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各方动态
今天,陶谦抱着最后努力一下的心态,再一次派出信使,动之以大义,晓之以利弊,再次劝说曹豹等武将不要自误,然而,一众信使却是再度无功而返,甚至更糟糕的是,一些原本还响应他号令的城内官员,也开始称病不见,最终,偌大的州牧府大堂上,竟然只剩下区区三人,陶谦本人,孙乾,还有陶谦的长子陶商。
因为李易早先对徐州的援助,原本应该病故的陶谦多活了两年,但也同样因为李易的缘故,近来陶谦的身体虽然没有出现明显病症,但整体情况却是越发的糟糕了,此时陶谦面对孙乾和陶商,竟然连坐直都办不到,只能佝偻着靠着后面的软塌,看得孙乾与陶商两人一阵心酸。
不甘心,又等了片刻,陶谦知道,肯定不会有人来了,陶谦忍不住苦叹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无限落寞与疲惫,然后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但只是短暂停留,却又把目光放在了孙乾的身上。
“公祐?”
陶谦轻轻唤了一声,孙乾赶忙应道:“使君有何吩咐?”
陶谦看了一会,这才问道:“公祐为何还在这里?”
孙乾还没回话,另一边坐着的陶商就慌忙抬起头来,看着陶谦,一脸的着急,欲言又止。
瞧见儿子这沉不住气的模样,陶谦心里就是一阵发堵,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儿子怎么能够这么蠢,这么没城府,但凡他稍稍有些出息,自己也能为他铺路,结果却是烂泥扶不上墙。
强忍着教训儿子的冲动,陶谦继续看向孙乾。
孙乾没有虚伪的说什么大义,或者对陶谦表忠心,而是直言道:“李易行事太过不择手段,非是君子,曹豹陈登等人畏其权势,故而依附,但乾虽不才,今生却只愿侍奉君子。”
孙乾说罢,旁边陶商的脸色顿时缓和,他方才担心的是孙乾这个最后留下的忠臣也离他父亲而去,那他父亲就要面临无人可用的尴尬局面了。
而现在孙乾表明不愿与李易同流合污,还赞他父亲是君子,这结果显然还算不错。
然而,陶谦的下一句话就让陶商懵了。
“刘备?”
陶谦试探问道。
孙乾没出声,只是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点。
“唉。”
陶谦叹了口气,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早在李易支援徐州的时候,他就发现孙乾与刘备走得比较近,为此还特意提点过孙乾,不要和刘备走太紧,免得得罪了李易,但孙乾却是我行我素,陶谦对此很是不满,慢慢的,孙乾就被排挤到了徐州决策圈的外围。
结果到了现在,陶谦能使唤动的,也就是孙乾这个外围成员,而且人家还不是忠于他,而是因为与李易不对付,这当真是让陶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敢觉自己太失败了,摸爬滚打一辈子,最后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一旁陶商听着陶谦与陈登的对话,有些迷茫,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和刘备扯上了关系,有心问问原因,不过总算他还没傻到家,虽然问号已经写在了脸上,但终究忍住了没开口。
陶谦轻轻晃了晃脑袋,尽量不顾想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又问道:“糜竺陈登即将入城,不日李易也将达到,如此徐州必然落入李易之手,公祐可有办法教我?”
孙乾抿了抿嘴,缓缓道:“或战或降,战则使君现在就要发动全城青壮,与李易玉石俱焚,降——”
孙乾正要继续说,一旁的陶商却是忽然惊慌叫道:“不可!”
陶谦眯眼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目光中透着怒意,别看陶谦年纪大了,但父亲的威严却是丝毫不少,陶商头皮一阵发麻,赶忙低头不语。
孙乾看到陶商这模样,他都有些替陶谦感觉可怜,虽然陶谦在这乱世的夹缝中过的并不风光,但怎么说也是一时的大人物,可他的儿子却是太过不成器了,文不成,武不就,没胆,没量,没城府,这次李易的兵锋还没到徐州,徐州的文武就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李易,其中未免没有陶谦后继无人的缘故。
孙乾恍惚了一下,莫名又想到了刘备,不过很快他就轻轻摇头,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道:“还有,便是降了,使君与李易非是仇敌,只要使君愿降,李易必然不会为难使君,更会善待两位公子,而且,李易虽然行事手段有些阴暗,但对百姓确实不差,之后徐州百姓也能得到李易的护佑……”
语气转低,稍稍沉默了一会,孙乾又补充道:“战,失人失地,使君可青史留名,降,人地皆能保全,只是后人如何评说使君,就不得而知了。”
“唉。”
陶谦闭上了眼睛,孙乾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做了一辈子汉臣的他,临老了却让他面对这样的选择,真的是太难了。
在儿子殷切的注视下,陶谦始终也没能做出决定,反而再度向陈登问道:“公祐既然不欲为李易效力,此时大可放下官印,拂袖离去,想来李易之后也不会刻意为难,但公祐又是为何滞留在此?”
孙乾没有犹豫,很直接的回答道:“无他,善始善终罢了,这几日城中人心惶惶,若无官员安抚,难免会有歹人为恶,使百姓无端受难,乾虽不才,却也不能坐视不管。”
“百姓……”
陶谦喃喃了一声,又沉吟了一会,道:“我知道了,老夫精力不济,百姓的事情就多辛苦了公祐,退下吧。”
“使君保重。”
孙乾起身对着陶谦行了一礼,缓缓离去,然后陶谦又对陶商说道:“你也下去吧。”
陶商却是没动,小心问道:“父亲的打算是……”
陶谦不言语,只是连连摆摆手,示意陶商赶快滚蛋。
陶商有些委屈,是陶谦叫他来旁听的,他觉得之后陶谦肯定有话要吩咐,结果还真诚了旁听,什么都没交代,就打发他回去。
不过陶商郁闷归郁闷,也不敢跟自家父亲叫板,老老实实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等到陶商走远了,陶谦这才一手按着垫子,缓缓坐起身,然后打开旁边的木匣,抽出一张纸,纸张独特的质感让他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甚至苍老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几丝笑意。
这些纸都是李易送他的,陶谦很喜欢,最初都不舍得用,还是李易又送了两次,陶谦感觉其造价应该没外面传的那么玄乎,这才开始在写公文的时候用起了高大上的纸张。
将纸张摊平,陶谦取了笔蘸了蘸墨,落笔写到:臣,陶谦……
刚写了几个字,陶谦心中便一阵七上八下,手中狼毫更似有千钧重,让他难以为继。
“罢了,罢了……”
叹息着,陶谦将写了几个字的纸张丢到一边,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浪费纸张,然后陶谦又取了一张纸,提笔就想写下襄侯二字,但犹豫再三,最后笔锋落下,出现在纸张上的,却是“大将军”!
在陶谦在选择之中纠结的时候,位于青州的袁谭与颜良同样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起初的时候,袁谭出征青州可谓是意气风发,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平原与高唐等地,就连原本应该成为天险阻碍的黄河都被他如踏平地一般的垮了过去,然后就是势如破竹,攻城拔寨,袁谭一口气杀到了临淄,进入青州腹地,这才暂时停下东进的脚步。
最初袁谭停下是因为田楷的抵抗开始变得激烈,袁谭不慎在意,反正给他时间,临淄迟早能攻下,然后很快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徐州臧霸带着几千人越过泰山郡,直奔他的后路杀去。
这让袁谭吓了一跳,怀疑臧霸是与田楷早有合谋,故意设下诱敌深入之计,现在已经开始合围,打算将他的主力困死在临淄城下,于是,袁谭开始慌忙撤兵,甚至不惜亲自断后,可撤了两天之后,袁谭忽然发现,不仅田楷没有派出追击不说,臧霸的那支奇兵滴血未见,只在路上溜达了一圈就开始撤兵,而且比他撤的还快。
于是袁谭与颜良恍然大悟,臧霸的出兵多半只是虚张声势,而臧霸和田楷之间即便有联系,但联系绝对不深,否则断无可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臧霸与田楷好好配合,是完全有能力吃下袁谭这一支人马的,即便袁绍紧急派遣援军,袁谭与颜良徐西红也难免重创,然后在兵力和士气的双重打击下,青州攻略多半也要泡汤。
幽州公孙瓒在袁绍出兵青州之后,也开始兴兵南下了,在穷兵黩武的前提下,公孙瓒的兵力不弱,最起码看上去不弱,所以袁绍也不敢在青州战场上投入太多的兵力,否则万一冀州有失,后悔都来不及。
就这样,藏霸与田楷无意中对袁谭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又无意中放了袁谭一马,浪费了大好的战机,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收获,袁谭在之后的用兵中谨慎了许多,开始稳扎稳打,进攻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而且,当袁谭再度杀到临淄城下的时候,不得不面对一个让他比较头疼的问题,是否要在拿下青州之前,分兵彻底解决掉臧霸这个潜伏在身边的毒蛇,虽然臧霸始终都未直接与袁谭冲突,但袁谭已经快被臧霸给恶心死了。
臧霸的骚扰战术很纯粹,几次袁谭估计设计,暴露缺口,臧霸也只是在战场外游走,根本没有动真格的意思,让袁谭恨得牙痒痒,却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
就这样,因为臧霸的问题,袁谭在临淄耽搁了好几天,幸好有曹操守兖州,袁谭也不是很着急,因为曹操虽然弱于李易,但兖州形势复杂,曹操又不是庸才,袁谭觉得曹操给李易耗两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拖延李易还是能做到的。
然而,又过了两天,臧霸的问题还没解决,袁谭又迎来了更大的麻烦。
这天袁谭营外来了一百多溃兵,自称是曹操的人马,袁谭大惊,亲自出面问询,然后就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曹操在兖州战败,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夏侯惇所部五千兵马幸存,曹操与夏侯惇去冀州向袁绍请罪,并命令残兵与大小将领投奔袁谭,为青州战事出些力气。
那五千兵马基本都是兖州人,本就不愿意背井离乡,现在又被曹操将他们给送了出去,许多将士心中不满,一路不断有人逃跑,进入青州后,只剩下了一千多人,然后他们就遇到了灭顶之灾,因为他们撞上了臧霸。
当初曹操设计大胜臧霸,臧霸逃遁,后来聚集残部回到开阳,却发现曹操将战俘全杀了,就连开阳城也给屠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活人都见不到,那一幕差点让臧霸这位猛将疯掉,最终臧霸立誓,这辈子与曹操不死不休。
此次干预青州,臧霸为保留实力,一直都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打算动手,但意外发现那支残兵竟然举着曹操的旗号,臧霸眼睛一下就红了,他手下兵马也差不多,其中多是琅琊人,许多人都有亲友死在曹操屠刀之下,于是,曹操那支残兵倒了大霉,在臧霸不要命的突袭下,千余人或战死,或被俘,最后只有一百来人侥幸逃脱。
之所以能有人逃脱,是因为臧霸下手太狠,上来就不留活口,甚至还虐杀俘虏,连主将韩浩都被乱刀分尸,让残兵在绝望中爆发了一下,这才有人逃出生天。
不过,在这一战之后,曹操留下的最后一点火种,也在乱世的意外与必然中彻底消亡。
袁谭了解了兖州的情况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青州成功的前提就是曹操将李易拖在兖州,结果他虽然进展顺利,可曹操却是掉了链子,之后青州还打么?
对此袁谭犹豫不决,眼前的战果放弃太过可惜,脸面上也挂不住,可要是不松手,等到李易大军到来,袁谭没有自信能胜过李易的兵马,无奈之下,袁谭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一边密切关注兖州动向,一边往冀州派出信使,将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袁绍。
可是,在袁绍的命令回来之前,关于李易的坏消息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李易自称大将军,着手在黄河南岸布防,李易出兵徐州,徐州文武不但不思抵御,反而翘首以盼……
这一桩桩的消息,让袁谭郁闷到无以复加,年纪轻轻就白了几根头发,可任凭他望眼欲穿,袁绍的军令就是迟迟不来……
第693章 翁婿
袁绍迟迟不对青州下令,袁谭只能按兵不动,这让外界,甚至是袁谭自己都认为青州将在之后成为袁绍、李易以及公孙瓒三方互相混战的泥潭。
其实泥潭是比较理想的结果,袁谭最怕的是李易直接奔袭青州。
可事实上,李易的表现却与袁绍类似,竟然也开始变得磨磨唧唧。
李易离开昌邑时,连带亲卫营在内,一共只带出了两万五千人,并非袁谭预想的那般大动干戈,而且,李易也没有奉行兵贵神速的道理,他的行军路线相当的曲折。
李易离开昌邑之后,先是向东去了任城,这还算正常,然后就开始北上进入东平,与张邈张超兄弟见了一面,做短暂修整后,又进入了济北。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袁谭那边紧张的不行,只当李易要来行走了,不过,最终李易只在济北停留数日,见了一些地方官员与士绅代表,再一次强调了种种政令,并与感激涕零的百姓与民同乐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北上,而是折返南下,进入了泰山郡。
这时候李易的目的已经比较清晰了,他要在与陶谦见面之前,到各地展露一下军威,刷一刷存在感,好震慑那些可能怀有不安分心思的家伙,也为今后各地官员的更替以及政令的施行创造更好的环境,为此,李易还留下了五千多的兵马。
李易在泰山郡基本没有停留,他是“擦边”路过的,而且因为臧霸最近在泰山北边一带活动,在有些事情没有彻底谈妥之前,李易并不想过早往泰山派遣兵马,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于是,李易的下一站就成为了彭城,到了这里,李易的脚步也再一次踏上了徐州的土地。
彭城,是在曹操出兵徐州时受创最终的地方,直接丧命在曹操屠刀之下的性命就有十万之数,再加上之后逃难,路上因为种种原因不幸丧命的百姓,总数根本无法估算,但二三十万人肯定是有的。
后来陶谦为了重建彭城,便将赵昱派到了过去,虽然赵昱努力了两年,但彭城的恢复却非常有限,李易目之所及,依旧是十室九空。
这一现象直到李易到了承县附近方才有所好转。
当初李易与夏侯渊交战,承县是夏侯渊的大本营所在,承县虽然也遭到了战火,但夏侯渊需要民夫和劳力,就没有对承县的百姓下屠刀,李易一方也不曾对承县强攻,所以战后承县保留了不少的百姓,之后赵昱更是请示陶谦,把彭城治所迁到了承县。
李易带着兵马开往承县,这座还未完全退去战火硝烟的城池,不但没有对李易设防,相反,一早打开了城门,打扫道路,赵昱更是带着城内百姓迎出数里,等候李易的到来。
甚至,百姓还自发的准备了许多的东西,要为李易劳军。
承县对李易的亲近并不算意外,当初曹操出兵徐州的借口就是陶谦,陶谦又在曹操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百姓们固然深恨曹操残暴,暗中也在骂陶谦无能。
可李易呢,在徐州百姓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挡下了徐州的灭顶之灾,百姓自然对李易感恩戴德,战后许多徐州百姓家里都供奉了李易的长生牌位。
甚至有的徐州百姓还对荆州人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李易要是徐州牧,而不是荆州牧,那该有多好?
所以,李易重回徐州,百姓夹道欢迎,许多经历过那场残酷战争的百姓都是一边掉眼泪一边笑,有了李易,他们这些老百姓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至于说李易背后多了一杆大将军的旗号,百姓们大多不懂,懂的也装作不懂,反正来人是李易就好,大将军的名号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只是添头。
对于承县百姓表露出来的热情,李易非常满足,百姓送他的东西,李易也全都收下了,不过李易转手就换成了粮食,又送还给了百姓。
在赵昱的治理下,彭城的百姓已经可以顾着自家温饱了,但也仅仅是温饱而已,李易可不想百姓为了感激他,最后却让那些对他最亲近的百姓们挨饿。
李易入城之后,百姓渐渐就散了,然后留在李易身边的,就剩下了世家和地方官员,这些人对李易的到来同样持欢迎态度。
世家这个阶层或许不乏精明人,但由于自身所处的位置和立场的缘故,其中大多数人眼光不够长远,即便能看到天下,但所思所虑,依旧是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还是因为曹操,曹操的屠刀与铁蹄让那些原本还懵懵懂懂的徐州世家与官员骤然惊醒,发现世道已经变了,乱世开始,曾经的优越感不足以成为他们在乱世安身立命的资本,于是,这些人就开始寻找乱世中的自保之道,而其中最稳妥,最实惠的选择就是依附大树,找一个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甚至带着他们更进一步的人去追随。
顺理成章的,在乱世中火速崛起,并为徐州仗义出手的李易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当初或明或暗向李易的示好的徐州人非常多,很多人都想让自家子侄加入李易麾下效力,只是当时李易为了长久布局,只能婉拒,但也没把话说死,所以,李易这次归来,不仅是百姓的希望,也是彭城上层人物的期盼。
于是,李易连暗示都不用,彭城上下就主动依附在了他的羽翼之下。
不过,李易在顺利掌握彭城后,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但李易却停止了东进,选择了继续在承县修整。
彭城的人们乐得如此,正好趁机与李易多多亲近,但还在郯县的曹豹等一干文武却是有点迷糊了,左思右想,便主动给李易写了一封联名信,说徐州存在很多的问题,百姓不踏实,他们搞不定,还请大将军入主徐州,稳定人心。
收到信后,李易亲自安抚了信使,让信使转告曹豹等人不要多想,然后就继续留在了承县,似乎这里就是他此行的终点一般。
如此过了数日,直到一队神色疲惫人马的人马自西而来,匆匆入城,安静了数日的李易兵马终于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李易等到了许多的消息,比如曹操残部在泰山的遭遇,比如袁谭的动向,甚至李易还收到了一封陶谦写给他的一封信。
陶谦告诉李易,他已经老迈,没有精力继续治理徐州,请李易代他为朝廷举荐贤能。
这已经算是投降了,只是说的比较委婉罢了。
不过,陶谦在书信最后还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与天子有关的话,都是外面传闻的天子的近况,虽然有些事情讲的不是恨透,但其中意思大约就是,让李易可怜一下天子,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这些消息对李易来说,全都是好事,让原本还有些紧迫的北上计划变得格外宽松,否则李易也不敢慢悠悠的停在承县,虽然,这个“客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
承县内一处临时大宅内,李易看着面前的天使感觉颇为不自在。
兖州文武上百人联名上书天子,建议天子加封李易为大将军,这么大的事情,天子却很快就给了回复,李易等的就是这个消息,只是让李易意外的是,前来宣旨的天使居然是他的老丈人伏完。
这个人选实在意外,甚至李易都怀疑朝廷是因为斗不过他,所以故意送了个老丈人过来对他说教。
好在李易与伏完关系本就不咋地,伏完入城后,李易并没有第一时间见面,而是让虞翻去负责接待,顺便探听情报,然后李易被告知,伏完见谁都是爱答不理,动不动就是天使威严,架子大得厉害,甚至还摆出长辈架势,质问李易为何不见他云云。
李易听了之后很不开心,直接就把接风的酒宴给撤了。
寻常人做天子使者李易完全可以公然压一压,可伏完还有他老丈人的身份,虽然李易不那他当回事,但公众场合中难免要低他一头,索性,李易就不给伏完在公共场合讲话的机会,等到天黑,这才独自来见伏完。
不大的书房内,虽然点了油灯,但光线并不明亮,李易站在门口,看着伏完也不行礼,而伏完跪坐在书案边,闭目养神,更是直接无视了李易。
瞧着这一幕,李易忽然有些来气。
虽然当时他与伏寿的结合是董卓“恶搞”的结果,但李易自问表现真心不差,他弄死董卓,救天子于危难之中,这是称得上挽大厦于将倾的大功劳,但时候伏完依旧瞧不上他,甚至还想让他和伏寿“分手”。
之后李易在荆州奋斗,伏完从来没有给过他支持,直到李易稳定大局,成了气候,这才磨磨蹭蹭的派了个大舅子伏德。
其实当时李易虽然与伏完关系冷淡,但他心理还是对伏家报以期待的,很希望伏完能够举家投奔,给他壮一壮声势。
然而伏完并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后来李易拿下扬州,让伏寿写信请伏完来荆州养老,几封信过去,全都石沉大海,在那之后,李易就彻底放弃除伏寿之外的伏家人了,这次李易出兵之前,更是悄悄给郭嘉与蔡瑁各下了一道密令,多多关注桂阳,如果伏德知道他自封大将军后有异动,允许这两人便宜行事。
这次伏完来传旨,又是这一副臭脸。
李易很生气,他当董卓走狗,伏完瞧不上他,成为英雄,成为地方诸侯,伏完依然瞧不上他,现在,他准备当反贼了,伏完还是看不上他。
李易忽然明白,人家就是看不上他,这是最初的身份决定的,哪怕他飞上枝头,也不是凤凰,而坐挂在树梢上的反贼。
平时李易的涵养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就算生气一般也不写在脸上,可今天看到伏完,他就忍不住脑补,越脑补就越不痛快,最后,李易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来到伏完面前坐下,问道:“天子可有圣旨?”
