭能稳坐东平陵与李易对峙,很大程度上也是田丰安了他的心。
在田丰之后,是华彦与孔顺,这两人追随袁谭许久,虽然名声不显,但办事能力很强,说话更是讨巧,故而被袁谭视作心腹,许多机要事情都是由两人为他去办。
比如这次袁谭想要搜罗民间女子,然后好向李易换回郭图,就是交代给了这两人。
视线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袁谭又看向了右边,
首先是一魁梧大汉,正是河北名将颜良,颜良是袁绍心腹,也是现今袁谭帐下的头号猛将,之前袁谭能在青州势如破竹,半是因为袁家的名声与谋划得当,剩下就是因为颜良的勇猛,前期的几次交战中,颜良领军与田楷对阵,田楷一方几无一合之敌,颜良功劳甚大,袁谭视其为柱石。
在颜良之后,是大将韩猛,韩猛作为军中副将,表现虽不及颜良,却也多有斩获,袁谭经常与其同席对饮,待之仿若兄弟,因为韩猛乃是河北名将韩琼之侄,而且这次青州战事如果能顺利结束,韩猛必有升迁。
最后剩下的一人乃是管统,负责管理袁谭后军以及诸多杂物。
管统此人文不如郭图,武不及韩猛,更不如华彦孔顺那般会讨人欢心,但是,袁谭却从未对管统有分毫轻视,这不仅因为管统是个全才,更因为其为人忠义可靠,否则袁谭也不会将大军的后路交给管统来负责。
看着左右诸人,袁谭心中有些欢喜,甚至是踌躇满志,毕竟任谁掌握了这许多的人才,都难免会生出一些雄心壮志。
只是很快的,袁谭的眼神就暗淡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李易,李易那家伙聚拢的人才可比他身边这些要多得多,甚至比他父亲也丝毫不差了。
轻轻摇头,抛下心中杂念,袁谭对着田丰拱手一礼,问道:“此事先生如何看待,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袁谭虽然心中有事,但表面却是从容镇定,举手投足间已经颇有袁绍风采。
不过,田丰的脸色却是有些臭。
田丰先是还礼,然后板着脸说道:“郭图如此贪生怕死之举,属实可恨。”
袁谭不自然的笑了笑,虽然战事还不清楚郭图在李易那边到底经历了什么,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原因,但说郭图贪生怕是肯定不会错的。
只是袁谭却不想追究这个问题,因为郭图和他关系好,是他这一系的人,所以,许多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
袁谭权当没听到田丰的话,再次道:“这件事先生怎么看,与我等是利还是弊?”
见袁谭没有追究郭图的意思,华彦和孔顺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跟着微微一笑,他们与郭图是一路的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郭图出事。
颜良干脆什么表示都没有,现在的青州有点乱,他脑力有限,没空去想郭图的事情。
但是,田丰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抹失望之色。
兵法中临阵换将是大忌,这一点不仅适用于武将,对文官同样适用。
郭图作为袁绍麾下重臣,虽然这次干的事情不咋地,但田丰也不会真的针对郭图发难,非要立刻将郭图如何如何,因为那样很容易动摇军心,不是智者所为。
而田丰之所以有那一说,只是想看看袁谭的态度。
田丰的要求其实很低,不用袁谭把郭图怎样,只要袁谭批评郭图一句,明确的定一下这件事情的对错,田丰就欣慰了。
但结果却叫他很失望,袁谭与袁绍是一类人,遇事先和稀泥,没个决断,盲目的用宽善手段笼络人心,殊不知一昧的宽容,却连基本的赏罚分明都忘记了,这样即便暂时笼络了人心,那人心也是散的。
暗叹了一声,田丰没有就此对袁谭说教,因为这已经成为袁家人的通病了,根本不是他短时间能够改变的。
定了定神,田丰道:“大公子莫急,此事还需从长道来。”
袁谭微微躬身,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田丰轻轻敲了敲手指,又环视其余众人,缓缓说道:“先说李易,就目前来看,李易显然是要借此事对田楷发难,为将来全面进攻青州寻找借口。”
袁谭点头,道:“不错,只是不知李易今后会如何用兵,是先寻找田楷,亦或是继续北上,若是他能够先行进攻田楷,我方当有机会截杀李易后路,将他留在青州,即便没有截杀机会,李易与田楷战后人困马乏,我军亦能有极大胜算。”
在座众人全都面露希冀之色,即便如颜良这样的猛将也不例外,毕竟能取巧得利的事情,傻子才会选择硬碰硬。
田丰却是直接摇头,否定道:“大公子此言差矣,田楷虽然只是一庸人,本身不足为虑,但他若是远遁东莱,战而胜之虽是必然,却也需要颇多时日,李易用兵又素来小心,且吝惜军力,所以,除非田楷主动上门求战,否则李易绝对不会先寻田楷决战。”
对面颜良忍不住问道:“照先生这么说,李易不打田楷是上策,但他却主动与田楷结仇,难道他就不怕今后被两面夹攻?”
