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强行解释
步华一怔,眉心拧的更深了。
过了几秒之后,她又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至少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无法接受的大问题。男人嘛,虽然他的行为和播出的内容是比较没有下线了点,但那也是为了事业,为了赚钱。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也可以理解为我当时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总之当时我虽然不同意他这么没底线,但说实话,心里也多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感动,觉得他事业心特别强。”
“噢?”苏平挑眉。
步华则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去和他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给我的回答是说,他也想尽量多赚一点钱,这样才能‘配得上’我。
毕竟他的家境也是一般,而我家条件却还算优渥,我父母虽然并不是强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但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先前见父母的时候透露出所要的彩礼也并不少——当然,嫁妆给双倍。”
祁渊摸摸鼻子。
入行一年,第二次听到“嫁妆给双倍”的习俗了。
他也说不上这种习俗是好是坏,毕竟优缺点都有。
缺点自然是容易将女儿视作为“赔钱货”,加剧重男轻女的不良陋习;但优点也同样明显,嫁女不会演变为卖女儿,天价彩礼事件发生的概率也会小上许多。
而且这种习俗之下,基本能保证结婚的男女双方“门当户对”,位于同一阶层,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彼此三观相近,婚后生活方面也能更和谐许多才是。
但习俗,尤其是这种优缺点都很明显的习俗,话题太大,祁渊着实难以去评定。
此时步华又接着说:“我爸妈的意思其实我也了解,就是不想我婚后受委屈,不想我生活质量下滑太多,礼金与嫁妆也都明确表示都给我们,作为我们婚后的启动资金。
其他方面,我爸妈看我着实看好他,也没太苛责,早就说好了,在余桥给我们全款买个房,送一辆三十万左右的车,但他们家要出装修和金饰,总之林林总总的,想要娶我的话,连着彩礼在内恐怕一共得拿出五十万。”
祁渊差点没人住干咳出声。
娶媳妇要五十万?
他可能要单身一辈子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个例,嫁娶花费高低,说白了还是由双方家庭来决定的。
而且别看步华家里要的多,但一套全款房外加一辆三十万的车,连着相当于彩礼双倍的嫁妆,恐怕得出两百多三百万。
“这笔钱,他们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步华摇摇头:“但甄雄坤他也不想放弃,也就拼了命的赚钱,先是想方设法进了国企,接着又发现收入难以短时间内攒够钱,又咬牙辞职创业……
但最近这几年,你们知道的,是某些人疯狂割韭菜的几年,许多行业看似红红火火,朝气蓬勃,但从朝阳到夕阳历时不过一年。
他倒是没亏,毕竟投入小,他也没条件大投入,但却也没赚到钱,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当主播。
我知道他的难处,也理解他,也经常悄悄的把我的收入转给他,让他存起来攒够了钱来娶我。所以他做的那些事儿……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给他提建议,但真的没资格去嫌弃什么。”
叭叭了一大通,她终于成功掌握回了节奏,勉强将这一处小小的矛盾点给圆了过去。
不过,苏平却始终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仿佛也并不在乎主动权被步华重新掌握回去。
听她叙述完毕之后,苏平也只是淡定的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至于“吃过屎的嘴再去亲你”这种攻击性十足的话,他也没再说出口。
他只是又问道:“除却他自身无下限之外……那你是否还知道,他在街头捉弄他人的事儿?”
步华刚舒展开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承认。
几秒后,她终于点点头:“知道……”
苏平立刻再次开口,抢白道:“如果说他折腾自己顶多只是无下限,令人作呕的话……这般折腾别人,可就是道德败坏甚至违法乱纪了。如此,你都没能看清他这个人吗?”
“……”步华又一次沉默,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苏平也不着急,抓起奶茶优哉游哉的嘬了起来。
祁渊也有些看不透苏平的想法与策略了,只好学着他的模样,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步华。
在明白苏平的意思,或者收到苏平的暗示之前,他不打算开口,即使不能和苏平打配合,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又过了半晌,苏平手中奶茶都下去了三公分,步华才终于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平晃了晃奶茶杯,将它重新放回桌上,轻轻摇头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对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这话表示适当的怀疑。
原因也很简单……你给的解释无法说服我,你们好歹谈了这么些年,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还说完全不了解他的话,非但不合逻辑,也证明你对自己好不负责。
而你方才的讲述,分明表明了你其实是个理性且明事理的人,从你接受父母提出的条件,并没有居中调节压低你父母提出的彩礼金额及要求装修款,仅仅只是暗中将部分收入转给甄雄坤的事来看,你也没到为了嫁给他而昏了头的地步。
那就很奇怪了,你这么个理性、理智,考虑诸多又有家里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还对那个男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呢?”