这一坐下,李易也看到了伏完的正脸,发现伏完虽然比当初老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忧愁和疲倦,但本身气色倒是不差,也没见消瘦。
于是,李易心里又不平衡了。
据说在李傕的克扣下,天子和文武百官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想尝点荤腥全看李傕的心情,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伏完都没事,显然是李傕给了优待,而这些优待全都是冲着他李易的面子才给的。
李易正生着闷气,伏完也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李易从伏完眼中看到的,只有熊熊怒火。
与李易的声闷气不同,伏完的火气全写在了脸上。
这让李易稍稍诧异,他伏完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火气实在太大了一些,让李易险些为其压倒,但李易虽然年轻,但他办过的大事可比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的大老爷们要多的多,所以,李易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回望着伏完,坐等他发难。
老丈人可不是亲爹,李易一点都不怵他。
然而,李易这态度也让伏完心中怒意更胜,要不是感觉不是李易的对手,不然他肯定要用老拳教训李易一顿不可。
呼呼喘了一阵粗气,伏完终究还是压下了直接撕破脸的冲动,沉声问道:“你见到老夫,为何不行礼?”
李易微一拱手,一脸淡定道:“李某今夜来见的是天使。”
伏完一咬牙,道:“见天使,更要行礼!”
李易轻笑一声,傲然道:“李某诛董卓、平荆州、败袁术、逐曹操,如此功绩……呵呵,哪个天使能比?”
“你——”
伏完脸色顿时转黑,然后取出符节,单手高举在李易面前,呵道:“你可还认大汉的符节!”
李易看了一眼,然后不咸不淡的道:“当初还在长安,天子时常与我同席而做,把臂而谈,从不在意这些虚礼。”
“你,你,你这个竖子,看打!”
见李易回答竟然这般不要脸皮,伏完热血上涌,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抓着符节就向李易脸上砸去。
第694章 如何保全身家性命
李易是穿越者,他有金手指,如果列一个数据化的人物属性栏出来,绝对是单手吊打吕布的存在,但事实上,他却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高手。
面对伏完的突然发难,换个三流武将就算不直接反杀,也能来个“空手入白刃”,但李易的第一反应却是抬手去挡,然后就是连着几下“叭叭叭”,等明白过来自己挨了打,李易这才想到了反击,可拳头刚握起来,他就郁闷了。
虽然李易看到伏完就来气,但有气不代表有仇,面前这可是伏寿的爹,他一拳头过去,伏完的骨头怕不是直接碎了?
这一犹豫,李易的手臂又挨了几下,然后他就有些恼了,手臂一划拉,就抓住了伏完手里的符节。
伏完一看李易竟然敢还手,没错,在伏完的观念里,长辈打小辈都是不需要理由的,李易这就是还手了,当即用力去拽符节,然而他的力气能跟李易比么?
伏完拽了一阵,直把脸都憋红了,还是拉不动,不由怒道:“你撒手!”
“好!”
李易作为女婿,自然没有拒绝自己老丈人的道理,当即手一松,然后伏完直接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惊愕,嘴唇也在动着,似乎是想骂人,但没等他骂出口,就哎呦一声,整个人往后一倒,来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往日的什么风采,什么气度,全给摔没了。
看着伏完的窘态,李易咬着嘴唇,差点没笑出声,不过嘴上没笑,心里却是大乐,连之前的火气都消了许多。
当然,李易还是有分寸的,伏完动手时是坐着的,这一摔其实就是坐着后仰,虽然看上去很狼狈,轻易倒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果然,伏完很快就重新坐了起来,一手拉着身上的衣服,一手指着李易骂道:“你这竖子,竟敢,竟敢……”
伏完浑身都在发抖,他已经几十年都没翻跟头了,今天却是被一个小辈给戏耍了,当真气煞他了。
伏完上气不接下气,指了老半天,这才最终骂道:“你竟敢对老夫动手,可还有半点忠孝廉耻!”
李易打量了伏完一遍,确认他没事,然后一脸淡定的答道:“这话从何说起?方才可是天使让李某撒手的,天使下令,李某安敢不从?”
伏完的表情登时就跟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一般,瞠目结舌。
单论口才,伏完以及朝堂里的一大票人都比李易要强,但他们的长处在于引经据典,玩的是君子与伪君子的把戏,可李易不一样,李易不像他们那么在乎脸皮,根本不按照正常的套路去走。
伏完也是气糊涂了,不顾风度的大声道:“那好,老夫让你现在就去死!”
李易翻了翻眼皮,拱手道:“抱歉,我家寿儿怕是舍不得。”
伏完好险没吐血,他死死的盯着李易的脸,握符节的手指因为太用力,都已经开始泛白,这时手里要是有把刀,他都想剖开看看李易的心到底是有多黑,才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不过伏完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动手,他已经明白了,李易这个小畜生虽然不会打杀了他,但长辈的身份也算是没用了。
朝廷这次派伏完来宣旨,就是因为伏完是李易的老丈人,希望借助这层关系对李易进行试探,或者作出一些影响。
其实伏完是不想接这个差事的,他清楚自己与李易虽是翁婿,但关系真心不咋地,而且李易现在干的事情,更是让他在长安非常尴尬。
伏完推辞过这个任务,但小皇帝却拉着他的手,用恳求的语气说了许多话,伏完无奈,这才最终踏上了行程,然后李易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给面子。
良久,伏完差不多喘匀了气,指着李易冷冷道:“李易,你如此目无尊长,难道就不怕世人耻笑!”
李易看着伏完,淡定的反问道:“尊长何在?”
“你——”
伏完心里火气不由再次蹭蹭的往上冒,咬牙道:“我,是你岳父!”
“呵呵。”
李易嗤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忒好笑了些,你心里真当我是你女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伏完一怔,他本想接着骂李易大逆不道,不知伦理纲常,但他马上就发现了李易语气中的怨气。
有那么一瞬间,伏完脑中闪过了一些不太清楚的念头,也没有细想,继续惯性一般的呵斥道:“竖子,不知所谓!”
“呵呵……”
李易冷笑着坐正,缓缓说道:“当初我杀了董卓,那么大的功劳,天下人无不称颂,然而,我带着寿儿欢欢喜喜登门,你当时是如何待我的,又与我说了什么?”
伏完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显然,当时的事情他有些记不清楚了。
不过伏完记不清楚没关系,李易很是善意的提醒道:“当初你可是劝我与寿儿合离的,这件事,我一直铭记在心!”
伏完的眼皮猛的跳了跳,当时的那一幕场景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然后下一瞬,他总算明白李易为何对他这么大的怨气,甚至连声岳父都不肯叫。
见伏完想了起来,李易心里一下就痛快了许多,拿过旁边的水壶咕咚咚的喝了起来,而伏完却是绷着脸陷入了沉思。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李易,或者说,这还是那个原本落魄,稍稍开始出头的李易,敢说这番话,伏完肯定是直接骂回去。
长辈骂晚辈,那是理所应当的,不乐意也得受着。
可现在……
伏完摇了摇头,对于李易,他内心一直都很复杂。
的确,最初伏完根本看不上李易,认为李易心术不正,行事全凭小聪明,出身上更是不值一提。
然而,李易却每每都能做出一些让伏完想不到,与不敢想的事情,伏完也有过几次懊恼,后悔没有早些在李易身上“投资”,但他不稀罕锦上添花,而且,每次李易有所表现之后,伏完总会下意识的觉得,那就是李易的极限了,然后这种模式就成为了一个很糟糕的循环,让双方关系越走越远。
但伏完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支持李易是情分,不支持李易,也理所应当,他伏家又不欠李易的,相反,李易娶了伏寿,是李易欠了伏家的。
直到刚刚与李易动手的时候,伏完都是这么想的,李易不认他这个岳父,就是因为他没有给李易好处。
可刚刚的李易的反问,却是让伏完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眼中的李易,先是李襄侯,然后才是他的女婿。
而李易虽然嘴上不认他,但事实上,李易眼中的他先是岳父这个身份,后面才是辅国将军。
就这点来看,李易说自己没把他当女婿,倒也没错……
伏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排开立场对错不谈,李易现在可是天下权势最大的诸侯,遇事不先考虑利弊,反而跟个农家子似的,不顾大局,跟他掰扯什么翁婿关系,还发脾气,闹情绪,这简直就是烂泥……
伏完想在心里嘲讽李易,可是,想着想着,他自己就想不下去了。
在伏完眼里,李易的这种表现很不成熟,甚至幼稚,不是成大事的料,但偏偏人家事业辉煌,如果这都是烂泥的话,天下人还不羞愧至死?
伏完再度看向李易,他想再仔细看看这个女婿到底是个什么人,然后他就发现,李易的表情轻浮,目光有点兴奋,还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像极了当初洛阳城中那几个最不召人待见,又蠢又憨,还特别喜欢咋咋呼呼没事找事的二世祖。
这眼神让伏完非常膈应,连手心都是痒痒的,但他很快就恍然大悟,李易现在最期望的,就是和他吵架,争执,并在争吵的时候压过他一头,然后李易的内心就会得到满足。
暗暗冷笑了一声,伏完闭上眼睛,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表情竟然恢复了平静,就仿佛刚刚的吵架,还有四脚朝天的丑态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伏完的变化让李易非常惊讶,他都准备好,继续与伏完吵架的。
伏完起身对着长安的方向拜了拜,然后打开几案边上的一个竹筒,取出一卷圣旨,单手举着,道:“天子圣旨,是我道与你听,还是你自己来看?”
伏完的态度让李易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毕竟是圣旨紧要,他也就不客气了,直接从伏完手里拿过了圣旨,快速看了一遍,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圣旨内容不但没问题,反而非常符合李易的心意,甚至符合的都有些过分,主要就是从董卓开始,将他的种种功绩诉说了一遍,然后就认了他的大将军。
这时伏完又取出一个木匣,放在了几案上,说道:“此乃大将军印绶。”
说罢,伏完退后一步,俨然一副交接已经完成的样子。
李易却是有些糊涂了,他看看圣旨,又看看下面的木匣,这也太顺利了,完全不正常。
小皇帝现在已经不小了,应当能明白他动机不良,就算小皇帝不知道,还有文武百官呢?
在李易想来,他这次的事情朝廷最终肯定是要同意的,但同意归同意,过程应却不会这么简单,最起码朝廷会在他这边争取一些利益。
他都准备好接大招了,但结果居然这么简单,一道中规中矩的圣旨就完事了?
李易拿着圣旨,想了想,忽然看向伏完,只见伏完一脸从容淡定,顿时恍然,伏完这是想跟他以退为进呢。
李易笑了一声,然后对着长安方向一拱手,道:“多谢天子!”
说罢,李易弯腰,一手圣旨,一手木匣,转身就走。
李易这潇洒的举动看得伏完一呆,他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李易这种奇葩,居然一点都不按照规矩来。
眼看李易已经走到门口,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伏完绷不住了,赶忙叫道:“你站住!”
李易脚下一顿,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伏完嘴角抽搐着,一边提醒自己不生气,一边指了指对面,道:“坐下,有些话说一说。”
李易摇头道:“我已经操劳一日,甚是疲乏,还是……”
“这些话是天子让我问的!”
伏完直接大声打断,现在李易这态度,他真怕等一晚上就没人了。
李易笑了,他本来就没打算真走,虽然长安的朝堂势微,但终究占据着大义,在某些问题上,李易必须明白朝廷的承受范围有多大,万一把朝廷逼得太过,最后人家不管不顾下一道圣旨让天下人共诛国贼,那对李易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李易重新回到座位坐下,问道:“何事?”
“呼——”
伏完喘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又有些失控了,李易这么干脆的走了回来,他哪里还想不到,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定了定心神,伏完这才缓缓开口:“天子让我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易故作不解道:“何意,易不是很明白。”
伏完沉着脸,再次道:“天子想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当董卓?”
李易心里暗道终于来了,表情渐渐恢复正常,摇头道:“在我眼中,董卓始终都不知道他自己所图为何,我自然不屑效仿。”
“哦?”
伏完眯了眯眼,道:“可你现在所作所为,与董卓何异?”
李易忍不住哈哈一笑,然后鄙夷道:“我与董卓一样?这话是谁说的?”
伏完朗声道:“朝堂上大有人在!”
“呵呵……”
李易继续笑着,叹息道:“怪不得汉室衰颓至此,原来朝堂上尽是些眼瞎心盲的皓首匹夫,有这些老匹夫在,大汉如何能兴旺?可怜我大汉,可怜天子啊!”
伏完的脸色再度转阴,李易的话太损了,一张嘴就把大半的朝堂公卿给骂了进去。
伏完有心骂回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今朝堂上将李易比作董卓的人不少,但伏完并不在其中,因为李易明显比董卓要高明的多。
不见伏完接话,李易继续道:“李易不才,自幼敬佩卫霍两位将军,曾立志为大汉开疆拓土,虽死无憾,然而,当今天下大乱,所谓开疆拓土已成笑话,易只能退而求其次,效仿周亚夫,扫荡天下不臣,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正是因此,才有了更名换姓入洛阳之事!”
李易说的好听,伏完却是皱着眉头,依旧一言不发。
果然,李易话锋一转,问道:“周亚夫结局如何?”
伏完眉头更紧,然后李易自己唏嘘着说道:“条侯英武,平定七国之乱,功盖于世,当真风光无二,然那时谁能想到,条侯如此功绩,最终却因为区区几百甲盾,含冤呕血而亡?”
李易摊开圣旨,指着上面列出的一道道功绩,问道:“这些功绩,比之条侯,如何?”
李易也不等伏完,直接说道:“易自问虽有不如,却也相差不大,然而,五百甲盾便能要了条侯性命,今易麾下却有带甲之士数十万,请教岳父大人,小婿如何才能保全身家性命?”
第695章 绝不叛汉
虽然李易终于喊了自己一声岳父大人,也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但伏完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李易拿他自己和周亚夫做比较是不恰当的,但有一点却是没错。
周亚夫遭难的借口是五百副甲盾,按照这个标准,天下诸侯都得去死,而李易尤甚。
当然,现在的天子不敢这么干,更没有能力这么干,但是,将来天子有这个能力之后呢,会有多少人挨收拾?
前些时间,天子被李郭二人欺压得太厉害,于是天子和朝堂重臣们商量,想要去荆州寻李易避难,基本上所有人都赞同,唯独伏完内心非常纠结。
如果天子去了荆州,朝堂这一方的势力与李易的势力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夺权的争斗,并且是不死不休。
伏完不看好李易,因为李易的好名声在民间,而不再朝堂,再加上天子又是站在朝堂一方的,只要朝廷别太激进,慢慢来,耐心对李易的部下们分化拉拢,最终肯定能将李易的家业给吃下去。
伏完想过提点李易一下,但最终却是没开口,毕竟他是个汉臣,天子如果能避难荆州,先稳定朝居,再夺李易兵权,大汉很有可能再度中兴。
而李易就比较悲哀了,哪怕他乖乖的把一切交给天子,就算天子对他好感满满,可满朝文武却不会容他,因为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李易身上的功绩对很多人来说更是嘲讽,不将李易打倒,他们如何光明正大的站在台前?
所以,回到李易所说的,他麾下有带甲之士数十万,这本身就已经注定,他与朝廷无法和平共处了。
至于李易如何才能保全身家性命,伏完心里有答案,但这个答案是不能说的,而且他相信,李易同样知道这个答案。
伏完正想着,李易再度问道:“岳父大人可能教我?”
伏完嘴唇动了动,他很想说天子会记住李易的功劳,今后绝对会对他如何如何,只是伏完觉得说这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话,除了被李易嘲笑之外,毫无意义。
“唉。”
伏完叹息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无奈,他之前一直都怀揣着一个希望,希望有名臣猛将横空出世,辅佐天子,振兴大汉,结果李易却是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心中的幻想。
真有那样的人,不是最终天子不能容,就是朝堂百官不能容,几乎不可能善终。
“岳父大人可能教我?”
伏完正在感伤,却听李易又一次发问,就像是催命一般,他心中一阵烦闷,张口喝道:“你——”
奈何,“你”字出口,后面伏完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李易笑了笑,这个问题伏完已经输了,便不再纠结,话锋一转,问道:“天子可还有别的话要问?”
伏完现在生气主要是为大汉,并不是完全针对李易,所以这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看了李易一眼,便沉声道:“李郭二贼目无天子,祸害忠良,长安已非久留之地,天子不愿再受折辱,所以,天子有意——”
李易直接打断道:“天子还是想来襄阳?”
伏完点头,算是承认。
李易知道这是那些老东西们不死心,心中不屑,哼道:“还是上一次说的,天子要来可以,但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就算了,如何?天子若是答应,我立刻出兵三万迎天子入荆州!”
伏完深吸口气,说不生气是假的,按照李易讲的,他岂不也是尸位素餐?
说到底,李易就是不让人进来与他争权。
伏完低声问道:“此事当真没有回转余地?”
李易摇头,连拒绝的话都懒得再说。
伏完叹道:“也罢,既然如此,天子只能去冀州暂避了。”
“你说什么!”
李易先是脖子一转,然后猛的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伏完,再次问道:“此事当真!”
伏完下意识的眨了几下眼睛,之前的李易虽然叫人生气,但伏完到底是长辈,在心理上一直都有着优势,对李易并没有分毫的畏惧,可刚刚说天子要去冀州,李易的身上气势却是瞬间就变了,让伏完压力倍增,甚至不敢直视。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董卓大开杀戒的时候。
李易根本没空去管伏完的想法,确认道:“天子当真要去冀州?”
伏完虽然心里打鼓,可话已经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长安被李郭二贼所占,荆州又是不容,除冀州之外,天子还能在哪里安身?”
“呵呵……”
李易笑了,不过他的笑声却是有些冷,让伏完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告诉李易,天子与文武百官准备去冀州,这并不是伏完的主意,而是朝堂上众多智谋之士共同想出的妙计。
按照他们的设想,如果伏完不能顺利劝说李易接纳天子与百官,那么就让伏完将这个撒手锏放出来,他们觉得,李易为了不让天子落入袁绍之后,有很大的概率会答应。
起初伏完也是这么想的,可李易的感应却是让他觉得要遭。
李易不愿意迎天子入荆州,是因为那些人注定不能为他所用,毕竟他不是世家门阀出身,很难像曹操那样进行拉拢分化,所以挟天子令诸侯对他是不合适的。
但是,这步棋对袁绍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妙招。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天子带着朝堂的班子过去,袁绍消化起来比曹操要容易的多,稍稍用些手段,整个朝堂都是袁绍手里的玩物。
所以,李易固然不愿意接纳天子,可他却也不愿袁绍接纳天子,不然一道圣旨下来,他就成反贼了。
而朝堂上那帮子人,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以此作为要挟。
李易有些后怕,幸运的是,伏完能提出这个问题,足以证明朝廷和没有和袁绍勾搭上,他还来得及安排布置。
“恶来!”
李易喊了一声,房门当即被推开,典韦大步而入,抱拳道:“主公有何吩咐!”
伏完虽然心里七上八下,可看到典韦之后,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赞叹,如此猛士,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李易说道:“请军师与张绣到我住处,稍后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谈。”
“喏!”
典韦抱拳,见李易没有别的吩咐,转身退下,很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伏完却是不淡定了,惊道:“你要作甚?”
李易轻笑道:“不劳岳父大人费心,天子可还有其他交代,若是没有,我还要与部下议事。”
伏完暗暗叫苦,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给李易施压,李易就直接摆出这好像要随时翻脸的架势,让他真的很难受。
伏完耐心劝道:“你莫要多心,天子只是想要求个安稳罢了,并非针对与你,更没有提上日程。”
李易点头,从善如流道:“我晓得的,岳父大人放心就是,天子还有什么话,若是没有,我也好回去商议大事。”
“我……”
李易这中态度让伏完也没办法,他叹了一声,道:“天子没有要交代的了,只是让我问你,你可有话要对天子说的?”
如果伏完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李易心中多少会有些触动,因为他对现在的大汉天子并没有什么恶感,但伏完之前的话,却是让李易对那些朝堂大员们生出了警惕,连带着对小皇帝的态度也有些变了。
李易略一思量,正色道:“李易可对天起誓,今生绝不叛汉,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伏完原本忧心忡忡的表情顿时变得错愕。
李易的表现实在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就算是说谎,这发誓未免也太狠了一些,难道就不怕真的遭了报应?
伏完正惊疑不定,就见李易继续说道:“不过,李某虽然不愿做叛臣,却也不想做那愚忠之人,最后不得善终,所以……”
李易用手指蘸了茶水,在矮几上划出了大汉的粗略轮廓,然后又在下面勾勒出荆扬两地,道:“我愿为朝廷前驱,为天子重铸大汉河山,但是,我出身卑微,在朝廷没有分毫根基,若是功高震主,早晚必有横祸,所以,我要这荆扬两州之地,做我安身立命之所!”
“你莫非要朝廷为你封王?”
伏完问话的声音很大,似乎非常气愤,可事实上,伏完的内心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平静的多。
得知李易占了豫州,刘繇与孔融身死之后,朝廷是真的慌了,生怕李易直接称王,甚至干脆称帝,那对大汉江山绝对是致命打击。
这不是朝廷杞人忧天,占据半边天下的李易确实有称帝实力和资本。
因此,在看到李易暂时只想当大将军后,朝廷当即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生怕李易会返回似的。
至于现在,李易说想称王,伏完虽然心中不满,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错!”
李易坦然承认了自己想法。
伏完深吸口气,道:“你可知道,高祖有言,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你这可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李易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此言差矣,高祖开国,天下英雄功劳甚大,故而虽是异姓,也能受封王爵,待到天下太平,英雄无用武之地,封王自然无从提起,然而,如今这天下比之高祖开国前如何?”
