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怨怼
市看守所,女子管教大队,审讯室。
随着祁渊一句句质问吐露,周佳双眼渐渐失去高光,瞳孔缓缓扩散,竟走起了神,发起了呆,后边祁渊究竟说了什么,她也没过脑子,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了。
“周佳!”听到祁渊抬高了十几个分贝的声音,她才终于回过神,眨眨眼睛,看向祁渊,反问道:“怎么了?”
祁渊眉心一拧,正要说话,她却又哦一声,无所谓的笑笑,说:“既然你们都查到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认罪就是了。
说实在话,我想过自己会被你们看穿布置,但没想到会这么干脆,这么快……小瞧你们了,就一个窗户门,这么小小个破绽,竟然就……”
“呵!”祁渊冷笑一声,目光下移,正好落在她绞在一块的手上。
她指节微微发白,双手悄然颤动,吐露出她内心并不如表现的那般镇定。
忽然,祁渊双眼一眯。
他看到了周佳手上有几处青紫色斑痕。
瞧上去,那不像是擦伤、磕碰伤,反倒像……
冻伤。
他立刻轻轻提了提苏平的脚,示意苏平也看了两眼。
苏平似乎也有些诧异,不过表面上并没有透露出太多异样来。
案发时,也不知是时间间隔的太短,还是她做了什么处理,竟没看出她手的问题来,而现在过了两天,这伤痕反倒更加明显了。
手上的冻伤,大概率是源于干冰。这也是她撒谎的重要佐证。
倘若在早些时候,这倒是可以作为一大突破口,不过现在只能算锦上添花了。
所以不论是苏平还是祁渊,都不打算轻易更改审讯节奏,晚些时候审讯结束让大队内医务室的医生检查一下就是了。
周佳依旧面无表情,但她心理波动似乎非常大,以至于并没注意到祁渊和苏平这几秒的一点点小动作。
“周佳!”又是重复叫了几次,周佳才再次回过神来。
随后,便是你一问我一答,将作案过程都理清楚了。
总的来说,和他们推测的没什么出入。
周佳用她老公的身份、手机号订购了烧烤架,本打算以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杀死她老公一家,但后来发现,想要让木炭不完全燃烧释放出足够量的一氧化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得看几率。
而室内烧烤,准备工作和后续收拾一大堆,虽然可以请家政,但终究还是麻烦,味道上也就一般,不见得比外头烧烤摊的好吃,就图个新鲜罢了,次数不会太多。
所以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改用二氧化碳。
也是凑了巧,那天她刚好催设计师交初稿,干冰就送到了。她本就决定在干冰送到时动手,这一下子,还恰好能合情合理的让自己避开窒息中毒,并营造一定的‘不在场证明’,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终于硬拉上了大家再搞一次烧烤——其实这是第二次了,上一回并没有释放出足够量的一氧化碳,计划并未能成功。
但也是上一次的“经验”,加上刚好下雨,让她很容易便说服老公抛弃常识,将窗户关了起来。
同时,她取了几个大桶,放入烧烤串、水和干冰,说保证食材新鲜的同时顺便营造气氛,接着还将剩下的干冰撒在了地上。
阳台立刻弥漫起浓浓的白雾,宛若仙境。
美景面前,她老公都忽略了干冰的危险,并没多说什么。
随后周佳便以校稿为由脱身了,还顺便带上了阳台门并反锁。
当时,她心跳速度极快。
除了紧张,也有担心。
紧张自不必多说,而她还担心老公看出问题,砸碎了门脱逃,让她功亏一篑,也担心这分量的二氧化碳仍旧杀不死他们。
始终没听到动静,让她渐渐静下心来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是否干冰并未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于是她借口上厕所离开了电脑,下楼来瞅了瞅,发现他们果然都晕了过去,不由大喜过望,赶忙冲入阳台通风,又跑了出来。
当时,胡伟山的衣服裤子头发都已经被烧干净了,所幸温度不够无法点燃他身上的油脂,阳台也没有多少易燃物,唯一比较危险的窗帘离着胡伟山也还远。
回去又与设计师交流了一会儿,她终究心痒难耐,便随意找了几个问题挑了点刺让设计师修改,再次摸回阳台……
过程完整,供述清晰,结合警方收集到的证据,到这儿,已经足够定周佳的罪了。
祁渊也终于问到了作案动机。
“为什么想杀他们?”祁渊冷淡的问道。
周佳沉默了许久。
过了半晌,她才轻叹口气,说道:“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这些年相处下来,我真的恨死他们了。”
“噢?”祁渊看向她,问道:“怎么说?”
“方方面面吧,一开始是小矛盾的堆积,然后看他们越来越不爽。”周佳抿抿嘴,说道:“我爸给我买了这套房子,面积确实不小,但面积大就非得把他家人接过来么?
事实上,不论是我还是我爸,一开始就压根没那个心思,只是给我和我老公生活用的。
这房子的初始装修,我真的很喜欢,一楼十分简约,大客厅,大饭厅,大厨房,大阳台,还有个健身室。
二楼也不复杂,带衣帽间、独立大卫浴、以及全落地窗u型采光的主卧,相对小些但也有二十多平方的客卧,一间还算温馨,给我未来儿女准备的婴儿房,还有个工作休闲的大客厅,公共卫浴间……
很明显,这就是为我们俩和我们将来儿女准备的房子,留出的客卧也是方便朋友过来居住。”
祁渊抿抿嘴。
周佳又渐渐出神,过了片刻之后,才接着说:“但没多久,我男人忽然说他爸妈想过来玩,我也没想太多,就接来了,并让他们住下。但这一住,他们喜欢上这儿了,赖着不走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原先我就和我男人开诚布公的谈过,嫁给他,我们两个家庭就成一家人了,孝敬他爸妈也是应该,但我爸妈没有养他爸妈的义务,想要孝敬他们,只能我俩拼搏努力。
他当时也没二话,连连答应,还说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俩在我爸公司上班,按规矩拿工资与分红,收入也不算差了。
这么说吧,我俩维持相对不低的生活水平的同时,两三年就能攒一笔钱,让他爸妈在老家盖一栋带小院落的洋楼,生活的相当如意惬意。
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赖在这不走了,这还不算,老家的洋楼也继续有意无意的暗示着。”
祁渊揉了揉眉心。
听起来,这一家子,确实有些过分了,宛若吸附在周佳一家身上的寄生虫般。
而周佳继续讲述:“我寻思给他们盖了套房子,他们应当就会回去了,只是心里已经有些不大乐意,所以给答应他们的洋楼在设计装修上打了折扣,我男人还老大不乐意。
要命的是,房子起好,他们也并不乐意回去住,房子就任由空着,只偶尔回去小住一阵子就又回来,还把小姑子给带了过来,住在我留给儿女的房间当中。”
苏平瞥了瞥嘴角,似是很不屑这一家子的作为。
周佳又一耸肩,说:“这就是我和他们一家矛盾的根源了,他们突兀的扎进我的生活当中,我还没有拒绝的余地,把他父母赶回去,在情理上并不能站住脚,甚至我爸妈都不同意,都劝我……”
长叹口气,她又接着说:“这还是好的,关键吧,人真的不能惯,一惯就得寸进尺,他们渐渐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我住在我的房子里,却反倒成了外人,被他们联合排挤,真的很难受。
还有很多啊,比如家政这方面。原本我是请了两个保姆定期来搞卫生、做饭和收纳的,结果那婆娘说,别浪费这钱,这些事儿她熟,让她和小姑子做。
我哪能同意啊,可拗不过,我男人也觉得这钱没必要浪费,最后只能中止了和家政公司的合同。”
听到这儿,祁渊心里暗叹口气。
他大概能猜得到结果了。
因为……
果不其然,周佳呸了一声,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她做个屁她做,有保姆了说这些活她能搞,真让她干了又成天臭着张脸,嘀嘀咕咕说要她伺候我,干了两天又肩膀疼啦颈椎病犯了,毛病一大堆,还拾掇不干净,瞎捯饬。
我就说把保姆请回来,她又那边嚎,心疼钱,各种乱七八蕉的理由,就是不让请,我也不知道图啥子。”
祁渊没忍住问:“后来你自己收了?”
“没,我懒得和他们商量了,直接打电话叫人,她看我脸黑下来,才不敢在那逼逼叨,但背后指不定怎么嘀咕我,烦死。”
撇撇嘴,周佳又说:“我开始还试着理解她,老一辈嘛,节俭,不舍得花钱,算不上毛病,但后来我才发现哦,她哪里是不舍得花钱啊,她是不舍得我花钱,想把我们家的钱都画在她夫妻和她女儿身上。”
“嗯?”祁渊挑眉:“这又从何说起?”
也是我傻,平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过了好久才知道,好家伙,平时家里开销吃住啥的都用我的,我男人的钱全他妈打给他妈,几乎不住的老家,大家电是买了一件又一件,她女儿包包买的比我都好。
这还不算,他们夫妻俩还成天旅游,要去着玩去那玩的,每次都来找我,让我帮他们买票、报团,甚至后来她老公还考了驾照,整了辆车,然后问我要钱去自驾游……
感情他们儿子的钱充实了他们的物质条件,还要拿我的钱去给他们丰富精神生活呗?也真的是我傻,没叫他们管他们儿子要钱,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和我要和他要都一个样……”
苏平忍不住嗤了一声。
得,这对夫妇还挺有苏大强的味道。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比苏大强过分多了。
但仅凭这些……
似乎不足以让周佳做出杀人的决定,实在忍无可忍,大不了离婚。
而且,对于她说的这些话,祁渊也只信三分,其中带有太过浓烈的主观情绪了,添油加醋的意味其实相当浓重。
当做是在发牢骚就好。
嘀嘀咕咕又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就是各种吐槽,吐槽她老公妈宝,吐槽她小姑子白莲花,吐槽她婆婆尖酸刻薄又贪婪无度,吐槽她公公道貌岸然实则烂人一个。
很明显,她对这一家子确实一肚子火。
听她吐槽了许久,内容愈发没有营养,祁渊终于忍不住打岔道:“所以你为什么不离婚,要选择杀人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周佳就要开口,但很快,又用力一抿嘴,别过头去,却不肯再说了。
见状,祁渊微微皱眉,尔后轻哼一声,说:“劝你实话实说,别想有所隐瞒。你并不具备沉默权,到了这关头还沉默,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只会以不配合为由加重处理!
完完整整的说吧,你该知道,动机也影响量刑。但警告你,别扭曲编造,我们都会核实。”
周佳依旧不肯吭声。
这时,苏平终于发话,用淡定的语气缓缓说:“听上去,怕是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吧?怎么,你有把柄被他们抓在手中不成?”
周佳愕然。
看她这反应,祁渊心里就有数了,苏平猜的怕是没错。
但仔细琢磨琢磨,这也并不难猜,只是以最简单的逻辑做出最符合直觉的猜测。
同时这般难以启齿的把柄……
违法犯罪?恶性竞争?逼死了人?还是别的什么?
又或者,出轨了?
不,出轨对周佳应当算不上什么,如果是以此为把柄,周佳反而可能直接破罐子破摔,甚至反告她老公涉嫌转移夫妻财产,给他们整一出狠的。
所以……
终于,周佳脑袋转了回来,却又低了下去,不敢直视祁渊,只说:“简单讲,车祸,撞死人,物色人顶罪,再买通了一些人,做的勉强算天衣无缝,但这事儿他们有参与,都知道。”
第307章 陈年旧案
“噢?”祁渊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苏平也跟着坐了起来,神色严肃了许多。
他俩原先都完全没想到,到了这地步,竟然还能引出另一桩案子。
而周佳话刚出口,似乎就后悔了,再次沉默,低着头,半晌不言。
过了许久,她仿佛才终于认清现实,知道再改口也来不及,只得小小声的说道:“简单来讲,就是飙车,撞死了一对母女。
说是飙车,其实我开的也不快,记得是七十公里出头吧,只是当时是晚上,又没有路灯……但真就笔直笔直的一条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忽然从玉米地里冲出来。”
“玉米地?”祁渊挑眉。
“嗯,在平宽县。”
啧,又是平宽县,最近和平宽县还真有缘分——祁渊暗想。
周佳继续说:“当时是我们两家人去农家乐玩,钓钓鱼烧烧烤,体验体验农家生活。我男人他们一家本是不屑一顾的,但听说我爸妈很感兴趣,他们也一下表现出兴趣来,怕是想巴结我爸妈。”
苏平撇撇嘴。
事实如何姑且不说,但周佳显然对这一家子意见极大,不论他们做什么事情,她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解答。
而此时周佳又说:“玩到了夜里,我慢慢没了兴趣,和他们玩不到一块,有代沟嘛,就说去练练车。”
“喝酒了?”祁渊立刻问道。
“没……没有。”她缩了缩脖子,迟疑片刻,还是咬定没喝酒。
她应当是想明白了,这会儿根本无法去印证她是否酒驾。
“那……无证驾驶?”祁渊又问。
“练车”两字,无外乎学员或者新手才会挂在嘴边。
她没答话。
又过了两秒,才轻轻点头,紧跟着又赶紧解释:“我当时已经练习一段时间了,车已经会开,只是还在预约考试而已,所以我才想练一练手,而且家里的车还是自动挡,有各种辅助驾驶技术,没问题的。”
“有没有问题,你说了可不算。”祁渊心里吐槽一声,脸上继续面无表情的问道:“那条路是县道吧?限速多少?”
“不……不知道,没留意,不是40就是60吧。”她说。
祁渊翻个白眼。
无证驾驶,驾照都没拿到,还敢超速,这女人胆子可真肥。
随后祁渊又问道:“当时找了谁冒名顶罪?具体怎么回事儿?”
周佳又犹豫许久,才接着说:“那车是挂在我妈名下的,所以,我回去和我妈说了这事儿,她立刻就找了她娘家那边的人过来,还是个亲戚呢,她表姐的儿子,也算是我表哥吧。
他这人,年纪轻轻却不学好,游手好闲的,虽然没坐过牢,但看守所拘留所都待过好几次了,典型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我妈出手也是雷厉风行,动作极快,两个钟后他就被送了过来,商量了这事儿,他立刻就同意了,只商量钱的问题。”
祁渊仔细的盯了周佳两眼,确认她只是低着头看不到自己,就立刻翻个白眼撇撇嘴。
然后又艰难的压制着吐槽之魂。
这年头监狱、看守所的威慑力是逐年下降,对于那等多次进宫的惯犯,着实算不得什么。
他们骨子里对此就不以为意,否则也不会屡次入狱了。
所以只要给钱,顶一些只需要坐牢的罪,那完全是小事儿。
果然,周佳接着又说:“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完全不担心坐牢的事,最后商量了半天,定下了一年二十万,入狱时付一半,出狱时付另一半。
倒是没签合约什么的,没必要,我爸妈被他抓住了把柄,而他就求财,所以合约签不签都一样,何况这玩意儿签了能有啥子用?有法律效益?还是说啥子力量能保障这合约?没有嘛。
商量完他就开始灌酒,灌的酩酊大醉,然后他下去开车走一圈,把自己指纹留在车里头,再开回来。”
祁渊又撇了撇嘴。
还知道在车里留指纹,这一家子确实不好对付。
接着周佳又道:“然后我妈下来‘发现’车头变形了,挡风玻璃有裂缝,还有血,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然后报警。
那会儿警察正在严查车祸的事儿呢,一报警,警察过来勘察现场,验了指纹和酒精什么的,就把人给带走了。
后来结果也很快出来,那对母女虽忽然冲出玉米地,但‘表哥’他又是酒驾又是超速,还逃逸,全责。之后我妈报警,他也同意,被视作自首。
酒驾超速的交通肇事造成两人死亡,逃逸,自首,认罪态度良好,最后被判了六年的有期徒刑,一百二十万。”
祁渊认真的做笔记,同时抬起头,正想趁她顿了几秒的功夫发问。
但紧跟着她再次开口,祁渊只好把嘴边的话先咽回去——如非必要,尽量不打断嫌疑人供述,祁渊经验还不足,无法灵活变通,只能先尽量借鉴前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课堂上老师教授的知识。
只听她说:“我妈担心转账会被人看出问题来,就用我外婆的身份证办了张卡,然后转账进去,对外就说是孝敬长辈了嘛,然后将卡给了那表哥家人,再让他家人探监的时候告诉他,钱已经收到,他也认可这法子。”
讲到这里,她又顿了两秒钟,然后接着说:“我妈把车子‘借给’他,结果出了事儿,还是全责,酒驾嘛,其实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似乎是这个说法。
但我哥有证,车子情况也完好,对警方的供述也说酒是借到车后才喝的,所以只需要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就好了,我妈直截了当的给了钱,完事。
我讲完了,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了。这事儿,就我一家子,我男人一家子还有我表哥他爸知道,别人都不清楚。
但偏偏因为我男人一家子知道,我有巨大的把柄被他们抓在手里,根本不敢提离婚,甚至吵架什么的,也总是被逼到下风,心虚得很。
久而久之,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了,终于决定,杀光他们,让自己解脱,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祁渊啧一声,很想吐槽两句,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只问:“当时办案民警没有询问农家乐老板?”
“问了,但车停外头,他们又没看着,哪里知道我出去开车了啊。”周佳说道:
“当时他们仔细清理了一边车子,确保把我的痕迹都擦掉,然后我爸我妈轮番坐上去,摸摸方向盘、档杆、雨刷器,猜猜油门刹车这些之后,才让我表哥喝了酒去兜一圈的。”
祁渊又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一家子真tm心思缜密啊。
要不是她这会儿说出口,或者将来那个顶罪的家伙说漏嘴,亦或是胡伟山一家子吐露出来,这案子估计就这样了,永远不会被翻案。
周佳长吐口气,接着说:“这事儿,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我心里,扎了好多年了,真的很难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跑步、锻炼,也都只是为了发泄而已。
这会儿说出口,真的,我轻松多了,终于不用再一直背负着这个秘密,挣扎着活下去……”
苏平撇撇嘴,终于开口,问:“那么,是什么事儿让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人的?听说你最近和你老公总是吵架,情绪很激动,甚至有几回没忍住在公司里和他吵,是因为这吗?”
周佳点点头。
苏平又问:“为什么吵架?”
“一个是压力大,”周佳说:“疫情嘛,压力真的很大,头几个月压根开不了张,工资还得照发,欠银行的贷款还得照还,差点喘不过气来。
后来回暖了才好些,但因为那一阵子脾气太臭,我和他们一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终于他们露出了獠牙。
他们想让我和我老公再买套房子,搬出去,原来的给他们住;或者他们搬走也行,给他们买套条件不差于现在这套的房子,他们走,省的天天闹矛盾互相心烦。”
祁渊抬头望天花板。
他忽然因为自己脸皮不够厚而有些自卑。
随后周佳又冷笑起来,说:“我真被他们气乐了,这帮家伙当真是,蹭鼻子上脸,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把我当他们家取款机啦?吃软饭吃的这么理所应当还真是厉害哦。
我当然不同意,他老妈还没生气,也很得意,问我说,我们家当年一口气拿出一百二十万交易,拿出五十万赔款的魄力还在不在……”
苏平再次开口打断:“刚刚就想问了。你们家的车没上全险?怎么还要你们赔钱?赔的数额还不少。”
“保险公司赔了。”周佳说:“但我妈担心他们一家闹事,掰扯,把事情搞大搞复杂,反倒折腾出别的事儿,甚至最终把我兜出来,就又拿了五十万出来安抚那一家子。
后来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还骂我妈,说她自作聪明,反倒没事找事,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乱子,那一家人确实算是老实人,没有闹。”
苏平撇撇嘴。
周佳这会儿的倾诉欲似乎很强,又接着讲:“刚说到哪了?对了,他老妈很得意的反问我,我就知道,这老不死的他妈的又在威胁我,我真的收购了这种日子,现在是要房,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得要我们家财产和公司了。
所以我决定动手,表面上稳住他们,暗中开始制定计划。可惜,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被你们这么干脆了当的就破了去……”
苏平又冷笑起来。
周佳还真以为自己布置多高明了。
其实高明压根说不上,只是心够细,抹去了许多对她不利的线索和证据罢了。但警方依旧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这种情况下,找到证据确定罪责,只是时间问题。
以现在的刑侦技术手段,压根不存在真正天衣无缝的犯罪,即使一些侦破难度极大的案子,只要能找准方向,也同样能破。
而这下,本案的作案动机,导致周佳犯罪的根本原因与直接诱因,还有犯罪手法等等统统已经明确,还勾出了几年前的一桩冒名顶替交通肇事案,算是收获颇丰。
于是苏平没心思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又补充问了几个她先前回答的比较模糊、比较模棱两可的问题,得到直接干脆的回答后,便结束了这一次的审讯。
当然苏平也没忘记让医生检查检查周佳手上的伤。
检查结果倒是很快出来了,冻伤无疑,但不算严重,她当时应该带了防护用具以免冻伤,只是那么大量的干冰,还是不免一个不慎冻着了。
同时,苏平还叫松哥等人立刻上门传唤周佳的父亲到支队,就当年疑似买通他人冒名顶替周佳肇事一案展开审讯。
并派人按照程序,申请重新侦查此案。
尔后他和祁渊抽了两根烟,吃个午饭,休息片刻。
终于接到松哥电话,问了两嘴,他才说:“人已经带回支队了,走吧,咱们再提审提审周佳她老妈。”
“人家看着也不是很老啊。”祁渊嘀咕一句,接着又挑眉说:“对了,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也没记。”苏平耸耸肩,又摸出手机:“得,还得再打电话问问。”
祁渊不由抬手扶额。
很罕见苏平会忘记正在侦办案子的嫌疑人的名字啊。
……
二十分钟后,另一个审讯室。
周佳母亲被带了上来,瞧见苏平和祁渊俩,有些诧异,随后很快露出了笑容,表情还挺淡定,问道:“警官,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什么都招了?酒驾我承认啊,我也知道错了。其它的,我没做过,叫我怎么承认?”