顿了顿,他也摸出烟点上,见步华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再次说:“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你说对他毫无了解,只是推托之词。”
步华嗤一声,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你认为就认为吧,反正我真的不了解他,说破了天,不了解就是不了解,又能怎么样?”
“自然不能怎么样。”苏平轻笑,满脸不在意:“只是,如果无法证否你的作案嫌疑,我们只能不断的继续调查下去,难免对你的工作与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甚至是困扰。”
“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平轻笑:“你这话说得可真够霸道总裁的。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也方便你做好相应的准备,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步华似乎被气笑了,摇摇头,随后再次摸出女士香烟点上,抽了两口,才嘲讽的问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一片好心咯?”
苏平郑重地点头:“确实。”
“哼!”步华轻哼一声,说:“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公司里头加班,加班到深夜,你们听不懂人话吗?甄雄坤的死,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们要实在不信,那就去查啊,去我们单位随便打听。”
“不在场证明,只能说明你并未直接杀害甄雄坤,但并不能排除买凶杀人之类的可能。”苏平平静的说道:“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甄雄坤不是在深夜遇害的,而笃定是在你加班时死亡的呢?”
“警官,你这就有点硬杠了吧?”步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语气不善的说道:“怎么,你们刑警也都这么杠精的吗?还是说你们办案就全凭这杠?
再说了,你们怀疑我还要我想办法自证清白?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难道只是说着玩的?还是说你们刑警就这么霸道?”
“首先,谁主张谁举证出自于民事诉讼法,并不适用于刑事诉讼。”苏平依旧不骄不躁,语气轻松:
“因为刑事诉讼当中,多数情况下都是由我们公安收集证据,完成推理,组建完整证据链,少部分情况下由检方直接完成这一步,之后再由检方发起诉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步华别过头去。
“咱们现在,就在取证的过程当中,你有配合的义务。”苏平抬手轻敲桌面,语气终于严肃了一些。
就听他说:“此外……这也是我们‘举证’的过程,你不配合,我们便自己调查,你硬要说谁主张谁举证,也并不矛盾。”
“那随你们查好了。”步华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接着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和甄雄坤已经分手几个月了,他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统统与我无关,你们要查就差,爱咋咋地!”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站起身,掐灭烟头,垮起小包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奶茶铺。
目送她出门,祁渊才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苏平轻笑:“该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已经了解了,只是缺乏证据而已……但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接下来的工作有了具体的方向,那就都不是事儿了。”
“苏队的意思是……”祁渊试探着问道:“这个步华,当真有问题?”
“**不离十吧,只是暂时还不明确参与到了什么程度。”苏平说:“看她的表现,问题很大啊,你说她究竟在隐藏着什么呢?”
祁渊沉默,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苏平似乎也只是问这么一嘴,并不期望祁渊能回答上来。
不过几秒后,祁渊忽然问:“那个躲在衣柜里的男人,会不会和步华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现在连他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苏平撇撇嘴:“搞不好也是去要甄雄坤狗命的,也说不好只是单纯入室盗窃的,又或者干脆是甄雄坤安排了拍短视频博眼球的……他没开口,情况不明,都说不准。”
顿了顿,苏平又道:“可惜目前并不能明确对步华的怀疑,调查工作展开能采用的手段同样相当有限,否则的话,查查她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和银行流水,说不定就明确了。”
祁渊依旧沉默,依旧没有接话。
摇摇头,苏平一口气将剩下的奶茶喝完,又将已经烧到屁股的烟头掐灭,便起身说:“走了走了。”
“不去步华单位里问问?”
“问啥子?”苏平翻个白眼:“真能问得出什么来,那只能说明这个步华未免也太菜鸡了点,都没资格让咱们这么重视。”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走访工作还是得安排的,不过不是现在,等她单位下班吧,到时候再安排些兄弟进行登门走访或者电话询问,重点就问问看步华和甄雄坤的关系。”
祁渊点点头。
听苏平说的这么详细,他已经大概猜到,苏平可能要将这个走访任务交给他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
苏平说:“这事儿,由你主负责吧,晚上你清点人手,安排走访任务,完了汇总一份报告给我。”
“啊?我来啊?”他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眨眨眼睛:“可是我……我恐怕不行哎,我……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让你干你就干,干脆点,大男人的怂什么?提枪上马就是了!”苏平翻个白眼说:“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多经历经历你怎么能成长?好歹也入职一年多干了这么久了,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么?”