李易一脸悲天悯人的道:“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天子困于长安,麾下无一兵一卒,乃是前所未有的乱世。”
“李易不才,若是为天子灭尽天下不臣,让天子还于洛阳,为大汉续命百年,这功劳比之大汉开国元勋也丝毫不差,如何封不得一个区区王爵?”
伏完暗骂了一声混账,但心里却是在认真思考着李易的话。
现在的大汉是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完蛋,普天之下有能力力挽狂澜的,也只袁绍与李易区区两人。
袁绍是不行的,这位不但质疑刘协的正统性,还一度打算另立新帝,对小皇帝可谓恶意满满,之前让皇帝和百官去河北的话只是说说罢了。
而李易,李易这个人很特殊,曾经是天下头一号的忠臣,现在是天下头一号的诸侯,虽然也有些不臣之心,但在许多人,比如天子眼中,李易依旧是可以争取,或者利用的。
比如李易刚刚开出的条件。
虽然很过分,但伏完心里是接受的,只要天子能度过眼前难关,等今后天下安定了,有的是时间早李易算账。
只是,伏完却不知道,李易的胃口到底有多大,真的只是荆州和扬州就能喂饱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判断,只是事关大汉江山延续,付完当局者迷。
过了好一会,伏完试探问道:“如此,我可为你禀明天子,只是……既然如此,豫州兖州官员,是否应当由朝廷任命?”
李易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趁机掩去了其中的厌恶之色。
片刻后,李易睁开眼问道:“请教岳父大人,二十年前,买一个大将军,要花多少钱?”
伏完脸色顿时青白交加,满是羞愤。
李易不屑道:“自那时候起,本该汇聚天下精英的朝堂,已经没几个人物了,而后来董卓入洛阳,仅剩的忠义之士,也被杀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留在长安的,尽是碌碌庸人,莫说让他们治理天下,就是在我手下做个刀笔吏都欠奉!”
“你,你怎可如此无礼,朝堂诸公,哪个不是天下名士——”
伏完脸色涨得通红,之前李易朝堂众人的时候,并没有把他算进去,可这一次,李易却是看着他在骂的。
李易哈哈大笑道:“名士?名士有个屁用?在我眼中,能上阵杀敌,能让百姓丰衣足食,再不济教书育人,这才是名士,这才是人才,至于朝堂上那些,不过一帮蛀虫罢了,大汉的根就是被那帮子人给咬烂的!”
伏完脸色更红,讷讷不能言语,既有愤怒,亦有某种被人揭开疮疤的羞愤。
李易却是有些来了劲,唾沫横飞,继续道:“所以,还请岳父大人转告朝堂上那些老家伙,让他们安生一些,时机到时,我自然会为天子安排,可他们若是想要在我的地盘上插手胡来,来一个我杀他一家,来两个,我带兵灭了他全族,司马一家就是榜样!”
第696章 岳父大人怎么了
“你,你——”
伏完指着李易,不断的哆嗦,但李易却没有丝毫打住的意思。
李易穿越之后,看了许多的事情,看了许多的人,乱世诸多种种,对于来自太平盛世的他来说,冲击是非常大的。
面对百姓在乱世中承受的苦难,李易心中难过,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汉家儿郎,一个穿越者,必须为那些与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人做些什么。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可是,像朝堂上的那帮子人,呵呵,每每听说李郭在如何羞辱他们的时候,李易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经常暗暗叫好。
天子固然昏庸,天下搞成这样子难辞其咎,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那帮子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天子和天下,都是被那帮子人给玩坏的。
李易见伏完一直伸手指着自己,不满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呵呵,自我到了荆州,整个南方都因我恢复安定,再无乱臣流寇,数百万百姓也因我方才能够安居乐业,这些功劳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几个能比?把他们祖孙三代加一起也不能比!”
“大汉江山的根已经烂了,天下到处都是毒瘤,必须要以雷霆手段,这江山才能浴火重生,百姓才能真正的得享太平,而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我,也必须是我!任何想要对我掣肘,想要继续趴在这大好河山,还有大汉子民身上吸血的人,都是国贼!是蛆虫!终将被我挫骨扬灰!”
“你,你——”
伏完指着李易,眼中满是惊骇与震撼,连三个呼吸口,就在李易以为伏完忍不住,要对他爆发的时候,伏完的脸色忽然转白,然后眼皮一翻,脑袋一扬,晃晃悠悠的往后倒去。
李易正憋了大半肚子的话要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岳父,与他辩个高低出来,根本想不到会有如此变化,眼看着伏完一点点的后仰,马上就要再次四脚朝天,李易直接就慌了。
嗖的一步上前,李易伸手扶住伏完的后脑,免得他摔到脑壳,然后慢慢的,顺势将他放成平躺,口中焦急叫道:“岳父大人,我的岳父大人?哎哎,你这可如何是好……”
李易喊了几声,伏完却是没反应,这下李易不单是慌张,还有些害怕,对着门口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快找华佗过来!”
李易来见伏完,虽然没搞大动静,但身边跟着的人还是不少的,大门砰的被推开,许褚、周仓、鲁肃、蒋干等近臣,还有几个侍卫全都冲了进来,等瞧见靠在李易腿上,一副人事不省的伏完,他们也全都楞住了。
好在鲁肃反应够快,在李易开口前便叫道:“周将军快去请神医,还有,仲康叫人围住这里,千万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鲁肃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个激灵,谁都不敢怠慢,赶忙按照吩咐做事去了。
伏完的天使身份并不算什么,关键他还是李易的岳父,这要是在李易的地盘上出点事,影响绝对不是一般的糟糕。
原本安静的馆舍一下就“热闹”了起来,有忙着救人的,也有忙着封锁消息的,只是消息虽然封住了,但动静还是传了出去,不一会功夫,城中许多人都知道这边出事了,不过他们只是好奇居多,根本不知道李易心里有多慌。
其实李易感觉自己有点冤,他只是直抒胸臆罢了,又不是故意针对伏完开炮,结果伏完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晕了,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伏完怎么招了呢。
汉时的人都是极重孝道的,伏完也是他长辈,不管怎么解释都是他的错。
还有伏寿那边,伏完万一有个好歹,他怎么给伏寿交代啊?
这些事情想想就让李易脑壳疼。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华佗一直都是随军的,且待遇很好,连住处都是亲卫营负责,所以华佗来的非常快,基本没有耽误时间。
此时华佗进屋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李易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消息,屁股下面凉嗖嗖的,可他心里却是焦躁非常,满脑子想的都是伏完被气死后应该如何收场,然后他越想越是头疼。
这么大的动静,蒯越等人自然也赶了过来,询问了全程在外旁听的鲁肃等人之后,表情非常古怪。
他们觉得李易骂得挺好的,而且,他们的思想更加现实,既然要改天换地,别说现在上面的那些人有问题,就算没有问题也要找出问题,不然怎么换人?
之前李易在这方面的态度虽然很明确,但一直都少了一些狠劲,或者,李易故意将那股狠劲给压制了,这不是错误,但蒯越他们却很希望李易可以偶尔爆发一下,担心他憋的时间太久,把狠劲给憋没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伏完居然成了第一个受害者,这就有些不美了。
众人看着李易坐在台阶上挠头,谁也不言语。
这种情况谴责李易是不可能的,李易又不是诚心要把伏完给气晕的,却也不方便安慰,毕竟那是李易的岳父,尽管关系一般,可人家是伏寿的亲爹啊。
气氛沉闷,尴尬,李易坐不住了,回头想叫人给他拿个主意,结果一看倒好,不管是聪明的还是不聪明的,一个个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数蚂蚁。
不对,还有一个例外,蒋干拿着个小本本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李易起身过去,一伸手,蒋干有些不自然的将本本递给他,李易一看,嘴巴差点歪了。
原来蒋干写的是某年某日,李襄侯与天使谈论天下兴亡之事,李襄侯不畏俗世强权,直抒胸臆,让天使羞愧不能自己,说了一声我不如襄侯,然后悔恨交加,掩面痛哭,哭着哭着就哭晕了。
一阵心塞,李易吐槽不能,把本本又还给蒋干,心中却是觉得蒋干这货跟朝堂上那些家伙们差不多,都是混蛋,唯一区别就是蒋干找了个好主公。
喘了几口气,李易强迫自己先不去想伏完的事情,转身对蒯越和张绣招手道:“既然两位来了这里,有些事情就在这里说罢,正好大家都参谋一下。”
两人赶忙躬身,等待李易吩咐。
李易先是往后面的房间瞥了一眼,这才道:“适才天使说,天子有可能北上冀州,然后以此为要挟,让我迎天子入主荆州。”
话音刚落,蒯越就急忙说道:“主公不可,万万不能让天子去冀州!”
李易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让恶来去唤你二人,只是不想……”
顿了顿,压下心中烦闷,李易对张绣问道:“段煨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张绣抱拳道:“之前段煨有些犹豫,似是担心将来是否稳妥,不过在主公取了豫州之后,段煨已经明显表露亲近,应当已有七八成把握,只是属下与军师商量,觉得在青州事了之后,再行招揽最是恰当,不然万一李郭二人生出想法,反而不美。”
李易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道:“此事你继续跟进,另外,招揽段煨之前,军师安排人为我见一见李郭,就说只要天子与文武百官能一直留在长安,将来大事若成,我答应西北之地尽归他二人所有。”
蒯越先是眉头一挑,但马上就明白过来,李易根本就看不上李郭,这许诺是肯定不会履行的。
思考了一吓,蒯越答道:“主公,其实按照常理,李郭二人绝对不会主动放弃天子,主公与其商谈,只是多加了一层保险罢了,属下担心的却是,李郭二人早有不合,若是他们互相攻伐,长安大乱,这才是变数,而且难以预估,所以,属下建议,为防天子北上,还是要从根本入手才是。”
李易皱眉,问道:“具体如何行事?”
蒯越边想边道:“若能占据河内,断了长安与冀州的联系是最好的,只是河内对于河北太过要害,袁绍能舍青州,却绝无可能坐视主公占据河内,所以,属下认为可以退而求其次,依旧借口西北之地,让李郭二人让出虎牢关。”
李易惊讶道:“虎牢关?”
蒯越点头道:“如今洛阳破败,李郭又在长安,虎牢虽是险关,但对李郭作用实在不大,再加上二人素来短视,叫他们让出虎牢并非难事。”
“将来天子若是离开长安,势必东进,主公只要占据虎牢,就可以随时出兵干涉,远比袁绍来的方便,而且,李郭二人早已不和,万一将来长安内乱,有虎牢在手,主公取长安也要容易的多。”
李易深以为然,之前他一直把重心放在北边,又不认为李郭会主动来招惹他,故而对于虎牢关那片地方不是特别的在意,现在被蒯越提醒才发现,拿下虎牢关对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虎牢关可是天下险关,即便不考虑天子,现在把虎牢关捡了便宜,总比之后用无数的任命去填划算的多。
蒯越继续说道:“此外,天子也好,朝堂重臣也罢,身娇体贵,皆是惜命之人,主公可送些礼物,请黑山黄巾多在河内与太原一带活动,只要传出太原附近有贼人时常出没的风声,朝堂诸公即便能够离开长安,但没有大军护送,怕也不敢轻易北上。”
“好!好!军师果然妙计!”
李易连连赞叹,按照蒯越说的进行布置,基本就把天子给困死在了长安,除非天子往西北和益州跑,但那样一来代表着天子放弃中原,李易表示可以鼓掌欢送。
荀攸符合道:“军师所言甚是,属下附议!”
李易点头,又看向其他人,然后徐晃鲁肃等人也尽数表示了赞同。
李易当即拍板道:“好,就这般定下了,只是不能操之过急,诸位先揣摩其中细节,等到青州事了之后再与李傕商讨虎牢归属,段煨的事情也适当往后放一放,这样胜算更大。”
“喏!”
众人领命,李易还想继续说点别的分散一下经历,这时房门嘎吱一声打开,华佗走了出来。
一瞬间功夫,李易的表情就变得僵硬,他大步迎上,拉着华佗问道:“天——我那岳父大人如何了,情况可紧要?”
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去,对伏完的情况甚是关心。
华佗骤然被一群人围着,虽然都是熟人了,但还是有些不适应,赶忙拱手道:“请主公放心,伏公已经醒来,而且属下看过了,伏公身体并未大碍。”
闻言,李易精神一震,喜道:“当真?”
虽然是在问华佗,可李易却是下意识的就要进屋,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关心自己的老丈人。
华佗赶忙拉住了李易,解释道:“主公且慢,根据属下所见,伏公是因为连日赶路颠簸,又时时担忧国事,故而心火郁积,身子也有些虚弱,赶巧方才心绪起伏稍大,这才会承受不住,骤然昏厥。”
李易讪讪笑着,听着华佗的分析,感觉很是不好意思。
华佗继续道:“所以,伏公情况非是病症,今次昏厥也不慎打紧,用上几剂宁神调养的汤药就好,问题是长久如此的话,心事早晚会成为心病,而心病一生,精气神都要受损,那就不是寻常药石所能医治了。”
李易若有所思,然后郑重谢道:“神医辛苦。”
华佗赶忙还礼:“主公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属下应当做的。”
李易准备进屋,但抬脚前又问:“神医出来时,我岳父他可有说过什么?”
华佗摇摇头,道:“只是问了主公在何处,然后就开始长吁短叹,心事似是颇重。”
李易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叹道:“罢了,我进去看看,诸位都散了吧,唉。”
说罢,李易便去了伏完的房间,而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很默契的离开了,这事情他们真的不好参合。
李易进入伏完的卧房,就见伏完躺在床榻上,身后垫了个褥子,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不仔细看与平时没有差别。
旁边,则是一个小厮在守着,看样子应该是伏家的人。
不像是之前的不理不睬,这次李易刚进门还没开口,伏完就睁开了眼睛,有些疲惫的看了李易一眼,然后对小厮说道:“下去吧,我与你们姑爷有话要说。”
小厮很是听话,应了一声,然后对着李易一躬身,快走两步,跟着干脆开始小跑,那模样多半是把李易当成混不吝的狠人了。
李易尴尬,有些不知该怎么与伏完说话了,但伏完一指床榻边上,再次主动道:“你坐吧,我们说说话。”
伏完的语气很自然,李易却是越发觉得不适应,只是他自觉理亏,对着伏完一躬身,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伏完旁边。
看着李易这乖顺的模样,伏完忽然觉的有些好笑,摇摇头,又叹了一声,问道:“老夫有什么地方是能帮到你的?”
第697章 岳父大人高义
“什么?”
李易的脑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伏完居然冷不丁的说要帮他,帮他干啥?
伏完倒是干脆,又叹了一声,道:“你不是想要改天换地么,老夫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堪,但多少还能有些作用。”
这下李易是真的诧异了,刚刚伏完还与他大眼瞪小眼呢,这晕了一会,怎么态度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李易没出声,只是惊疑不定的看着伏完,他觉得伏完脑子坏掉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有很大的概率在对他套话。
伏完自然发现了李易眼中的不信任,也不在意,悠悠说道:“你适才的话让老夫很生气,老夫甚至恨不得与你就此两清,再不相认,可是……可是你虽然混账,但……唉!”
伏完一脸悲苦,叹息连连,道:“之前听了你的话,老夫就在思量,你那想要占据荆扬封王的说法,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听你将满堂文武骂了个遍之后,老夫就知道,你所图甚大,想要自己做皇帝,是也不是?”
李易心中暗暗懊恼,他说称王完全是为了找个由头麻痹朝堂文武,给他们留一线希望,别过早的把自己当做头号死地,结果后来情绪一激动,骂的时候倒是挺痛快,却也被人家看出了端倪。
李易没出声,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但强行否认人家也不会信他,只能是暂时沉默了。
伏完继续说道:“我伏家世受汉恩,即便天子行事有些不当,却从未亏待我伏家分毫,所以,你要做叛汉逆臣,老夫无论如何都应当与你不死不休!”
李易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知道,后面肯定会有转折。
“起初我确实以为你是打算叛汉自立,但昏厥后想来,我却发现事情可能并非如此。”
伏完说话时一直看着李易的眼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只可惜,最终并无发现。
“大汉立国以来,天下造反作乱之人不在少数,其中有人是为当地酷吏世家逼迫,没了活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揭竿而起,于生死间搏上一搏,那些人固然违背律法,论罪当诛,但说到底,都是可怜之人。”
“还有一种,呵呵,则是野心勃勃之辈,比如那王莽、董卓,比如现今的割据地方之人,虽然他们各有名目,自诩正义,但说到底,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窃夺天子权柄罢了,至于江山是否稳固、百姓能否温饱,与他们何干?”
李易轻轻点头,虽然其中有些说法他并不完全认同,但也没有反驳,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伏完之后会讲些什么,现在伏完的态度实在是微妙。
忽然,伏完抓住了李易的手臂,李易顺从的将身子弯了弯,伏完近距离的看着李易,道:“你不是前者,否则以你才干,当初尽心辅佐董卓,董卓未必不能真正占据长安,而你,自然少不了富贵荣华。”
“但是,你也不是后者,你此行拿下徐州青州之后,就会收兵修整,不会继续北上用兵,是也不是?”
李易再次点头。
伏完眼中露出了一种果然的神色,道:“这就是了,如果只是为了得天下,借着中原大胜之势,一鼓作气,挥兵北上,再联合公孙瓒,袁绍腹背受敌,断难抵挡,这才是上上之策,然而你却选择修养声息,为何?”
李易轻声道:“北上冀州,战事艰难非比寻常,纵然能胜,但双方死伤怕是要以数十万计,我心中不忍。”
伏完感慨道:“这就是你啊,你虽然图谋天下,却是真的是为了天下人,你与他们不一样,而且你不像是我们,世代都受着天子的恩惠,你不欠大汉的,更不欠当今天子的。”
“其实,老夫自长安启程时就在思考,大汉到底还没有机会了,或者,大汉的机会又在哪里?最后老夫发现,江山遍地豺狼,除非你愿意全力扶持天子,然而,你不愿,而且,就像是你说的,朝堂上掣肘实在太多了,即便你要为大汉续命,也未必能成。”
“可惜了,泱泱大汉四百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若是高祖在天有灵,怕是也会想要将长安里面杀个干净,所以,老夫思量再三,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之后的江山若是在你的手里,对整个天下才是最好的,至于袁绍公孙瓒之流,纵然成事,也只是最上面换个人罢了,天下本身却难有改变,所以,唉,老夫想通了,虽然对不起先帝,但是,但愿能对得起天下吧。”
李易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伏完说到这个程度,他已经不怀疑伏完的诚意了。
只是这个转变真的太意外了,原本这个老丈人怎么整都瞧不上自己,却不想骂了一通,忽然就开窍了,真是可喜可贺。
李易现在实力雄厚,威风八面,但他一直都有一个短板,在朝堂上面没人,以往有事都是用钱砸给李郭,让他们帮自己说话,就李易的身份来说,这种办事方式是很丢人的。
但有了伏完就不一样了,伏完本就是身在朝堂,是天子的人,李郭可以用武力强迫朝堂与天子低头,伏完却是能够从根本上入手,引导朝堂与天子的意志。
更不要说,万一天子有什么动向,李郭还不知道,伏完却能第一时间告诉李易,关键时候很可能会有大用。
李易这时也不装矜持了,直接起身拜道:“多谢岳父大人,岳父大恩,小婿将来必有厚报!”
伏完闭了一下眼睛,他已经承认了李易的优秀,更在立场上做出了改变,本以为之后与李易的关系会理所当然变得亲密,可事实却是,听到李易喊他岳父大人,伏完心里依旧是丁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呼出口气,伏完说道:“你莫要开心太早,我还有一事需要问你。”
“岳父大人但讲无妨!”
李易此刻的态度格外乖巧,跟之前当着伏完面骂天骂地的形象完全就是两个人。
伏完心里更不舒服了,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自然也不能说李易的不是,暗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对朝堂上那些人不甚喜欢,我也承认,其中虽有忧国忧民之士,但糟粕更多,今后你要如何对待他们,我不管,我只问你,大事若成,你打算如何对待天子?”
李易认真想了想,叹息道:“天子也是个可怜人,自即位起,就反复在董卓李傕等人之间辗转,没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天子连昏庸的机会都没有,唉,天下乱局,实非当今天子之过,我自然不会加害天子,除非……”
伏完心中一紧,蹙眉道:“除非什么?”
李易正色道:“除非天子要去冀州,否则我愿以性命起誓,绝对不会对天子不利。”
伏完抿了抿嘴,确认道:“当真?你若骗老夫,届时老夫自是无可奈何,但死后怕是无颜再见列祖列宗了。”
“自然是真的。”
李易考虑了一下,又附在伏完耳边低声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之前说的绝不叛汉非是虚言,等将来天下大定,我打算……”
李易小声说罢,伏完一脸惊愕,连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不可置信道:“你这,这算是什么规矩,难道就为了收买人心,但也太胡闹了!”