颜良说罢,也不等田丰作答,他自己就眨了眨眼睛,很快的想到了什么,然后脸色讪讪。
田丰对颜良倒是客气,说道:“颜将军说的倒也不差,按照寻常来讲,似李易这般在战前肆意树敌,乃是取死之道,只是……”
“唉!”
轻叹了一声,田丰看了袁谭一眼,道:“原本按照大公子所谋,与田楷配合,将李易引至土鼓,以美色秀之,然后伺机刺杀,此举虽然非是正道,但无论成与不成,都会有奇效,至少也能成为大公子真正联合田楷,共同对付李易的契机,可如今郭图公然指责田楷,不提大公子,只说刺杀一事是田楷所为,将一切过错推到田楷的身上,这叫田楷作何感想?”
袁谭嘴角抽了抽,心中也对郭图生出了一丝不满。
这次刺杀的真正发起人正是袁谭,理由很简单,袁谭感觉自己正面多半打不过李易,就想试试暗杀的招数,虽然成功率不高,可一旦奏效,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正式提上了日程,但是在施行的过沉中,袁谭又决定把田楷拉下水,因为只要李易身死,田楷也是受益的一方,而且,万一事情不成的话,也能多一个人与他共同面对李易的怒火。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他与田楷纵然有着再多的旧怨,但面对李易的强势,在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会成为真正的盟友。
对于这个计策袁谭颇为自得,就连田丰虽然不喜刺杀的手段,但也肯定了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然而,李易先是过土鼓县而不入,让他们以为刺杀无望,跟着李易回马枪又把人带走,几次波折,直到现在,郭图又将所有的黑锅全都丢在了田楷的身上。
前面的事情没有按照原计划发展,袁谭虽然意外,但也能够接受,大不了就当没有这茬便是,可郭图做的事情,却是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化,就像是田丰问的那样,田楷对这件事会怎么想,是否会认为他们的这场布局,原本就是在故意骗人家入瓮?
想到这里,袁谭表情无奈,说道:“事已至此,失了信任,田楷再难与我军结盟,只是李易毕竟是大敌,我以为,田楷即便不能相助于我,也不会在此时对我军不利。”
田丰则道:“的确,以李易对青州觊觎,田楷纵然怨怼,也不会在此时对大公子发难,可是,以田楷短视,更加不会相助大公子,但这些这对李易来说,其实就是帮助。”
悠悠叹息了一声,田丰继续说道:“这次李易北上,兵马实数大概在三万人,如果必要,李易随时能从后方继续调兵,但大公子只有两万兵马,动员民夫劳役,还能再添几千,但比较战力的话,大公子知道的,正面对上李易胜算真的不大。”
被田丰点出面前形势之艰难,袁谭有些丧气,问道:“我父亲那边是否有可能继续增兵?”
田丰缓缓摇头,道:“在主公看来,继续向青州增派兵马,与李易缠斗,胜则惨胜,败则一败涂地,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所以,很难有援军了。”
袁谭表情更为难看,受到袁谭影响,屋内的其他人也是心中戚戚,对将来的战事充满忐忑。
看到众人士气低落,颜良心中极为不痛快,皱皱眉,忽然朗声说道:“大公子无需忧虑,在颜某看来,直接战胜李易或许不易,但李易想顺利得胜,同样不易!”
颜良的声音洪亮威武,天生就带着强烈的自信,袁谭听了,也来了几分精神,急忙问道:“将军莫非是有退敌之策?”
颜良摇头道:“颜某虽然不惧李易,却也不能轻言退敌,末将的打算是,以疲兵之计,消耗李易兵马锐气,只要能挨到冬日落雪,东平陵不丢,届时李易纵然不败,也得退兵,我军则是不胜而胜。”
袁谭虽是世家贵公子,却也知晓军法,明白颜良说的有道理,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因为他也想过拖延,耗到李易打不下去,但问题是,袁谭感觉自己耗不住。
看到袁谭脸上的忧虑,颜良解释道:“待李易兵马到来之后,大公子以老卒新兵守城,我领精锐在城外设一偏营,李易若攻,我便迎头痛击,挫其锋芒,李易若守,我就主动叫阵,以我军百战精锐,三两千兵马正面列阵,李易绝非敌手,只要这般胜个几阵,李易锐气受挫,而我军士气渐渐高涨,何愁不能将他挡在城外?”
原本袁谭对颜良献计并不报太多希望,可当真听颜良说罢,发现其中没什么诡计奇谋,却极为实用,一时间很是意动。
“大公子,末将附议!”
韩猛忽然抱拳,表示赞同颜良的意见。
袁谭对韩猛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但其余人多是还在思索,于是,袁谭只能将视线转向田丰,让田丰帮自己拿主意。
田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心情稍稍有些低落,原本他的谋划是联合田楷,共同牵制李易,耗到李易退兵,这算是一个万全之策,奈何有了变故,他的法子已经不能用了。
而颜良的献策虽然不错,但在田丰看来也只是五成把握罢了,换做平时,五成把握的计谋,田丰是肯定不用的。
奈何,五成把握貌似已经是现在最好的情况了。
暗叹一声,田丰脸上露出笑容,赞道:“颜将军妙计,此战之后,田某必亲见主公,为将军请功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