她到现在都还嘴硬,死不承认。
苏平也不在意,只面无表情的说:“这些事儿先放一边,有另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噢?”她略显诧异,但大体还算淡定,反问道:“什么案子?”
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则轻哼一声,说:“2017年11月,平宽县,周佳无证驾驶、超速,危险驾驶肇事,造成一对母女死亡,而她则逃逸,你与你丈夫俩却找人顶罪,策划了一出好戏。”
而她瞳孔忽的散大——在听到时间、地点的那一瞬间。
第308章 唠嗑
周佳母亲,坚持的比她丈夫还要久一些。
她丈夫没挺多长时间,额头很快就冒了冷汗,在审讯室中十几分钟就直接招供了。
而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硬撑了半小时左右,最终实在无力狡辩,才面色黯然的承认了此事。
于是又询问了许多细节之后,审讯便结束了。
只是此案仍旧未能结束,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包括提审周佳的那位冒名顶替犯罪的表哥。
这年头,罪犯基本都是异地关押,不论是苏平派人过去审讯,还是走程序请那边押解过来重新接受调查,都很麻烦。
而且,当年那一案,许多证据也难以再获取,这也是个问题。
毕竟过去了太长时间,想要锁定铁证,可以说十分艰难。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张以周佳外祖母的身份办的,但却在她那表哥家人手中,里头有不少钱的银行卡了。
之后的工作,枯燥、繁琐且复杂,加上需要两地多单位的协调配合,磨磨蹭蹭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算尘埃落定,苏平吩咐祁渊写了结案报告,将案子转交预审支队,次日预审支队对案件预审核通过,向检方发起逮捕申请。
“整个庆功宴吧。”这天晚上,苏平笑着说道:“这桩案子消耗了咱们不少心力,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祁渊立刻赞同,然后问道:“吃什么?”
苏平沉思片刻,微微皱眉,说:“吃点清淡些的吧,老荀出院也有些日子了,估计恢复的应该差不多,正好把他也叫上,祝他……”
说一半,他又轻笑两声,摇摇头说:“算了,这事儿往后推推,咱们几个这段时间也辛苦,嘴里都淡出鸟了,再整个清淡的可太没意思,咱先吃一顿再说,回头再找几个要好的,单独和他吃次豆腐宴土豆宴啥的。”
“土豆宴就过分了吧?”松哥没忍住笑出了声,说:“怕荀队会直接摔碗哦。”
“那也没办法,他现在吃不了油腻辛辣的东西,以后也得少吃。”苏平耸耸肩说:“也不知道高蛋白影不影响,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吧?我记得肝脏主要的作用还是解毒、储血和帮助消化油脂才对。”
老海摊手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意见,我对吃的比较随便,先搓一顿回头再请荀队吃清淡的也行,直接请荀队过来咱们今晚吃的清淡些倒也可,问题不大。”
“我比较倾向前者。”方常抿抿唇,说道:“我真的不行,我就想吃点儿好的,这半个月风里来雨里去,吃饭不是快餐就是泡面,真的难受。”
几人纷纷发表意见,最终“重口味”党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仅有两三人表示随意。
苏平轻笑,在脑子里翻了翻记忆,琢磨一阵,却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道:“那么问题来了,吃点啥子?”
“美蛙鱼头?”祁渊小声提议道:“我知道有家美蛙鱼头,味道很不错,而且近期还在做活动,美蛙首斤一元,之后每两斤送一斤,价格方面也相当实惠……”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一天天就关注这些?”
“吃可是大事儿!”祁渊忽然刚了起来,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吃不起难道我还不能看了吗?”
“得了吧,你现在可不是紧巴巴的见习警了,收入能低哪去?”苏平翻个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说:“我看是没人陪你吃吧?单身狗确实比较难,工作上又忙,好不容易歇息还没人陪吃大餐,自己一个人还拉不下脸。”
祁渊:???
他瞪圆了眼珠子,后退两步,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苏队,你咋还人身攻击呢?过分了啊!”
方常忍俊不禁,说道:“苏队说得对啊!小祁,你可长点心吧,确实老大不小啦,得考虑考虑人生大事,找个看的对眼的女朋友才行。”
“没心思。”祁渊翻个白眼:“单身挺好的,我才不要为找而找,就随缘呗,碰到了就谈,碰不到就这样了。”
“这年头,你要再随缘,可就真娶不到媳妇咯。”老海也说道。
“娶不到就娶不到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宁愿单身一世,也不乐意凑合着委屈巴巴的过个几十年光景,把自己捆绑住,一生都不得不为了这个家庭,为了子女而身不由己的拼命奋斗下去。”
“嘛!”阿先咋舌,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说:“年轻人,想法怎么会这么消极的哦?这样不好不好!”
“没担当。”方常撇撇嘴,吐槽道:“你怕是不想承担责任哦。”
祁渊耸耸肩说:“那是没碰到值得让我主动扛起这些责任的人。好端端的我干嘛要给自己套上枷锁给自己找罪受哦?”
“那你打算怎么找?怎么个随缘法?”方常还挺关心祁渊的个人问题,立刻追问道:“一天天就工作工作的,也没有点社交,你该不会想和受害人家属甚至嫌疑人家属谈吧?”
松哥微微皱眉,竟然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模样,说:“这应该不至于,但话说回来……你不会是想在同事里找对象吧?
这可不太好,办公室恋情,说实话风险蛮高的,万一掰了还闹得不愉快的话,以后见面都尴尬,直接影响工作的。”
“说啥呢。”祁渊摆摆手,说道:“我可没这些想法,反正就是随缘咯,大不了网恋嘛,说不得就碰到了呗。”
“网!网恋?你想在网上找老婆?”苏平双眼瞪得滚圆:“闹吧你,天知道网线那头是人是狗啊!”
“这有啥的,网恋奔现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柴姐就是啊,你们都知道的。”祁渊说:“当然我也不是说就去搞网恋啦,就是个途径、路子而已,真不一定会走这条路啊。
反正现在也基本慢慢适应了这工作强度了,接下来估计会尽量加强社交,再不行老家走走逛逛,多认识认识点女孩子就好了啊,总能碰到合适的,毕竟我也并不排斥相亲,只是不紧迫而已啦。”
随后他又一挑眉,说:“嘿不对啊,不是讨论吃啥子吗?咋歪楼歪的这么厉害,扯到我终身大事身上来了?”
“这事儿可比今晚吃啥严肃多了。”方常一摊手,说:“别说咱们,你的人生大事不少兄弟都关注着呢,没办法,睡觉你是支队团宠呢。”
“团……!个鬼啦!”祁渊翻个白眼。
老海哈哈大笑:“有一说一,防女装大佬诈骗宣传视频已经在筹备着了,小祁有没有兴趣?我保证你要当女主……呸,你要当主角的话,铁定能火,人气暴涨无数倍。”
祁渊翻个白眼:“休想骗我穿女装!”
“听说反响好的话,年终考核能评优秀,奖金多不少呢,”方常眼前一亮,立刻说:“貌似苏队还申请了专项奖励金,不少钱哦?”
“呸,我像是会被这点小钱收买的人吗?”祁渊“勃然大怒”,断然说:“我这就去看假发衣服!”
方常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苏平冰冷的目光迅速剜了过来,强硬的说道:“想都别想,我早就说过,那角色是方常的,谁也抢不走!”
“……”方常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尔后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苏队啊,你还记仇呢?”
苏平翻个白眼。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转开话题,说道:“所以今晚到底吃啥?美蛙鱼头?重庆火锅?鲜切牛肉火锅?串串?干锅?烧烤?还是下馆子?”
“美蛙吧,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馋。”苏平终于点头说道:“找吃的这一块你确实有两把刷子,到现在都还没推荐错。”
“我有个想法。”方常玩笑道:“这次就不带小祁了吧,这家伙是头柯南来的,咱们给他打包一份就是。”
祁渊:???
随后他默默看向苏平,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该死,苏平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自己一个人吃美蛙外卖能有锤子意思啊!
好在苏平思忖的并非这事儿,很快便轻笑一声,说:“决定了,再给老荀录个视频发过去!”
“太狠了吧?”老海嘴角抽搐:“荀队才刚出院,一个月没怎么见荤腥了都,不怕把他逼疯啊?”
“不至于不至于。”苏平笑道:“他不吃美蛙,有阴影,这玩意儿诱惑不了他,就故意气他一气的。”
祁渊双耳立刻竖了起来,露出吃瓜的表情。
同时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张开问道:“啥子阴影?”
“他刚入职没多久,就解除到了一桩大案。”苏平耸耸肩说:“怎么说呢……emm,一桩剥皮案,我们赶到的时候凶手还还没走,被当场抓获,受害人也还没死,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着颤抖,就像锅里的美蛙一样。”
“啊?”祁渊一愣:“那受害人后来怎么样了?”
“没听我刚说的么?”苏平说道:“受害人当时‘也还没死’,说明最后还是去了。
全身皮肤被大量剥脱啊,别说当时,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都十分难救,移植皮肤都不知道该移植哪一块,还随时可能丧命,可能就医途中人就不行了。”
祁渊再次沉默。
他还没见过剥皮尸体——见得那些大体老师不算。
但想想,那恐怕是比碎尸还要恐怖的画面,尤其人当时还没死,在颤抖着,可能还在嘶吼着……
视觉冲击力足称可怕了,祁渊想象一下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苏平寻思片刻,又继续说道:“那案子说起来……唉,其实受害者与施害者就是俩夫妻,施害者出轨被受害人撞破,结果施害者反倒恼羞成怒打晕了她,随后用强力胶黏住了她的嘴,束缚住她四肢,硬生生把她皮给剥了。”
祁渊张了张嘴,半晌后却也只吐槽一句:“是个狠人,恼羞成怒,反过来把老婆给杀了,这还不算,还用的这么残忍的手段。也怪不得荀队会留下心理阴影了……”
“报案人是他们邻居。”苏平接着说:“因为挣扎、对抗,开始时他们发出的动静不小,周围住户大概率应该都听得到。
报案人当初听到动静,感觉有些奇怪,又聆听了一会儿,却只能听到类似于“唔唔”的声音,似乎是被束缚上还封住嘴了,有些担心,就打电话报警。
而当施害者剥皮剥到一大半的时候,派出所的兄弟选择了破门、破窗而入,第一时间制服了那家伙,但他老婆却……没救了。”
祁渊忍不住扶额,仿佛为自己的观点找到了论据,说:“所以说啊,找对象还是得找‘门当户对’,能够互相理解的那种,否则十有**会演变成各式各样的悲剧。”
“得,反正上下两张嘴由你说。”苏平摆摆手,又接着说:“你自己爱咋滴就咋滴吧,我们也管不着。”
祁渊轻笑。
管不着就最好了。
说起来,朋友的“催婚”比起父母来,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絮絮叨叨,乍一听还好些,听久了多少还是会觉得烦。
“搞定,预定号位置了。”这时,苏平忽然放下手机说道:“咱们这就赶过去吧,看位置咱们到了以后应该就能吃上了,看了下评论,那边门面够大,排队也不会排太久。”
祁渊诧异:“苏队你啥时候暗摸摸的把手机掏出来下单的?不是说好了今晚大家aa吗?”
“我也没说我付款了啊,就是预定一张桌子。”苏平摊手,随后收手时,目光自然的往手表上扫了两眼,随后又说:“行了,不再这瞎唠嗑了,赶紧走吧。”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随后扎堆往停车场走去。
事实上他们老早就下班了,只是一直在讨论今晚吃啥的问题。
祁渊上了苏平的车,同行的还有松哥和方常。
方常没忍住,又问:“嘿小祁,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找对象啊?我跟你说啊,支队里可有好些单身的小姑娘貌似看中你了呢!”
“……”祁渊撇撇嘴,表示无**说。
过了半晌,他才撇撇嘴道:“松哥刚不说了嘛,办公室恋情风险不小,我还是不考虑了。”
第309章 凶煞
一路瞎唠嗑,便唠嗑到了目的地。
别说,人却是挺多,外头搭建的给排队等候的食客落脚休息的棚子都坐满了人。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海底捞。
好在苏平预定的是大桌包间,虽然满了,但也无人排队,等了半个钟左右的时间,上桌人吃饱收拾好,他们也就坐了进去。
苏平大致点了下人头,决定按一人两斤半的标准上蛙,同时点了些诸如丝瓜、土豆之类的小菜。
……
吃饭过程就不赘述了,大半夜放毒怪缺德的。
总之“无惊无险”的吃饭了饭,苏平还例行挑逗了荀牧一波,一伙人吃吃喝喝,吹牛打屁,玩到九点多,aa付完款,便也就散场了。
随后,紧绷的支队,又略微松懈了下来。
……
直到四天后。
这天,祁渊难得的准点下班,回到家却有些百无聊赖,便开了投影仪,打算挑点电影来看看。
可惜挑了一圈,也没有感兴趣的。
受疫情影响,今年电影市场十分疲软,好剧不多,要么他都已经看过,要么还在保护期,视频软件并未上线。
他也不想找盗版来看,不地道。
于是他就随意点了个喜剧片,但却丝毫提不起兴趣,眼皮子越来越重,就要睡过去。
但正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惨叫……
祁渊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随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哪来的惨叫啊,怕是神经太敏感出了错觉。
摇摇头,祁渊便打算将投影仪关了,干脆早点儿睡觉。
但……
刚抓起遥控器,又一声惨叫传入他耳朵里。
他赶忙站起身,表情严肃起来,同时微微侧过身子。
又一声惨叫袭来,祁渊眉心拧了起来。
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距离应当不近,或者有好些楼层阻隔。能大致分辨应该是在西侧,但是上是下就难以确定了。
西侧的话……
他赶忙穿好鞋袜,带上手机出了门。
“tm的钥匙又没带!”刚把门关上,他心里就咯噔一声,但也顾不得太多了,骂咧两句,便又秉着呼吸仔细聆听动静,同时翻出手机上微信,立刻找到苏平,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惨叫声依旧断断续续的响起,听上去中气应该还算足……
而且在楼道中,反而听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么想来,惨叫声应该就是在这栋楼传出的。同时,这楼隔音不好不坏,那么应当就是在这附近的楼层才是。
估计不超过四层楼。
而祁渊贪便宜,租的是顶楼八楼。
所以是在三四楼的亚子?
他立刻往下走。
果不其然,惨叫声渐渐大了些,印证了他的判断。
但……
忽的一声极其高昂的惨叫传出,在祁渊听来声音至少大了三十个分贝,但紧跟着却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直接掐断了般。
祁渊脸色再变,忍不住骂了声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下楼。
可惜他仍旧不确定惨叫声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但当他跑到四楼时,便见不少住户也都纷纷开门走了出来,显然都听到了那声惨叫,也都意识到恐怕是出事了。
见状,祁渊也顾不得许多,拉住个人便立马问:“你好,请问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吗?”
“呃……”那男人愣了一瞬,但又看到祁渊第一时间掏出来的警察证,当即咽了口唾沫,然后说:“应该是在三楼,我感觉是下边传来的。”
“谢谢!”祁渊回一句,然后再次迅速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表明身份,向走出来的住户求助,请他们帮忙拦住楼梯,并询问惨叫声具体从哪一户人家传出。
在热心居民的帮助下,倒是很快锁定了目标住户,然后祁渊立刻敲门。
但敲半天都没有人回应,祁渊一颗心也迅速往下落。
在确定就是这家里头传出的惨叫之后,祁渊决定直接入户,但有个很尴尬的问题——他没学会开锁。
“谁会开锁!”于是他只能高声询问。
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摇了摇头。
倒是有个女孩儿迟疑片刻后说:“那个,他家没有防盗网,我家也没,我卧室过去就是阳台,窗户间隔不到一米,要不试试?”
这女孩儿就住在隔壁,也是她与另一边的住户笃定就是这间房子传出的惨叫声。
“不行啊!”有个老奶奶跺了跺脚,说:“三楼,太过危险了!万一小伙子摔下去怎么办?我看呐,里头的人是凶多吉少了,不如等……”
“不能等!”祁渊咬咬牙,里头的住户或许已经失去意识,但未必失去生命,及时送医说不定还有救。
况且凶手说不定也被堵在里头,得堵着他。
于是他看向那姑娘,问:“麻烦开下门,我从卧室进去!”
那女孩儿张了张嘴,随后点点头,立刻摸出钥匙开门。
祁渊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跟谁姑娘走到她卧室,推开窗抬头一看,便瞧见了隔壁的阳台。
嗯,也是恰巧了,对面阳台和她卧室窗户正好呈个直角,想要摸过去确实方便。
他推开窗,又探出上半身,伸手去够隔壁的阳台护栏,确定能抓住,而且护栏也比较稳固后,便又松了手,直接爬上窗,随后立刻探手抓住护栏,身子再一翻,便落到了对面阳台之中。
随后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借助墙壁遮挡,探头往里看了两眼。
嗯,阳台与客厅之间有道推拉式的窗户门,上头的月牙锁扣死了,想要入户恐怕只能打破玻璃。
里头的客厅不大,还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凶手或许还在里头……
到了这关头,祁渊也有些纠结起来了,不知道该不该冒险冲进去,他这会儿身上啥警械没有,未必能制服凶手,且凶手很可能还持有凶器,自己学的那几子近乎没有实战经验的擒拿和格斗术,大概率发挥不出用场……
但他也就只纠结了两秒,随后便立刻脱掉了外套,包在右手上,便对着窗户门用力一锤。
“嘶……”即使有衣服包裹,他拳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疼痛,偏偏窗户强度还挺高,发出一声巨响,却没破开,只是碎了几道裂缝。
凶手要还在里头的话,大概率是听到这动静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些啥子,或许也很惶恐不安,又或者正躲在角落,准备给祁渊一下狠的……
祁渊咬咬牙,又是接连三拳下去,终于将窗户门锤开,尔后直接冲入客厅,并将包在右手的衣服展开,依旧捏在手里。
必要的时候,这玩意儿也能当一当武器,如果凶手持的是匕首之类的短兵的话,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同时他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算太浓烈,再迅速左右扫了眼客厅,便知道受害人不在这儿,估计在厕所或者卧室,厨房也有可能。
另外……
他抬头瞧了眼,发现客厅门锁孔内插着钥匙,貌似还反锁了。
这样一来,如果不是通过阳台进来的话,便是找来了开锁匠恐怕也没辙,只能想办法暴力破开,或者从猫眼着手。
寻思一阵,他果断决定发动群众的力量,便在又扫了一眼,确定客厅并没有藏人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到了门口,接着赶忙转身戒备,左手反手扭动钥匙。
果然,门被钥匙反锁了。
很快门就被打开,祁渊再一次表明身份,却并未回头,也没让他们进来,只请他们待在门口。
虽说决定发动群众力量,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让群众进来跟他冒险,这么做只是为了壮胆罢了。
而且他多少还有点儿私心——万一他打不过凶手,被凶手捅了砍了,惨叫两声,估计也会有热心的住户冲进来……
但他显然想多了,门口处的住户见门开了,反而后退了两步。
祁渊撇撇嘴,倒也没太意外。
但他正打算提着衣服去其他地方看看时,忽然有人递给他一根钢管。
他懵了两秒,那老大哥便主动解释说:“别误会,这是天然气管,之前修的时候剩了一截一直没丢……警察同志,拿着防身吧,你这样太危险了。”
祁渊嘴唇蠕了蠕,随后轻轻接过,点头道谢,便将衣服外套换到左手,右手提着钢管再次在室内观察起来。
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主卧……
开主卧门的时候,他发现这门竟然开不到最大。
眼珠子一转,他便明白过来,歹徒果然还在现场,而且这家伙智商恐怕不太高,竟然躲到了门后……
同时他左右一扫,发现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两根手指头。
这里显然就是现场了,只是没瞧见受害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但祁渊也顾不得多想,只抬手贴着门,将肩膀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然后忽的一用力,将门往墙壁上压,就想借助这道门将歹徒直接控制在里头。
但……
一压之下,他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儿。
门那头传来的力量不对,并没有太大的阻力。
这……
他赶忙松了手,然后咬咬牙,转过身,面朝门口,持着钢管,小心翼翼的后退两步,尔后猛地向后一跃,钢管横起挡在身前,看向门后头。
门后就一床卷起来的棉被,棉被带血,但看高度和厚度,里头并没藏人。
那么凶手……
就在这时,衣柜门忽然被暴力推开,从中冲出来一个女人,但发现祁渊竟然不在门口,她不由得愣了一瞬。
祁渊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瞧了有一秒多,才同时反应过来。
女人立刻抬起手中的水果刀,双手握持,刀尖对着祁渊,祁渊也立刻抬起钢管,并喝道:“警察!别动!放下武器!”