李易却是不以为然,笑道:“什么是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春秋战国,征伐不休,始皇帝一统天下,可惜二世而亡,直到高祖立汉,天下才终于安定,大汉二字对百姓来说,意义非凡。”
“在我眼里,现在的汉家江山已经非是刘氏的江山,而是全天下人的汉家江山,我要做的事情,是让汉家江山再焕新颜,而不是将其破碎消亡,另起炉灶,若是可以,我甚至希望大汉之名,能够永世延续,让我汉家儿郎,世世代代都以汉家之名为荣,如此,即便将来这天下再度易主,我亦是心安。”
伏完惊讶的看着李易,慢慢的,老脸上露出了笑容,惊讶也转为了敬佩。
伏完本以已经了解了自家的这个女婿,可听了刚刚的话,他方才知道,李易的眼界格局,真的不是凡人能够想象。
李易要做的,不仅仅是平定当世的乱局,更是要为大汉谋万世!
伏完感觉老迈的心脏忽然跳动的有些快,就仿佛是回到了年轻时候一般,深吸口气,他拉开被子,起身,直接对着李易行了一礼。
李易慌忙拉住伏完的手臂,道:“岳父大人这是作甚,折煞小婿了。”
伏完却是倔强的推开了李易的手臂,再次一礼,方才说道:“之前有人因你蒙学书稿,便称你为圣贤,老夫一直不以为然,然而,今日知你心中谋划,老夫终于明白,圣贤于你,实至名归,老夫当有这一拜!”
紧跟着,伏完又道:“只可惜,天下人却不知你良苦用心,老夫这一礼,是为天下人谢你的。”
“我这,唉,岳父大人言重了。”
李易很是意外,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对伏完竟然有这么大的触动,李易一边扶着伏完重新躺下,一边就开始琢磨,他将来或许可以借着这件事,搞一个封圣之类的事情出来。
伏完可不知道李易除了情怀之外,还有那么功利的一面,此时的他是真的打算用自己这副老骨头拼一把了,不然对不起祖宗。
伏完正色道:“云龙既然志在万世基业,老夫虽然不才,却也愿意竭尽全力助云龙成事,你有何需求,尽管讲来!”
“岳父大人如此,小婿实在受宠若惊。”
伏完的态度转变之大,让李易很高兴,不过,他也不是含糊的人,既然伏完都开了口,而且他也愿意相信伏完,当即就把之前在外面与蒯越等人说的事情告诉了伏完。
然后李易又补充道:“如今大敌只有袁绍,不过我胜面更多,所以我是求稳,袁绍则是求变,而其中最大变数,就在于长安天子。”
伏完笑道:“这点你放心,之前老夫只是故意诈你,天子是断然不会去河北的,袁绍想在朝堂借力,很难。”
跟着,伏完笑容一敛,又道:“真正要计较的,还是李郭,这二贼不当人子,而且如今长安形势一日不如一日,还要利益足够,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所以,老夫以为你当尽快联系这两人,定下约定,否则一旦被袁绍抢了先手,怕是大大不妙!”
“岳父所言甚是!”
李易重重点头,继续道:“另外,我想让朝廷认为我所图只是荆扬二州,而非整个天下,这样应当能换朝廷几年旁观,否则,朝廷难免会平衡我与袁绍,我虽然不怕,却也麻烦,不知岳父大人可有办法教我?”
伏完略带埋怨的看了李易一眼,道:“既然你想取信于天子,之前又何故断了朝廷供奉,让天子生怨?”
李易尴尬一笑,道:“这不是当时朝廷接连往扬州安插官员,我气不过嘛。”
伏完摇头笑了笑,暗道李易终究是个年轻人,虽然眼光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但有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孩子气了。
捋了捋胡须,伏完说道:“老夫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修复与天子关系,顺便也算是不让老夫这一趟空手而归,后面也好在天子面前为你说话。”
李易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因朝廷指派官员,你便不允荆扬对朝廷进贡,但现在你得了豫州,兖州,今后还有徐州,青州,所以,之后你可叫人以这四州官员名义,恢复对朝廷供奉,以此表明,你真正所求只有荆扬二州,而其余中原诸地,只是暂用罢了。”
李易迟疑道:“恢复对朝廷供奉自然不成问题,只是朝廷能够轻易信我?”
伏完呵呵笑道:“朝廷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形势比人强,不信又能如何?何况还有老夫暗中引导,让朝廷暂时作壁上观,还是不难的。”
李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次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
伏完摇头道:“你不用谢我,唉,我也是清闲了一辈子,临老能为这天下出点力气,也是应该的。”
李易毫不犹豫的赞道:“岳父大人高义,小婿佩服之至!”
第698章 示敌以弱?
伏完心里有点不得劲,李易夸他,他不但没有欢喜得意,反而总觉得是自己吃亏了。
轻轻摇头,伏完说道:“大抵就是这样了,只要你让朝廷看到善意,其他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在你尽取河北之前,不让长安对你有任何掣肘。”
李易诚心实意的拜道:“多谢岳父大人!”
伏完笑道:“不要说这些虚的了,你若是真的有心,今后说话给老夫多留几分面子就是了。”
李易讪笑,伏完跟着又道:“时间不早,你也回去吧,而且你我关系也不好太亲密,否则长安那边,难免会有人多想。”
李易点头道:“一切都依岳父所言,那小婿这就退下了,明日再来向岳父大人请安。”
伏寿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在这里停留时间已经不少了,应当马上就要去徐州吧?老夫就不耽误你了,而且,老夫难得出来一趟,也想顺路去襄阳看一看,唉,好几年了,寿儿跟了你……”
说到这里,伏完不吭声了,他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看李易那么不顺眼了。
李易并没注意伏完的表情变化,反倒是在伏完说要去襄阳后,心里一咯噔,不禁想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情况。
干咳一声,李易说道:“岳父大人能去襄阳,小婿欢迎之至,寿儿也必定欢喜,只是……咳咳,之前的事情,岳父大人是否能对寿儿隐瞒一二?”
伏完一听这话,心里就更不爽了,自己被他气晕了,还不能跟自家女儿抱怨一下了?
李易也觉得这要求过分,只能赔笑道:“我主要是怕寿儿多心,那终归是不好的。”
“行,老夫知道了。”
伏完忍了忍,没发作,但话语中的郁闷却是非常明显。
“如此,那小婿就不打搅岳父大人休息了。”
李易说罢,躬身一礼,便离开了伏完的房间。
而伏完听着李易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表情却渐渐的缓和了下来,最后甚至还有点欣慰。
李易让他瞒着这件事,伏完心里有些不舒坦,感觉李易这个女婿不合格,但换个角度想想的话,却能证明李易其实是比较在意伏寿的,这对于伏完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
天使传旨,正式任命李易为大将军,这自然是值得天下震动的事情,也让许多人对此生出了无数猜想,更有各地的德高望重之士纷纷对此发表看法,预言未来形势。
然而,在李易自家的圈子里,对这个消息本身并没有太大反应,真正让他们好奇的是,那天晚上李易与伏完到底说了什么。
宣旨后的第二天,李易就下令恢复对朝廷进贡,看上去似乎修复了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但奇怪的是,伏完是只住两天就离开了,与李易的相处实在不像是正常的翁婿。
众人对此好奇,但李易却没有解释,伏完现在算是个卧底了,于公于私李易都不想让两人的谋划被太多人知道,反正他这边的人也帮不上伏完什么忙。
伏完离开后的第二天,承县就再次迎来了一个客人,徐州中郎将曹豹。
李易之前安抚了徐州的将官,让他们别急,但李易是上位者,他说不急下面的人要是真就不急了,这么想的人是当不上将军的。
曹豹这次是以徐州文武官员代表的身份来请李易入主徐州的,诚意和姿态都是满满,恰恰李易也等到了朝廷的任命,一切准备完备,当即顺势下令,大军开拨,直奔徐州治所而去。
承县到郯县距离不远,只是走了三天时间,李易就带着两千先行的骑兵到了郯县的城外,而李易会如此轻骑简从,完全是因为郯县城门外立起的三座大营!
“主公!”
“末将拜见主公!”
“属下见过主公!”
“末将见过大将军!”
……
看到了前面等着自己的一群人,李易心情大好,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直接飞身下马,大步迎上前道:“诸位免礼,免礼!”
“多谢主公!”
众人齐齐领命,然后起身,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炙热的看着李易,就像是在等待检阅的士兵一般,只是他们眼中的光彩,却又比普通士兵要明亮的多。
李易先是来到张辽面前,用力的拍了拍,看到张辽差点咧嘴,这才问道:“文远当是早就心急了吧?”
张辽脸色一肃,大声道:“主公,末将这次带了八千虎贲,愿上青州为主公擒了那袁谭小儿!”
见张辽言语满中是豪情,李易哈哈笑道:“恐怕你是要失望了,我看元龙也带了不少人马,尽皆北上,袁谭如何敢战?”
陈登适时出列道:“启禀主公,因为许多彭城百姓都在下邳广陵避难,所以下邳招兵不是难事,只是顾虑生产,今下邳只有兵马一万五千,不过都是优中选优,这次属下同样带了八千人,以供主公驱策。”
李易打量着陈登,眼中有亮色,虽然陈登的气质一直都很好,是少有的锐气与沉稳加于一身的年轻人,但因为身体缘故,过去陈登脸色一直有些黄,年纪轻轻的就虚了,好在经过了华佗的治疗,现在人变白了,也结实了许多,就连原来的瘦脸都成了国字脸。
而因为体态的变化,陈登的气质也似乎有了改变,锋芒看上去少了些,反而多了富态温吞,李易认真观察了一下,又看向旁边的糜竺,忽然发现,陈登看上去竟然比糜竺更像是商人了。
不过李易知道,这个商人定然是笑里藏刀。
李易拍了拍陈登的肩膀,笑道:“见元龙精神饱满,我便心安了。”
陈登深吸口气,深深一拜,道:“若非主公活命之恩,登此时真不知……”
李易微笑着扶起陈登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神医就在后面,元龙当谢也是谢神医才是。”
陈登没说话,只是再次对着李易行了一礼。
虽然为自己诊治开方的是华佗,可陈登知道,若非有李易,他这辈子恐怕都难有机会见到华佗,相比华佗,李易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本就大过天,但想到自己曾经吐出的一条条蠕动的虫子,陈登就觉得李易的救命之恩格外厚重。
李易又来到糜竺面前,在糜竺行礼之前拉住了他,笑道:“今后的徐州之事,怕是就要让兄长多多担待了,兄长一定不会推辞吧?”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对糜竺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显然,李易是打算让糜竺做徐州刺史,这着实叫人又羡慕又嫉妒,不过在场的曹豹等徐州官员,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徐州刺史的位置他们是没戏的,而糜竺不管怎么说都是徐州人,让糜竺来管理徐州,他们这些徐州的官员士绅,天然上就有一种亲近感。
糜竺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就想要推辞。
糜竺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今后徐州和青州都是战略要地,在糜竺看来,李易应该把郭嘉或者贾诩这样的人物安排过来才合适。
而他,虽然管一管地方上的事情没问题,但一点优势,统筹全局,那就有些费力了。
糜竺看了李易一眼,只见李易笑眯眯的,其中似又深意,心中一动,便压下了询问的想法,拜道:“属下领命,必然不让主公失望!”
李易笑了笑,继续往前走,这次站在李易面前的,是魏延、甘宁还有徐庶他们几个。
几人一抱拳,齐声道:“主公!”
魏延甘宁都是猛将,徐庶虽是谋士,却也是个杀过人的主,三人这一声主公气势很是不凡,让李易非常高兴,赞道:“看来在扬州的时间尔等没有荒废,不错,很不错,之后这青徐二州,就是你们用武之地了,莫要叫我失望啊。”
三人当即拜道:“属下愿为主公效死!”
李易一脸的满足,甚至都有些志得意满的飘飘然。
不怪李易如此得意,看看身边的人员配置,李易已经完爆袁绍,再算上后续的梯队建设,李易往后五十年都不愁没人用。
甚至李易有时候都在遗憾,这是现实,不是三国游戏的世界,否则他现在已经横推天下了。
对三人简单肯定之后,李易最后来到曹豹、许耽、吕由等徐州官员面前。
相比李易的自家人,曹豹等人就颇为紧张了,好隔着好几步远就连连向李易致礼。
李易进驻徐州,曹豹这些人做出了正确的应对,一半是眼光问题,还有一半是因为实力的原因。
曾经曹豹他们是如何看到自身的不好说,但在曹操的事情之后,他们算是明白了,自个的带兵本事就是渣渣,在老百姓面前威风一下可以,真的打仗根本不好用。
于是,他们没人愿意和李易硬碰,自然就选择了投降。
只是这样的选择虽然保住了他们的平安,却也有一个问题,今后何去何从?
平心而论,他们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在李易麾下被重用。
李易来到曹豹等人面前,虚扶了一把,肯定道:“诸位将军都是大义之人,今次作为于徐州百姓,乃至整个中原都是幸事,当受李某一拜。”
李易躬了躬身,曹豹等人赶忙还了一个大礼,为首的曹豹更是说道:“大将军名望传于海内,我等归附大将军麾下,不仅是我等仰慕大将军,更是徐州百万百姓所愿,末将实在不敢言功!”
李易呵呵笑了笑,对徐州这几个人很满意。
的确,曹豹他们打仗水平不咋地,不然就算打不过曹老板,但也应该坚持坚持,不至于被人家打得跟狗一样。
但是,对李易来说,他并不需要曹豹这些人的本事多么厉害,甚至他们本事太大了,李易反而不放心,肯定会将他们调离徐州。
像是现在这样,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对自己的斤两有个明确定位是最好的,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有大成就,但也不会轻易惹出大麻烦,很方便李易的管理,可以更好的帮助李易安定地方。
又勉励了几句,李易问道:“陶使君现在可知道消息了?”
曹豹答道:“启禀大将军,刚刚已经派人进城送信,想来使君已经收到了,只是近来使君身体欠佳,所以怕是要稍稍慢些,才能出迎。”
李易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地主,去安排一下,不要催促,更不可叫人对陶使君无礼,我来徐州,是为了今后太平,绝无半点恶意,无论是对陶使君,还是徐州百姓都是如此。”
“大将军宽厚!”
曹豹派了个马屁,便赶忙下去吩咐了,然后李易左右看看,发现他身后的人也都上来与同僚打招呼了,李易不打算参与,视线扫了一圈,对张辽陈登以及魏延叫道:“文远、元龙、文长,随我来。”
三人与身边同僚说了声抱歉,便赶忙来到李易身边,李易又往边上走了二十来步,这才停下,然后不等他开口,魏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主公有何事吩咐?”
“就你着急。”
笑骂了一声,然后李易对着陈登问道:“青州刺史之职,元龙可有意争取?”
这话题有些突然,张辽与魏延脸上满是意外,特别是魏延,眼睛都快红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没有管理一州的本事和资格,但这并不妨碍他羡慕陈登,毕竟陈登也年轻,也不像是能管理一州的人。
陈登脸上却是没什么欢喜,反而满是惊讶与不解。
李易安排糜竺在徐州也就算了,这是收徐州人心的最佳选择,可青州不同。
李易与袁绍大战乃是必然,青州就是最前线,重要程度与兖州相当,这里必须有重臣以及猛将坐镇才行,比如贾诩或者张辽,而他陈登,却是两边都不够格。
陈登看了看李易,蹙眉思索,他不认为李易是糊涂了,放着张辽不用反而用他,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深意。
李易又对张辽道:“文远对此有何看法?”
张辽苦笑摇头,一开始他也有点小嫉妒,但跟陈登一样,很快也明白其中必有深意,只是张辽同样猜不到李易的想法。
眼看着这一文一武都不说话,被李易故意无视的魏延忽然说道:“主公莫非是打算,示敌以弱?”
第699章 曹豹有一女
“唉?”
李易诧异的看着魏延,眼中满是意外之色,显然,李易没想到三人中第一个猜到自己想法的是魏延,尽管并不完全准确,但大概意思还是很贴近的。
陈登与张辽看了看魏延,又瞧瞧李易的反应,知道魏延说对了。
“文长当真智勇双全,厉害!”张辽笑着赞叹了一声。
“魏将军确实不凡!”
陈登也跟着夸了魏延一句,诚心实意,因为人家魏延的反应真的比他快,只是,在称赞之余,陈登眼底还有一抹类似于幸灾乐祸的神色。
魏延自然没发现陈登的目光有异,他现在有点小得意,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易,等李易称赞他。
而李易呢,最开始确实很高兴,魏延是他的人,魏延在有本事,也是为他提高工作效率,李易自然开心了。
只是李易很快就有点郁闷了,他抛出个包袱的时候,寻思着让陈登他们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最后再来求教自己这位主公,然后他就可以一副高人姿态给他们讲解一二,自然逼格满满。
可魏延这家伙倒好,答题九十分,表现优秀,结果却是把校长的风头给抢了。
李易眨了眨眼,他想夸夸魏延,只是看着魏延那明显有点小得意的样子,李易感觉夸了他自己多半要郁闷。
于是,李易高深莫测眯缝起眼睛,笑问道:“文长说的不错,正好,那我再问你一事,你可能答我?”
魏延感觉有点古怪,但还是立马说道:“主公尽管发问,末将知无不言!”
这时陈登已经无声的笑了出来,张辽也慢慢明白了其中味道,不过张辽还算矜持,强忍着没露出笑容。
李易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可明白,我方才为何问元龙与文远,却不问你?”
“啊?”
魏延一呆,愕然的看着李易三人,半晌没说话,显然脑子是被卡住了。
看到魏延目瞪口呆的样子,李易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来来,我们继续说正事。”
魏延挠了挠脸,忽然的恍然,然后嘿嘿笑了一声,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似乎是表现得有点太积极了,不过,魏延却一点都不后悔,被李易打趣怎么了,这时亲近的表现,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被李易打趣,还没那个福分呢。
李易脸上神色已经恢复郑重,道:“路上我与军师等人商议,认为今后与袁绍交战,取胜不难,但黄河天险是个阻碍,当然,黄河是能过去的,只是届时不知道会有多少将士的性命填入黄河,几万,十万?”
因为话题严肃,陈登等人态度都很认真,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我最初有个想法,引袁绍过河,然后聚而歼之,然而携大胜之势过河,只是此计用来不易,成功与否,几乎全凭袁绍如何选择,于我方很是被动,而兵者凶器,若是将先手交给袁绍,等于是将优势拱手相让,此举不智”
张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于将来和袁绍的战事,作为统兵大将,张辽自然是想过的,而他的看法很明确,主动出击,只是具体如何出击,那就比较麻烦了,张辽到现在也没有个明确的构思。
陈登则是微微皱眉,只是针对袁绍的话,他其实是赞成守势的,一点点的将袁绍的耗垮,然后就能轻易取胜。
只是这需要时间,而且天下也不是只有袁绍,时间太多的话,容易产生预料之外的变故。
考虑到李易前后说的话,再联系一下李易似乎有意让自己去青州,陈登若有所悟。
最后魏延就比较老实了,虽然心里想着自己可做先锋,抢占河岸的事情,嘴上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李易等了一会,给三人留了足够的思考时间,这才继续说道:“不能守,那就只有进攻了,我计划在兖州东郡一带布置重兵,想来袁绍应该也会在那里布置主力兵马,所以,东郡一带多半就是将来的主战场。”
“只是,正如我之前所言,东郡大战开始,死伤无算,用时更是不少,能赢,但就怕战后我方也要伤了元气,所以,我有意在青州多布置一个杀招!”
陈登等人齐齐一凛,等着李易下面的话。
李易用脚尖在地上划了几道线、将青州、兖州、冀州还有黄河的大概模样勾勒出来,道:“我如果在兖州布置重兵,那么袁绍重心自然也要兖州,于青州方向上的布置就非常有限了,或许还是袁谭,也可能是其他人在那边布防,总之守备力量绝对不强。”
“只是渡河做战,除非兵力有数倍优势,否则很难在初期占得便宜,再加上袁绍又非愚笨之人,届时两岸哨探不知多少,想要暗中在青州布置重兵,以多欺少进行偷袭,几乎没有可能。”
李易看向陈登,道:“所以,豫州刺史,我任命糜竺,青州刺史,我准备任命元龙,你们说,袁绍若是知道后,会怎么想?”
陈登当即接道:“儒生小儿,不堪一战!”
李易哈哈笑道:“不错,袁绍的确会这般想,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张辽问道:“莫非是要落在末将与文长身上?”
“不错,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文长。”
李易点头,看向还在装正经的魏延说道:“文远早在长安时便在我身边,然后两败袁术,平定扬州,如今已是天下名将,袁绍会轻视青徐两州刺史,却绝对不会轻视文远,那么,这件事就要落在文长的身上了。”
魏延精神一震,当即就打算对李易表忠心,但李易紧跟着又道:“正常来讲,我应该当任命文远为青州刺史,连带掌管徐州军务,但现在为了能够让袁绍轻敌,自然就要改一改了,元龙任刺史,文长从旁辅佐军务,而文远则要暂时屯兵徐州,前方有变,再挥兵北上支援。”
“一切都依主公所言!”