“呃……我怀疑你在开车……”祁渊干咳两声:“这糟糕的台词……”
苏平瞪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然后立刻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嗯。”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声走了,便当先离开奶茶铺,走向自己的车。
随后他一挑眉。
“尼玛,谁tm给我贴的罚单??”
就见他挡风玻璃的雨刷上,夹着一张白色的违法停车告知单……
他迅速走上前去,眉头紧锁。
此处明明就是个停车位,他的车好好的停在车位线里头,怎么可能违法停车?
而这时祁渊左右扫视了一眼,忽然指向一个标牌,说:“那个,苏队,看这里,好像说是为了避免交通拥堵等问题发生,这里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禁止停车……”
苏平:???
第322章 歹徒
抬起头仔细盯着标牌看了半天,苏平才黑着脸哼了一声,骂了句坑爹,随后就将告知单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再处理。
祁渊跟着他上车,系好安全带。
回到支队,荀牧立刻过来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苏平便将与步华见面的过程大致和他说了。
他也没能得出有价值的信息,只确定步华大概率有问题,同意祁渊晚上针对她的同事展开访问调查。
随后苏平便又问道:“对了,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哪方面?”荀牧反问道。
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苏平脸上的愁云也消散大半,同样露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方面’?看样子你收获还真不少……那就先从洛羽菓案开始说说吧,毕竟又是一条人命,至关重要。”
“行。”荀牧颔首,说:“图侦、痕检、技术队的兄弟共同合力,基本确定了,将洛羽菓抱出案发小区,并将其尸体抛在支队附近的嫌疑人,就是付路平无疑。”
“噢?”苏平立刻翻开笔记。
荀牧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几分,接着说道:“主要是从身高、身材以及步态方面进行的分析——虽嫌疑人足够谨慎,甚至换了帽子、衣服、鞋子等具备一定外在特征的装扮,但这些动作习惯却是难以遮掩的。
除此之外,我们留意到付路平左侧眉脚处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右眼眼白右下方有一块黄斑。
技术队就对拍摄到嫌疑人的所有监控画面,拢共四十分钟时长的视频进行逐帧拆解,从中择取出质量高、角度好的三十七帧,一一作了锐化、清晰化及降噪处理。”
听到这儿,苏平立刻伸手:“照片呢?”
“你咋猜到我把照片答应下来了的?”荀牧一呆,尔后默默拉开外套,从里头的口袋中摸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
“从这些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来,不论是眉形、眼眶特征、眼白出的黄斑还是眉脚出的暗红小痣,都足以确定这名嫌疑人就是付路平。”
苏平看了几眼照片,乐了,嘿嘿一笑,说:“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下我瞧瞧付路平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现在就打算再提审付路平么?”荀牧问道。
“先不着急,我再整理整理,争取这回一次就打死他,免得还要各种瞎折腾。”苏平说道:“洛羽菓家人呢?还没到么?”
“在支队里头呢,小松老海他们在接待着,询问情况。”荀牧说道:“我旁听了一阵子,怕是难有什么收获,她大三开始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了,也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嗯?”祁渊挑眉:“为什么?”
荀牧看向他,不由问道:“什么为什么?”
“不应该啊。”祁渊说道:“一般男生性格相对自主独立一些,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和家里主动联系了,但女生的话……按理说应该和家里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一些才对的啊。”
“谁跟你说的这些?”苏平翻个白眼:“女生就不能独立自主啦?再说这年头你们年轻人普遍不怎么爱打电话,联系大多靠秋秋微信,而这些平台大多以瞎聊为主,很少说正事儿,洛羽菓家属对她了解有限,再正常不过。”
祁渊挠挠头。
荀牧却笑道:“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嘛。我反倒觉得,从洛羽菓主动找到小祁寻求帮助,主动要小祁的秋秋号等种种表现来看,她应当并不是内向型的不爱与人交流的性格。”
苏平却皱眉:“就算这话有点道理吧,可这和她遇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万一这就是她遇害的原因呢?”荀牧摊手。
“杠,就硬杠。”苏平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这还真不是跟你杠。”荀牧说:“目前针对洛羽菓遇害一案,主要就剩两个疑点。
第一,凶手杀害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可以确认的是,绝对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她‘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这么简单。
甚至,考虑到聊天记录最后提供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所有的情况看,这段信息都不一定是她编辑的,可能出自付路平之手。”
苏平沉默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问道:“第二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离开相对最安全的宾馆而跑了出来,对吧?”