“滚出……”那女人也同时开口,但才刚吐出两个字,就又愣了一瞬,尔后问道:“警察?”
祁渊双眼微眯,其实有些懵,如此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脑子运转也有些迟滞了。
直到那女人又问:“你真的是警察?有什么证据?你警服都没穿,别想骗我!”
祁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立刻解释:“我带了证明,你现在立刻把刀放下……”
“我不信!你拿出来给我看!”那女人声音提高了些,高声说道。
祁渊皱眉,警官证在他右边口袋,而右手却持着钢管,不太方便拿。要是将钢管放下,这女人指不定就立刻冲过来了。
一时之间,祁渊也有些为难。
“咳咳。”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干咳声,祁渊余光一瞥,精神立刻松了下来,有些惊喜:“苏队!”
来人可不就是苏平,他此时就在门口,一面往里走,一面掏出证件,走进来后,才侧身看向衣柜那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说:“警察。把武器放下吧,另外,这位确实是我们支队的同志,不是歹徒。”
苏平似乎到了有一小会儿了,大体知道情况,甚至对这女孩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看到警察证,女孩儿身子终于放松下来,举起的双臂也落下,尔后指头微微一张,水果刀哐当一声便落了地,同时她身体也有些发软,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
见状,苏平也松了口气,随后左右扫两眼,便皱眉说:“出血量很大啊,受害者恐怕已凶多吉少……
看血迹,受害人估计被拖到了床底下,小祁趴下去看看,但要小心,凶手说不定也躲在床底。
“好。”祁渊仿佛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立刻点点头,但依旧没放下钢管,就这么缓缓蹲了下去。
苏平没看祁渊,双眼又死死的盯着那女孩,显然对她也没完全放心,只是偶尔用余光迅速瞥一眼周围,大致看看现场情况。
随后,他便发现卧室深处,窗台边上,有半枚血足迹,同时窗户上有枚无纹路的掌型血印。
“跳窗跑了么?”他微微皱眉,随后迅速上前,盯着女孩的同时蹲下身捡起水果刀,同时开口问:“你……”
但就在这时!
身侧的衣柜再次被狠狠推开,一名年轻男子从中伸出了手,一把斩骨刀对着苏平脑壳猛地劈下……
第310章 混乱
变故来的突然,苏平也是大吃一惊。
但他经验丰厚,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去,此时虽惊却也不乱,身子立刻勉力右移的同时,右手立即抬起,如同探向猎物的蛇一般,迅速窜射而出,在那人小臂上狠狠一啄。
歹徒连手带刀被打向一旁,贴着苏平的左肩头斩了下去。
同时苏平右臂并未收回,胳膊顺势一弯,手肘顷刻就到,狠狠的打在了歹徒的颧骨之上,打的他不由自主发出声惨叫。
而此时,那歹徒的身子才刚刚完全冲出衣柜,连遭打击下已无法保持住平衡,踉跄两步就摔在地上。
更惨的是,手中的刀还砍中了自己大腿,又是一阵惨叫。
苏平大踏步走上前,瞥了眼他大腿的伤势,见砍的不算太深,不需要急救处理,就冷哼一声,又迅速回头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满脸戒备。
她好像还没搞明白情况,脸色复杂得很,大致读一读,就能读出诸如恐惧、懵逼、后怕之类的情绪。
别说他了,祁渊都有些懵,高举着钢管有点不知所措——歹徒冲出衣柜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他本能的就跳了起来,并举着钢管就想对歹徒砸过去,保护苏平安全,只是苏平反应比他更快几步,电光火石间就无伤制服了歹徒。
又过半秒,祁渊才放下钢管,就要过来查看情况。
“别过来!”苏平却说道:“检查床底,小心戒备!”
祁渊动作一顿,立刻应了声是。
苏平双眼依旧盯着那女孩,同时取出手铐,不顾歹徒哀嚎挣扎,将他双手反剪铐上。
“疼疼疼!”歹徒眼泪都出来了,嚷嚷道:“轻点,轻点儿!血,快帮我止血,我失血过多了!”
“滚你妈的,闭嘴!”苏平火气上涌,骂了一句。“
歹徒瞬间缩了脖子。
但鼻涕眼泪仍旧止不住往下落,鼻涕带着红色,显然苏平那一下肘击,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苏队,”这时祁渊站起身,说:“床底下有具尸体,身首分离。”
苏平啧一声,又低头看着那歹徒,问道:“怎么回事?说!”
“我不知道啊。”歹徒好像懵了去:“莫名其妙就挨你一顿打。”
“……”
苏平翻个白眼。
这时祁渊又小心翼翼的将衣柜什么的都翻了一遍,确定主卧里没有其他人了,才问:“苏队,怎么就你?其他兄弟呢?”
“通知了,在路上吧。”苏平说:“我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祁渊点点头,看向歹徒,又忍不住咽口唾沫,有些后怕的说:“幸亏苏队你来了,不然我怕是……”
苏平摆摆手,没多说什么。
接着他又瞥了歹徒一眼,就见他脸上青了一大块,带血的鼻涕留了满嘴,染红了一小片领子,浑身都在忍不住发抖,估计疼的厉害。
再看那把被踢到一旁的剁骨刀,苏平再次开口,问:“别装蒜,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衣柜里?”
“我……我……”他开口,却哆哆嗦嗦的,一个我字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平皱眉,又换了几个问法,但歹徒始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他大腿裤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虽然伤口不深,目测也没砍到动脉,但大腿血管十分丰富,出血量也并不小,苏平犹豫一阵后,将他裤腰带解了下来,绑在他大腿伤口近心端止血。
祁渊也在一旁,蹲着问女孩话,但女孩目光又呆滞了下去,一言不发。
这两人一左一右,躲在凶杀现场的两个衣柜里,手里还都拿着凶器,尤其男性歹徒还想砍杀苏平,显然大有问题,祁渊犹豫一阵,也管苏平要了个手铐将女孩铐上了。
女孩依旧没反应,像丢了魂似的。
苏平看见这一幕,眼角抽搐一阵,却也没多说什么。
总的来说,给她铐上手铐还是安心一些。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跟松哥等齐齐赶到现场,医生先给那歹徒处理腿部伤口,检查脸部伤势,而松哥等刑警则在痕检员对现场拍照固定后,把床垫与床板挪开送到另一个房间,露出床底下的尸体。
就像祁渊说的,尸体尸首分离,脑袋滚到了床头处,断口参差不齐,被砍了很多刀。
而尸体也并不完整,巴掌缺了半个,身上还被捅了好几刀,死之前似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翻。
尸身上还有股恶臭突破了血腥味的掩盖,钻进刑警们的鼻孔。
祁渊“品鉴”一翻,是屎尿味,起初以为是死者失禁,但仔细一看,他衣服上有一大片黄色污渍,再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脑袋,头发上也有些……
屎尿。
感情他临死前还被泼了粪水。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这,祁渊抿抿嘴,看向苏平,问道:“苏队,这是仇杀吧?”
“也可能是情杀。”苏平说道,语气平静。
祁渊想到那呆滞了的女孩,以及另一个衣柜中冲出的歹徒,轻轻点头。
接着他又回忆起苏平那一啄一打,只觉心跳都加快了些,忍不住问:“苏队你这功夫究竟咋学的啊?部队里么?教我两招?”
“学的都大同小异,关键你下来的自己花心思去琢磨,去练。”苏平依旧平静的说道:“关键眼要准,想哪打哪;手要快,后发必须先至;心要果敢,不能犹犹豫豫;脑袋要够清醒,明白该进还是该退,怎么进,又怎么退。”
祁渊连连点头。
苏平这是功夫学到家了。
这要换做祁渊,当时恐怕无外乎就三种情况,要么吓懵了待在原地,要么拼了命的往一边躲闪,要么本能的抬手去挡。
不管哪种可能,怕是都躲不过被砍一刀,说不定当场就被砍死了。他身子不够快,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苏平身子够快,但要不同时出手打向歹徒小臂,把刀打偏许多,他丫躲不过去。
但理论只是理论,祁渊就算知道这般想,也这般做,怕也难在收身同时出手,更别说后发先至还精准打中歹徒小臂了,最终还是免不了一刀。
“有机会多练练,当刑警,难免遇到险情,会几手,说不定就能保命。”苏平还是那副淡定的语气,同时抬起手说:“就说这么多吧,扶我出去走走,抽根烟。”
祁渊:“啊?”
“扶我出去。”苏平抬头:“脚软,后怕,去抽根烟压压惊。”
“呃,好。”祁渊眼角一抽,立刻抓住苏平胳膊,跟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将苏平扶出了现场,在楼梯口抽着烟。
还真以为苏平这么平静淡定呢……
周围的住户大多都散了,并没围在门口,当然是被刑警们劝离的,别在门口堵着。
吐出口烟雾,苏平摇摇头,说:“好些年没碰到这种情况了,竟然还真有点慌。”
“也是人之常情嘛。”祁渊说一句。
“敷衍。”苏平撇撇嘴,转移话题问:“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有什么发现?”
祁渊双眼微微上台,思忖几秒,说:“阳台门和客厅门都反锁着,尤其客厅门,锁孔还插着钥匙,也不知道是住户干的,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但既然是这样布置,那凶手就不可能通过客厅和阳台离开……说不定被苏队你制服的歹徒就是凶手?”
苏平摆摆手:“我看过主卧窗台,有人从窗户跳下去了。至于想砍我的那人,应该不是凶手,他藏身的衣柜里头很干净,没有蹭到半点血迹。”
祁渊眸子落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死者出血量极大,凶手身上难免染血,而要凶手躲衣柜,血迹自然会蹭衣服上去。
但……
“他要不是凶手又是什么人?”祁渊问道:“手上的斩骨刀又是咋回事?还有那妞儿,她身上也没血迹,甚至没穿鞋,躲得衣柜也干干净净……但她手上的水果刀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有点迷。”苏平揉揉太阳穴,后怕情绪渐渐退去,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说:“所以才问你,你进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这应该挺关键。”
祁渊听了,又仔细重新思忖起来,说:“确实没什么印象,当时我太紧张了,就记得客厅很凌乱,有血迹,有搏斗痕迹,还有两根指头……别的真没发现。”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我没破坏现场,除了打碎阳台门外,别的都维持的原样。”
“那只能让老魏他们好好查查了。”苏平吐个烟圈。
祁渊掐灭烟头,久久无言。
苏平作为过来人,扫一眼就知道他想啥,笑道:“怎么,我都缓过来了,你还后怕着呢?”
“嗯。”祁渊倒也大方,直接点头承认:“这一年来,险情也碰到过,我还挨过刀呢,但这么近,这么险,还是第一次……”
苏平拍拍他肩膀,没说什么。
又过了十来分钟,许久没露面的荀牧也赶了过来,询问情况。
祁渊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让他也一阵后怕,忍不住看向苏平。
“别这么瞧我。”苏平撇撇嘴:“这次可真不是我莽,事发突然,没有办法。”
荀牧却没多说什么,只道:“没事就好。”
顿了顿,他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确实累的够呛。”苏平撇撇嘴:“一把手的活真不是我能干的……话说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剧烈运动就没啥事了,正打算这两天复诊后就回来上班。”荀牧轻笑着问:“怎么,急着让我回来啦?”
“没。”苏平别过头去:“该休息就多休息会儿,我也慢慢适应了,顶得住。”
“口是心非。”荀牧笑笑。
苏平摊手:“有一说一,你不在确实不习惯,但还是身子重要。”
“放心,我知道轻重。”荀牧回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祁渊:“要不要考虑搬家?”
“啊?”祁渊一愣:“为啥?”
“这栋楼发生了命案,住户又都知道了你是刑警,这要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奇葩的话,你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荀牧撇撇嘴。
祁渊挠头:“可我才住进来三个月,房租还有大半年呢。”
“年付?”荀牧眨眨眼睛:“这年头居委村的出租房都得年付了?”
“主要年付每个月能便宜两百。”祁渊无奈的说道:“这儿离支队又近,可以走路上班,就寻思着估计不会搬了,直到买房……”
荀牧拍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时有医务人员出来,目光在三人身上迅速扫一眼,最后定格在了苏平脸上,说:“警察同志,伤者需要带回医院缝针并做进一步的检查,你看?”
“嗯。”苏平点头:“我派两同事跟你们回去。”
“好的。”
苏平又问:“那姑娘怎么样了?”
“恐怕也得带医院,请精神科的同事做个检查。”医生说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怕留下精神疾病。”
苏平微微皱眉,随后再次点头,看向荀牧,说:“安排两位女警……”
“你安排就是了。”荀牧嘴角微扬,说:“我休假呢。”
“嘁,”苏平翻个白眼,也不多说,掏出手机安排俩今儿值班的女同志过来,并让医生们稍等片刻。
他们倒也不急,那“歹徒”伤势没多严重,不赶时间,三五分钟完全等得起。
支队过来真的很近,就三五分钟的路程。俩女警到了之后,就扶着那女孩儿下楼了,至于那“歹徒”则被担架抬着下去。
嗯,两人都还戴着手铐。
又一会儿后,凃仲鑫表情严肃的走出来。
“怎么?”苏平抬头问道,凃仲鑫这般表情可不多见。
不过最近几桩案子,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挑逗凃仲鑫的底线,先是奸污死者食管气管,又是尸块码的整整齐齐……
也不知道这桩案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凶手又对受害人干了些什么,让凃仲鑫成功续上“连击”。
果不其然,三人很快就见凃仲鑫撇撇嘴,听他说道:“这名死者……害,怎么说呢,凶手未免也太过狠绝了些。”
第311章 尸检、痕检
“说说吧。”苏平抬手抱臂,说:“你最近咋越来越爱卖关子了?直说不行?”
“这不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嘛,”凃仲鑫一摊手,说:“直接说怕你们受不了。”
“噢?”
“看过蜘蛛的十宗罪吧?”凃仲鑫问。
苏平皱眉,说:“听说过,也看了些,怎么?”
凃仲鑫则看向祁渊:“小祁你呢?”
“看完了。”祁渊点头说道:“高中的时候看的,就是那时候对刑侦产生了兴趣,当时还立志当法医的来着,可惜高考失利,差了几分,报了警校。”
“噢?这倒也是好事。”凃仲鑫轻笑一声,然后问:“你觉得对那一套小说而言,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重口?猎奇?”祁渊脱口而出。
“重口。”凃仲鑫说道,尔后轻叹口气:“那具尸体也很重口,简单说,他吃屎了,还有点粘牙。”
“呕!”苏平没忍住,随后立刻点上一根烟,翻个白眼:“你踏马这一句粘牙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当时也是。”凃仲鑫撇撇嘴:“另外估计你们自个儿也看出来了,死者受害前遭受了相当惨的折磨,右手两根指头被削了,身上被捅了七刀,大腿被砍两刀,右眼也被戳瞎,最后割喉,斩断脖子。”
祁渊回忆一阵,说:“当时我在家里,隐约听到惨叫,开始以为是错觉,但紧跟着又是惨叫……
当时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特别急促,听上去倒也不算虚弱,当时我以为是隔音还不错的原因,毕竟这栋楼隔音虽然不大好,但也不坏,平时很难听到什么动静。
但循着声音往下跑的时候,紧跟着就听到特别凄厉、高昂的惨叫,我估计就算我在自己家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周围住户也没忍住开始三三俩俩跑出来了。
所以我想,前边的几声惨叫声音略低,应当和隔音没有太大的联系,可能死者在被威胁的情况下硬忍着吧,吃痛下本能的喊了一声就憋回去了,再受伤再喊一声再憋回去。”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凃仲鑫颔首说道:
“除却脖颈处的创口之外,其他地方的伤创并不算太深,也并未伤及大动脉,而且结合现场血液分部判断,凶手下手很快,整个过程持续不算太长,死者遭受致命创伤时也不算虚弱。”
祁渊皱眉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反抗呢?他又没昏迷,遭受这样的折磨怎么也会本能的起来反抗吧?明明客厅都有明显搏斗痕迹……”
“他被束缚了。”凃仲鑫打断他,说道:“用的是钢丝,很细,里头光线不是很好,加上你刚刚情绪也比较紧张,乍一看估计没看清。”
“哦。”祁渊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就怪不得了。”
“搏斗,束缚,折磨虐待,吃屎,杀人,砍头。”荀牧说道:“这一系列动作……够狠啊,要我看,不是仇杀就是情杀了。正常情况下,也只有这两种性质的凶杀案会这么恶劣。”
苏平嗯一声,说:“按部就班展开调查吧,确定受害人身份,再把他的人际关系网给拉出来。”
“他钱包就在床头柜上,里头有身份证。”凃仲鑫说:“叫什么来着?甄啥来着?记不清了,老魏查了一下就交给了小松,等会儿你们直接去问他。我看过两眼,对比身份证照片,应该是他本人没错了。”
“好。”苏平颔首。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把尸体拉回去了。”凃仲鑫又说道:“不过估计勘察价值不高,主要就只能查查指甲缝,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皮肤组织、血液之类的。”
苏平嗯一声,又问:“要不要帮手?”
“不用不用。”他摆摆手,又回到房间里。
片刻之后,荀牧嘀咕道:“不行,我还是很好奇那俩躲衣柜里持着凶器的家伙,嘛情况?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鬼知道了。”苏平有些烦闷,跟着又啧一声,抬手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才接着说道:“女的跟痴呆了似的,问什么都听不进去,男的也差不多情况。
但我猜那女的是真蒙圈了,男的我觉着是在装傻。但他伤成那样儿,一个劲儿喊疼,不然就支支吾吾啥也不肯说,我也拿他没辙。”
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道:“那男的肯定有问题。”
“屁话。”苏平翻了个白眼:“没问题能提着剁骨刀躲衣柜?还tm想冲出来砍老子。”
“别这么凶嘛,”荀牧啧一声,嘟哝道:“还以为这一个月的磨砺能让你脾气收敛点呢。”
“少来,老子被他们折腾的每天都在爆炸的边缘。”苏平嗤一声,意见颇大的样子。
荀牧讪讪的笑两声,不接话了。
不一会儿后,痕检初勘结果也已“出炉”,老魏也走出来,脱了手套,直接了当的说道:“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单纯从现场看,应该是双人作案,身高一个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左右,另一个一米五三到一米五五之间。”
“这身高……”苏平问道:“一男一女么?”
“大概率了吧。”老魏说道:“一米八以上的女生可罕见,一米五的男生也难寻。”
荀牧则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唉呀妈呀,”老魏猛地扭头,看向站在祁渊身后的荀牧:“荀队你咋搁这儿呢?艾玛吓我一跳啊。”
荀牧眼角一抽。
老魏赶忙干咳两声,随后认真严肃的说道:“其他线索暂时没有了,从现场血手印等来看,凶手估计戴着手套。”
“又戴着手套?”祁渊皱眉道:“这些凶手一个个的,怎么都学精了?咋都带手套?”