张辽当即抱拳领命,虽然不能在青州前线让他有些小遗憾,但李易的话也很明白了,这边的真正主力还是他,至于陈登和魏延,虽然看似在前方主导,但真正的定位只是为他开路的前锋。
对于张辽的态度李易非常满意,他的势力在变大,他麾下的将领也在成长,最早的时候,张辽是最想立功的人,一直都想打仗,但现在已经有了明显改变,沉稳多了,李易估摸着其中多半少不了贾诩的指点。
赞许的点了点头,李易接着说道:“今后黄河南北交战,商路必然大受影响,元龙可以暗中贩卖私货,比如纸张酒水,卖往对岸,并趁机交好对面官员,最好是达成个协议,你与他互不攻伐,一切只等兖州战事落幕。”
“然后,等对方戒心降到最低,你就可在恰当时候,借商船掩护渡河,先拔敌岗哨,然后再以精锐,为后续将士占领河岸,那么剩下的事情就非常好办了,元龙以为如何?”
“主公妙计!”
陈登先是赞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主公此计甚妙,只是想要取信对敌将,却是不易啊。”
李易笑道:“不错,确实是不容易,不过,这也正是我找你三人过来的原因。”
三人不解,齐齐看向李易。
李易微笑道:“元龙与文长不比文远名声在外,而我选你二人在青州,也正是看中了你二人的名声不显,甚至文长不时还被人诟病,呵呵。”
魏延脸色稍稍尴尬,张辽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初魏延反水送给李易荆南两郡的事情不算啥,问题是魏延不光送地盘,还在人家的婚宴上抢了荆南第一美女送给了李易,而且李易直接收下了。
这事办得不好,自然有高洁之士看不过眼,但他们不敢说李易的不是,只能把矛头对准魏延,说魏延媚上,以女子换取军职,为人不齿。
起初军中的许多人也不待见魏延,直到后来接触多了才发现,魏延这人的节操确实没多少,但人家也是有真凭实学的,军职更不是用美人唤来的。
陈登这时已经基本把握住了李易的想法,试探问道:“主公莫非是要属下与文长做一次小人?”
李易承认道:“不错,若是无名之辈坐镇青州,袁绍即便轻视,却也一样提防,但对于小人,特别是叫人不耻的小人,才能真正让他放下戒心,然后我们才会有可趁之机啊。”
“主公放心,为主公大业,莫说区区名声,便是舍了性命有如何!”
魏延抱拳,一脸的大义凛然,那些许名声,他真的不在意,反正本来就不咋地,与其经营名声完全不如拍李易的马屁来的实在。
李易指着陈登道:“这话让元龙来讲更合适。”
陈登赶忙躬身道:“区区虚名,属下自然不在乎,只是为了不让袁绍看出端倪,却也不是太容易……”
李易轻轻颔首,道:“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如何让你们将文远挤到徐州去,我一直没头绪,干脆就让你们自己想想,呵呵,应当如何‘媚’上。”
三人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张辽第一个说道:“贿赂?”
不等李易说话,陈登就笑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对寻常官员,贿赂可用,但主公……”
正说着,陈登忽然停顿,眼光亮了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而几乎是同时,魏延的表情也有了变化,很明显也想到了法子。
张辽歪心思没那么多,见状不禁好奇道:“两位有何妙计,不妨道来听听?”
魏延当即就要开口,但看看边上一副文士打扮,怎么看怎么正派的陈登,默默退后一步,决定将这个好机会让给陈登。
陈登往后瞥了一眼,脸色如常,道:“主公,迷惑袁绍,属下倒是有个万全之策,只是需要主公再重用一人。”
李易问道:“何人?”
陈登一拱手,道:“曹豹!”
李易心中大为好奇,问道:“这是为何,据我所知,这曹豹各方面都是平平啊。”
陈登揉了揉鼻子,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属下与曹豹早就相识,虽然年岁不及他,但往祖上算一算,也是同辈人,而曹豹本人虽然并无多少特异之处,但其家中有一爱女,传言容貌极美,如今又是正当待嫁之龄,也该有个归宿了,而主公英雄了得,这次远征奔波,辛苦操劳,身边却没个人操持照应,所以,属下想在中间保个媒,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咳咳——”
李易忍不住一阵咳嗽,他发誓,这个结果真的不是他故意引导的。
关于如何让陈登与魏延做“小人”,李易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想来想去,李易决定将这个问题丢给他们自己去琢磨,毕竟员工就是应该为老板分忧的。
可李易没想到的是,陈登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竟然也如此贴心,上来就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而一旁的魏延虽然没表态,但看其神色,显然也跟陈登是一个意思。
然后李易也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各方面都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答应,否则多少有假公济私之嫌,就跟他主动指使陈登这么干似的。
李易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让人误会了多不好?
眼看李易脸色有点发红,显然是想答应,但又拉不下脸,陈登嘴角动了动,然后拜道:“实不相瞒,其实即便没有青州的安排,属下原本也是要建议主公纳曹豹之女为妾的。”
李易当即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登严肃道:“徐州近年来屡遭磨难,人心思定,百姓也就罢了,只要有衣穿,家中不缺米粮,自然无虞,但对于官员与地方大族却是不同。”
李易又问:“我行仁政,他们何来不安?”
陈登继续说道:“主公仁义,世所皆知,所以徐州官绅担心的是,主公大势已成,他们对主公助力有限,于是主公便将他们当做外人,而他们想做的,就是成为主公的自家人,而成为自家人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联姻了。”
陈登再次对着李易深深一拜,大声道:“为了徐州安定,为了青州布局,更为了天下早日太平,还请主公千万不要推辞!”
第700章 使君何故哀伤?
陈登一脸正气,言语掷地有声,远处有人瞧见,特别是徐州的人瞧见,无不暗暗点头。
徐州虽然还未正式纳入李易治下,但在李易麾下效力的徐州人却是一点都不少。
比如糜竺、陈登、张昭、徐盛,还有之前的诸葛玄,他们都是徐州人,算上那些存在感不是太强,但也说得上话的,足足有十多位。
只是徐州系官员的人虽然数目不少,却有一个明显短板,那就是他们中没有如同蒯越张辽,甚至是荀攸这一级别的存在。
于是,这些徐州世家本能的,就想要推一个强势的徐州系官员出来,而人选,自然就是陈登和糜竺了。
所以,徐州人都是很愿意看到陈登和糜竺与李易更家亲近一点的,连带着增强整个徐州系的影响力,然而,他们若是听到了陈登言语的内容,绝对要大跌眼镜,也可能是打心里的佩服。
现在张辽与魏延就很佩服陈登,尤其是魏延,他给李易送了个妹子,马屁虽然拍上了,但负面影响却很大,到现在都有人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人品有问题,若非李易罩着,未来前途真的不好说。
可瞧瞧陈登,同样的事情,人家办的,拉上整个徐州来背书,谁能说人家不是?
至于说事后曹豹会不会有意见,魏延断定,曹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把陈登当亲兄弟来对待,因为陈登帮他搭上了李易这条线,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今后曹豹有本事的话,自然仕途通畅,就算没本事,李易也会保他一家富贵,将来后辈侄子有才华的话,同样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机会。
这点来说,陈登虽然卖了曹豹的女儿,却也让曹家得利了。
魏延心中还在感慨,这时张辽也开口了,“主公,属下觉得元龙所言甚是,主公应下吧。”
魏延古怪的看了张辽一眼,暗道张辽会把握时机,正想着自己也不能甘于人后,但在他行动之前,李易已经感觉火候够了,郑重表态道:“行,既然如此,就按照元龙说的去办吧,不过,此事虽然可以早做准备,却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北上青州之后再开始安排。”
三人连忙称是,他们自然明白,最初的青州刺史的热门人选必须是张辽,而他们则是要在关键时候“反败为胜”,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迷惑效果。
李易笑了笑,感觉很开心,各方面都开心,又喊来了甘宁徐庶等人一起说话叙旧,这般过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城门方向有一架马车缓缓驶来,同时有亲卫来报,马车上的正是陶谦。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李易会总表露谦逊,因为他不想无端惹麻烦上身,但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只要是看得过去的,李易依然会以礼相待,以此展示自己的气量,顺便树一个尽量光鲜的形象。
李易带着一众官员来到道路前方,看着陶谦的马车缓缓靠近,到了还有十多步的时候,马车这才停下,原本靠坐着的陶谦直起身,看着李易身后的众多官员,眼中满是黯然。
李易身后那些官员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徐州官员,在今天的这种场合,那些人原本是应该站在他身后,为他壮声势的,可事实呢?
他还没投降呢,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为李易摇旗呐喊了。
尽管早在数天前陶谦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甚至他自己也写信认了,可当残酷的猜测成为现实,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陶谦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对面的李易也看着陶谦,眯了眯眼睛,却是不禁想起了第一次与陶谦相见时候的场景。
当时陶谦虽然被曹操打的狼狈,但依旧有着一方大员的威风和气派,左右文武官员数十,随行更多,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人,很是了得。
然而,今天的陶谦只来了一辆马车,算上车夫,随行不超过十人,而且看那些人衣着打扮,身份寻常,一个做官的都没有,若非认识,李易绝对想不到,这会是一方州牧的排场。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片刻后,陶谦避开视线,然后一旁的陶商翻身下马,上了马车,近来陶谦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平地上走路还行,但上下马车必要要有人搀扶才行。
陶商扶着陶谦的手臂,很轻,很小心,生怕磕碰了陶谦,但即便如此,陶谦也有些艰难,就像是慢动作似的,好一会才艰难的起身,然后慢慢的往马车台阶那里挪去。
李易这边众人都知道陶谦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他的情况这么差,许多原本的徐州官员都不禁露出了愧疚之色,有些甚至低头不敢去看陶谦。
他们投靠李易,虽然明面上有着为徐州好的说辞,但根本还是为了自己,是他们背叛了陶谦,现在陶谦成了这样子,他们都有责任。
李易眼中也有不忍,不过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毕竟他与陶谦非亲非故的,他考虑的最多的还是后续的影响问题。
想了想,没等陶谦下车,李易就主动迎了上去,而陶商此时刚扶着陶谦来到了马车边上,见到李易靠近,心里怦怦直跳,紧张的厉害,竟然站着不不动了。
陶商不动,陶谦自然也不能动,只是陶谦心中很无奈,李易只是靠近,表情也很温和,根本没有露出敌意,就这都把陶商给吓住了。
陶谦忽然有些烦躁,推了陶商一把,陶商一晃,但不敢松手,怕陶谦磕碰到了,陶谦再次用力,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怒意,这下陶商松手了,但也因此,陶谦往后踉跄了一下,幸好旁边就是马车的扶手,陶谦及时抓住了,这才没有出事。
陶商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再度去搀扶陶谦,不过这时原本还在一丈外的李易却是脚下重重一踏,后发先至,一跃丈余,直接跳上了马车,并抢在陶商的前面扶住了陶谦的肩膀,关切道:“使君小心!”
李易刚刚说罢,身后就是一片赞叹之声。
“襄侯这……好武艺!”
“果然不愧大将军,厉害如斯!”
“如此,如此……实乃某生平仅见!”
……
李易厉害,许多人都知道,但真正见过的人是很少的,刚才李易的动作快得没一个人能看清,仿佛就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李易就出现在了陶谦的身边。
其中文官们也就罢了,只是惊叹,但那些武艺高强的武将却是心里佩服得不行,单凭李易这速度,手里要是拿把刀,真的是谁碰上谁死。
不过李易老班底的将领们却是稍稍有些遗憾,作为部下,他们自然不愿意李易亲冒矢石,但就武将们来说,他们也是打心里想看到李易带着他们冲锋陷阵,只可惜,以李易的性格,不是迫不得已,基本是不会自己动手的。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着,李易与陶谦道一声“小心”之后却是陷入了沉默,知道后面的赞叹声慢慢停歇,陶谦才看向李易的眼睛,轻声说道:“襄侯好身手。”
李易微微顿了顿,这才说道:“使君过奖,雕虫小技罢了。”
说罢,两人同时一笑,一样的笑容,但笑容中的意思却相差甚大。
李易扶着陶谦,说道:“我与使君也算是忘年交,那些许虚礼,无需在意,如何?”
陶谦点了点头,然后李易将陶谦重新扶回座位坐下,而李易自己,也跟着坐在了陶谦的对面,虽然马车上有些挤,但李易脸上没有丝毫不愉。
陶谦忍不住叹了口气,第一次看到李易,就感觉李易非凡,但当时依旧是把李易当做优秀的后辈来看待的,但现在才过多久,李易就已经成为各方面都让他仰望的存在了。
然后陶谦就不由思考,到底是他自己不争气,还是乱世容易出妖孽?
这么一想,陶谦心里倒是稍稍舒服了一些,定了定神,指着一旁站着的陶商说道:“这是犬子,陶商,还不快向大将军见礼?”
陶商赶忙对着李易一揖到地,道:“陶商见过大将军!”
李易笑着点点头,正想客套的问一下陶商现在在做什么,忽的就想起糜芳给他的情报,据说这陶商年纪虽然不小了,其实还在家里啃老呢,然后李易就卡壳了。
这一停顿,李易就看到陶商的脸色开始转白,李易不想生出什么意外,赶忙说道:“无需客气,从使君这里来看,我与陶公子还是平辈,今后当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将来易若有为难之处,需要公子帮忙,公子可千万莫要推辞啊。”
陶商先是一愣,不过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李易意思其实是说他之后有困难,李易愿意伸出援手,当即再次对李易鞠躬行礼,连声道:“多谢襄侯,多谢襄侯!”
李易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陶商没啥出息,但没出息又不是作恶,再加上陶谦今日的选择为徐州免去了一场大战,避免了许多士兵的死伤,这件事情外人怎么看另说,反正在李易眼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劳,他自然愿意给人家的家人一些优待。
陶谦见状,心里松了口气,今天他带上陶商,就是为了让陶商露个脸,希望李易能够照顾一下,现在看来,李易也不是全无良心,今后只要陶商别自己作死,后半生是能保住平安富贵了。
对着陶商摆了摆手,陶谦道:“下去吧,我与襄侯有事情要谈。”
陶商点头称是,但看了看李易,还是有些不放心,直到陶谦瞪眼,这才有些磨蹭的下了马车。
陶谦对李易苦笑道:“犬子驽钝,让襄侯见笑了。”
李易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使君却是说错了,乱世之中,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而令郎,正是其中之一。”
陶谦一怔,旋即叹息道:“多谢襄侯!”
虽然有李易这话,让他儿子的保障更多,但想到根本原因是他儿子太无能,对李易丁点威胁都没有,这真的叫陶谦不能不心酸。
李易今天可不是来打击陶谦的,见他心情不好,赶忙拱手道:“这次徐州的事情,多谢使君了,李易非是不义之人,使君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绝无二话。”
李易说的客气,也很真诚,陶谦却是摇了摇头,他想要的,李易刚刚已经答应了,至于他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至于徐州本身,比如善待百姓什么的,陶谦觉得自己讲什么都是多余的,善待百姓这方面,李易比他做的更好。
陶谦沉默了一会,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从旁边取出一个册子,道:“这是徐州五郡六十二县的田地人丁账册,请襄侯收下。”
李易伸出双手郑重接过,然后就听陶谦低声道:“惭愧啊,这还是五年前的账册,后来战祸频发,百姓死伤了不知多少,许多田地也荒废了,这账册已经失了精准,之后只能让襄侯多多费心了。”
李易点头,这些账册对他的用处其实有限,更多的,还是其代表的意义不一般。
“其他文书账册,以及近年的往来公文,我已命人在府库封存,有兵卒看守,襄侯入城后出示大印即可接收。”
陶谦说着,又将一方印玺捧到了李易的面前,李易知道,这是徐州牧的大印。
“多谢使君。”
李易接下徐州的大印,动作稍稍一顿,然后就轻飘飘的放在了身边。
李易感觉有些古怪,他本以为自己应该非常激动的,毕竟接下的一整个徐州,但事实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太多感觉。
只是李易没感觉,却不代表陶谦没感觉,交出大印后,陶谦缓缓闭目,脸上悄然多了两行老泪。
李易有些错愕,他并没有想到陶谦会落泪。
李易想劝,但犹豫了一下却没开口,因为他不知道陶谦为何落泪,
事实上,就连陶谦自己也不明白。
权势、名望,亦或者是对大汉的忠诚,甚至是被迫投降李易的屈辱,这些东西陶谦都有,但都算不上不强烈,否则他不可能轻易交出徐州大印。
可陶谦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明明一把年纪,经历了无数风雨,早就应该心如磐石,但他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本来李易都不打算劝了,但看着陶谦泪流满面,生怕他哭出个好歹来,只能轻声唤道:“陶使君何故如此哀伤?”
第701章 副院长
这一问,一半是做给外人看的,剩下的,则是李易自己心里的疑惑。
陶谦的哭泣自然也被周遭官员和侍从看在了眼里,不过并没有人嘲笑陶谦,他们虽然不明白陶谦落泪的缘由,但近年来陶谦的日子真的挺苦的,再加上陶谦这人虽然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本人也不是坏人,于是,不少人都对陶谦生出了几分同情。
蒯越本来是想让众人回避的,毕竟这么多人围观对陶谦颜面不好,但考虑到陶谦的身体状况,蒯越又怕他心情起伏太大,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这事肯定要落在李易的头上,于是蒯越便暗示众人别刻意回避,算是给李易做个见证。
陶谦又哭泣了一会,这才稍稍停歇,用衣袖擦拭眼角,李易见状,赶忙将袖中的手帕递给陶谦。
虽然双方关系一般,但一个老人家哭的稀里哗啦,而且很大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李易也不是全然没心没肺。
“多谢……襄侯。”
哽咽着说了一句,又擦了擦脸,陶谦苦涩道:“让襄侯见笑了。”
李易摇头道:“从不落泪的多是无情无义之辈,何来见笑一说?”
陶谦抿了抿嘴,半晌后道:“襄侯看法,当真与众不同,唉,老夫是真的老了。”
这次李易没接话,陶谦确实是老了,要不是他的参与,两年前陶谦就应该病故了,能活到现在,陶谦其实还应该感谢他才对。
陶谦轻声说道:“适才落泪,实是情难自抑,可要说为何,原本老夫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刚刚,这才终于想明白,老夫这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
李易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理解这话,他相信陶谦的不甘心不是针对徐州的,那么,陶谦是为什么?
陶谦没有回应李易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老夫治理徐州已有八年之久,自问也算是兢兢业业,开荒屯田,打击盗匪,严肃吏治,然而……”
“唉!”
一声叹息,陶谦一脸悲苦的道:“开荒屯田,曾经活民无数,本是我生平最为自得之事,曹然操铁蹄一来,万千良田重归荒野,数十万百姓惨遭屠戮,而我,却无能为力!”
“还有打击盗匪,初时虽有成效,后来却使臧霸割据琅琊,其为祸更甚盗匪,最后吏治……”
陶谦顿了顿看向李易问道:“笮融是丧命于襄侯之手?”
李易点点头,这件事初时虽然做的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陈登与糜竺那边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大规模的粮食运送,被陶谦发现端倪,再查出真想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陶谦的表情稍稍有些扭曲,就在李易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却听陶谦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出兵打击匪盗,每每都要向城中世家求粮,若是粮食足够,纵然不敌曹操,也不至于一败涂地,然而,襄侯只是得了笮融私藏,就拿下了扬州,那么笮融到底有多少粮食?五十万,百万?呵呵这就是老夫的吏治啊,吏治吏治,眼皮底下的都看不见,襄侯你说,老夫是否是有眼无珠?”
李易表情有些不自然,在他看来,陶谦哪怕重用一个只会拍马屁的小人也成,结果陶谦脑子坏掉了,居然重用笮融这个宗教疯子,将下邳的弄得乌烟瘴气,祸害远超寻常贪官污吏,李易到现在都不能理解陶谦当时是怎么想的。
见李易不说话,陶谦只当他是默认了,很是悲怆的说道:“襄侯在南阳一年,南阳百姓就为襄侯树碑立传,襄侯在徐州一战,便有无数徐州百姓在家中为襄侯供起了长生排位,数不清的徐州世家更是争相为襄侯效力,呵呵,当初襄侯入扬州,若是开口,能在徐州带走多少人?”
李易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回答,当时他是完全有能力直接架空陶谦,强势入驻徐州的,只是那样做的影响太坏,后续问题一大堆,李易这才决定暂时放着徐州不管。
事实证明,李易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放弃了被打烂的徐州,今天陶谦却给了他一个已经稳定下来的徐州。
陶谦闭目望天,眼角忽然又有些湿润,他转头看向四周围着的那些人,喃喃道:“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徐州人眼中,老夫就是个无能蠢货,为了谄媚曹操,结果弄巧成拙,给徐州招来灾祸,襄侯啊,你可知道,老夫现在在徐州已经是人憎鬼厌了啊!”
说着,陶谦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李易轻轻叹了一声,依旧没有安慰陶谦。
陶谦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可怜,却不太值得人去怜悯,因为陶谦虽然心不坏,但缺点太多了,曹操的事就不说了,剩下最典型的则是张昭那次,人家不出仕,陶谦就把人家收监,搞的全徐州都知道他是个小心眼,自毁名声,王朗和赵昱就是在那时候彻底和陶谦离心的,糜竺救援张昭,也得到了许多人的暗中相助。
自己哭了一会,陶谦深深的呼出几口气,道:“襄侯也在心里笑话老夫吧?”