“对。”荀牧颔首说:“这两点,你们早在发现她受害的时候就提出了,尤其第二点,通过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她分明也很担心、很害怕,甚至预料到了会遭受凶手的报复,但偏偏她还是出来了,就跟送死似的。”
苏平摸出烟点上。
抽了两口,他说:“只要能解开这两个迷,哪怕付路平依旧不开口,咱们也足以零口供定他的罪。”
“用不着那么麻烦。”荀牧摊手:“你就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不怕他不招供。等他招了,不怕解不开这个迷。”
苏平抿抿嘴:“那行吧,不等了,咱歇会儿就再去提审他一次。”
顿了顿,他又问道:“其他方面的进展呢?”
荀牧又露出微笑表情,依旧还是那句:“哪方面?”
“忽然想揍你。”苏平撇撇嘴:“关于那个衣柜歹徒,查到点什么了?”
“查到点外围的线索。”荀牧摊手说:“实不相瞒,他是个鸭。”
苏平:???
“他叫谢德旭,今年二十九岁,初中学历,中专读到一半就休学了,拿了个肄业证。”荀牧说:“上学时,他成绩就一向不好,还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过几次。
中考成绩自然不用多说,最后他家花钱给他上了中专,但也始终不学好,最终辍学肄业,出了社会打拼……
说是打拼,说白了就是混,游手好闲,典型的二流子,他爸妈管教过他几次,压根就没用,甚至还被他反过来打过几次,最后实在是没辙了,就干脆放任自流,懒得管他了。”
苏平啧一声:“这就典型的小混混嘛。”
“对。”荀牧点点头,接着说:“但……他十九岁那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说是得罪了大佬,也有人说是欠高利贷还不上,总之他被人锁紧鸡笼里吊树上,吊了整整三天才被救下来,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
他家人报了警,但是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啥也没查到,但他这人却乖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和家里主动联系,但却也不会跟家里大闹了,还主动去找了个工作,在酒吧当保安。”
祁渊捏着下巴,好奇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成了鸭子了?”
“不知道,或许是环境使然吧。”荀牧一摊手,说:“有人匿名提供了一份线索,说他是鸭子,常年混迹于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酒吧当中,因为长得还行,身材不错,活儿也过得去,也还算小有名气。
我收到这份线索,就第一时间派了兄弟去核实,结果还真没错,他确实是只小有名气的鸭子。”
苏平皱眉问道:“他和甄雄坤有什么交集吗?”
“目前还没查到。”荀牧摇头说:“不过……鸭子嘛,这个群体该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比失足妇女更……艰难吧。”
苏平翻个白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荀牧却自顾自的说:“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仅仅要取悦女人,还得伺候好男人。而甄雄坤作为一个毫无下限的博主,跟谢德旭有染恐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说……”祁渊嘴角一抽:“我们还得把甄雄坤播出的那些短视频内容都看过一遍?”
“你以为呢?”苏平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知道他身份时起,就安排兄弟去看了好吗!”
荀牧叹口气:“也是苦了他们,这人播出的好些内容都很不堪入目,而且还有大量更为不堪的信息,虽然被平台给屏蔽了,他们却也还需要取证查看。
不仅如此,这人被封了好几个视频号,那些被封账号,以及其中的违禁内容,也得详细的过一遍。我也过去瞧了几眼,简直是视觉污染,令人作呕。”
苏平掐灭烟头,随后抬起手握拳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继续跟进吧……关于谢德旭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银行流水这些,查清楚了么?”
“查了。”荀牧点头。
“我艹,”苏平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别跟挤牙膏一样,老子问一句你才讲一句?干脆点一溜烟给我说完了不成吗?”
“嘿嘿,能能能,”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句,随后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两口菊花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查虽然是查了,但目前并未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唯有一点值得注意。”
“噢?”