“不然呢?”苏平瞥了他一眼:“指纹库建立以后,案子就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发现指纹直接锁定刷刷刷就破案了,但这样的大多也不需要查,多是冲动作案,当场就能抓获;
另一类就是预谋作案,最基本的常识都知道点,大多还会做好功课,至少不会留下指纹这么低级的错误。”
“也是。”祁渊应一声,接着又忍不住叹口气,说:“我寻思着凶手应当跑的蛮匆忙的,还以为会留下些破绽呢,没想到指纹都没留。”
“刚苏队说了,留下指纹可以算是这类有预谋作案中的最低级错误了。”老魏轻笑着说:“但……也就像你说的,他们走的匆忙,怎么可能不留下破绽呢?”
“噢?”
这下子,祁渊三人的目光都立刻聚在了他身上。
苏平更是直接问道:“什么线索?”
老魏不敢再学凃仲鑫那样卖关子,赶紧直接说道:“指甲。”
“噢?”
“可能是逃的急切,往下跳的时候,凶手有一枚指甲卡在窗缝上,硬生生被扯了下来。”老魏说道:“上头还带着点皮,完全足以做dna鉴定了,这可是极其重要的铁证。”
“嘶!”祁渊没忍住吸了口凉气,问道:“指甲直接被扯下来了?”
“是啊。”老魏说:“我看着都觉得菊花发痒,指甲隐隐作痛。”
苏平倒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又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时就这些了。”老魏说道:“倒是做了个大致的现场还原,基本能够确定,两名凶手与受害人在客厅发生了激烈的搏斗,随后将受害人制服并束缚住,拉回卧室——这一过程中,受害人被削掉了两根指头。”
苏平轻轻点头,这一过程其实都不需要老魏再多赘述,他入户的时候就一眼看出来了。
随后老魏又一摊手,继续说:“基本就这些了,勘察时间太短,其他线索暂未发现。不过现场有少许泥土,而受害人的鞋底还比较干净,再勘察衣柜,那一男一女也算干净,估计是凶手带来的。”
祁渊眼前一亮:“回头做个微量元素鉴定?”
“我就是这么想的。”老魏点头,接着又摇头说:“但别抱有太大的期望哈,前提是这泥土当中有一些标志性的元素,而且来自于凶手的住处附近,否则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尽量试试吧。”苏平说道,不过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确实也没报啥期望。
就算这泥土相对特殊,也不一定被登记在案,未必能找到出处,这虽然是一条方向,但想靠它突破也不容易。
好在案子才刚刚展开,且基本确定性质应当是仇杀或者情杀,重点勘察工作应当落在人际关系排查上,痕检这块能锁定一片完整指甲,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老魏又说:“门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再考虑到死者在家中,凶手应该是直接敲门进来的。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戒心小点的人,尤其是男性,居家安全意识相对薄弱,谁敲门都可能直接开了。”
“嗯。”苏平再次颔首,这条消息没啥价值,提不起他的性质。
汇报完毕,见苏平也没什么要问的,老魏便再次回到房间里,继续做下一步更为细致的痕检。
苏平看看时间,才八点出头,跟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挑眉,侧目看向祁渊,问道:“对了,刚刚你说……你是快睡着的时候听到的惨叫声?”
“对啊。”祁渊颔首,接着说道:“所以我才以为是幻听,就打算关了投影仪睡觉去,结果又听到了。”
“那会儿才七点多吧?”苏平眼角一抽:“你丫七点多就睡觉?一点都不像城里的年轻人啊。我寻思着最近也没啥任务,你不缺觉才对吧?”
“早年缺的多,咋睡都不够。”祁渊挠挠头:“我虽然不像苏队你躺下就能睡,但多数情况也不会失眠,想睡的话很快就能……”
“得。”苏平摆摆手,说:“时间还早,其他兄弟也还在各户走访着,估计没那么快出结果,去你家坐坐?”
“行啊。”祁渊立刻点头,然后一摸口袋,表情僵住,几秒后又忍不住讪讪的笑了起来。
苏平目光一斜:“咋,钥匙又忘带了?”
祁渊尴尬的点点头。
“你这脑子……回头好好学学开锁吧。”荀牧叹口气,说:“今儿你运气好,我给你露两手。”
“好啊好啊。”祁渊连连点头,他去找开锁的还得五十块呢,省钱了。
苏平则忍不住吐槽道:“就他这猪脑袋,学开锁?还不如换把指纹锁来的干脆点。”
祁渊张了张嘴,正想反驳,结果荀牧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赞同道:“也是哦。”
祁渊:???
开几句玩笑,三人便走到顶楼,苏平四处瞧瞧,从墙上撕下两张广告名片下来叠一块,从门缝插进去,几下子便将门给直接打开。
荀牧撇撇嘴:“说好的我露一手,风头都被你抢了。”
“这算啥子风头。”苏平翻个白眼,随后对祁渊说道:“你这门可不太安全,太好开了,以后出门一定记得反锁,能加大点开门难度,不然就干脆买个密码锁,记得买那种正反锁舌设计的,防卡纸直接开。”
祁渊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同时说:“密码锁就算了吧,在这楼里显得忒招摇,感觉反而更遭贼。”
“也是这道理。”苏平点点头,随后又说:“那你平时记得自己注意。”
“嗯。”祁渊颔首,随后招呼苏平和荀牧进来坐。
苏平也不客气,问道:“有茶不?”
“没,只有茶包。”祁渊抿抿嘴,想了想又说:“还有菊花茶,喝不?”
“也成吧。”苏平点头:“那就来点菊花茶,败火。老荀坐着休息吧,你几点钟回去?别让你老婆担心了。”
“不着急,待会儿。”荀牧笑道:“十点左右再走吧,半个钟就回去了,回去直接歇着。”
“好。”苏平应一声,接着就瞧见祁渊先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揣兜里,才开始烧水沏茶,不由扬起嘴角,笑道:“别说,有时候小祁还蛮可爱的。”
荀牧挑眉:“收他当女婿?”
“滚吧你!”苏平怒目而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你还不让她嫁人了咋滴?”荀牧撇撇嘴,说道:“我看小祁真的不错,不如……”
第312章 奇葩
“我女儿还年轻,不着急。”苏平哼一声,说:“她要不想谈,想过单身生活我也不阻止她,她要哪天相中谁了我帮她牵线搭桥,她要想我帮她张罗介绍那我就帮她张罗介绍,反正一切由她,谁也别想强迫她。”
“这倒是好事,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怪开明的嘛,竟然愿意将自主权完全交给她。”荀牧轻笑:“就怕再过几年你就不由自主的着急起来咯!”
“不可能!”苏平瞪大眼睛。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荀牧没和他硬钢,反而主动后退一步,说:“这样确实挺好的。”
但紧跟着他又问:“不过……她毕竟还年轻,想法不成熟,万一她现在享受单身,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忽然觉得孤独了想找个伴,又怎么办?这事儿可没啥后悔的余地啊。”
“我会跟她说清楚,到时候真要后悔也没办法。”苏平淡淡的说道:“人生那么长,难免走错路。我不能永远帮她做选择,只能教会她怎么承担走错路的代价。
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都没碰到心仪的对象跟人谈一场或者结婚啥的,那我估计也悬了,能选择的只有孤独或者讲究,俩都不是什么好路途,但那也都是命。”
“你这教育观和我还真不太一样。”荀牧摇摇头,但也没说自己怎么想的,只往苏平那微微凑了凑,问道:“话说回来,你觉得小祁有机会不?”
“他?不行。”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有些着急:“为啥不行啊?多好一小伙子。”
“得了吧,先前他又不是没去过我家,在我家里说都不会话了,杵在那儿跟木头似的,我女儿咋可能看得上他?”苏平翻个白眼,随后又说:“话说回来,你着啥急啊?祁老书记暗戳戳的嘱咐你帮小祁张罗这些事了?”
“张罗啥子?”整这会儿,祁渊抬着两杯菊花茶过来,放在茶几上,好奇的问道。
“没,你听错了。”苏平翻个白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荀牧见状也只笑而不语,并没有开口解释。
祁渊纳闷着走开,将自己的那杯茶与糖罐取过来,坐在一边,又把茶几一侧的烟灰缸放中间,散了圈烟。
“糖罐?”苏平挑眉,往自己茶里倒了点白糖,同时嘀咕道:“你小子过的还挺精致。”
“没。”祁渊挠挠头,说:“都是曾经逛逼乎时种草的,结果基本没有用过……”
“这才正常。”苏平嗯一声。
祁渊:???
荀牧轻笑,摇摇头,没接话。
……
十点,走访调查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苏平征求祁渊意见后,决定直接在他家里开个小会,开完直接散场各自休息去。
而荀牧已提前回家休息。
祁渊给他们都泡了杯菊花茶,家里没那么多杯子,但纸杯还是有不少的。
随后松哥照例率先开口,说道:“受害人的身份搞清楚了,他名字叫甄雄坤、是个网络主播,知名度一般,但为了火干过许多挺过分的事,不久前曾有一次拘留记录。”
“噢?”苏平一下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被拘留?”
“寻衅滋事。”松哥说道:“在地铁站门口向一对情侣泼粪水,然后立刻逃跑,换下一处地方。一晚上时间,七对情侣遭殃,随后被捕,最终决定以寻衅滋事为由处十五天行政拘留。”
“七对情侣?”苏平诧异道:“这小子,专挑情侣下手么?咋?自诩fff团呐?”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说道:“具体原因不明,但反正他是对着情侣下手了。当时指挥中心接到多次保安,几个派出所联合调取了监控,很快就逮到他。
而他给出的理由,说白了就是为了火,效仿街头恶搞视频。说实话我是不觉得那些所谓的恶搞视频到底有什么意思啊,简直无趣的很,偏偏那些人还以为自己很幽默。”
“啧,”祁渊忍不住说道:“所谓幽默,大多是以自己为对象,化解尴尬活跃气氛的,针对别人那叫捉弄,我觉得很没品。偏偏很多人自诩幽默,酷爱折腾捉弄别人,人生气了他还说人开不起玩笑,这就很过分了。”
“赞同。”苏平深以为然,轻轻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松哥说道:“何况这家伙还是为了火……而且他为了火干过不少事儿,甚至可以说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生吃虫子、喝尿、巴掌煎鸡蛋、掏马蜂窝等等。
除了折腾自己以外,还有就是跟风,模仿歪嘴龙王,模仿脚艺人……反正完全无下限。好在这种人怎么都火不起来。”
祁渊咂咂嘴,说道:“有一说一,这种人怪病态的,还蛮可怕。”
“确实蛮可怕的。”松哥说道:“指不定哪天就干出了什么事儿……”
这时,祁渊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等等……凶手疑似便是一男一女,另外,受害者死前被泼了粪水,还被迫吃了屎,会不会就是报复他街头泼粪的行为?”
“当然。”松哥颔首说道:“我已经申请调取那七对‘受害情侣’的信息了,或许能有发现。不过暂时没消息”
苏平轻轻颔首,说:“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嗯,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暂时就这些。”松哥说道。
于是老海举了举手,说:“我这边有消息,关于衣柜中那个女孩的。”
“噢?”苏平对她挺感兴趣,当即便问道:“她是什么人?说说看。”
“她叫赵晗晗,受近两年网络流行词的影响,绰号憨憨。”老海说道。
苏平点点头,示意老海继续说。
“憨憨……呃不是,赵晗晗,她其实是个变性人,同时她还是甄雄坤的情人。”老海接着说:“嗯,情人,小三。甄雄坤是有正牌女友的,还与赵晗晗发生过肢体冲突。”
苏平:???
不只是苏平,在场所有刑警,基本都懵了一瞬。
这信息量未免也太过大了一些,复杂得很。
老海干咳两声,继续介绍道:“这么说吧,赵晗晗是独生子,原名赵涵,涵养的涵,改名后成了日今口那个晗……”
祁渊眼角一抽:“日今口……海哥我怀疑你在开车。”
“咳咳,别在意这些细节。”老海摆摆手,接着说道:“大二那年,他父母车祸身亡,获赔一百七十余万,随后他将家里房子卖了,又得一百四十万左右,便给自己做了变性手术。
嗯,经过调查,赵晗晗从小就有比较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孩子,甚至初中开始就瞒着家里女装,高中时候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别说,他长得蛮清秀,接近小祁了,女装起来还怪好看的。”
祁渊:???
他额头上长出几个问号,又翻了个白眼:“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想都别想,我不会抢方哥功劳的。”
苏平忽然开口:“如果大家都赞同的话……不然让小祁当个配角?正好他和方常凑对,告诉大家伙儿,只要会化妆,长得随便的也能女装,长得精致的更让人难以辨认,也好提高他们的警觉性。”
方常眼睛一瞪。
什么叫长的随便?
但转念一想,能拉祁渊下水倒也不错,于是硬生生的忍着没吐槽。
祁渊则反应更大些,猛地跳起来:“我拒绝!”
“年底给你提名个优秀让大伙儿投投票?”苏平问道。
祁渊:……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言归正传。”苏平笑笑,看向老海,说:“之后呢?”
“之后就是辍学拿着三百多万去变性了呗,”老海说:“变性后改名,来到余桥,认识了甄雄坤,莫名的被他吸引——而且是在明知他有女友的情况之下。”
松哥忍不住问:“甄雄坤知道她变过性吗?”
“知道啊,还跟他粉丝们说了呢。”老海撇撇嘴:“你刚不说了嘛,他为了火啥都干得出来,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被他女友发现,女友上门‘捉奸’,他悄悄藏了摄像头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网上。”
祁渊轻哼一声:“这家伙,真毁三观。”
老海一摊手:“之后他女友就和他分手了,不久复合,随后发现他还和赵晗晗交往,又闹了一顿,再次分手。当然,整个过程,他也拍了下来并在剪辑后发了出去。”
“为了火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苏平无语的说一句,接着又问:“这些事儿,赵晗晗也知道?”
“都知道,她不介意。”老海说。
祁渊翻个白眼:“那就不得不说了,他们俩还真般配。”
松哥则问:“不是,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才两个钟啊,就全查到了?”
“赵晗晗自己说的。”老海撇撇嘴:
“她在医院里,医生开了药,情绪慢慢缓解下来,就和照顾她的两位女同志说了这些,正好我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我学心理的嘛,对她症状也有一点了解,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她们就把事儿跟我说了。”
苏平立刻问:“那她为什么躲衣柜里,还拿着水果刀?”
“她以为是甄雄坤的前女友上门。”老海说道:“她被甄雄坤前女友打过好几次,甄雄坤也不帮着,就在边上看戏。”
众刑警:???
他们纷纷露出目瞪狗呆的表情,半晌过后,还是苏平最先回过神来,翻个白眼问道:“所以这妞跟着甄雄坤到底图什么?”
“不知道。”老海也一脸唏嘘,说:“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也无语了老半天……别感慨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时她是听到了敲门声,砰砰砰的好几下,又重又急促,给人气势汹汹的感觉。而甄雄坤嘿嘿一笑,她就以为又是甄雄坤前女友找来了,赶紧跑到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接着就躲进衣柜里。
她寻思着吧,能躲就躲过去,实在躲不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非得狠狠在甄雄坤前女友身上划几刀,接着又改口说,至少有刀在手她也能壮壮胆。”
顿了顿,见苏平等人没插话询问,他就又补充说:“后来在衣柜里听到了甄雄坤的惨叫,她被吓傻了——截止清醒过来,她还以为对方是甄雄坤的前女友,这次来不仅仅是像以前一样撒火耍泼,而是要命来了。”
苏平点点头:“这倒还算是个勉强合理的解释……那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她不认识,没见过。”老海摇头。
苏平目光又看向其他刑警,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依旧没有查到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
“啧,”苏平微微皱眉,又对老海问道:“有其他方面的消息没有?”
“关于赵晗晗的信息,基本就这些了。”老海想了想,摇头说道,接着又立刻补充:“而关于走访调查结果嘛……
附近住户其实都听到了敲门声,但没有多管,开始时的惨叫声也有听见,但同样没多管。
倒不是他们冷漠,是因为甄雄坤真的为了火什么都玩过,而且我怀疑他可能有点抖m倾向,经常让赵晗晗用皮鞭抽他,还有什么滴蜡啊乱七八糟的。”
苏平:???
今晚苏平懵逼的次数格外多。
这时阿先插话道:“我问的几户,也知道这事儿,当时他们以为出事了过来敲门,结果就发现现场实在不堪入目、无法描述……
而当时甄雄坤就嘿嘿傻笑,脸皮厚的很,直说是拍视频搞自媒体,还说赵晗晗长得软萌可爱,动起手来有种反差感,更受欢迎。”
“这家伙……”祁渊扶额道:“自媒体的名声就是被他这种人搞臭的。”
老海摊手:“不说这些,反正他搞事能力周围邻居都有所耳闻,也就见怪不怪了,要不是最后一下实在太凄厉让他们终于觉得不对劲,怕是都不会出来瞧。”
苏平斜眼看向祁渊:“邻居都知道的事儿,你为啥啥都不清楚?”
“我和他们又没交流……”祁渊继续扶额说:“我大多时候都早出晚归,没事儿就赖在家里,再说这年头就算在楼道里楼梯上碰到了,也就单纯的错身而过不会闲聊的吧?又住的八楼,没听到动静不也很正常?”
第313章 血迹
苏平也知道他说的在理,也不再多说,只又看向阿先,问:“有没有别的消息?”
阿先点头:“大概能确定时间,第一声惨叫差不多是晚上六点五十到七点十五之间发出的,提供这条线索的是他邻居,就是让小祁从卧室入户的那名女孩儿。
她自称六点二十左右下班回到家,当时一切如常,休息了一小会儿后就开始做饭,大概是做到第二个菜的时候吧,听到了惨叫声,不过她没太在意,先前就说了,他们都听习惯了。”
祁渊苏平等人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纷纷无力吐槽。
阿先继续说道:“具体时间她也是估算的,六点半她才去准备饭菜,一般准备时间十五到二十分钟,但她也估摸不太准,再加上炒第二个菜时才听见,就给了这么个时间数据。”
顿了顿,他又看向左右的刑警,轻声说:“这已经是我问一圈下来提供时间最早的人了,大家有更早的吗?”
方常摇头:“我问的另一个邻居,给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七点左右。”
其他刑警也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更早的了。
苏平说道:“凶手与受害人搏斗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那么这应当也接近凶手入户时间了……图侦,这个时间段加减半个钟,村子里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没有。”图侦警来了一名代表,正是小赵,他起身说:“这村子的安防监控密度在诸多居委村中算比较密集的了,不过也就那样。
以这栋楼为中心,一百米半径,也就是三万多平方米的范围内,才只有四个安防监控,算上整个村子也只有二十六个监控罢了,其中六个还是村子各个出入口的。监控我们反反复复看了好些回,什么都没发现。”
苏平皱眉:“也就是……截至目前完全没发现?”
小赵点头,随后又继续补充解释说:“怎么讲呢,监控死角还是挺多,这栋楼的出入口就在死角范围内,这就很为难了。
而且要凶手有意识的提前踩过点的话,进出村子都能完美避开监控——这村子的卡口只局限于机动车道,行人的话有好些道路都可以进出。”
见苏平眉头拧的更深,小赵又立刻改了口:“不过也不是全无法子,蹲点的时候不熟悉环境,总得被监控拍到,只要拉长排查范围,想来能发现形迹可疑的目标。
只是这样工作量会稍微大些,当然如果能提供一些怀疑对象,我们再结合技术队搞个人脸识别,直接查他们有没有出现在现场附近,那就轻松的多了。
而且目前筛查的仅仅只是居委安装的安防监控,咱们的兄弟已经在下头的小卖部、小超市、早餐店、大排档等商户挨家挨户排查了。
别说啊,这村子商户还蛮多,基本都安装了监控,其中还有不少在户外也装了探头,盯着商户门口的一小段街道,这些探头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那就好。”苏平终于点头,说:“辛苦你们一点,加把劲,尽快找到线索。”
“行,今晚我通宵。”小赵拍拍胸膛说道。
“有条件的话,回头给你调休。”苏平回一句,然后问:“其他人呢?”