李易摇摇头道:“没有,有些事情使君确实做得不太好,但使君的心是善的,是向着百姓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益州刘璋能与使君相比,只可惜,使君身处的是乱世,乱世中必须要先有雷霆手段,然后才会有百姓的太平。”
陶谦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思索李易的话,片刻后陶谦点点头,道:“襄侯所言甚是,老夫受教了。”
陶谦要向李易行礼,不过李易却提前一步扶住了陶谦,不肯受陶谦的礼。
陶谦也没有强求,继续说道:“老夫明白,今日之局,虽然是襄侯促成,却也是老夫自己无能,即便没有襄侯……呵呵,没有襄侯,老夫多半已是曹操剑下亡魂,所以,老夫不怪襄侯,反而感激襄侯善待,只是老夫心中实在不甘,老夫一心为公,从不敢谋分毫私利,就连有人举荐陶商,都被我亲自驳回,可即便如此,老夫最后依旧是一事无成,甚至到了现在,竟然无一人愿在老夫身侧,老夫心里难受啊!”
李易对此深以为然,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他自己身边的人全都背叛,李易觉得自己肯定会化身修罗,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而陶谦只是流泪,已经算是很可克制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对于陶谦来说,自身一事无成的打击更甚过背叛。
李易想了想,忽然问道:“使君可有意教授弟子?”
陶谦一愣,诧异道:“什么教授弟子?”
李易笑道:“我在南阳的书院,因为蔡中郎上任豫州刺史,如今缺了一位副院,不知使君是否有意?”
陶谦惊疑不定,眼中满是意外,根本没想到李易会忽然抛出这样一个橄榄枝。
慢慢的,陶谦收起了脸上悲怆的神色,盯着李易左右观察,似乎是在分辨李易所言真伪,但李易脸上一直都是微笑,饶是陶谦在官场上打滚多年,一时也难看出李易的真正想法。
片刻后,陶谦低声问道:“襄侯这是为何?”
李易很是坦诚的道:“因为我要名。”
“名?”
陶谦诧异。
李易解释道:“今日使君让出徐州,乃是大善,我应当善待使君,这是易的本心,也是做给世人看的,所以,我并不希望使君就此赋闲。”
陶谦忍不住皱了皱眉,李易的这种说话方式让他很不习惯,甚至这辈子都没听过几次,而且更过分的是,李易抢了徐州,还想拿他做招牌,虽然陶谦感觉自己不一定会拒绝,可心里依旧是不好受的。
李易无视了陶谦的面色,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易个人想法,再加上心有歉疚,并不会强求,原本只打算稍作试探,若是使君语气不愉,易马上就会将此事放下,并且不会有分毫芥蒂。”
陶谦听出了李易话语中另外一层味道,不禁问道:“原本?现在襄侯的想法变了?”
李易笑道:“不错,适才听了使君所言,使君显然是心有不甘,未能在任上做出一番事业,故而心中遗憾,但是,如果能在书院教授弟子,使君依然还有机会留下美名,呵呵,不瞒使君,前些时日扬州官员调动频繁,许多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我书院中的学生,有这层关系在,今后无论他们身居何职,看到书院师长都要执弟子之礼,如此殊荣,可是在战场上斩杀万人都换不来的。”
听了李易的解释,陶谦瞬间心动。
一开始李易说书院的时候,陶谦并没有想太多,只道李易是随便找个地方将他安插过去供着,但听了李易解释,陶谦多年的官场嗅觉马上就告诉他,这位置虽然没实权,但得到的名声也不是实权官员能比的。
陶谦已经准备答应了,就差李易再给他一个台阶。
看着陶谦的表情反应,李易笑了笑,然后忽然压低声音,一脸严肃道:“还有,就是为了使君自身。”
“为了我?”陶谦脸上明显不解。
李易解释道:“李某略通旗黄之术,陈登的病症使君停当听说过,就是我看出来的,而使君现在的情况,恕我直言,使君如今满心郁结,如果就此归隐,于家中枯坐,日日烦闷,恐怕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陶谦面有怒色,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好,甚至感觉时日无多,可自己想跟别人说是两码事。
李易无视陶谦脸色,又道:“然而,书院那边却是不同,书院中多是年轻人,宛若朝阳初生,遍地生机,人气旺盛,使君若在那里长居,自然而然就会心胸舒畅,身心舒畅则百病不生,使君又何愁不能延年益寿?”
这回李易说罢,陶谦已经准备主动答应了,他现在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任上无为,另外就是身体了,虽然李易说的稍稍有点玄乎,但基本的养生之道陶谦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真去了那里,绝对有好处。
然而,就在陶谦准备点头的时候,李易却忽然又道:“当然,未免误会,有些事情也是讲在前面的,使君若是能够接受,一切自然都好,若是使君不允,这书院之事只能作罢。”
陶谦正色问道:“襄侯请说。”
李易说道:“我门下书院与寻常书院不同,并非只传授儒家学说,更有医、法、兵、农、等许多门类,当然,也有我自创的易数。”
陶谦抱拳对着李易躬了躬身,那套易数之法他不仅知道,还学会了,算得上是李易的半个门生。
李易坦然受了这一礼,然后继续道:“我看使君面无异色,显然也是开明之人,不认为教授杂学是坏事,但是,我还要告诉使君,那些学农,学医之人,地位丝毫不在儒家弟子之下,学杂学一样能够位列庙堂高位,甚至封侯,使君怎么看?”
陶谦瞪大眼睛,下意识脱口道:“这怎么可以!”
李易嗤笑一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陶谦急道:“圣人学说,教化百姓,使人向善——”
李易直接打断道:“现在这天下乱不乱,为什么?就是被那些读圣贤书的家伙们给祸害的!”
陶谦张着嘴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不是他认可了李易的观点,而是官员们本就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李易的话看上去有道理,其实是没道理的。
很快,陶谦反应过来,打算说李易强词夺理,李易却不给他机会,接着道:“在我看来,儒家学说除去启蒙之外,无甚大用,相反,其他杂学用处却是非凡,比如我治下有两位神医,张机、华佗,他二人著医术书,记录病例上千,将来传授天下,可惠及千年,数代人因此受益。”
“还有一人学农的学生,认字没有多少,但按照我给他的选种之法,几年下来,三百亩地,平均每一亩粟米能多产五十斤,这是多大的功劳?这也是造福万代的功绩,是可以封侯的!”
这回陶谦不吭声了,虽然他也是“博学”之士,但陶谦与那些只知道关上门摇头晃脑自我陶醉的大儒们不同,从地方县城,到朝堂,最后成为现在的一放大员,陶谦走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的事情,他了解老百姓,知道他们需要什么,陶谦是个很接地气的官员,否则陶谦不会一上任就大搞屯田。
看了看陶谦的表情,李易笑着问道:“使君现在觉得如何,若是与我理念相同,我愿请使君为书院副院,若是意见相左,这件事就只能作罢。”
陶谦纠结了好大一会,最后对着李易拱了拱手,低声道:“老夫想先去南阳看看,还望襄侯应允。”
李易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微笑,道:“如此,甚好!”
第702章 落魄曹孟德
虽然陶谦并没有直接答应李易的副院长邀请,但李易却是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
陶谦不是孔融,不是榆木脑袋,他是官员多过学者,会自动从实用与可行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而李易的书院如果列一个校训的话,“务实”二字绝对是排在前列的,陶谦基本不可能抵触。
至于陶谦成为副院,为将来带来的影响,李易觉得,基本是百益无一害。
陶谦在徐州任上表现的不好,不是陶谦无能,而是徐州的摊子再加上乱世的背景,妥妥的地狱难度副本,陶谦玩不转很正常。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就传统官员的素质来考量,陶谦还是很合格的。
至于李易给陶谦安排的副院长,主要是让他负责行政事务,相当于教务处主任,亲自给那些预备役官员讲为官之道的机会并不多,所以,陶谦个人对书院学生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根本不可能与李易争夺个人崇拜。
但是,对于外界,陶谦的挺想就大了。
李易会不遗余力的宣传陶谦,让他成为书院的导师,成为新型教育的奠基人之一,让他享受一大堆有名无实的荣耀,让世人看看陶谦在主动交出徐州之后到底得到了怎样的优待。
甚至李易都决定,如果他提前称帝的话,直接给陶谦封侯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投资对李易来说只是小意思,但回报却有可能极为丰厚,比如今后的益州,还有长安的李傕郭汜,有了陶谦的事情做榜样,他们很可能会在死战面前选择不战而降,然后省下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一比非常大的财富。
有了陶谦主动的配合,李易又是尽量给足陶谦两面,徐州的交接过程非常的顺利,只是两天时间,徐州的主要事务便交接完毕,然后陶谦就提出了辞行,李易再三挽留之后,陶谦去意已决,于是李易携众文武官员,亲自送出十里,并派出一支千人的队伍“护送”陶谦及其家眷前往南阳,让陶谦开启仕途上的另一段旅程。
陶谦离开后,徐州的气氛立即大变,原本的沉闷暮气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朝气蓬勃,李易麾下众多将领请战青州,但李易却是下令大军暂时驻扎郯县,让各部兵马熟悉,方便今后协同作战。
李易没有选择立刻北上青州,一个方面是为了让兵马调整,另外是他的地盘扩展的太快了,李易不想出现后路不稳的情况,所以,在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他愿意稍稍多花一些时间来稳定地方,而不是轻敌冒进,将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臧霸,臧霸的态度有些叫人来气,臧霸已经明确表态愿意投靠李易,甚至也听李易调遣去青州骚扰袁谭,只是臧霸却不够痛快,他一直想要和李易谈条件,想要继续掌握麾下兵马,找借口不接受李易的改编,因此李易与他的接触虽然顺利,却一直没能达成最终协议。
对此,李易的态度非常坚决,官位,爵位,都好说,但有一点绝对没有缓和余地,那就是他的治下不允许成建制的私兵存在。
之前李易还和臧霸莫急,但现在陶谦都降了,臧霸要是死守着那点家当不松手,李易完全不介意直接灭了他。
要知道张辽这帮人可是磨刀霍霍几个月了,正等着找人下刀呢。
就在李易坐镇徐州,俾睨四方,顺便等待臧霸最后态度的时候,冀州,邺城,袁绍的府邸内气氛却是异常沉闷。
这次议事,袁绍麾下文武重臣,除了高干与郭图之外,基本到齐。
其中高干是在并州,而郭图,却是因为出了点事情,被袁绍暂时赶出了邺城。
除去这些的部下,在场还有一个稍稍有些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在豫州大败而归的曹操……
今天袁绍召集这么多人,动静虽然挺大的,但商讨的还是之前的话题,青州到底应该怎么办,是固守,还是舍弃。
只是议事的结果也与前些时日差不多,众人看法不一,让袁绍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断。
辛评、许攸,还有暂时离开邺城的郭图都认为现在应当不惜一切代价固守青州。
他们的理由很明确,青州大半都是黄河南岸,现在固守青州虽然需要加派兵力,但位置毕竟背靠冀州,只要袁绍用上七分力气就可以守住青州,可一旦放弃了青州,让李易在青州经营个两三年,那么再想夺回青州就很难了,哪怕袁绍倾尽整个河北的力量都没有绝对把握。
早些时候为了说服袁绍,郭图甚至不惜触怒袁绍,直言李易麾下兵马军令严明,虽然杀气不足,但军容远在河北兵马之上,假以时日,比较战力,河北兵马怕是望尘莫及。
袁绍听了这话自然很生气,差点骂人,但郭图涕泪横流,一副死谏的模样,马上就得到了袁绍更多的好感。
但审配和逢纪却是持反对意见的,他们认为现在出兵青州,就是跳进泥潭,如果不能一战大败李易,让青州战事陷入僵持,公孙瓒与黑山黄巾必然异动,届时袁绍将会腹背受敌,冀州的大好基业恐怕会就此毁于一旦。
袁绍一听,觉得这个结果很危险,有点承受不起,但辛评那边马上又反驳,说李易这次北上虽然看上去很是威风,但接连吃下豫州、兖州、徐州,这是虽然是收获,但在李易真正的消化掉之前,也是巨大的负担。
所以,辛评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袁绍与李易在青州一战,初期或许会有些艰难,甚至腹背受敌,但坚持三个月,肯定是李易先撑不住,如此可以大大挫败李易的锐气。
李易出仕至今都没遇到过什么打败,一路顺风顺水,这次袁绍如果能在青州击败李易,意义非凡,甚至直接动摇李易根基,让李易内部生出变乱也不是不可能。
而李易败退之后,在袁绍大胜威势之下,区区公孙瓒与黑山黄巾根本不足为虑,乃是一统河北的最好时机,然后袁绍就可以以青州为踏板,占据中原。
袁绍被这番话说的大为心动,但马上审配与逢纪一方再次提出反对,认为辛评与许攸这是在拿袁绍的基业冒险,是不负责的表现,其中稍有变数,袁绍的多年经营将毁于一旦。
然后许攸就开骂了,说那两人是鼠目寸光,审配与逢纪也不甘示弱,直接骂了回去,若非有袁绍在,这双拨人肯定会打起来。
于是袁绍就很头痛了,选择咨询德才兼备的田丰与沮授,这两人倒是的确与众不同,他们建议袁绍可以求助与朝廷,让天子下旨斥责李易,说他恣意攻伐,是为国贼,抢据大义,然后号召天才有识之士共诛之。
袁绍对这个想法不是很感冒,现在不是董卓时候了,中原能拉起大军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袁绍虽然想杀李易,却不愿李易与朝廷翻脸,他害怕李易直接称帝,这会让他陷入被动。
于是,这两人又建议袁绍暂时与公孙瓒握手言和,借口李易势大,他们必须联手才能自保,然后共同出兵对付李易。
只是,这次不等袁绍表态,作为头号大将的麴义就先行表示了反对。
麴义说公孙瓒已经是强弩之末,弹指可灭,此时若是言和,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田丰想对麴义晓以利害,但麴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转身离开了议事大厅,然后众人都是一静,齐齐看向袁绍。
袁绍的脸色忽青忽黑,他如何看不出来,麴义看似是与田丰吵架,其实却是在表示对他的不满。
幽州战事,硬仗,胜仗,基本全都是麴义打的,麴义的功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很让袁绍高兴,同时也头痛。
因为袁绍允诺过,麴义为他打下幽州,将来就把幽州封给麴义。
那还是袁绍与公孙瓒势均力敌的时候,袁绍需要这样的重利让麴义为他卖命,但随着袁绍的优势一步步扩大,他自己就能搞定公孙瓒了,于是,之前的承诺袁绍就不想认了。
如果麴义识相会来事的话,也应该主动推掉这个让袁绍为难的许诺,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麴义不止一次在私下里说,幽州是他打下来的,今后幽州也是他的,让袁绍非常不快,但碍于之前的承诺,他又不能说麴义的不是,只能自己生闷气。
直到前段时间,李易北上,袁绍灵机一动,决定借李易的手,化解麴义给他的难题。
袁绍走了两步棋,首先,他决定用幽州刺史的职务做饵,让曹操全力抵挡李易,并以此试探麴义的态度。
麴义对此很生气,却没有明确反对,因为麴义觉得曹操区区阉宦之后,肯定不是李易的对手,就算是李易的对手,那也是李易名不副实,只要曹操敢在幽州伸手,他就敢让曹操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兵猛将。
然而袁绍却以为麴义是怂了,跟着又走了第二步棋,建议麴义带他的本部兵马进驻青州,任命麴义为青州刺史,防范李易。
袁绍想的很好,只要麴义答应,那么幽州剩下的战事就跟麴义没多少关系了,而麴义本身是悍将,再加上李易也不是好惹的,等他们双方在青州杀得两败俱伤,袁绍就可坐收渔翁之利,顺便再撤了麴义的青州刺史,反正麴义那时的实力必然大损,袁绍不怕麴义能兴起什么风浪。
这一次,袁绍碰到了麴义的底线。
麴义是悍将,却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莽夫,他虽然不怕李易,却也知道李易兵多将广,不好对付,既然如此,他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幽州,转而去和李易拼命。
麴义果断拒绝了袁绍出兵青州提议,袁绍无可奈何,这才有了后来的袁谭与颜良出兵青州。
在那之后,麴义彻底明白,袁绍是肯定不会将幽州给他了,于是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像今天这样的不给面子,只是无数次中的一次罢了。
袁绍毕竟是上位者,虽然恨不得掐死麴义,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那么做,特别是在外有强敌的情况下,杀了麴义就是自毁长城,于是,深吸几口气后,袁绍看向左手边一直不出声,仿佛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曹操,问道:“孟德对此事怎么看?”
袁绍说罢,却见曹操只是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发愣,袁绍心中暗叹了一声,轻轻推了推曹操的手臂,再次唤道:“孟德?孟德?”
这一回,曹操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身子一颤,赶忙看向袁绍,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袁绍抿了抿嘴,看到曹操这幅样子,心中生气之余,更多的还是惋惜。
作为好朋友,尽管事业越来越大,两人在许多事情的看法上都有了分歧,甚至在曹操得了兖州之后,袁绍还开始对曹操警惕,就连让曹操与李易死战,也有着几分故意消耗曹操实力的想法在其中。
后来,听到曹操惨败的消息之后,袁绍先是震怒,直接掀了桌子,甚至都放出要杀死曹操的话,可是,当他了解了具体战报,并看到凄惨兮兮的曹操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袁绍一下就心软了,他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朋友,曹操都这样了,自己还算计他,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袁绍便决定善待曹操,起初袁绍手下官员还颇有微词,但听说曹操的最后一支人马也在投奔袁谭的路上全军覆没之后,大多也都没了声音,因为曹操实在是太惨了。
所有人中,只有郭图站出来,当众质问曹操,说曹操如何如何不对,如何如何对不起袁绍的信任,骂得曹操当众落泪,挥剑自刎,若非文丑眼疾手快,曹操已然身死。
那次袁绍是真的为老朋友感到难过,对着郭图破口大骂,将他轰出了邺城。
不过没过两天,袁绍就给了郭图一份闲差,让他巡视城外田地,转完一圈之后一切照旧。
因为郭图对曹操的发难,都是原本袁绍想说,却没能说出来的话,算是替袁绍出了气,袁绍嘴上骂郭图,是为了朋友的情义,但真正让他感觉贴心的,还是郭图。
第703章 孟德的刀如今何在
暗暗为老朋友叹了口气,然后袁绍把问题又讲了一遍,态度上一直都很温和,很耐心,完全没有因为曹操喊他一声主公,就真把曹操当下属看待的意思,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曹操在明白问题之后,用力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鼓得老高,袁绍见状,轻轻拍了拍曹操的手背,然后曹操就像是泄了气一般,身形一垮,变得有些佝偻。
“呼——”
缓缓吐出口浊气,曹操这才说道:“操以为,李易虽然品行叫人不耻,但确有才干,乃是使君大敌,若是公孙瓒与李易二选其一,自当先诛灭李易。”
听到曹操如此一说,辛评与许攸当即对曹操投来善意的目光,而审配和逢纪,则是眉头轻蹙,显然是对曹操有些不满。
现在袁绍账下的谋臣虽然各有阵营,都有私利,但远没有原本历史上斗得那么厉害,更别说像最后那般放着外敌不管,先对自家人不死不休的情况。
毕竟人往往都是在饱暖之后才会有精力花样作死,现在的袁绍前有李易,后有公孙瓒,旁边还有黑山黄巾不时蹦蹦跳跳,可谓是危机重重,所以,袁绍麾下的人虽然各有阵营,但整体还算是和谐,就算时常有些争执,但基本都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故意要把对方往火坑里推的意思。
但是,曹操是个例外,对审配逢纪他们而言,曹操依旧是个外人,许攸他们建议固守青州可以理解,但这话从曹操嘴里说出来,他们觉得曹操是想对李易复仇。
审配摇头道:“孟德此言无异于让主公对李易放手一搏,恕配直言,李易的确势大,但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而且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败,主公都难免伤到元气,之后如何应对公孙瓒?此法断难不可取!”
说罢,审配便看着曹操,等曹操的反驳,袁绍也是同样,然而,曹操却是低着头不出声,浑然没有与审配争论的意思。
等了一会,袁绍忍住不问道:“孟德以为正南所言如何?”
曹操低声道:“其实操以为,正南,还有诸位所言都是在理的。”
袁绍与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曹操会这么说,这比和稀泥都过分。
不过袁绍涵养很不错,笑问道:“这是何意,孟德可莫要开玩笑啊。”
曹操苦笑,一脸诚恳的问道:“其实,青州战与不战,与大势关系不大,关键在于,若战,能有几成胜算。”
袁绍心中一跳,忽然明悟,的确,如何布局都是互有利弊,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
这时,曹操又道:“在操看来,只要有四成胜算,就值得全力一战!”
原本被曹操点名要害,袁绍的表情有些放松,可听了这一句,袁绍脸上的肌肉差点抽筋。
而其他谋臣,不管是主张固守,还是主张放弃青州的,脸色都不好看,因为曹操说有四成把握就应当一战,这简直就是在笑话袁绍的兵马战力不行啊。
一时间,许多人看曹操的眼神都颇为不善。
许攸见状,赶忙干咳一声,为曹操解围道:“孟德这是为何,只四成胜算就要与李易交战?”
曹操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叹道:“现在有四成就很不容易了,而李易占据整个中原,假以时日,我方胜算就更少了。”
许攸还要再问,袁绍摆手打断了他,板着脸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曹操问道:“孟德以为,若在青州交战,应当出兵多少?”
“这……”
曹操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操对前线情况不甚明了,实在不敢妄言,但是,决计不能比李易的兵马少了。”
闻言,袁绍眼中稍稍凝聚起来的决心再次被犹豫取代。
对于李易的兵马数目,袁绍没有太准确的情报,但袁绍认为,如果袁谭退兵,李易可能只带少量兵马在青州露露脸一下,可一旦袁谭在青州与李易摆明车马,或者他往青州增兵,那李易带去的人就不好算了,按照袁绍的估计,最少也要两三万人,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李易还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增加兵力到五万,甚至六万。
有公孙瓒这个威胁在,袁绍动不了这么多的兵马,如果强行征兵,又不能速战速决,他自家恐怕就要乱套了。
众人看着陷入沉思的袁绍都没有说话,他们已经将各种选择,还有利弊都讲了,现在就看袁绍怎么选择了。
袁绍眉头紧皱,他本就不是果断的人,面对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事情更是如此,过了好一会,袁绍这才问道:“你们说,如果我将青州的兵力保持在两万,并示敌以弱,李易会有多少人北上?”
众人纷纷面露诧异,没想到袁绍的脑回路居然这么清奇,居然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减少李易的兵马数目。
但很快,众人脸上的惊讶就被了然取代,甚至个别人脸上还露出了赞叹。
许攸笑道:“李易从豫州到兖州,再到徐州,这其中消耗粮草不知多少,特别是兖州缺粮,所以李易如果出并青州,只能从荆州,或者下邳方向运粮,可谓路途遥远,那么,李易这次动用兵马,应当是能省则省,再加上连连大胜之后,很容易轻敌。”
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审配与逢纪对视一眼,逢纪说道:“主公若是打算让李易轻敌,进而轻兵北上,可先行派遣使者,送上厚礼,与李易商议以青州为界,并承诺驻军不过万人,如此,不怕李易不轻敌!”
袁绍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他有点小得意,这帮人争执不休,结果都不如他自己想的计策高明。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持乐观态度,曹操、田丰、沮授,全都是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劝阻。
眼看着袁绍就要拍板了,田丰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公,纵然李易兵力与大公子相当,但也难以获胜啊,如此行事,是否太冒险了些?”
袁绍看了田丰一眼,并没有因为田丰的质疑就生气,只是稍稍沉默之后,叹息道:“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如此,但这样若是胜了,我们很可能只用最少的代价保住青州,至于说败了,同样也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田丰拱拱手不再言语,他还以为袁绍只是“别出心裁”,却没想到袁绍还存着这份心思。
接着沮授也问道:“主公用心良苦,只是万一战事不顺,大公子与颜良将军,还有那上万将士,如何是好?”
袁绍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们说,李易现在是否敢对我赶尽杀绝?”
沮授轻轻摇头道:“李易与主公虽然已成水火之势,但现在还不到见生死的时候,所以,李易按说不会把事情做绝,但也说不准,李易这人实在有些不寻常,不好以常理度之……”
田丰点了点头,认同沮授的看法,但剩下的许攸等人却无一表态,无论与袁谭是否亲近,皆是如此。
这时曹操也想要开口,他觉得袁绍这么做很不妥,天下任何人轻敌他都愿意相信,唯独李易是个例外。
想当初两人都没什么交集的时候,李易就开始借吕布的手针对他,现在想想,曹操是一边骂人一边冒冷汗,像李易这般心机深沉的人,说他会轻敌,曹操真的不相信。
只是曹操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李易太强大了,他能看到袁绍可能的错误,却无法为袁绍纠正错误,而深知袁绍为人的他选择了沉默。
袁绍见众人都没意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诸位以为,这次谁能出使李易?”
众人互相看看,不少人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了许攸身上,许攸脸色蓦的涨红,显然是想起了李易羞辱他的事情。
袁绍还是很厚道的,看到许攸脸面挂不住,便直接说道:“既然诸位没有人选,那就再让公则走一趟吧,李易那边他也算熟悉。”
对此,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出仕李易可不是什么美差。
袁绍又道:“虽然不好向青州增兵,但是,袁谭与颜良对阵李易刚猛有余,谋略却是略显不足,不知诸位谁愿往青州相助?”
众人还在思考,但许攸已经当仁不让的起身道:“主公,属下请命,此去若不能击败李易,属下提头来见!”
在场许多人都是暗暗摇头,如果许攸耐心一点,袁绍有可能会答应,可他如此迫不及待,一副拼命的模样,袁绍哪里敢用他?
果然,袁绍笑着对许攸说道:“子远勇气可嘉,只是邺城还有重任,子远怕是走不开啊。”
“属下知道了。”
许攸无奈坐下,他想杀李易已经快魔怔了,但袁绍不允,他也没办法。
袁绍继续看向其他人,然而众人都不言语,包裹一直主战的辛评也是如此。
袁绍心有不快,正要再言,这时田丰出列道:“主公,老夫不才,愿往青州助战!”
看到田丰站了出来,袁绍顿时眉开眼笑,他手下谋臣虽然不少,但最让他放心的就是田丰与沮授了。
“好!”
袁绍很干脆,直接倒了杯酒,往前一送,道:“青州战事,就仰仗先生了!”
田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只是那平日的琼浆,今日饮起来却是格外辛辣,因为田丰并不想去青州,甚至不支持袁绍的决策,但是,袁绍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为了尽可能的帮袁绍争取胜算,他只能选择走上一遭。
事情到这里就基本定下了,袁绍又与众人说了一些细节,就打算歌舞酒宴轻松一下,但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入内,向袁绍拜道:“东郡紧急军情!”
袁绍眉头一挑,旋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的有些发白。
田丰直接上前从亲卫手中拿过信函,打开大略稍了一遍,稍稍松口气,最坏的情况没发生,但也不算乐观。
田丰将书信交给了袁绍,袁绍看罢,脸色稍缓,但怒意不减,一声冷哼,将书信仍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审配小心翼翼的对田丰问道:“东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丰看了袁绍一眼,然后叹息道:“李易在兖州免税,而且大肆宣扬,在河北的东郡百姓也都知道了,于是他们便聚集在府衙,询问此事,本来也不算难办,只要各县统一口径,说没有这回事就可以了,可是……可是没想到,臧洪为了安抚民心,居然在东武阳应允百姓免了今年赋税!”
审配一呆,脱口道:“他怎可如此行事!”
田丰面沉似水,继续道:“然后开阳百姓听闻之后,以为当地县令贪墨,不给他们活路,围了县衙,现在,已经掀起民变,乱民不下万人。”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本来青州就有大麻烦,结果没想到东郡也出问题了,虽然起因与李易有关,但主要还是他们自己人折腾出来的。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袁绍,但他们都知道袁绍心情极差,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过了好一会,袁绍方才咬牙切齿的问道:“谁能为平叛!”
文丑、张郃、高览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齐刷刷起身抱拳道:“末将愿往!”
看到手下将领勇猛,袁绍稍稍欣慰,但旋即就更加郁闷,方才说李易的时候,这些人都不吱声,显然是对李易心里没底。
压下心中不快,袁绍问道:“两千兵马,加上当即守军,十天平叛,然后安抚百姓,谁能做到?”
高览和文丑顿时就怂了,前者感觉十天平叛太难,后者倒是不怕打仗,但让他安抚百姓,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最后还是张郃咬咬牙,道:“末将愿往!”
“好!”
袁绍赞了一声,然后去下佩剑,递给张郃,交代道:“执此剑,包括臧洪在内,一切官员听你号令,务必诛杀贼首,但是,切记杀戮不可太过!”
“末将领命!”
张郃接剑再拜,袁绍点点头,虽然东郡的问题不算太严重,却是再也没有了饮宴的性子,对众人摆了摆手,道:“先以东郡的事情为先,儁乂今日就点兵出发,时间紧迫,大家散了吧!”
袁绍说罢,众人齐齐退下,除张郃有军令在身,先行一步外,其他人都是结伴而行,一边走一边说话,唯有曹操却是另类,独个落在最后,显得很是孤单。
也不是没人愿意与曹操结伴,许攸就来找了曹操,但曹操自豫州战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许攸招呼了曹操几句,聊不起来,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曹操离开袁绍府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匾额,叹了口气,也不上马车,直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好在距离不不远,没多久曹操就到了,然后他一进院门,就看到夏侯惇盛了一盆水,在前院嚓嚓的磨刀,且非常专注,就算曹操进来,夏侯惇也没有注意到。
看到夏侯惇,曹操身上的那种疏离感明显淡了许多,主动上前问道:“元让这是作甚?”
夏侯惇头也不抬的说道:“磨刀!”
曹操听出夏侯惇语气有些不善,但也不在意,正要再问,却见夏侯惇起身,握住长刀猛的一挥,发出呼呼声响,然后双目泛红,盯着曹操,一字字的问道:“我日日磨刀,生怕宝刀腐锈,不能杀人,可孟德呢,孟德的刀如今何在!”
第704章 格局已定
曹操怔怔的看着夏侯惇,好一会都没有言语。
夏侯惇见曹操不出声,眼睛却是更红,把刀往地上用力一扔,伸手抓住了曹操衣领,将曹操扯了一个趔趄,大声道:“在兖州打不过李易,你说到冀州暂避,可以,然后你说袁绍外宽内忌,我等拥兵投奔则必死,故而让韩浩带人投奔袁谭,也可以,你还说食他人米粮,应暂时奉他为主,这我也认了!”
“可是!”
夏侯惇指着曹操的鼻尖叫道:“我以为你只是暂时蛰伏,养精蓄锐,可你看看你,这才多少时日过去,你就如此昏昏沉沉,不思上进,现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你可还想着找李易报仇,还是说,干脆就这样混吃等死,等着李易打过黄河,斩下你我首级!”
夏侯惇的语气很凶,不是骂人胜似骂人,这在往常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无论是两人的私交,还是两家的关系,都是过命的交情。
一时间,曹操也被夏侯惇吼得有些懵,脸色微微涨红,似是想要发怒,但最终曹操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的推开了夏侯惇的手,自顾自的往后面的书房走去。
夏侯惇见这样都不能激怒曹操,心中越发火大,嘴里骂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曹操喝道:“你知道你现在和谁最像么,关羽!你像极了那时的关羽,可你又不如关羽,关羽最起码时时不忘血仇,有机会就敢对李易放手一搏,此乃大丈夫,我之前看他不喜,我现在却敬重他,可你呢,你倒是最看重关羽,你现在却是远不如他!”
“关羽……”
曹操喃喃了一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哀伤之色,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说道:“舍生取义,乃是大丈夫,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是英雄……”
夏侯惇呆了一下,琢磨着曹操的话,又看了看曹操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到了现在,孟德难道还怕死不成?”
曹操没有回答,死,每个人都会本能的畏惧,他也不例外,但是,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拼上性命搏一搏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他已经看不到搏命的机会了,送命的机会倒是有不少。
见曹操不吭声,夏侯惇气急,大步迈开,在前面挡住了曹操的去路。
见夏侯惇等着自己,没有罢休的样子,曹操轻叹道:“今日袁绍招人议论青州之事,我建议袁绍与李易在青州决战。”
夏侯惇闻言,脸上不禁出现了几分喜色,但揣摩曹操的语气,很快,那本就稀少的喜悦马上消散不见,他焦急又问:“袁绍莫不是回绝了?”
曹操摇头,道:“袁绍担心对上李易会有大败,不愿派出河北主力与李易厮杀,只留袁谭本部兵马在青州与李易交手。”
夏侯惇虽然名声不大,却也熟之军事,脸色立刻大变,脱口道:“这岂不是将青州拱手相让!”
“呵呵……”
曹操苦笑了一声,一脸落寞道:“李易大势已成,今日之后天下再难有人阻他脚步,袁绍不行了,你我更加不行,所以……”
曹操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书房走,夏侯惇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叫道:“为何不行!”
曹操停下脚步,缓缓解释道:“李易麾下兵马,治下百姓,都已经强过袁绍,若是袁绍有胆量趁着李易立足未稳,果断放手一搏,以河北兵马之精锐,虽然不多,但终归有几分胜算,然而袁绍却是瞻前顾后,……虽然形势的确严峻,但没有舍,哪有得?袁绍舍不得豁出身家性命与李易拼一场,反而让袁谭去试探李易,根本就是饮鸩止渴,唉,输了青州还是小事,只怕今后整个河北都要闻李易之名而色变,上下再无敢战之心,等到李易北上,恐怕就全完了。”
夏侯惇一脸焦急,虽然没有与李易正面交手的经历,但夏侯惇对李易的了解却是一点都不少,最早的时候夏侯惇还能在出身上轻视李易一二,可现在,虽然双方仇深似海,但夏侯惇却绝对不会贬低李易的才能,让袁谭做李易的对手,他都替袁绍的自信脸红。
曹操叹息一声,继续道:“其实袁绍对李易已心生畏惧,但不自知,故而只能用出如此手段,等他将来醒悟,一切怕是都晚了。”
这时夏侯惇也顾不得跟曹操生气了,急切道:“既然如此危险,那你为何不出言提醒?”
曹操转头看着夏侯惇,就跟看智障似的,让夏侯惇很不舒服。
等到夏侯惇错开了目光,曹操方才缓缓说道:“你当此事只有我明白么?袁绍麾下不乏智谋之士,看到这一点的不在少数,只是这些话没人能说,也没有人愿意说,更重要的是说了袁绍也不愿意听,至于我,呵呵,虽然袁绍对我看似亲善,但你别忘了,这亲善是曲意逢迎换来的。”
夏侯惇不是正治白痴,很快就明白了曹操所指,联想到曹操北逃时的愤恨不甘,见袁绍之后,各种委屈求全,还有现在的随波逐流,郁郁寡欢,夏侯惇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冤枉曹操了。
犹豫了一会,夏侯惇还是不甘心问道:“难道袁绍真的必败?”
曹操点点头,道:“除非袁绍能年轻二十岁,不然很难与李易相争了,而且,唉,李易真的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叫人害怕啊!”
夏侯惇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脑袋,确实,李易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规模的基业,真是熬都能把他们这些人给熬到土里去。
心中忽然烦闷非常,夏侯惇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道:“既然孟德已经料定袁绍不能成事,那就应该早做打算,如何?”
曹操不语,夏侯惇又问:“孟德为何不说话!”
曹操苦笑道:“袁绍都没奈何,而我……”
曹操指了指夏侯惇,又指了指他自己,最后点了点脚下的地面,道:“曾经数万精兵,文武贤才济济一堂,但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残喘,脚下房舍也只够一家人遮风挡雨,你说,我们怎么与李易争,拿什么与李易争?”
夏侯惇这时却话锋一转,道:“孟德回来前,路上有人说东郡那边乱了,这不就是个机会?”
曹操先是诧异的看了夏侯惇一眼,旋即就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袁绍手下人做事这么松散,消息刚刚送到袁绍手上,外面就传的沸沸扬扬,这还怎么与李易斗?
夏侯惇不知道曹操所想,继续说道:“孟德可以自荐前往东郡平叛,若是不成也不打紧,东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郡守必然撤职,孟德亦可做一任东郡太守,东郡虽然不大,但咬咬牙,也能勉强攒出数万精兵,这不就是机会么!”
曹操深深的看了夏侯惇一眼,他忽然明白,东郡或许才是夏侯惇与他说话的真正目的。
对此曹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河对岸没有李易,给曹操一个东郡,他自信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是,现在真的不行了。
早在兖州的时候,李易就处处针对他,现在怎么可能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曹操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他去了东郡,李易就算不直接挥兵北上,也会动用种种手段让他不得安宁。
尽管曹操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李易对他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怨。
再提一步讲,哪怕不考虑李易,袁绍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曹操逃到冀州,袁绍不但没有计较他丢了兖州的事情,反而对他嘘寒问暖,这位袁绍赢得了相当多的赞赏,但曹操却是知道,袁绍对他确实有着很厚的朋友情谊,但那是建立在他丢城失地,已经是个废物的前提下,如果他投奔袁绍的时候手下是带着几千人马,曹操可以断定,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被袁绍关起来圈养,稍稍凶险一些,丢了性命也是大有可能。
不过,这些话曹操不想与夏侯惇说,因为夏侯惇没有那个隐忍,曾经的同伴如今只剩下夏侯惇一,曹操觉得自己被他骂两句没什么,可如果万一夏侯惇惹上袁绍,丢了性命,曹操觉得自己再也无颜苟活了。
曹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苟活,因为他将关羽、戏忠、曹安民这些人,还有上万将士的死伤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时的曹操不是赤壁的曹操,赤壁之后他还留有余力,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如今却是一败涂地,什么都没了,纵然是曹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心中默默叹了一声,曹操对夏侯惇说道:“此事袁绍已经有了定计,张郃率兵平叛,而我所料不差,时候也很可能驻守东郡,所以,东郡就不要争了,轮不到你我的。”
曹操本以为话说道这里,应当就足够安抚夏侯惇,却不想夏侯惇握了握拳头,忽然道:“我不甘心,东郡不成,那我就去袁谭帐下,亲自会一会李易!”
曹操一听,顿时大惊,怒道:“休要胡闹!”
夏侯惇梗着脖子道:“这如何是胡闹了,袁谭兵马虽少,但正因为兵少,李易才会轻敌,以我武艺,未尝没有机会杀了李易,报仇雪耻!”
夏侯惇原本只是心中郁闷,这才突然有此一说,可说了之后,他却是发现这事真貌似有几分道理,李易可能轻敌,他也有可能杀了李易。
尽管,那个可能性非常小。
曹操与夏侯惇打小就认识,看夏侯惇表情立刻知道他是真的动了心,急忙劝道:“休要糊涂,你带兵多年,战场凶险难道还不明白,而且李易行事素来小心,莫说你没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他身边多少猛将,你去了只能送死!”
若是以往,夏侯惇肯定会耐心听曹操的劝说,但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与李易拼命都成了一种奢侈,所以,夏侯惇根本没在意曹操的话,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才能顺利进入袁谭的军中。
曹操心中更急,想了想,沉声道:“前段时间传回消息,妙才等人虽被李易监禁,但医病治伤,李易并未有斩尽杀绝之意,可你若去青州,李易瞧不见你也就罢了,万一知道了你的身份,恼怒之下害了妙才等人性命,几十上百人的性命你可承担得起?”
夏侯惇是个猛人,他自己不怕死,可一说被李易俘虏的人,夏侯惇一下就蔫了。
李易抓的两家族人可不单单是战场上的那些,还有许多来不及撤走的家眷,全都成了李易的俘虏,虽然李易没有干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比如最早曹操的妻女也被善待,可那是李易没生气,真惹恼了李易,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见夏侯惇冷静了下来,曹操叹息道:“罢了,别想着找李易了,如今乱世,妙才他们能保全性命,也算是不错了,至于你我,这仇就算了吧,报不了,强行为之,于人于己都是无益。”
夏侯惇不甘道:“就这么算了?兖州战事你能甘心?而且,我等大好男儿,值此乱世,正当建功立业,岂可就此消沉?”
“建功立业?”
曹操眯了眯眼睛,脸上还带着笑,似乎是想着什么很美好的事情,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被落寞取代,叹息道:“乱世,天下无主,群雄无首,英雄男儿自当闯一闯,搏一个万世公侯出来,然而,今李易一家独大,占据中原,放眼天下,除袁绍再无敌手,奈何袁绍也日渐苍老,不复往日豪迈,唉,在兖州时,我还能与李易放手一搏,但之后格局已定,再斗下去,那就是逆势而为了,无论是对天下,对你我,都无益处啊。”
听着曹操的话,夏侯惇感觉就像是一盆盆的冷水落下,浇得他变体冰凉,他没想到李易对曹操的打击竟然这么大,彻底打碎了曹操的斗志,他想再激一激曹操,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因为李易真的太强大了,强大到叫人不敢抵抗。
夏侯惇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过了好一会也不见曹操的声音,赶忙抬头看去,却见已经没了曹操的身影,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还有那一把被他丢在地上的长刀。
第705章 交州献礼
陶谦奔赴南阳上任之后,李易又在东海郡停留了足足半个多月方才带着大军启程北上。
这半个月里,在糜竺、陈登、赵昱、曹豹这些人的带头下,徐州官员,无论文武品阶高低,整体上非常配合李易的工作,少数对李易有不满的,比如孙乾这些类人,基本都在李易入城之前就被陶谦批准了辞呈。
对于这些人,李易展现了他宽宏大度的一面,不但没有为难,还送这些人马车、书籍,甚至是路途花销,最大限度的降低了这些人对他的敌意。
当然,李易作为上位者,自然不可能全是温和的一面。
有糜竺和陈登这些“内贼”的配合,在进入徐州前李易就拿到了一张名单,上面都是对他极度不满,公开抨击,甚至是厌恶仇视他的官员以及世家。
李易接管徐州之后,名单上的官员大多辞官归于田园,对于这些人李易没什么好说的,不会为难分毫,但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却是一边在心里骂着李易,一边稳稳的坐在官位上不动弹,这对李易来说就有点无法忍受了。
李易从来都是个有点小气的人,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现在有人一边骂他,还一边吃他发下的俸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于是,这些官员一个不剩,全都被李易借着查账反腐的名头给撸了下去,其中贪赃枉法严重,或者借着权势鱼肉乡里的,都被李易以为民做主的名义给砍了脑袋,少数问题比较少,不至于丢官的,李易就让人从他们的家人亲戚身上下手,结果就是这些被李易撸下去的家伙没有一个是冤枉的,李易完全是按照律法办事,根本没有打击报复。
收拾官员之后就是世家,这就更方便了,那些劣迹严重,甚至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直接兵马上门抄家,对于劣迹不大的,李易的手段也相对温和,叫人查一查他们名下的田产与丁口,看看实际数目与官府的记录相差多少,该没收的就没收,然后再瞧瞧家里有没有窝藏凶犯甚至反贼,然而乱世的世家之中,谁家里没几个背着几条性命的猛人?