“楼下发现血迹。”有名相对面生的痕检员站起身。
祁渊看了过去,发现竟不认识,估计是刚从下边大队调来的——前段时间支队调来了三名资深痕检员,想来他就是其中之一了。
苏平对他点点头,他便接着说:“是魏主任安排我的,他说既然凶手很可能从窗户跳了下去,那么楼下也应当好好查查,我就下去看了看。
楼下那个位置,其实还是挺偏的,在楼背后,下边堆了不少杂物。下边有血迹,刚刚就说过了,有血足迹,还有喷射状、溅落状血迹,血液鲜红,我怀疑嫌疑人受了伤。”
苏平摸摸下巴,立刻点头说道:“窗台位置距离下边目测得有六米多,可能达到了六米五,这样跳下去,确实大概率会受伤,很可能骨折,而且是开放性骨折。”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笑道:“凶手怕是没走远。”
“所以支队同事刚到,我就安排了些许兄弟散出去布控,尤其盯准各个没有监控的人行出入口。”苏平抿抿嘴,接着又摇头说:“很可惜,没收获。”
祁渊忍不住嘀咕道:“这么跳下去,开放性骨折,忒疼吧?竟然能忍住不坑出声?反正我没听见来自楼外的尖叫声。”
阿先也说道:“我询问过的那些对象也没说起这条线索。”
“可能当时就晕过去了吧。”苏平想了想,说道:
“即将下落时的肾上腺水平飙升,一定程度上能让人无视疼痛与伤创,并加快血液流动速度。但落地那一瞬间,严重的伤创很可能瞬间造成损伤性休克,导致昏迷,被同伙拉走。”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一方面,三楼跳下去,虽然大概率受伤,但如果练过的,比如跑酷爱好者什么的,或者协调能力极好的人,也有可能毫发无损,完全可以将重伤昏迷的同伙转移。”
小赵立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作案人一定有车,而且应当是开车来的,否则不可能带着重伤的同伙离开现场——既然现场有喷射状血迹,就说明动脉破裂了,大概率是开放性骨折。”
“没必要重复一遍。”苏平瞥了他一眼,接着说:“交通工具的话……也交给你了,相对来说,我想查车要比查行人更简单的多吧?”
“放心,包在我身上。”
“咳咳,”这时,面生痕检员干咳两声,道:“我没说完。”
苏平看向他,点头:“你继续。”
“血迹蔓延出去很远,加上从现场判断,出血量相对大,恐怕没法止血,至少凶手没办法很好的止血。”他说:“而顺着血迹往下追查,追出三十米左右就断了,估计是上了车,说明凶手车就停在那儿。”
顿了顿,他看向小赵,露出微笑,说:“具体位置是在b122栋楼下,东侧楼墙,你们到时候去看一眼就能看到,挺明显的,重点查查这附近的几个监控探头吧?”
“我尽力,但不一定有结果。”小赵说道。
苏平陷入思索。
半晌后,苏平又左右扫了一圈,问:“还有别的要汇报的吗?”
几人纷纷摇头,毕竟调查时间还短,收集到的线索虽然已经不少,但却都不够深入,且有大量重合,基本都已经说完了。
苏平皱眉,又问:“这栋楼附近就有几家商户,怎么,他们也没看到可疑人员吗?”
想了想,祁渊补充说:“b122栋的话,东侧应该正好是背面?和正门相对那儿?如果是那个位置的话,斜对面就有家大排档,炒米粉炒河粉一绝,开店到凌晨两三点,他估计能看到点东西。”
方常立刻站起身:“那边应该是我问的,可能我问的方法有问题,问有没有人鬼鬼祟祟行为异常的,估计老板没理解清楚意思,我这就再去问一问。”
“别急。”苏平摆摆手:“既然开到凌晨两点,那就不急一时半刻,等下咱们一块过去吃个宵夜顺便问吧。”
“好。”方常轻轻点头,脸色不太好看。
过了几秒,他又说:“这是我工作失职了……”
“确实。”苏平平淡的说:“工作这么多年,还能犯这种错误,口头批评你一下,下次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常再次点头,坐了下去。
苏平又问了一次有没有别的线索,大家再次摇头,苏平便宣布散会,然后看向祁渊:“你跟我们一块去吃点宵夜,还是直接休息睡觉了?”
“一块去吧。”祁渊说:“折腾那么久,没睡意了都。”
苏平点头,大手一挥,刑警们便纷纷起身走出祁渊家。
临出门时,苏平脚步一顿,提醒道:“别忘了带钥匙。”
祁渊拍拍口袋:“放心吧,带着呢这次。”
想了想,他又小声问道:“对了苏队,要不今晚你就住我家吧?明儿也省的到处跑……”
“住你这干啥子?”苏平翻个白眼:“跟你挤一张床啊?再说明儿一早还得跑回支队去安排任务,还不如住休息室呢。”
祁渊哦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的往祁渊说的那家大排档走去。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面生痕检员一挑眉,抬手往前指了指,说:“就是那个位置。”
“我就说咯。”祁渊摊手:“虽然才搬过来不久,但我对这附近还算比较熟悉,那家大排档就在这儿没错的。”
苏平嗯一声,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店门口,往里看了两眼。
店面不是很大,目测五米宽七米深,也就三十来平房的样子,倒是没坐满人,桌子就坐了一半。
最里头是个隔断,估计是厨房。
但灶台却摆在了外头,大火大锅的。许是灶台边上比较热的缘故,老板这天气还穿着小背心,套一件围裙,坐在边上静静的抽着烟。
瞧见一票穿警服的人过来,他似乎有些紧张,立刻站了起来。
苏平立刻摆摆手,说:“老板,一人一份炒米粉,快点儿啊!”
老板一愣,接着嘴上立刻咧出笑容,问道:“要不要鸡蛋和肉丝?”
“都整上!”苏平一挥手。
“好嘞!”老板应一声,随后用力吸了两口烟,将烟头踩灭,又拿起块抹布擦擦手,便迅速开火热锅。
炉灶火力很大,不一会儿便将锅烧红,他便立刻下油,下肉丝,将肉丝滑到半熟又迅速捞起,接着回头问一句:“警官,吃辣子不得?”
“吃,微辣。”苏平说道,随后看向其他刑警:“你们呢?”
几人纷纷表示微辣最舒服,唯有两位山城人和一个川蜀人表示要重辣。
不一会儿,四碟热气腾腾的炒米粉就出炉了,他当先端上来,然后回去继续炒。
苏平尝了一口,挑眉:“不错啊,不比黄涛他们派出所的差。”
老板听了这话,回过头嘿嘿一笑:“警官,你这话说的,我两千年就在这档口搞大排档,到现在二十年了,能不好吃嘛?”
“绝!”苏平竖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好手艺。”
老板咧开嘴,颠勺都更起劲了。
不一会儿,几人的炒米粉上齐,而苏平吃得快,一碟米粉已经吃完了,擦完嘴就走到老板身边,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哎,谢谢啊!”老板赶紧又拿起抹布擦手,然后又在围裙上一抹,这才接过烟,点上,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警官,瞧你们这样式儿,来吃饭只是顺带的,想问事儿吧?”
苏平轻笑,他的意图其实非常明显,被见多了形形色色人的老板看穿也不奇怪,当即便点头说:“也不瞒你,确实。”
老板一脸唏嘘:“那事儿我也听说过了,但……我真的没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啊。”
跟着他又忍不住打探:“听说凶手砍了他一个多钟,最后脑袋都被剁下来了,是真的吗?”
苏平轻笑两声,没回答,也没怀疑是哪位刑警走漏了风声——反正凶杀案传出去后,在照片、视频流传到网上之前,周边的传闻无外乎就那几样。
不是被剁碎了,就是脑袋被剁下来或者差点被剁下来了,再不然就是手脚啥的被砍了,怎么残忍怎么传,说的煞有其事。
笑两声后,苏平摆摆手:“不问你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就问你,老板,有没有看到那个位置停的车?停了应该超过一个钟,八点不到的时候走的。”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之前面生痕检员指出的血迹中断的位置。
“啊?”老板一愣:“怎么了?”
随后不等苏平有所表示,他又接着说:“看倒是看到了,八点左右,有个男的横抱着个女人过去,把女人送上后排座,自个儿再一上车,就开走了。
那女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应该是晕过去了吧?借着路灯瞧瞧好像有血。”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反问道:“他们也出事了?啧,今晚还真不得安生,连连出这种事儿……”
第314章 女孩
苏平摇摇头,并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又问道:“能大致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形么?身高身材、面貌还有车的型号之类的消息。”
“面貌我看不太清,虽然有路灯,但是挺暗的。”老板摇头,说:“身高的话……挺高的吧?感觉得有一米八,他抱着的那人我就不知道了。
车子的话……是一辆福特suv,银色的,好像是锐界?不是很确定,当时没怎么留意。”
这老板还挺懂车的,要换做祁渊来的话,认出是福特倒是不难,具体型号他可就说不出口了。
苏平点点头,立刻将这些信息记下。
小赵也在竖起耳朵听,得知这一消息,赶紧放下筷子,给自己的兄弟发了条信息,让他们重点查查这辆银色的福特锐界。
这年头,查一辆车,可比查一个人简单的多了。
而这时老板才后知后觉:“警官,瞧你们这架势,不像是……难不成那家伙是凶手?”
苏平却没有回他,只岔开话题问道:“能说的更详细些么?比如大概是什么时候,他们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
虽然苏平并没有正面回答,但老板已经能反应过来了。
苏平其实也知道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会引起凶手警觉,但没有办法,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来。
只能在结束后告诫老板别瞎传,并尽快将凶手逮捕归案了。
但……
开放性骨折,基本只能上医院处理,锁定凶手想来并不难。、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其实没什么挑战性。
老板思忖许久后,说:“深色的棉外套,具体什么颜色我记不清了,但袖子是灰白的。那女人穿的什么我就记不清了,真记不清。”
苏平轻轻点头,对此也表示理解。
寻常人确实根本记不住那么多讯息,连衣服颜色都可能记错,红的记成蓝的,短袖记成外套,都很正常。
毕竟大脑的记忆总撒谎。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老板却没法提供更多线索,苏平也不强求,再次递上跟烟,便轻笑着说:“今晚问你的这些问题,麻烦不要外传,至少在我们逮到凶手之前别外传。”
“行,警官你放心,我这嘴严实的很!”老板拍着胸膛说道。
至于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好保证了。
于是苏平又说:“留个联系方式吧,只要你不外传,等我们依着你提供的线索抓住凶手,就请你来支队,我们会提供一份线索征集奖励金。”
“哎,不用不用,警官你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咱们该做的,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嘛!”老板嘿嘿笑道,接着又忍不住问:“那啥,能有多少钱啊?”
苏平不禁莞尔,随后摇头说:“我现在也没法给你答案,但你放心,只要你提供的线索真实有效,会让你满意的。但如果走漏消息,导致凶手逃脱的话……”
他话没说完。
虽然给颗枣子,打一棒子,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但他还真没法给这老板下实质性的“威胁”,只能果断留白,让老板自己去遐想。
果然,老板表情立刻严肃下来,再次点头保证绝对不会瞎说。
苏平便又笑道:“多少钱?”
“啊?”
“炒米粉多少钱?”
老板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十二块钱,你们点的多,算十块钱一份就好了。”
苏平挑眉。
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可想到里头有蛋有肉,料子充足,味道也不错,倒是值这个价。
于是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接着回头说:“吃完各自解散吧,该休息的休息,该干活的干活,明早再集合。”
刑警们纷纷颔首,同时纷纷掏出手机,把钱给苏平转过去。
哪能真让领导请客吃宵夜的。
……
吃完饭,大家伙儿便也散了,祁渊回到自己家,洗个澡准备睡觉。
但刚吹完头发,就听见了阵敲门声。
他赶紧喊声稍等,便立即穿上衣服,走到门口,趴猫眼瞅了下,见是住受害人隔壁那女孩儿,不由愣了瞬,接着赶紧开门。
“你好,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开门后,祁渊便直接开口问道。
女孩抿抿嘴,又咽了口唾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渊挑眉,眼珠子一转,猜到了她的心思,问道:“害怕?”
“嗯……嗯。”女孩低下头,轻轻颔首,脸微微红了些,声若细蚊的问:“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心跳似乎很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渊呵呵一笑,说:“你会害怕倒也正常啦,人之常情,不用不好意思的。”
“真……真的吗?”女孩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欣喜,但很快又别过头去,脸上红晕更重了些。
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支队对面就有一家宾馆,还是比较安全的,这样吧,我送你过去,你开个房。”
女孩:???
她似乎没听清楚祁渊说的话,只听到了开房两字。
祁渊似乎猜出了姑娘的顾虑,又笑道:“放心吧,我们有很严格的纪律,我不可能对你图谋不轨。”
听了这话,女孩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敢来找你……”
说话倒是利索了许多。
祁渊又说:“那我带你过去吧,你在那儿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或者这事告一段落了你再回来,不然直接搬家也成,我认识个私人的搬家师傅,价格还算公道,可以介绍给你。”
女孩犹豫一阵,也不知是不舍得花钱还是怎么的,但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你稍等下,我换身衣服。”祁渊笑笑,将女孩请了进来,给她泡了杯菊花茶,便走进自己房间里。
想了想,他还是换了身警服,想来这样能让那女孩更安心些吧。
指尖在警衔上摩挲片刻,他微微一笑,便将外套披起,拿了钥匙手机钱包等,便走出客厅。
女孩眼前一亮,随后站起身来,十指又绞在了一块儿,显露出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么?我陪你回去一并带上吧。”
“麻烦你了。”女孩点头。
两人便出了门,来到三楼,祁渊停下脚步,示意女孩儿自己进去收拾东西,她再次道谢,随后立刻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提着个小行李箱出来。
祁渊对她点头示意,又提醒她将窗户什么的都锁好,便看着她关门反锁,转身当先在前边带路。
两人一言不发。
三五分钟后,走到大马路上,那孩儿忽的加快了些脚步,和祁渊并肩而行,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问道:“警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祁渊。”祁渊笑道:“祁连山的祁,渊博的渊,可不是千古奇冤的奇冤啊。”
女孩噗嗤一笑,随后说:“我姓洛,洛阳的洛,叫洛羽菓,羽毛的羽,艹字头加水果的果的菓。”
祁渊挑眉。
这话有点儿绕,他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但还是回了个微笑。
“你们平时工作很忙吗?”洛羽菓又开始找话。
祁渊:“也还好,忙的时候足不沾地,闲的时候闲到发霉。”
洛羽菓哦一声,接着又问:“能加个微信吗?祁警官。”
“我不玩微信。”他说,片刻后又补充道:“微信只用来工作。”
洛羽菓:……
她明显有抬手扶额的冲动。
随后祁渊又默默的从口袋中掏出烟点上。
过了一小会儿,洛羽菓又问:“秋秋呢?”
“……”祁渊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秋秋,展现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洛羽菓也立刻掏出手机扫码加上。
之后又是一路无话。
嗯,挺尴尬的,两人的性子其实都比较内敛,并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祁渊刚入警队的时候连问询和审讯都不会,难以开口,工作一年虽然转变了不少,但总的来说,非工作情况下还是宅,不和人交流。
不一会儿,走到了目的地,祁渊看着女孩开好房间,便对她说一声有事找她,便对她摆摆手,目送她进电梯,然后转身回家。
有点困了。
刚回到家,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洛羽菓不会想住他家里吧?
嘴角微微一抽,说实话他不太能接受跟别人合租,不论对象是谁……
脱掉衣服,掏出手机瞧了眼,女孩说她到房间了,还给他发了张照片,又发了个红包,说声谢谢。
祁渊微笑,没领红包,说句早点休息,便开了闹钟,将手机扔一边,上传睡觉。
才五点左右,他便被手机铃声吵醒,是苏平打来的电话。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才接通电话,问道:“苏队?怎么了?这么大清早的……”
“受害人的邻居,你带去宾馆的?”苏平语气听上去不大好,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
祁渊愣了片刻,随后嗯一声,问道:“是我带去的,她说自己害怕,不敢睡,我就给她送宾馆去了……怎么了?”
“她遇害了!”苏平听上去似乎是在咬牙切齿:“尸体就抛在离支队五十米的地方!”
“啊?”祁渊随意瞬间消失,赶紧问道:“怎么会?”
“你赶紧过来一趟再说!”苏平说道,随后挂断电话。
祁渊咬咬牙,赶忙以最快的衣服穿上鞋袜,也顾不得刷牙了,往嘴里塞了两粒口香糖就跑了出去。
三分钟后,他跑到支队门口,苏平就在那儿等他,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
“什么情况?”他喘了几口粗气,并问道。
苏平转身,示意他跟上,同时边走边说:“具体情况暂时不明,老凃正在做尸检,初步判定受害者死亡于凌晨三点左右,也就是两个钟前,致命伤在后脑,被钝器重击,一击致命——推测是榔头。
但发案现场并非第一现场,受害人死亡后被凶手转移,刻意扔到了支队东边的巷道里头,第一现场目前还在寻找。”
祁渊问道:“谁发现的尸体?”
“环卫工。”苏平说道:“发现受害人后,他直接跑到支队门口,和门卫说了这事儿,门卫通知我。”
祁渊揉揉眉心,又问:“话说……死亡现场不是宾馆里么?”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
“那就奇怪了,”祁渊嘟哝道:“大半夜的,她出来干什么?”
刚说完,他忽的蹙眉,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秋秋。
果然,凌晨两点四十的时候,洛羽菓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信息如下:
02:41:58
在么?
祁警官,睡了吗?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语音通话未接听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电话,但真的很急……
语音通话未接听
语音通话未接听
02:47:23
能接一下电话吗?求求你了……
他来找我了,我怕他……
02:58:44
抱歉,祁警官,我欺骗了你。我说实话,我认识凶手,是我给他提供的那家伙的信息,我实在受不了那家伙了,他知道我一个人住,整天以恶搞为名折腾我,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其实也没和他见过面,但我有他的手机号,他是用这个号码联系我的:180xxxx4616
我这应该也算自首了吧?呵呵……
……
祁渊猛地顿足,忍不住骂了声粗话。
“怎么了?”苏平也停下身子,回头看他。
祁渊将手机递给他。
迅速扫了一眼,苏平啧一声,问道:“你没给秋秋电话设通知权限?”
“设了,但不一定能奏效,后台经常会被切……”祁渊用力握拳,不甘心的说:“早知道我就给她留个电话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平叹口气,摇摇头,又说:“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说完,他一伸手,将手机还给他。
“我没事。”祁渊摇摇头,抬手收起手机,放回口袋,又问道:“凶手还没有锁定吗?”
“女性凶手锁定了。”祁渊轻哼一声,说道:“十一点多,十二点不到的时候。”
“那怎么……”
“男的跑了。”苏平摆摆手:“她同伙把她送到骨科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就跑了,车都没开,还停在停车场,人至今下落不明。”
第315章 号码
祁渊沉默两秒,又问道:“嫌疑人身份查清楚了吗?”
“没有,医院并未对他身份进行登记,”苏平摇头,然后解释说:“因为他同伙明显是因为摔伤而入院的,而且当时并未收到我们的通知,也没太往这方面去想。
不过他同伙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了,叫姚婧,女兆姚,女青婧,是被甄雄坤以粪水‘恶搞’的人之一。另外,嫌疑人也是用姚婧的支付账户付的款,并未留下自己的半点消息。”
祁渊接着问:“那……姚婧的男友呢?我记得被甄雄坤恶搞的人,都是情侣吧?她身份确定了,岂不是……”
“下边的兄弟早就调来了相关案卷,”苏平撇撇嘴,从口袋里摸出烟,不紧不慢的说:“确认姚婧身份的第一瞬间,他们就立刻翻阅案件,确定了她男友——许艾。
但……许艾身高仅一六五,是个插画师,身高身材都和现场勘查结果完全匹配不上,而且医院监控也表明了,嫌疑人确实挺高、挺壮硕,所以许艾明显不是姚婧的同伙。”
“噢?”祁渊纳闷了:“凶手……竟然不是一对情侣?”
“内里缘由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苏平说一句,然后又道:“嫌疑人也还相当谨慎,带着帽子口罩,拍不清样貌,调查起来有些困难……你手中的那个电话号码恐怕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祁渊赶忙一拍额头,说:“我先把这号码发给技术队的兄弟吧。”
苏平嗯一声。
赶紧将信息截图,号码复制发给了小高后,祁渊又问:“受害人还没醒过来吗?”
“没呢。”苏平说道:“昨晚八点半进医院,已是休克状态,立刻就安排了手术急救,打了全麻,然后嫌疑人开溜……总之要苏醒还得一阵子,等她苏醒后会立刻安排同事讯问,从她嘴里应当也能翘出一些信息。”
祁渊又啧一声,说:“但这家伙……杀心好像很重啊,七八点的时候杀了甄雄坤,凌晨三点又杀了洛羽菓,我真怕他破罐破摔,恣意作案,干脆将他愤恨的人统统都给杀了。”
“确实。”苏平脸色又一次黑了下来,严肃的说道:“所以……无论如何,咱们必须得尽快将他缉拿归案,绝不能给他再次作案的机会!”
祁渊点点头,接着挑眉:“怎么停下了?赶紧去现场……”
苏平瞪了他一眼,他缩缩脖子,才想起来是自己先停下的……
两人再次迈步动身。
现场就在支队东侧的巷道里,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从正大门出发也就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这儿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刑警守在附近,凃仲鑫和老魏都跪在尸体边上,在讨论着什么。
他俩似乎起了分歧,虽然声音压得低,但语速都很急促。
苏平迅速过来,咳了两声,然后问:“怎么了你们俩?”
“苏队。”
“老苏。”
两人同时打了声招呼,随后凃仲鑫当先说道:“主要是对现场起了分歧,他觉得死者尸体被转移过两次,而我认为只有一次,只是第一现场的环境相对特殊且复杂……”
“噢?”苏平挑眉,来了兴趣:“你们判断的依据都是什么?”
“主要就是死者体表的污渍。”老魏用手背推了推眼镜,说:
“大致分析,有草叶子、黄土、犬粪,还有少许油脂和污水,污水带有刺激性气味,推测是厨余垃圾酵解形成的。前者明显是来自草地的痕迹,而后者却应当是来自垃圾桶、垃圾池。
而且前者沾染到了鲜血,加上受害者指甲缝内也有草叶、泥土,推测这些东西是在第一现场沾染的,而后者应当是被第一次抛尸后,在抛尸现场沾染到的,再之后,凶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将死者扔在了这儿。”
苏平轻轻点头:“倒是合情合理……那,老凃,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时间对不上。”凃仲鑫摇摇头说:“据我推测,受害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点左右,而抛尸则是在三点零八分——抛尸时间可不是我瞎说的,图侦的小伙子调取到了安防监控,拍到了凶手抛尸的一幕。”
顿了顿,他又站起身接着说:“八分钟,杀人到抛尸,这时间太紧了,一次都有些勉强,更遑论两次?
所以我猜测,受害人身上之所以会有两种指向不同环境的线索,应当是凶杀现场环境复杂所导致的,而非是二次抛尸。”
老魏听到这儿,忍不住嘟哝道:“说不定勘察有误差呢?你也说了三点左右,哪能那么准的啊,又不是买电影票……
哪怕只有十五分钟的误差,加上这八分钟,那就是二十三分钟了哎,要两次移动尸体的间隔十分短,且距离相差不远,完全可以做到啊,比如凶手第一次抛尸后觉得不妥,又将尸体转移到……”
凃仲鑫不由得撇撇嘴,说:“尸体很新鲜,哪怕没解剖,单凭我刚刚做的尸表检查,足以断定死亡时间就在三点上下,误差顶多五分钟,哪有十五分钟给你?”
“吹牛。”老魏翻个白眼:“别以为我不懂这些,刚死几小时的尸体,虽然配合各项检查能将时间精确到相当小的范围,但单凭尸表检查反而是最难判断的。”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对凃仲鑫说道:“老凃,别置气,咱要实事求是,可别为了争一口气枉顾事实了。”
“我没有。”凃仲鑫有些无奈的说:“我干这行三十多年了,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老魏说的倒也没错,对新人……甚至入行几年但实践经验不那么丰富的法医来讲,单凭尸表检查要确认刚死几个钟的尸体的确切死亡时间,确实反而特别难,相对而言死亡十二到四十八小时的最容易判断。
但对我们这些老骨头来说,尸检做了一辈子,不是我吹,死亡时间不长的尸体,我掐一掐就能给出大概的判断时间,再配合其他的手段,比如尸斑的具体进程,像颜色、数量、分布位置、大小等等,精确性不比带回去解剖再配合各种化验来的结果差。”
一旁的祁渊点点头说:“凃主任说的没错,就我老家那些长辈,杀猪卖肉干了一辈子,那块肉回去给他们,掐一掐闻一闻就知道大概啥时候杀的,可神了。”
苏平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你把人老凃当成是杀猪的了?”
祁渊脖子缩了缩。
“哎,没事。”凃仲鑫摆摆手:“杀猪怎么了?有一说一,人杀猪的可比咱有钱多了呢,只要良心经营,注意通风和卫生,又没有人使坏,基本不会受先前猪瘟影响,自杀自卖可赚钱了。”
而老魏犹自在那嘟哝着,似乎是因为凃仲鑫单凭经验就否了他的客观推测,让他有些不信服。
这时苏平忽然说:“老凃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死者生前,曾经和小祁发了消息。”
“嗯?”几人立刻扭头,目光都落在了祁渊身上。
老魏目光中还透露着些许狐疑,嘀咕道:“我倒是知道小祁把人姑娘送到宾馆了,毕竟小高都查过了监控,把小祁拍的明明白白……”
凃仲鑫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说啥?干脆点呗?”
“咳咳,”老魏干咳两声,道:“那我就直说了。听苏队的意思,这女孩儿是跟你聊着聊着就死了?”
“噗。”祁渊没忍住:“什么叫聊着聊着就死了?”
“得了吧,简简单单的事儿,被你们越扯越复杂。”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强势插入,说:“简单讲,死者是甄雄坤邻居,这点你们都知道。
甄雄坤遇害后,死者害怕,找小祁求助,小祁就将她送到支队对面的宾馆——老实说我个人也觉得这是相当安全,让人放心的住处了,何况小祁还给她留了秋秋,让她有事随时联系。
只不过,小祁那会儿估计也是累坏了,留了秋秋,却忘了留电话,导致死者察觉到不安,预感到要遇害的时候,却无法联系上已经睡着了的小祁,我们错失了救援她并逮捕凶手的绝佳机会。”
很明显,苏平话里行间,都在有意无意的为祁渊开脱。
也不能说开脱吧,这事儿其实错不在祁渊,他只是担心祁渊心里不痛快罢了。
凃仲鑫立刻get到苏平的意思,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她是怎么产生自己要被害这种预感的?”
苏平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出了个好助攻,接着便说道:“简单说,从小祁收到的消息看,她也是甄雄坤遇害案的参与者之一,给嫌疑人提供了线索,并且猜到嫌疑人可能要对她不利,并在最后关头向祁渊‘自首’。”
顿了顿,苏平看向祁渊,说:“小祁,手机给老凃看看。”
祁渊哦一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递给凃仲鑫。
凃仲鑫立刻摘掉手套,接过手机看了几眼,随后说:“这么说来的话,那这个洛羽菓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确实。”苏平立刻点头说:“虽然罪不至死,虽然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比如她原以为凶手只是想给甄雄坤个教训什么的,总的来说她被害确实是件让人惋惜的事儿,但……也确实是咎由自取没错。”
老魏在边上瞥了两眼,总算明悟了苏平和凃仲鑫的意思,也接话说:“对啊,明知自己处于危险当中,却还知情不报,最终导致自己遇害,都是她自己的责任,除却凶手,怪不得别人。”
祁渊收回手机,长叹口气,摇头说:“苏队、凃主任、魏主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放心吧,不用安慰我的,我好歹也从警一年多了,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老魏轻笑一声,随后又迅速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如果两点五十八分她还在试图和小祁联系的话……那说明老凃判断还真没错啊,是我……”
“有分歧很正常。”凃仲鑫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第一现场尽快找出来,反倒尸检价值并不大……这样,我们法医科帮你一块吧,估计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老魏轻叹口气:“可惜没找到受害人的手机,否则肯定会更轻松很多——她在宾馆里住的好好的,应当是被嫌疑人骗出来的才对吧?要有手机的话,还能瞧瞧聊天记录或者通话记录……”
“其实这里头有个疑点。”祁渊又仔细看了一遍聊天信息,随后说:“既然受害人料到了凶手要对她不利,为什么还要出门与凶手见面?这不合逻辑啊……
如果说是她也参与了本案这一把柄被凶手掌握,她不得不出来……也说不过去,她最后关头分明相当于向我‘自首’了,这样一来所谓的把柄就再也没法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威胁,不应该还乖乖的……”
苏平眉心也拧了起来。
许是没睡够的原因,他这会儿虽然洞察力什么的并不受太大的影响,但却粗心了很多,许多细节方面的未必能即使察觉到。
而不仅仅是苏平,其余几位刑警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后,苏平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想不通……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洛羽菓不得不与嫌疑人见面吧?又或者她只是害怕,但不一定猜到凶手要杀她。”
“或许吧。”祁渊说道:“希望这个手机号能给我们带来一些……”
话刚说完,他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赶忙又掏出手机,瞧了一眼,说:“高哥打来的。”
“接,开扩音。”苏平立刻说道。
祁渊点点头,赶紧接通了电话,随后立刻说:“喂,高哥,查到那个手机号了吗?”
“小祁啊,”小高的声音从中传出,说道:“查是查到了,但是……有古怪啊,从手机的实名信息看,这号码是许艾的,但不是已经排除了许艾的作案可能了吗?难不成他是外围帮凶?”
第316章 戏精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立刻接过手机,沉声说:“小高,能不能查到这个号码的号主现在在哪儿?”
“呃,能是能,这手机没关机,可以定位到大致位置。”小高认出了苏平的声音,立刻回答道,接着又纳闷的问:“可……松哥他不是已经派兄弟去盯梢了么?”
虽然许艾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不符合凶手的身材特征,但他毕竟与姚婧关系密切,所以值班的松哥得知这事后还是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出去,一方面是盯梢,另一方面,也为了等天亮时立刻对他展开问询,了解情况。
“确定下这号码是不是许艾在用。”苏平思路奇快,立刻说道:“这个姚婧,身为许艾的女友,却和别的男人搭档杀人,洛羽菓遇害前最后提供的号码又是许艾的……
这里头透露出了些不同寻常,咱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哪怕这一可能背后或许有些狗血。”
“呃?”小高试探着问道:“苏队你的意思是说……姚婧用许艾的身份,或者忽悠许艾办了一张卡,给她的同伙用?”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回答说:“甚至……俩凶手,事先可能还有拉许艾下水,甚至栽赃许艾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或许没料到自己最后只能跳窗逃离现场,更没猜到姚婧竟会摔成开放性骨折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
小高那又沉默了少许,接着忍不住继续问:“可……貌似只是提供了点消息的洛羽菓,凶手都要残忍的将她杀害,共同作案且近乎百分百会出卖凶手的姚婧,凶手却把她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
这个逻辑不太对吧?凶手要真这么狠的话,不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姚婧也给弄死然后抛尸了吗?还是说他对姚婧真就有这么大的信心,觉着她会守口如瓶?”
“这个问题……也很大。”苏平轻叹道:
“按照最简单的逻辑判断,要么凶手与姚婧关系匪浅,无法对她下手,甚至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落下残疾而不管不顾;要么,洛羽菓对小祁还是有所隐瞒,她所做的,不只是她说的那么点。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二者兼有。这里头的关系肯定十分复杂,我们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破案抓人就是了,案子一破,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小高说道:“那我试试,查到了我还是打小祁电话吧。”
“成。”苏平说道,那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后苏平轻叹口气,摆摆手,高声道:“解散吧,自由查找附近区域,尽快将凶杀现场锁定。”
“是!”现场几名刑警立刻回道。
老魏也说:“那我们也在附近展开搜查,看看能不能通过痕迹逐步找到第一现场吧。受害人后脑受伤,持续出血,应当能顺着血迹找过去的。”
“好。”苏平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祁渊侧目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脸上藏着的焦急神色。
却也可以理解,毕竟……虽然姚婧苏醒过后,他们便会想办法把她的嘴给撬开,但天知道在这一过程中凶手会否继续作案呢?
原本苏平还不慌不忙,因为能确定凶手基本跑不了,但在洛羽菓跟着遇害之后,他就再也没法保持淡定了。
过了片刻,祁渊见苏平还没回过神来,便开口问道:“苏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把洛羽菓去找你之后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做个笔录。”苏平收回目光,看向祁渊,说道:“毕竟你算是她遇害前最后接触过的人了——不考虑宾馆前台和服务员,以及杀害她的凶手的话。”
“行。”祁渊知道规矩,自然没什么意见,轻轻点了点头。
“那回支队整吧,正式点。”
“好。”
于是两人便回到支队,尔后苏平又喊来松哥,他俩问,祁渊回答。
笔录做完,苏平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面色古怪的看向祁渊,语重心长的问道:“那个,小祁啊,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祁渊:???
松哥也忍不住干咳两声,接着说:“我瞧着这洛羽菓长相也还不错,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身材也好,气质方面给人的感觉也挺舒服,邻家小妹似的,小家碧玉一枚,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祁渊眨眨眼睛。
“这么个姑娘来找你求助,你就这么把人推出去了?”苏平嘴角抽搐了一阵,吐槽道:“人家来找你明显是想在你家里住一晚啊。你就不寻思着把握住机会,发展发展?”
“呃……我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住我家里。”祁渊一摊手:“再说了,她来我家睡哪儿?她睡床难不成我要睡沙发?总不能让人家睡沙发吧?”
松哥扶额:“那人家管你要微信想加个好友,你竟跟人说你不玩微信?”
“我确实不玩啊。”祁渊无辜的说道:“早些年还玩,慢慢的微信号就只用来工作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怪不得你单身到现在。”
祁渊挠挠头,接着又解释说:“我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才认识一天,万一被人逮着说我乱搞男女关系,那真的难以解释,越描越黑。”
“瞎紧张。”苏平骂一句,接着又撇撇嘴:“瞧你这笔录,这么冷硬的把人往外推,偏偏人几小时后就遇害了,要不是我们足够了解你的话,指不定得以为你是刻意为之。”
“蛤?”祁渊纳闷道:“不是吧苏队,这太牵强了点,总不能说我把这姑娘推出去给凶手杀的?”
“你要不是刑警,我们要不认识你,要不是知道你跟死者也并不认识。”苏平轻哼一声,说:“咱肯定把你列为嫌疑人,严加调查。”
松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不对劲。”
说完他又干咳两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害,小祁你不会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吧?要不,我送你个u盘,你瞧瞧看着有没有感觉?”
“咳!”苏平险些被噎住,瞪了松哥一眼,呵斥道:“瞎说啥子?监控拍着呢!啥话都敢往外冒?”
松哥讪讪的笑了两声,但仔细看,他明显有些不以为意。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同时带过了祁渊“不对劲”的话题,又问了几个小点补充完善下细节,便合上记录册,对着监控摆摆手,示意不用录了,切掉,便继续说:“这案子,不太简单呐。”
“虽然不简单,但应该不难破。”松哥说道:“关键就在时间。”
苏平没接话,摇摇头,起身,离开了问询室。
祁渊和松哥也站起来,跟在他的后头。
苏平心中压力不小,一路走回自己办公室都没开口,始终保持着沉默,回到办公室后也是如此。
直到抽了两轮烟之后,他才问:“交管局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之前汇报过了。”松哥说道,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继续说:“锁定了那辆车,但嫌疑人似乎已经弃车了——那车就停在医院,上边确实发现了大量血迹,还有一套带血的衣服、鞋袜、手套以及砍刀。
嫌疑人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担心自己落网了,可惜砍刀上并未提取到指纹,还无法直接锁定他的身份。
另外,七对被恶搞的情侣,我们都筛了一遍,没有身高符合凶手特征的,这名男性嫌疑人作案动机还存疑。”
“破罐子破摔,反而更头疼。”苏平揉揉太阳穴。
祁渊又嘀咕道:“不对劲啊,如果破罐子破摔的话,他为什么要杀洛羽菓啊?”
“这个问题别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了。”苏平五官揉到了一块儿,不耐烦的说道:“都说了这里头恐怕另有隐情,那个洛羽菓估计没对你说实话。”
祁渊沉默不言。
几秒后,苏平啧一声,点起第三根烟,又对松哥问道:“其他方面呢?有消息没?”
“就在刚刚,联系上了姚婧的家属,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但他们对姚婧的近况也知之不详,只知道她上周三和许艾分手了。”松哥又继续说:
“分手原因不明,但姚婧似乎受到了挺大的刺激,最近情绪不太对,她哥说要抽时间过来看看她,但被她拒绝。”
“分手了?”苏平一愣,随后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上一笔,接着目光扫过,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几遍,接着问:“还有其它的么?”
松哥又想了想,还翻开笔记本瞧瞧,又解锁手机仔细过了一遍,最后摇头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苏平叹口气,心头压力似乎又大了几分。
同样的,祁渊脸色也渐渐垮了下去——对于洛羽菓的死,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半晌后,苏平继续问:“洛羽菓的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打了电话,没接通。”松哥摇头:“在睡觉呢吧,天亮了再试着联系一下。”
苏平指头在桌子上缓缓敲打起来,又半晌,他烦闷的掐灭了烟头,说道:“希望别再出命案才好。”
……
六点二十,老魏打来电话,称现场被找到了。
就像凃仲鑫说的那样,凶杀现场比较复杂,在支队东侧的小区内,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后头是块草坪,不大干净,宠物粪便与垃圾污水不少,老魏与凃仲鑫合作,判断受害者当时应该站在垃圾桶边,面朝草坪,凶手从身后悄悄的摸过来,对着她后脑便狠狠一锤,尔后她便倒在草地上。
接着,凶手便将她的尸体带离了小区,抛尸在支队边。
可惜现场附近并没有监控,没能拍到他作案的过程。
苏平几人迅速赶到现场,而此时阿先正在向保安问话,似乎问询才刚刚展开。
他们凑了上去,就听保安说:“这门禁坏了好久了,报上去他们也不修,干脆门就开着,一直也没出什么事嘛,谁知道这次就……”
解释了几嘴后,就听阿先问:“三点左右的时候,有没有见可疑人员出小区?”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几秒后才纳闷的说:
“刚刚不是讲过了吗?大概三点不到点的时候,有个男人抱着个女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他耳朵上还戴着耳机,一边跑一边说,陈医生,快准备一下,小洛受伤了,我这就把她送过去……他好像是喊得这俩称呼?”
苏平撇撇嘴,猜到阿先是看见他们过来,刻意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而保安又赶忙解释说:“刚也讲过了,我们哪能想到那女孩儿竟然是那家伙害的啊?一听受伤,送医院,就没管那么多了,哪能想到那家伙的戏竟然这么多!”
随后他又道:“至于那女孩儿……我也见到她进来了,大概就在五十分左右?反正距离那男人抱她出去没多久,你们自己调监控看嘛,一清二楚的。
只是出去的时候她被横抱着,我们真没想到受伤的会是她,要认出来的话那肯定会觉得有点蹊跷,多留点心思,毕竟刚进来就受伤了,铁定有事儿,但总不能让我们认头发就认出才见过一眼的女人吧?”
这保安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
虽然说起来他们确实不需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也不构成不作为犯罪。
毕竟凶手进入小区时应当并未走门,图侦那边快速过了一遍监控也没找到他进小区的身影,且选择的作案地点也是监控盲区,出来时同样演戏演的相当好……
硬要说的话,也只能怪门禁损坏许久却没修,反而任由大门开着让人们进出了。
这是对业主人身财产安全不负责任的提现,可责任在物业,保安将情况报上去后也说不上话。
而坑爹物业何其多,收钱不办事还想当业主的爸爸。
苏平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听下去。
这里,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除非凶手正好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但在压根不知道嫌疑人样貌,顶多只知道身高身材的情况下,即使他是该小区业主、住户,想要锁定他也十分艰难。
南方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虽不多,却也不罕见,这个排查面依旧大了些。
第317章 重伤
问清楚了缘由之后,阿先就组织起警力,展开排查。
排查面再大也得查,总要先想办法确定嫌疑人是不是该小区的住户。
苏平逗留片刻,没有多待。
跟着苏平离开小区,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忽的灵光一闪,赶忙问道:“对了苏队,我有个想法。”
“噢?”
“那辆车啊!”祁渊有些激动的说道:“医院停车场不是停着凶手的车?我们查查那辆车是否频繁出入该小区,不就能够知道凶手是不是这小区的住户了吗?”
苏平翻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会儿已经确定凶手身份了。”
“对啊,车主信息……”祁渊脱口而出,跟着他声音就被被掐断,忍不住呃一声,无语道:“车主身份有问题?”
“那是姚婧的车。”苏平撇撇嘴。
祁渊一下沉默下来,良久后,才开口:“凶手……挺谨慎啊。”
“再谨慎也没用,等姚婧醒过来,他肯定要暴露的,我对咱们的审讯能力有信心。”苏平淡然道。
“嗯。”祁渊应一声,没说什么关键要抢在他下一次作案前怎么样之类的话,免得再给苏平增添压力。
……
七点,荀牧再一次回到支队。
他啥也没说,就拍了拍苏平的肩膀,随后默默的要来了各类报告,静静的看起来,算是不声不响的正式结束了病假,主动为苏平分摊压力。
八点二十,姚婧苏醒。
而截至目前,尚未收到又有人遇害的消息,也让苏平舒了口气,然后大手一挥,喊上祁渊松哥奔赴医院。
接着他去了办公室一趟,找到荀牧,问:“你一块去么?”