于是,又是一查一个准,一批站在李易对立面的世家倒了血霉。
这些发生在徐州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有点折腾,但因为准备工作充分,处理起来其实是非常效率的,并没有花费多少经历,许多时候李易喝喝酒,睡上一觉,第二天睁眼就有人把事情给他办妥当了。
真正叫李易在意的事情,却是全都在北边。
首先,按照李易与他麾下文武的预判,袁谭与颜良得知他的到来,且是一路势如破竹,应该主动退兵才是,若是继续固守青州,简直是自绝后路,与求死无异。
所以,李易原本的打算非常好,等袁谭前脚退走,他就带兵接收空城,对外就说这城池是他从袁谭手里打下来的,然后以此跟田楷扯皮,扯到田楷认怂。
可让李易没想到的是,袁谭的确撤兵了,但他只撤了一半,如今袁谭主力全都聚集在了济南一带,俨然一副要死守的架势。
为此,李易特招众人商议,他怀疑袁绍有诈,甚至暗中往青州增派了大军,但几次斥候查探之后,并未发现青州兵马数目有增多的迹象。
李易又怀疑袁谭暗中与对头握手言和,勾结了臧霸或者田楷,共同对抗他这个强敌。
李易疑心很重,担心阴沟翻船,便命人警告臧霸不可自误,这次态度强行,效果更是不错,臧霸似乎感觉到李易即将北上,他已经没了回旋余地,终于表态愿意归附李易,并放弃手中兵马。
只是臧霸额外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李易可以承诺杀尽曹操与夏侯两家族人,为开阳,以及彭城被屠杀的百姓报仇。
对此,李易再三斟酌之后,只答应今后会杀曹操,但曹操与夏侯族人并不会被牵连在内。
三国英雄之中,曹操是李易比较喜欢的,这点还在刘备之上。
可是李易杀刘备的时候有负罪感,而对于曹操,李易或许会觉得可惜,但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分毫的心理负担。
单是曹操一伙人在徐州干的事情,就足够把他的九族灭上好几遍了。
但是,杀曹操是罚,而不是恨,李易还不至于灭人家满门,更何况冲着夏侯涓,还有被他早早预定的曹操那几个闺女,这叫李易怎么下狠手?
所以,李易答应的只是杀曹操一个。
消息送出之后,臧霸很快就有了回复,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李易讨价还价,毕竟臧霸拖到现在才表态,他也害怕要求太多,惹恼了李易,让李易在收拾曹操之前先把他给办了。
然而,臧霸不知道的是,李易收到他回复之后,并没有太过欢喜,李易依旧在猜测袁谭是否用什么条件打动了臧霸,两人联手在青州给他设下了圈套。
李易身边的人也不认为李易的怀疑是杞人忧天,实在是袁谭留在青州的胜算太小了,既然袁谭敢战,必然有所倚仗,怀疑到臧霸身上很正常。
除了这两者,就是青州田楷那边,李易再次提出去青州助战,依然被田楷严词拒绝,坚决不允许李易干涉青州内部事务,这让李易很是不快。
袁谭收缩兵马的时候,田楷就没有追击,直到现在也是按兵不动,摆明就是想看李易与袁谭先做过一场,他好趁机参与,或者是干脆渔翁得利。
就田楷的立场来看,他的做法没错,可李易就是感觉很不好。
虽然李易现在还不愿与公孙瓒敌对,可如果田楷真的不给他面子的话,李易也只能撂下脸皮不要了,反正他与公孙瓒中间还隔着袁绍呢,李易不信公孙瓒的兵马能跨过冀州来跟他打仗。
至于田楷本人,袁谭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松打下小半个青州,这样的人才白送李易也不稀罕。
徐州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坏消息居多,唯一的好消息也被李易怀疑有诈,整体情况不怎么样,但好在李易自身的优势够大,北边的现状并不会对最后的结果有实质性的影响,更不至于坏了李易的心情,因为除青州外,其他地方还是有不少好消息的。
李易最先知道的,是东郡河北诸县发生的民变。
最初听到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多人,特别是徐州本地官员都以为这是李易的手笔,是李易叫人在东郡煽风点火,给袁绍添麻烦。
然而李易自然明白,东郡的事情虽是因为免赋税的事情而起,但真的不是他的安排。
思虑了一番,李易对此事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边偷乐,一边叫人给臧洪写了一封长信,以一副襄侯爱世人的口吻说乱世民生不易,虽偶有叛乱,也是生活所迫,是无奈之举,民心依旧向善,所以请臧洪用心教化百姓,切莫对无辜百姓举起刀兵,只要东郡百姓安好,他李易就替东郡百姓谢过臧洪了。
李易去这封信没什么明确的意义,主要就是给袁绍添堵,他很爱惜百姓不假,但百姓在他心里却有着先后主次之分,最重要的自然是他治下之民,那些不在他治下的,暂时只能抱歉了。
除了东郡,还有一个好消息是郭嘉送来的。
大约一月之前,交趾太守士燮备下重礼,装了整整二十辆马车,外加六头大象,由士壹带着北上,作为交好李易之用,并顺便求购纸张。
这一行人一路北上,一路听着李易的各种战绩,最后更是知道李易已经是大将军了,让士壹受了很大的刺激。
于是,士壹一行人到长沙的时候,去见了一趟蔡瑁,商谈之后,士壹这一行使者就改了名目,从交好求购,改成了为大将军贺,打着交州旗号,牵着大象,一路上招摇好不热闹。
郭嘉给李易写信说明了情况,建议李易修改部分对外方略,在今后开始交好交州。
自李易到了荆州,他一直都很在意与周边势力的关系,更是一早就定好了不同阶段与天下各个势力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正是因此,李易虽然一步步的打下了许多的地盘,却从未出现举目皆敌,被天下诸侯围攻的悲催场面。
而交州作为荆州的邻居,李易自然也有着相应的布置。
交州在大汉最南,很是偏远,且道路难行,将交州收入麾下,李易获利很少,反而要担负许多负担,相反,放着交州不管,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军师上,交州都对荆州没什么威胁。
所以李易一开始就对交州不怎么感冒。
当时担任交州刺史的,是名将朱儁的长子朱符,是朱皓的兄长,同样,朱符也是心向大汉的。
因为有个好爹,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的缘故,朱符这人在交州做事很是霸道,虽然是大汉的拥护者,却也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很是不得民心,李易当上荆州牧之后,按说朱符应该主动表示庆贺一下,但事实上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甚至坊间有传言,朱符曾当众嘲笑李易出身,说李易根本就是沐猴而冠。
于是,综合考量之后,李易最终把交州定位在了一个不冷不热,不闻不问的关系上,朱符也很“配合”,几年过去,两边的高级别官员基本就没什么往来。
这一情况直到朱皓被许褚撞死发生了改变。
李易担心朱符会兴兵为朱皓报仇,就知会了郭嘉和蔡瑁,让他们在南边加强戒备。
但也只是加强戒备而已,交州位置太偏了,路又不好走,对荆州的威胁非常有限。
然而,朱符的兵马没有北上,反倒是士壹带着礼物来了。
按照士壹的说法,在朱皓死亡的消息传入交州之前,朱符就因为对百姓压迫太过,引发内乱,于混乱中被百姓杀死。
郭嘉在信中告诉李易,士家在交州势力很大,也很爱护百姓,在当地非常有威望,所以,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朱符的死怎么看都有士家的暗中参与,最起码也是知情者,
而且,朱符死后,交州的军政大权几乎全部落在了士家人手中。
郭嘉推断,交州变故中士家扮演的角色或许并不光彩,甚至还是无奈之举,尽管最终获利巨大,但也因此背负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还有李易这个强的不讲道理的邻居在,他们怕是睡觉都不踏实。
所以,郭嘉认为士家割据自立的可能性非常小,这次给李易送重礼,其实就是一种主动服软,找靠山的表现。
于是,郭嘉建议李易当对士家进行拉拢,至少要安抚士家一下,保证交州数年内不出变故,那么等李易打败袁绍,再西进掌握朝廷之后,只需一纸调令,一个侯爵,就能够轻易收服交州。
李易认为郭嘉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记得历史上士燮最后好像是投靠了孙权,而他如今的势力已经远远强过孙权,将来还怕不能收服士燮?
也就是交州太远,管理起来太麻烦,不然李易觉得自己直接任命一个交州刺史,多半也是可行的。
于是,几番斟酌之后,李易上书朝廷,先是对朱符的意外身亡表示了惋惜与心痛,然后又言明地方上不可一日无官,否则民乱再起,恐酿成大祸,幸有交趾太守士燮世代忠良,且为人宽厚有度,礼贤下士,深得交州百姓爱戴,正好稳定交州民心,所以,李易举荐士燮为交州刺史,希望朝廷可以应允。
除去这一封正式上书之外,李易还分别给伏完,以及士燮本人写了信。
李易告诉伏完,他举荐士燮是害怕有人在交州安排人手,对他不利,希望伏完可以让朝廷明白他的苦衷。
当然,这只是翁婿二人的配合,实际上,李易在上书的当天,就以大将军的名义给士燮发了一道正式任命,任命士燮为交州刺史。
李易相信,士燮多半不会拒绝这道任命,而一旦士燮接了,基本就没回头路了。
第706章 臧霸
六月二十,李易带着三万兵马进入琅琊国,五天后,李易的大军到了开阳城下。
“这开阳城之前有多少人?”
大军在城外扎营后,李易便带着少量轻骑在城外查看开阳情况,顺便看看当地风土人情,可是,这一看却是让李易心情颇为沉重,因为他目光所及只有荒草,基本就没瞧见几个百姓,若不是城头上还有零星的几个兵丁不断往他这边张望,李易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一座死城了。
但即便如此,这琅琊治所给李易的感觉也是异常阴森,叫他很不舒服。
糜芳叹息了一声,答道:“开阳乃是大城,本有家户数万,然而曹操那一次直接杀绝了城中百姓,全城活命之人不到两掌之数,而且最后也都疯癫了,唉,后来臧霸虽然有心恢复,奈何陶使君与其不合,不但不愿帮衬,反而设下了诸多限制,以至于直到现在,开阳的元气也恢复不到一成。”
糜芳语气很是低落,随行的徐州籍官员脸色一样很难看,甚至还有愤恨,莫说他们是徐州人,就是随便一个稍微有些良知的人面对屠城这种事,都不可能淡然处之。
李易又看向城池外面荒废的田地,问道:“即便陶谦不帮衬,臧霸就不曾以田地引百姓在开阳落户?”
糜芳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不清楚,但一旁的曹豹开口说道:“曹操退去之后,臧霸的确打算让开阳恢复生机,也迁了百姓过来,但这里每到夜晚,就会有鬼魅啼哭,叫人心中惊恐,夜不能寐,还有人因此失魂患病,百姓们恐惧非常,都说是冤魂索命,自然就很少有人愿意来了,最后,臧霸几番努力无果,也觉得事不可为,便将驻兵之所改在了临沂,开阳只留下百十来驻兵,而现在的城中百姓,也都是一些实在没有着落的,或者不被官府所容纳之人。”
糜芳与曹豹的话说得李易心里沉甸甸的,甚至他都怀疑,只要扒开脚下的土地,就能找到那些无辜百姓的骸骨。
李易心情不好,目光直直的看着仿佛死城一般的开阳,良久之后对鲁肃说道:“子敬记一下,打下河北之后,我要在开阳有一所别院。”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鲁肃更是急忙劝道:“主公不可,主公万金之躯,此处却是大凶之地,如何能让主公安居?”
“此地凶险,请主公三思!”
“还望主公能以自身安危为重!”
……
其他人也是纷纷劝说李易,都不赞成李易在这里修别院,哪怕这是李易第一次主动提出盖房子。
这年头莫说达官贵人,就算寻常百姓盖房子,那也是要讲风水的,最起码也要让长者来看一看,而李易说在开阳要一个别院,今后多半就是一处行宫,那讲究就更了,一般的风水宝地都不够格,结果李易却偏偏选了这个一个凶地。
李易摆摆手,打断了众人劝谏,解释道:“这一路行来,虽然见过兖州、彭城诸县荒芜,却都不如开阳凄凉,我在此设别院,自然不是为了安逸享乐,只是想要时时警醒自身,也提醒尔等,今后莫要在有如此人间惨祸,否则,我等还有和面目立足天地间?”
李易如此一说,众人脸上尽是敬佩之色,虽然有人依旧觉得李易的安排不妥,却再无人能够劝阻。
李易踱了几步,又道:“子敬,稍后你去信联系郯县,之前怎么做的就不论了,今后琅琊这边该扶持就扶持,该用钱粮就用钱粮,不够就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总之要让这边的情况尽快好起来。”
李易眉宇间的神色颇为不善,他自然不是针对刚上任的糜竺,而是陶谦。
的确,陶谦与臧霸关系不好,他不愿意给臧霸便利,但枉顾民生就是他的不对了,而且如此特殊对待,不仅臧霸会越发离心,就连百姓都不会认他。
糜芳与曹豹等徐州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对着李易拜道:“属下代徐州百姓谢过主公!”
李易轻轻点头,然后不做痕迹的看了蒋干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明白这件事情是要宣传出去的,甚至为了衬托李易,踩一踩徐州的前任陶谦也无所谓。
“走,随我进城看看。”
说着,李易就准备带人进城,他的兵马虽然没有接管城池防务,但已经有不少亲卫进去打前站了,所以李易进城倒也没什么不妥的。
众人应是,正要入城,后方有一骑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对李易说道:“主公,臧将军已经至,军师请主公回营。”
“哦?还不错,臧霸来的不算晚。”
李易低低说了一声,旋即下令道:“我们这就回去,不过我还要更衣,会耽误些时间,子敬先去接待臧霸。”
很快,众人回到大营,李易离开众人,过了好一会才来到大帐,然后就看到位列下首的几个陌生面孔。
看到李易出现,鲁肃对着臧霸示意了一下,臧霸当即一抱拳,对着李易见礼道:“琅琊臧霸,拜见大将军!”
紧接着,臧霸后面的三个汉子也齐齐拜道:“见过大将军!”
臧霸的声音洪亮,很有气势,几乎一个人就盖过了其他三人。
李易笑了一下,微微抬手道:“诸位将军免礼。”
“多谢大将军!”
臧霸等人抱拳起身,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李易,然后第一反应都是这位大将军真的太年轻了。
然后,他们全都下意识的微微低头,因为李易也在看他们,他们不敢与李易对视。
李易最先看的是臧霸,原本李易以为臧霸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武人,但看到真人之后,李易马上就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个莽夫,是读过书的,是有脑子的人。
然后李易就看向臧霸身后。
臧霸在琅琊一带是非常有威望的,聚拢了不少有才能的人,只是对曹操的那一场惨败,臧霸不光主力兵马全军覆没,麾下将领一样是损失惨重,如今有资格站在臧霸身边的,也只剩下了区区三人。
三人中,前两个李易感觉也可以,虽然具体不好评价,但看气质,感觉上比寻常武将要厉害上一些。
不过,当李易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的时候,他的眉头不由轻轻皱了一下。
那人给李易的感觉不太好,虽然表面上毕恭毕敬,但李易就是觉得这人油滑,不踏实,不像是个可靠的人。
但李易的皱眉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也对那人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主位坐下,吩咐道:“为几位将军看坐。”
“多谢襄侯!”
臧霸几人再度致谢,又暗暗呼出口气,这才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适才李易虽然只是打量了他们一会,可他们内心压力却是极大的,尤其是臧霸。
在臧霸答应归入李易麾下之后,李易便传令臧霸,让他带着主要部下来开阳相见,臧霸领命来了,但一路上却是非常纠结,他很担心李易会趁机要了他性命。
好在李易的态度还算温和,刚刚鲁肃和他先行见面,又说了一些李易的想法,表露出有扶持开阳的意思,这让臧霸对李易多了许多的好感,虽然心中紧张依旧,但比最初已经好了很多。
心中想着事情,臧霸正要到座位上就坐,就听李易悠悠然问道:“今日看到臧将军,李某甚是欢喜,只是有一事不解,不知将军可能为我解惑?”
臧霸赶忙起身,再次来到大帐正中,躬身拜道:“襄侯尽管开口,末将必然知无不言!”
臧霸暗暗冒汗,因为李易的话语虽然不是杀气腾腾,但也明显不对味,臧霸不知道李易想干嘛。
而臧霸的几个部下,也不敢落座,一个个不安的看着臧霸和李易。
李易瞧着臧霸紧张的样子,没有出言安慰,直接问道:“之前臧将军屡次犹豫,不愿轻易归我麾下,李某甚是好奇,不知将军能否告知,当初是何缘由?”
“这个,末将……”
臧霸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没想到李易居然这种问题,这叫他怎么回答?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说了脑袋就保不住了,但谎言的话,臧霸匆忙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糊弄过去。
甚至,臧霸此时想的最多的,便是李易是否在故意找借口发难?
臧霸支支吾吾不能言语,其余三人更是面色苍白,不时还看向账外,也不知是在找退路,还是找刀斧手。
李易看着臧霸,直等到臧霸额头上出现汗珠,这才笑了一声,宽慰道:“臧将军无需紧张,我问其中缘由,非是要为难将军,实是将军新来,我对将军不慎熟悉,正所谓知人善任,这知人在先,我不知将军,如何能用将军?所以,将军有什么想法直言就是。”
李易的语气有如老好人一般,似乎真的只是想了解臧霸一下,但臧霸可不会傻傻的就当真了,他一边迅速思索,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末将不敢揣度大将军心思,之前迟迟不来,更不是不敬大将军,只是,只是……”
吭哧了好一会,臧霸这才在许多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说道:“只是陶使君在时,使唤我等有如草芥,每每身先士卒,功劳却是最少,今襄侯北上,似是要与袁绍交战,霸担心襄侯会将我等兄弟如之前那般做苦役使唤,故而,故而一直心有不安。”
“休要胡言,主公何等英雄人物,岂会如此算计与你!”
臧霸话音刚落,蒯越就开口训斥,臧霸赶忙欠身道:“先生训斥的是,是臧霸见识浅薄,竟然以陶谦行事揣度大将军,实是该死!”
见臧霸认错态度良好,蒯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依旧是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但李易本人却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臧霸,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欣赏。
单单就阅历上而言,李易已经不比官场上那些老狐狸们差了,所以,李易几乎是立时就听出了臧霸的话语中的深意。
臧霸先是借着陶谦捧了他一把,算是拍马屁,然后又借着这个机会给他扣上高帽,免了今后把臧霸部下当炮灰的可能。
臧霸的表现算是聪明,也可以理解,只是,对于李易来说,臧霸的戒备是多余的,相应的,他的马屁一样是多余的。
李易心中明白,臧霸熬到现在无非就是舍不得手中权势,想要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土皇帝罢了。
李易一脸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笑道:“臧将军放心,李某打仗,从来不喜用人命去填,莫说自家人,就是敌方也是如此,因为大家都是大汉子民,自相残杀,胜了也无甚可喜,所以,将军完全无需顾虑。”
臧霸对着李易连连作揖,感谢李易宽宏,倒也有几分真心在其中。
李易又道:“如今将军兵马何在?”
臧霸答道:“未得大将军允许,末将不敢冒犯,此行只带了亲卫二十,余部尽数留在临沂,大将军随时可以带人接收。”
“很好!”
李易眼中透着满是的神色,然后转移视线,看向另外那三人,问道:“我看这三位将军气度不凡,臧将军是不是应当介绍一二?”
臧霸心中舒出口气,也露出笑容,依次指着三人说道:“这是孙康,旁边这位是他族弟孙观,二人都是文武兼备,臧某粗人,平素许多政务都是他二人帮臧某料理,助我良多。”
李易颔首道:“果然,适才我就看两位将军威武之中又不乏静气,原来是文武双全,甚好,甚好,恶来,你亲自去挑两批宝马,稍后赠与两位孙将军!”
孙观与孙康皆面露喜色,他们在意的不是宝马,而是李易的态度,当即双双抱拳道:“多谢襄侯,末将愿为襄侯效死!”
李易哈哈一笑,非常高兴,臧霸同样面露喜色,为孙家兄弟能被李易重视而开心。
臧霸往前一步,指着最后一人道:“这位是昌豨,虽然不及大将军帐下猛将,却是琅琊的第一勇士,且精于战阵,之前与曹操交战,昌豨以二千甲士纵横阵前,曹操虽有万军,却不能奈何。”
臧霸对昌豨的评价很高,可谓力荐,一下就吸引了帐内许多人的关注,暗暗揣摩昌豨是否真如臧霸所言。
李易自然也在打量昌豨,一脸的欣赏,似乎是在为收获猛将而高兴,但是,他的眼眸深处却满是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