“不了。”荀牧摇头:“这段时间我怕是都不想去医院了,你去吧,我在支队里守着,有什么新的消息也好第一时间处理安排。”
“也好。”苏平应声,又问:“没生疏吧?”
“说啥呢。”荀牧轻笑:“这怎么可能生疏?”
苏平也跟着笑,没在多说,直接转身离开,去了停车场。
此时祁渊和松哥已经等在这儿了。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俩上车,便直接往武警医院开去。
她本是被送去骨科医院,但当警方发现她后,便将她转到武警医院去了,因为她伤势太过严重,且还需要神经科的专家会诊,加上她嫌疑人的身份,转移到综合实力更强且与警方关系相对密切的武警医院更为稳妥。
武警医院离支队不远不近,可此时尚未赶上高峰期,他们仨不多一会儿便抵达目的地并见到了嫌疑人——姚婧。
她此刻脸色略苍白,宽松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更衬托出几分憔悴。而她双脚都缠上了绷带,高高吊着,防止血液淤积在下肢。
左腿胫骨、腓骨线性骨折,半月板破碎,股骨骨裂、髌骨关节、髋关节错位、股骨头断折,右腿伤势更严重些,且胫骨、股骨还刺穿了肌肉、皮肤造成开放性骨折,骶髂关节脱位,多处脊椎受损……
她这伤势,大概率得落下残疾,下身瘫痪的可能性不小。
而且也远非一次手术就能根治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频繁的接受好几次治疗。
她自然也得知自己的病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的味道。
下半辈子,半身瘫痪,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而她就算下半身侥幸能动弹,行动也必定极其不便。
甚至于,哪怕听到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她恐怕都没那么难受。
毕竟……
麻醉效果过去之后,真的疼得慌。
医生开了止痛药,但暂时还没发挥出效果。
长时间的疼痛,加上半身不遂的可能,某种程度上比死亡更可怕。多少人便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萌生死志,直接选择自杀。
不仅如此,她瞧上去,还瘦的厉害,目测只有六十多斤,虽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却也相差不远了。
瞧见苏平三人进来,她目光微微倾斜,跟着不由得抿抿嘴。
祁渊瞥了眼她的样儿,想到来的路上松哥说的关于她的伤情,表情也略微有些复杂。
三楼摔下,或者说跳下,少数人能毫发无损,少数人死亡,多数人大多只是受些不轻不重的伤,折条腿啥的。
偏偏她摔成了这个模样。
但看到她瘦的让人害怕,脂肪、肌肉严重丢失,关节强度与骨骼强度自然也大大下降,会摔成这个模样,也不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姚婧?”苏平走上去,沉声问道,语调严肃,但他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受害人甄雄坤,做的确实过分,但偏偏罪责不重,不太可能受到太重的惩罚。
而作为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天知道产生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苏平也无法理解姚婧,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多少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被泼了粪水,换身衣服洗个澡也就是了……
但在他得知甄雄坤干过什么事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认定,凶手很可能便是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之一,便是因为他虽不能理解受害人的情绪,却知道这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而为此,姚婧泄愤之后,不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面临牢狱之灾,还得承受残疾的代价。
嗯,按苏平的经验判断,姚婧应该不至于获死,获刑应当在十年左右,如果凶杀过程中参与度有限,被视作从犯,刑期还得打个折。
不过这种事儿苏平见得多了,仅仅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儿波动而已,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
姚婧似乎有些呆滞,亦或者是在犹豫,不知道怎么面对刑警,所以苏平发话后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说说吧。”苏平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同时指了指自己的执法记录仪,示意她自己正全程拍摄。
“说什么?”她苍白的双唇微微蠕动,吐出三个字。
苏平翘起二郎腿,翻开笔记本摊在左手巴掌上,看向她,说:“你不主动说,也行,我问你答吧。”
她抿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姓名?”
“姚婧。”
“年龄。”
“二十五。”
“哪里人?”
“本地人。”
“职业。”
“舞蹈培训老师。”她别过头,脸色不再麻木,五官微微拧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苏平抓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心底轻叹口气。
一名舞者失去了双腿,确实是莫大的打击。
“甄雄坤,认识吗?”苏平又问。
“认识。”她转回头,哼一声:“我杀的。”
苏平蹙眉,又问:“动机?”
“他在地铁口对我泼屎。”
“就这?”
“这还不够吗!”她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愠怒:“他忽然冲出来,我被吓了一跳,那粪水就溅进了我的嘴里!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我至今还是觉得恶心!每次吃饭,都忍不住干呕,一个月时间,我就瘦了整整十二斤!
厌食,暴瘦,低血糖低血压低血脂,我再不能当舞者了,为此还丢了原本的工作……
今年有多难,警官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还能说出‘就这’这两个字吗?”
苏平轻叹口气,倒也坦荡:“我为我不恰当的言论道歉。能具体说说过程吗?”
姚婧哼一声,似乎余怒未消,别过头去不肯开口了。
苏平却道:“从现场判断,你有一个同伙,和你关系颇为密切,但并不是你的前男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很强壮且灵活,对吧?”
姚婧皱眉。
苏平接着说道:“你们俩敲开了门,冲进客厅,你同伙待着甄雄坤就是一阵乱砍,斩下了他两根指头,并很快将他控制、束缚,接着你们把他拉到了卧室,泼了他一身粪水,还强迫他吃下粪便,并在他身上刺、砍了数刀。
你们威胁着他不许叫出声,但最后,你们觉得还是不足以泄愤,没忍住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高声惨叫毫不收敛,你们慌了,赶忙将他杀害并斩下头颅,最后仓皇跳窗逃离现场,对吗?”
姚婧依旧不言,但脸色更复杂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除了细节被苏平一一戳穿,让她有些难以保持平静之外,她好像还在害怕昨天的自己。
这也难免的,人这种生物,本就特别容易产生共情,对于那等情景,难免感到害怕。
就是真实度高一些的影视画面,不少人看了都会心跳加速,许多动漫、电视剧、电影中相对血腥些的场面,还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
作为亲历者,那一口怒火消散许多,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会害怕也是正常。
而此时,祁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头上。
果然,有根指头缠上了纱布,估计里头缺了指甲——现场那枚指甲,应该就是她留下的。
“你同伙是谁?”苏平再次问道。
她咬咬下唇,不肯言说。
“我想你应该清楚,他不可能逃脱法网,被抓只是迟早的事儿,又何必替他隐瞒呢?”苏平平静的说:“供述出他,争取立个功,好歹有希望争取到从轻……”
“呵,”姚婧却忽然开口打断他,冷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争取减刑什么的,还有意义吗?我在牢里过跟在外头过,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干脆判我死刑好了,一了百了。”
苏平深吸口气,有些无奈。
嫌疑人完全不在乎减刑与否的话,确实难办……
而,苏平相信,此时的姚婧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过了两秒,苏平再次开口:“那好吧,先不谈他了。换个问题,你是怎么查到甄雄坤的住处的?”
姚婧撇撇嘴:“他的住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被他整过的人很多,早就私下里组了一个群,并联合起来全城‘通缉’他,计划着报复。”
冷笑两声,她接着说:“但那帮人……呵,查下落倒是出了不少力,说道报复,不过也只是套个麻袋打一顿罢了,就这?他要能打乖,还会犯这么多的操蛋事儿?”
苏平微微皱眉。
案发至今,十二小时了,这么一个群的存在,技术队竟然没查到……
姚婧都能通过各式各样的蛛丝马迹找到并加入这个群当中,说明该群隐藏的并不是特别深,至今未查到,算是个工作失误了。
而祁渊同样拧起了眉头。
从那个所谓的“群”中得到的住处,那洛羽菓……
果然是在撒谎?
她分明说是她告诉凶手甄雄坤的下落的。
或者说,她也在那个群中?
不,有问题,这里头有大问题。
洛羽菓在本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着多少参与度,和凶手有什么矛盾,这些都是谜团,至今毫无思绪。
而这些问题,苏平也想到了,当即便又问:“那个群的群号……”
“我不知道。”姚婧却直接打断他,说:“我没加那个群,都是……都是我搭档告诉我的,他说有这个群,我想加他不让,说加了群就留了痕迹,哪天这个群被你们发现了,我难免被顺藤摸瓜的查到。”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他说他也退群了,干完这一笔,咱们就当没遇见过,他逃离余桥,有把握不被你们抓到;我低调生活,只要他不被抓我自然也不会暴露。”
祁渊翻了个白眼,这帮凶手哪来的迷之自信?
苏平没什么表示,却也沉思了几秒,才又直接这个话题,冷不丁的问道:“对了,你知道洛羽菓么?”
“谁?”她一懵。
“洛羽菓,洛阳的洛,羽毛的羽,草字头加个果子的菓。”
“没听过。”她摇头。
“你确定么?”
“确定。”饶是以她现在的心境,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说:“这么二次元的名字,我要见了绝对印象深刻,忘不了。”
“她死了。”苏平说道:“你同伙杀的。”
姚婧眼珠子一瞪。
苏平回头看向祁渊,祁渊立马会意,取出手机,找到与洛羽菓的聊天记录后,将屏幕朝向姚婧。
姚婧咽了口唾沫:“这……怎么可能?他……”
“看见了吧。”苏平轻叹口气,说:“你的搭档,杀心很重,此刻也正在大杀四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谁遇害。”
“他……”姚婧咬咬牙,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几秒后又沉声说:“他害的人,肯定死有余辜!”
第318章 联系
“是吗?”苏平沉声反问:“仅仅只是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只是知道你同伙的电话,这就死有余辜了?”
姚婧脸色又挣扎起来。
很显然,她心中还依旧留有善念,洛羽菓遇害事件,对她的触动也极大。
“此时,此刻!”苏平声音抬高了一些:“他不知躲在哪里,是否又盯上了下一个目标,策划着下一次的行动!
他已经丧心病狂、破罐破摔了!恣意报复,肆意杀人,就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任何得罪过他,与他闹过矛盾的人,都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标,哪怕仅仅只是踩过他的脚,只是骂过他两句。
甚至,他的目标当中,还可能有你的亲戚、朋友……”
“别说了!”姚婧高声道,尔后声音又落下下去,以央求的语气再次说:“别说了……”
苏平微微皱眉,静静的看着她。
她双目通红,满脸挣扎,憔悴瘦弱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过了一两分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她的面庞,打湿了她的枕头。
她终于再次开口,说:“他是我的初恋,叫做付路平,也是余桥本地人,我们初中认识的,高中开始谈,大学毕业后本打算结婚,但我家里人嫌他家境不好,最后不得已分了……”
身后的祁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丝了然的神色,但很快收敛。
感情,凶手还真有可能对她的父母动手。
“我知道,他还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还陪着我,只要我有所求,他就会尽全力去做到。”姚婧别过头去:“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总是,难免对他产生依赖感,总是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
祁渊抿抿嘴,在心里吐槽,有点看不惯姚婧的行为。
毕竟姚婧和付路平分手后还找了新男友,却还和初恋保持着联系,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对他产生依赖感”……
即使没谈过恋爱,祁渊也觉得这种事儿挺难以接受的,而且与性别无关。
男人无法接受女友如此,女人也无法接受男友这样。
不过祁渊并没开口,表情上的些许异样也很快便压制了下去,没有多说什么。
没必要和嫌疑人争论、争辩什么,没有意义,更不该为了没意义的争论而打乱审讯、问询的节奏,好好听着也就是了。
姚婧接着说:“这次被甄雄坤整了一道,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终于和现在的男友分了手。
我也想通了,付路平才是值得我去托付一生的男人,我还想,等我缓过来,一定要跟他结婚,再不管家里同不同意,我的婚姻总得我做主才是。”
祁渊微微拧起的眉头松开,姚婧真这么想的话,虽有耽误了许艾一两年之嫌,但最后总算还是拎得清。
“你把这事告诉他了?”苏平又问道。
沉默一阵后,姚婧轻轻点头,接着轻叹口气,说:“他听了这事,怒不可遏,听说甄雄坤只被拘留了十五天,就执意要报复。
我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撒不出去,同意了。之后他就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甄雄坤的住处。
他本想自己上门去的,但我总想亲手报复回来,他犹豫再三,同意了——说实话,在此之前,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报复竟然是杀人……”
苏平轻轻点头,迅速将她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姚婧却又重复着问:“我说,在此前我并没有意料到他会去杀人,以为只是给甄雄坤一个教训,你们信吗?”
苏平停下笔,只表态说:“我们会查清楚。”
姚婧抿抿唇,又继续讲述说道:“找到了地方,就跟你们说的差不多,敲开门,咱俩进去,我把门关了,他立刻就冲上去拿出刀一顿砍……
我都没想到他带着刀,看着他砍掉了甄雄坤两根指头,我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又找到他放在餐桌小篮子里的钥匙,把门给反锁了。”
随着她展开讲述,一幅画面在众人脑海当中缓缓展开。
大体上,与老魏还原的大差不离,只是更加细致了些,并带上了点儿主观方面的情绪。
在她的叙述当中,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就站在一旁,除了给甄雄坤泼了一杯粪水之外。
戳瞎了甄雄坤的眼睛之后,她立刻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与其他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下慌了,于是付路平迅速斩下甄雄坤的头颅,带着她跳窗。
不曾想,因为太过紧张,跳的时候指甲盖挂在了窗缝上,还没感觉到疼,落地后她就又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成了这样式,躺在病床上,边上站着俩女警,定定的看着她……
那一瞬,她就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了。
苏平将本子往前翻了几页,瞧几眼后,递给她,问道:“看看,这是付路平的手机号么?”
她抬头瞧了眼,一愣,皱眉道:“不是啊,这是我前男友的手机号。”
苏平微微皱起眉头。
许艾的手机号?
他并不具备作案条件,洛羽菓遇害前,就有刑警去他家附近盯梢了,而他刚刚才起床。
苏平向祁渊使了个颜色,祁渊会意,立刻给小高发了条消息。
小高很快恢复,说自己忙忘了,忘记通知他们,那手机号码确实就是许艾的,而且定位也始终都在他家里,昨晚八点以后就再也没动过。
苏平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又将念头压下,再次问道:“记得付路平的电话吗?”
“记得。”犹豫了一秒左右,姚婧轻轻点头。
苏平看向女警,问:“她手机在么?”
女警轻轻摇头:“没发现她的手机钱包。”
苏平皱眉,便取出自己手机,说道:“给他打个电话。”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比了个6凑到耳边。祁渊再次会意,立刻和小高通了个视频,然后摸出蓝牙耳机,一只戴在自己耳朵里,另一只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塞进耳朵里,随后点点头,和小高说了两声,通知他留意好定位,同时通知荀牧。
见荀牧出现在画面当中,并开始接过组织任务。
又一会儿后,小高表示已经大致确定了付路平的位置——他竟然没关机。
荀牧也表示已经通知到最近派出所的刑警赶过去,并派出了支队骨干迅速前往,苏平便示意姚婧可以给付路平打电话了。
很显然,姚婧确实下定了决心,很快便将电话输入,拨通,开启扩音,并主动点了录音功能。
付路平很快接通电话了。
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风声特别大。
“是阿婧吗,你醒啦?”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听上去,好似还带着笑容。
而且他竟然能猜到打电话来的是姚婧。
紧跟着,又听他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吧?医生怎么说?”
“我……”姚婧迟疑了一瞬。
也不知,是伤势触痛了她,还是不想让付路平知道她伤的多重?
亦或者是付路平温柔的语气,又让她有些迟疑。
见状,苏平立刻对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付路平的语气似乎也紧张起来。
姚婧轻叹口气,摇头说:“放心吧,我没事。”
付路平那头却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听他说:“你撒谎。我懂你的,我太懂你了,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你怎么可能没事?”
姚婧再次沉默。
“你……”付路平仿佛也迟疑起来,开始支支吾吾,半晌后才终于利索的问道:“你被警察抓了吧?他们让你给我电话的?这手机,也是警察的吧?”
“我……”姚婧泪水夺眶而出,立马哽咽起来:“对不起,我……”
苏平皱眉,眸子轻颤,正在迅速想办法,怎么稳住付路平。
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姚婧不要说了。
但姚婧根本不受他“控制”,一个劲的啜泣,不停的道歉。
好在付路平的位置已经大致确定,而且荀牧那边也传来消息,找到他人了……
就是付路平直接挂断电话,影响也并不大。
就是……
付路平竟然坐在高楼楼顶,似乎想要跳楼。
祁渊赶紧将这事儿手写在本子上,亮给姚婧看,并让姚婧稳住付路平。
姚婧显然愣住了。
而这时,付路平又笑道:“放心吧,我不怪你。把你送到医院时,我早就猜到他们会找到我了……你能醒来,我很高兴。”
“你……”姚婧张了张口,但很快又停下,只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稳住付路平。
“下边来警察了呢。”付路平忽然说道。
“不!”姚婧立马放声说道:“路平!你不要做傻事,你……”
“能告诉我,你的伤具体怎么样么?”付路平却岔开话题问道。
苏平轻叹口气,对姚婧摆摆手,示意姚婧告诉他。
姚婧轻咬着下唇。
“不然,你让我跟警察说说话吧。”付路平又说道。
姚婧迟疑的看向苏平。
她似乎有些担心付路平是在套她的话,又拿不准付路平是不是真的想和苏平谈谈。
苏平再次叹口气,伸出手拿起手机,沉声说:“要和她通个视频么?”
“谢谢,但等我一下。”付路平说道。
随后,风声再次响起,还伴有点其他的难以分辨的异响。
紧跟着,那边说:“加个微信吗?就这个手机号?”
“好。”苏平颔首。
于是他就挂断了电话。
姚婧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盯着苏平。
她似乎担心付路平挂断电话后就做傻事了。
但很快,苏平便收到付路平发来的好友申请,他迅速通过,随后付路平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苏平接通。
“警官好。”付路平笑道。
看起来,他是个十分阳光开朗的汉子,长得还颇有些帅气。
只是想想他干的事儿,与他这副容貌,这身气质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同时,还有些不寒而栗。
苏平只淡淡的点点头,随后微微抬起手机,将摄像头切换成了后摄,让他能看看姚婧。
屏幕上,付路平的笑容迅速收敛,表情阴沉了下来。
姚婧比他想象中还要憔悴的多。
“双腿骨折,多处关节错位、软骨挫伤、破碎,骶髂关节与脊椎也有严重损伤。”苏平平静的说道:“医生说,很难治愈,可能会下半身截瘫。”
付路平握起拳头。
姚婧却只顾着哭,半晌后,才问道:“警官,警官,能让我……能让我看看他吗?看一眼就好。”
苏平没说话,只默默的又把摄像头切回前摄,将手机递给她。
她伸出颤悠悠的手,接过手机,将屏幕朝向自己,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婧。”付路平脸色在苏平切换摄像头的瞬间,就已经由阴转晴,此时更是露出阳光的微笑,说道:“放心吧,不管多少钱,我一定帮你治好,我不会让你……”
“别说了,别说了!”姚婧泪水再次决堤,激动的说道:“你现在在哪里?别干傻事啊!你千万千万别干傻事!”
“放心吧,不会了。”付路平笑着说:“傻瓜,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你治病呀?你看,我这不就下来了吗?”
姚婧哭着说:“自首吧,路平,别越做越错了!”
“嗯呢,等会警察上来,我就自首。”他笑道,接着又问:“你看着病要多少钱?我先把我的积蓄都转给你吧?你的手机,也还在我身上呢,等会儿我就让……”
“不打紧,不打紧的!”姚婧说道:“你不要管我,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我……”
“怎么能真的不管你呢?”付路平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如果……如果有幸不死,等我,我出来了一定娶你,不论你家里有什么要求,我都应下。”
姚婧捂着嘴。
付路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被判处死刑……你就再找个人,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自己下半辈子,别让自己受委屈了,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乱讲!”姚婧情绪激动无比:“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把车卖了,房子也不要了,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第319章 否认
“不用了,没必要。”付路平的声音再次从话筒中传出,听上去依旧是温柔无比:“我犯的事儿我清楚,不是找律师好使的,别白费力气了。”
“怎么是白费力气!怎么可能会是白费力气!”姚婧更激动了几分:“我一定……”
“阿婧!”付路平声音提高了一些,打断了姚婧,说:“相信我。我还要照顾你下半辈子呢,绝对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这话刚说完,便有刑警推开了天台大门,并迅速举枪。
付路平抬起手,苏平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也挪向了一旁。
姚婧不断的呼喊着付路平的名字,声嘶力竭,近乎崩溃。
苏平轻叹口气,拿回了手机,说道:“付路平,把手机递给你身边的刑警吧。”
他乖乖照做。
很快便有名刑警接过手机,尔后一愣:“苏队?”
“嗯。”苏平点点头,打声招呼,说:“铐起来,让他蹲在原地,摁着肩膀,控制住,然后把手机给他。”
“啊?”那刑警一愣。
“让他们再聊五分钟吧。”苏平轻声说道。
那头沉默片刻,默默点头,照做。
……
十点二十,刑侦支队,审讯室。
苏平给付路平递了根烟,帮他点上,随后自己与祁渊也各自点了根。
随后付路平便相当自觉的直接招供。
供述内容,和姚婧在医院讲的相差不多,都可以对得上,苏平基本能够确定,姚婧确实起了报复的心思,但仅仅只是报复,杀人是付路平干的,且提前并未与姚婧打招呼。
作案时,姚婧就在一边傻愣愣的站着,也被他吓到了。
他面色惆怅,连连说:“是我害了阿婧,我要坚持不带她,也不会把她牵扯进来,更不会让她伤成现在这样子……”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平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问:“那么……洛羽菓呢?”
甄雄坤遇害一案,前因后果基本清晰明了,证据链也相当齐全,基本没有疑点,苏平已经不再有太多的兴趣。
他感兴趣的,还是洛羽菓遇害案。
但……
付路平却明显一呆,莫名其妙的问道:“洛羽菓?谁啊?这名字奇奇怪怪的。”
“你不认识?”苏平皱眉。
祁渊在边上思忖片刻,暗想,说不定付路平并不知道自己手下亡魂的具体名字,便开口提示道:“就是你杀害的第二名受害人。”
“啥?”付路平皱眉说:“不是,警官,你没搞错吧?我就只杀了甄雄坤啊,哪来的第二个人?我和其他人又没仇没怨的,杀她干嘛?”
苏平眉心微微拧起。
不是他害的洛羽菓?
苏平并没轻易相信他说的话,沉思两三秒后,就又开口问:“杀了甄雄坤之后,你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付路平眼球微微上台,似乎是在回忆思索,两秒后就说:“第一时间把阿婧送到医院,争分夺秒的办好了手续。因为伤情严重,事态紧急,加上手术室并不紧张,倒是办理的很快。
办好手续付完款之后,我就立刻跑了,怕被你们抓到。对了,付款也是用的阿婧的手机付款,还拿走了她手机,我怕留下自己的信息被你们顺藤摸瓜的找上来,那会儿就是很紧张,全凭本能行事。”
顿了顿,他接着又补充说:“我知道阿婧的手机密码和鸡护宝、微信付款的密码,都是我生日,当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她虽然换了新的手机,但这些密码都没改……”
祁渊在心中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为许艾不值。
这一年多以来,真不知许艾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祁渊也不想多加评说。
紧跟着,付路平又道:“离开医院,我车也不敢开,因为我想恐怕很快就会暴露……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本想一走了之,逃离余桥,这也是原本的计划,可是阿婧受了重伤,骨头都出来了,就这么走我也不放心,但继续在余桥留着,恐怕被抓也是迟早的事,整个人就很迷茫。
毕竟阿婧相当于落在你们手里了嘛,她人在医院,短时间都没法动弹,要这你们都逮不住她的话,未免太过无能了点,我都瞧不起你们。”
苏平嗤了一声。
他又接着说:“我就漫无目的的游荡,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结果就转回现场附近去了,还看到你们刑侦支队,那会儿还泛起了点心思,想着要不干脆自首算了。”
苏平想了想,问道:“当时是几点?”
“不知道,我没注意时间,但应该是深夜了吧。”付路平说:“路上基本没有人,车也非常少。”
“我们回头回去核查。”苏平点点头。
支队附近,不论安防监控还是交通探头,密度都相对较高,总会能拍到付路平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问:“你当时就穿着这身衣服?”
“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黑色的,帽子上有个黄色世界树的徽章。”付路平倒是配合,说:“上楼之前,我才把帽子和口罩扔了。”
随后他一摊手,接着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会儿我真的想死了,寻思着,死掉也就一了百了了吧?我杀了人,砍了头,被抓恐怕大概率也是死刑……”
祁渊心里冷笑两声,却是不太能接受这么个结论。
怎么看,付路平都不像是真的要寻死的样子——即使杀人后自杀的情况,在执法实践当中其实也并不罕见。
“几点上的楼?”苏平接着问。
“七点,跟着那帮上班族上的电梯,一路来到顶层,撬开了天台的门,就进去了。”付路平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一宿没睡?”苏平又问。
他轻轻摇头:“没睡。后半夜走累了倒是想睡会儿,又怕一睁眼就看到你们站在我面前。
后来实在顶不住,就去公园坐了会儿,扫码弄了个支付宝打游戏,但越打越无聊,终于放下手机,天也差不多亮了。”
苏平忽然问:“为什么忽然萌生死志?”
“我也不知道。”他摊手说:“可能只是觉得无趣了吧。阿婧刚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就觉得百无聊赖,人生一片昏暗,日子完全没了盼头。
但……阿婧依旧会时不时的联系我,让我感觉到了希望,就又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赚钱。她爸妈不就嫌弃我家穷么?那我就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看,到时候我再娶阿婧,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苏平抬笔,将这些信息都迅速记录了下来。
付路平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讲述:“慢慢的,我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阿婧虽然还不时跟我联系,但多数时候都是有事才找我,而且我约她见面,她总是支支吾吾,找理由推脱……
我就猜到她大概是又找了新的男朋友,把我当成备胎了吧?我就想办法去确认这事儿,果然,她和一个男的成双入对的。
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一条舔狗的瞬间,说实话,我又是万念俱灰,但终于还是强撑着振作了起来。舔狗又怎么样?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祁渊没忍住,摸出烟又给付路平递了一根。
他其实不太能看得起这样的舔狗行为,但又有些替付路平感到不值。
“谢谢。”付路平道谢,接过烟放嘴里,身子前倾,脖子前仰,双唇也往前顶,将烟凑过去了些,让祁渊帮他点上火。
吐出口烟雾,他继续笑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虽然最终等到了阿婧和她男友分手,但……我想我应该也没机会了,毕竟犯下这等大事儿。
说实话,那会儿我脑袋真的懵的,虽然做了详细的规划,虽然杀完人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当我把阿婧送到医院,我再从医院跑出来以后,就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一幕幕,满脑子都是血红色,满耳朵都是惨叫……”
祁渊又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这倒是可以理解,杀人算是刺激性极强的事了,绝大多数凶手,在作案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应激反应,杀人的场景会在脑海当中一次次的再现。
就和看过恐怖片后容易做噩梦是一样的道理。
付路平又吐出一大口烟雾,轻轻摇头,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希望了,即使不是死刑,应当也是死缓才对吧?虽然阿婧说要嫁给我,不再顾及家人的反对,但……真的,没希望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跟着又摇摇头,说:“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想到了死吧。
这段感情,一路走下来,真的痛了,痛的累了,虽然看到了希望,但站当我鬼使神差的站在天台上的时候,真的想放弃了。”
祁渊又抿抿嘴。
真的痛了,痛的累了……
他差点没忍住唱出来。
苏平暗暗的踢了祁渊一脚,示意他集中注意力,随后又接连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无非就是补完他昨晚的行程轨迹。
随后便结束了这次审讯。
离开审讯室,走进监督室,就见荀牧几人满脸严肃,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平长叹口气,一边摸出烟,一边说道:“付路平自称不认识洛羽菓啊,也仅仅只杀了甄雄坤……你们怎么看?”
“我刚刚问过小高,他针对付路平的手机与附近基站的信息交换记录,给出了一副时间位置轨迹图。”荀牧说道:“基本上,能对得上。
但……他回到现场附近,在支队周围晃悠的时间,正好与洛羽菓的时间契合,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祁渊皱眉问道:“可,他不是已经很干脆的招了自己杀了甄雄坤的事么?按理说,要他真的杀了洛羽菓……”
“幼稚。”苏平冷笑道:“杀一人和杀两人能同日而语吗?
要说他仅仅杀了甄雄坤或许还能争取免于死刑,但要还杀了洛羽菓,那死刑概率就大多了,杀害两人,手段还残忍,哪怕现在判刑有轻量化的倾向,他也很可能无法免死,至少也是一个死缓。”
“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这种时候,我和老荀都不敢‘我觉得’,你来‘我觉得’个什么劲?破案就你觉得啊?”苏平翻个白眼。
祁渊晃晃脑袋:“可能是没睡饱,昏了神。”
“我看是你前段时间装傻装习惯了。”苏平再次翻个白眼:“闭嘴吧你,老子已经决定不走了,别给我再装模作样,看着来气。”
祁渊挠挠后脑。
荀牧轻笑两声,随后说:“我已经让图侦那边的同事,重点针对嫌疑人从小区中抱出洛羽菓尸体,以及拍到的几个他抛尸的视频进行体态、步态等同一性分析了。
他们就是专业干这个的,放心吧,如果抛尸的人当真是付路平,那他肯定跑不掉。”
苏平嗯一声,随后接着说:“其实我倾向于认为,洛羽菓也是他杀的。毕竟时间段太过巧合了,他正好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一片区域溜达,而嫌疑人的身高又恰好和他大致吻合。”
“对。”荀牧回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着实不明白他杀害洛羽菓的动机。
从你开始审讯到现在,我们也对这个付路平展开了一些外围调查,包括电话问询他的一些亲朋,暂时都没发现他和洛羽菓之间的联系。”
“而且,”松哥忽然补充一句,说道:“还有个疑点你们发现没有?洛羽菓留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的而不是付路平的……”
“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祁渊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那时候洛羽菓已经死了,他用洛羽菓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登陆qq故意误导我的?
洛羽菓那手机我见过,扫码加她q的时候见得,可以用面部识别和屏下指纹解锁。
屏下指纹嘛……我想她那手机说白了屏下指纹就是屏下摄像头,好破解的很,何况她那会儿说不定都还没脑死亡,还热乎,就算有生物识别这类的黑科技也能成功解锁。”
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问:“对了,那个差点把我给砍死的男人,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
第320章 交流
荀牧缓缓摇头,说道:“人也从医院押解回来了,这会儿小王和阿先正在审讯,暂时还是没有突破,咱们看看去?”
苏平沉思两秒,点头说:“也好。他伤的怎么样?”
“还好,不算太过严重。”荀牧说:“面部软组织挫伤,不过颧骨没啥事儿。腿上被砍的也不算太深,且没伤到大动脉,做了清创处理,例外各缝了一层之后,再打了消炎和破伤风,没啥大碍了,定时输液吃药就好。”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他身份查明没有?”
“不是本地人,刚来余桥不久,其他情况不明。”荀牧撇撇嘴:
“不考虑洛羽菓的死,他算是昨晚那桩案子中最大的疑点之一了,天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砍刀躲在衣柜里头,又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是否全程都听着付路平他们作案……”
“他家人什么的,都没联系上?”苏平挑眉。
荀牧摇头:“昨晚到现在,事情一大堆,腾不出手来,现在在弄着了,估计很快,放心吧。”
苏平嗯一声。
几人便一块往另一处审讯室走去,走到隔壁,进入监督室当中,隔着单向玻璃旁观着王兆和阿先审讯那暴徒的过程。
这家伙,似乎咬定了死活不开口的策略,虽然表情相当丰富,时不时也有些小动作暴露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就是不张开嘴,始终装傻充愣。
说实话,在线索严重不足,压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情况的前提下,对付这种人还真的怪难缠的。
想到这儿,苏平也不由得眯起双眼,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随后说道:“来,大家讨论讨论看看,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转移策略,走零口供路线吧。”祁渊思忖片刻后,说道:“查清楚他这个人,确定他的身份,了解他近期都去过哪儿,接触过谁,我想应该就能大致明确他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到时候不怕他再死不开口。”
“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跟着说:“何况看他表现,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里头肯定有鬼,他绝对也犯罪了,否则不会是这幅表现。”
松哥也忍不住说道:“甚至有可能,他也是去杀人的,只不过还没赶得上趟,就被付路平和姚婧给抢先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感情这**毛还是个抢手货?”
荀牧摊手:“有一说一,就他干的这些破鸡蛋事儿……说不定还真蛮抢手的。不一定是要杀他,但想揍他甚至想砍他的人绝对比比皆是。”
“倒也是。”苏平嘴角一扯,倒也勉强认同了这话。
有一说一,甄雄坤确实招人烦,甚至招人打,如此肆无忌惮下去,迟早要出事。
毕竟他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
能作死到现在才招来疯狂报复,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只是,他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终于被报复,下手就如此狠绝,被砍了、捅了数刀,被泼粪,被逼着吃屎,被刺瞎了眼睛,被砍下了头颅。
这时,祁渊又说:“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查过了吗?这个人,会不会是他前女友找来的?”
苏平看了他一眼,说道:“约的中午见面,她在上班,中午才能腾地出空来,等会儿你跟我过去一趟就是。”
祁渊轻轻点头。
又讨论了片刻,始终没辙,没法撬开这家伙的口,苏平只好下令暂时结束审讯,把人转移到看守所去。
后续治疗,看守所内的小门诊就能解决了。
苏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便拜托荀牧继续跟进洛羽菓遇害案,随后就拉着祁渊去了甄雄坤前女友的单位楼下。
到了地方,祁渊眨眨眼,忽然问道:“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叫啥名字来着?”
“步华,脚步的步,华丽的华。”苏平说道,随后挑眉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随后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随后他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她人不会跑了吧?”
“跑不了。”苏平淡淡的回一句,但却没解释为什么。
祁渊也没有多问,知道人跑不掉也就够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苏平便掏出手机,翻开笔记本,打了个电话,约人在楼下的奶茶店见面。
随后他忍不住摸摸自己肚子,叹口气,说:“老约人在奶茶店见面……这样下去不行啊,油肚都喝出来了。”
“噗!”祁渊没忍住笑出声,然后说:“加强锻炼不就好啦?”
“哪里有时间。”苏平叹息道:“一杯奶茶热量起码三百多大卡,糖分脂肪高点的还可能突破五百……就算按三百五算,就算我肠胃不好吸收效率就百分之八十,也得跑将近四公里才能消耗掉。”
“这么夸张?”祁渊张大了嘴。
“你果然一点都不懂健身,也不懂减脂。”苏平撇撇嘴:“我现在没条件增肌了,不然热量摄入高一点也无妨……算了,总得吃点糖,人才能快乐,偶尔喝一杯也不打紧。”
“苏队说的对哇!”祁渊立刻点头,随后忍俊不禁的笑了两声。
“笑啥?”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摆手说没有,他可不敢说忽然觉得苏平有点反差萌……
苏平撇撇嘴,没多说什么,下了车往奶茶店走去。
不一会儿,他俩便见到名身材高挑的御姐,披着风衣、踩着高跟鞋步入奶茶店中。
苏平举起手,示意她这边,同时对祁渊说道:“她就是步华了。”
祁渊挑眉:“她?不是,甄雄坤脑子有泡?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友,他还能出轨?”
苏平想了想,强行解释:“最了解男人的,始终还是男人本身,赵晗晗虽变了性,且早年还有性别认知障碍,但他本质总归还是男人。
更何况,变性加整容后的她,娇小玲珑,模样也不差,甄雄坤会被她吸引也是正常。关键他还对甄雄坤百依百顺。”
苏平这话说的很急,声音也不大,步华还没走到他便说完了,倒也没让步华听去什么。
片刻后,步华走到桌边,问道:“苏警官么?”
苏平点点头,她便直接落座,随后从口袋中翻出女士香烟,自顾自的取出一根点上,尔后说:“关于甄雄坤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表示活该,解气。”
末了,她又补充说:“他那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苏平并没表态,只问道:“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没多少。”步华嗤一声,说:“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被他的伪装迷惑,算我自己活该。”
“一点都不了解?”苏平追问。
“嗯。”步华说道:“我要对他有所了解,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奇葩?反正栽在他手上,我也认了。”
祁渊微微眯眼,心中对步华的怀疑略微多了几分。
因为他感觉,步华在刻意的撇清自己和甄雄坤的关系,故意说自己对他一点都没了解。
但,他们好歹相处了两年半时间,哪怕甄雄坤伪装的再好,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呢?
更何况,她可打了赵晗晗不止一次,闹了不止一场,折腾了两三个月才最终和甄雄坤分手。
可不像她这会儿诉说的那么淡然,那么无所谓。
祁渊都能看穿这些,苏平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没有丝毫表现,反而露出了轻笑,还安慰了她两句,说她还年轻,及时抽身就好。
步云吐口烟雾,又抬手轻撩耳边发丝,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同时似乎也在借此机会思考。
松开口,她便继续说:“我这些年被那个狗男人迷惑的太深了,以至于刚得知他出轨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他也和我解释说是在和那个女人逢场作戏……
但,他妈的他们做戏能做到床上去了?拍三级呢?不怕被平台封啊?我才终于怒不可遏,确定他真的出轨了,可又还妄想挽回这段失败的感情……”
随后,她又摇摇头,轻笑起来,自嘲着说:“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知所谓啊,那段时间的我,简直就是个泼妇,蛮不讲理的。
我打那女人干嘛呀,我该打的是甄雄坤那个混蛋!不过,那女人明知甄雄坤有女友,还死不要脸的贴上去,一样活该挨打,活该被教训!”
“咳咳!”苏平忍不住干咳两声。
他可是刑警,在他面前讲打打打的,不大妥当。
祁渊也插话说道:“女士,打人犯法的。”
“我知道,我被罚过。”步华挑眉,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开始是批评调节,估计派出所的警察也把这事儿当成了我们的私人矛盾,让我赔礼道歉也就完事儿了。
之后几次,罚的一次比一次重,但那会儿我也昏了头,不在乎,罚款就罚款,直到我最终被派出所处了行政拘留,在拘留所里,我才真正想通了,那个男人……呵,罢了,我还能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不成?”
苏平无言,也抓起奶茶喝了一口。
步华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再次抬手撩头发,尔后主动说:“你们怕是怀疑我杀了步华吧?
开玩笑,昨晚我一直在单位里加班呢,昨儿的稿子出了问题,单位那新人写的跟坨屎一样,完全没法用,我们只能加班加点,重新修改,一直改到十一点多才下班。”
说到这儿,她又立刻介绍说:“我是单位的项目责任主编,总负责一个视频号,搞动画科普的,大约一星期更新三次。”
苏平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和甄雄坤同一个平台?”
她撇撇嘴,但还是说:“嗯。这年头短视频不就那么几个平台,我们单位几个平台都有账户,而我负责的那个,恰好和甄雄坤同平台。”
说完,犹豫了一两秒钟,她又主动补充道:“先前我还不知道他出轨的事儿,还用公司的账户给他做过几次推荐,现在回想起来……呵,怪傻的。”
苏平挑眉:“公司知道吗?”
“知道,我事先就先取得了老板的同意才这么干的。”步华说:
“有一说一,咱们公司的氛围极好,老板也十分大方,甚至有同事借着公司的账号帮亲戚朋友带货,他也不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太频繁,而且提前跟他申请过就好了。当然了,擅自私用账户的话,还是会被严肃处理的。”
“噢?”祁渊收到苏平暗示,立刻接过话用诧异的语气说:“这么讲还真难得啊,我还以为全天下的老板都心黑的一批呢。”
“不至于,总还是有些好老板值得我们帮他全力拼搏的。”步华轻笑着说道。
苏平翻了翻笔记本,又问:“你个人觉得,甄雄坤的账号成绩怎么样?”
步华愣了半秒。
这问题,听起来似乎怎么都和甄雄坤被害的事儿没太大的关系。
但她还是回答道:“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具体收入就不明了了,但想来不会太多。”
回答完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平却没回话,只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导致他账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原因是什么?”
“嗯?”步华不由得颦眉,更觉莫名其妙,说:“我哪里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儿哦,大概是只知道跟风没有半点创新吧,而且实在太没有底线了,让人反感、排斥。”
“那你反感吗?”
步华又愣了半秒,眉头拧的更深了几分,但还是很快回答说道:“当然也反感啊。”
“和他交流过这个问题?”
步华再次迟疑,这回时间过得更久了些,三四秒后才说:
“交流过,但他不愿意改,一意孤行的,还拿那些精神小伙、阴兵举例,说别看他们被全网黑了,但那也是他们爆火的表现。他还说自己不在乎被夸还是被骂,能火就好了。”
“既然如此……”苏平“图穷匕见”,终于抛出本质的问题:“所谓知微见著,从他开始在网络上无下限的折腾之日起,你应该就多少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而你……竟能接受他用吃过屎的嘴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