“一笔有些‘特殊’的存款记录。”荀牧说道:“十五万元整,就在甄雄坤遇害的前三天,他前往银行柜台存了十五万元现金。”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买凶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说道:“这十五万块钱,恐怕就是‘定金’,而他之所以会拿着砍刀躲进甄雄坤家里的衣柜当中,就是为了杀他,只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而且,我们运气不错,破解了他的手机密码,查到他拍了一张照片,正是付路平和姚婧的背影,他们俩在卧室当中折磨甄雄坤。这张照片,被他发给了一个qq账户,不过他用的账户,以及对方的账户都明显是小号。
他与这个小号还有一段聊天记录,说是他请人把甄雄坤给杀了——不得不说他胆子还挺肥的,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悄悄将衣柜推开一角,拍摄照片,这要被发现了,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请人把甄雄坤杀了……”苏平皱眉。
荀牧立刻解释:“我倾向于认为他是在扯谎,目的就是为了那笔杀人款。买凶者不太可能给全款,他想要将后续的钱也拿到手的话,这么扯谎还是挺有必要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他在衣柜里听到付路平折磨甄雄坤的时候,或许就起了这些心思,甚至不惜冒险探出手机拍照。”
“有个问题。”苏平啧一声:“为什么才突破他的手机?”
“这年头想要突破手机密码可没那么容易了。”荀牧摊手:“他又坚决不肯解锁手机,技术队就只能将他指纹提取后用导电材料铸模,才最终将他的手机解锁。”
苏平撇撇嘴:“这事儿不早就该干了么,竟然还拖到中午。”
“先前不是忙得很腾不出空来么。”荀牧解释一句,接着又说:“突破手机之后,我想他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让他供出买凶者应当不难。”
“还有个问题。”祁渊忍不住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付路平是入室杀人的对吧?”
“什么意思?”苏平和荀牧异口同声的说道。
祁渊立刻解释说:“首先,显而易见的是,付路平作案时,甄雄坤在家。而另一方面,谢德旭肯定也早早的躲进了他家的衣柜当中。
换句话说,他又怎么会被人‘捷足先登’呢?这逻辑上解释不过去啊——如果他是去杀人的话,应当反过来抢在付路平之前得手才对。”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如果不是为了去杀人的话,也没法解释他十五万哪里来的,且为什么会拿着砍刀躲进衣柜当中……
而且我们入室的时候,他应当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即知晓‘有警察进入了现场’,可他却还是猛地推开衣柜,对着苏队狠狠砍下去。
这足以说明他是个狠角色,出手狠辣,甚至敢袭警、杀警,没理由说他事到临头怂了,不敢对甄雄坤出手,也足以说明,他犯的事儿非常大,大到不惜袭警也要想办法逃离现场,而非束手就擒。”
“这点我倒是没考虑到,”荀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不过……”
第323章 灵光
“可是什么?”苏平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再给老子大喘气老子掐死你!”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小祁说的也有点太过‘理想化’了点,实际情况可能会比设想的复杂很多。
比如吧,我就觉得这个谢德旭恐怕未必是不敢动手,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比如甄雄坤站在衣柜前的时候,或者他开衣柜的时候,又或者等他睡下去了……
总之他可能是自觉自己没什么把握,所以才想一击毙命吧,毕竟他十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难免紧张,心里患得患失的,不仅仅要考虑能否得手,还得考虑得手后怎么离开,怎么避免被我们查到。”
祁渊立刻表态,点头说:“是的,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苏平嗤一声:“还以为你要讲什么……得了,这些都旁枝末节,没必要去纠结,纠结也没结果。还有其他的发现没有,给我一口气说了。”
“我瞧瞧。”荀牧终于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起来,同时自嘲的说道:“歇息这么长时间,还真有点生锈了,记忆力下降的厉害。”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祁渊干咳两声,提醒道:“苏队,老翻白眼,小心得斜视啊。”
苏平:???
“噗嗤!”荀牧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又立刻转移话题,说:“啊对了,还有一点,关于洛羽菓的。”
“噢?”苏平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问道:“怎么说?”
“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还有工作情况等,发现有点奇怪。”荀牧说道:“首先她无业,而且我们调查取证过,并非是自由职业等等情况,就是明明白白的无业。
其次,在无业,且并不怎么与父母联系,父母也未给她打钱的情况下,她每个月还有一万三到一万五的进账,每月消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
苏平摸摸下巴,问道:“网贷?”
“欠债也有,但不算太夸张,已查明的欠款大概两万不到吧,就花呗和白条,还有两张信用卡,我个人觉得算比较少的了。”
祁渊揉揉眉心,片刻后便说道:“那是被包养了吧?”
荀牧摊手。
苏平则直接的多,问道:“给她转账的人,查明了么?”
“没,一样给的是现金,而她每个月十号到十二号之间会去存一次款,每次万把款钱。”荀牧说道:“购买的物品清单,以彩妆、包包、衣服鞋子这一类居多,占了消费大头,但各种情趣用品的花费也不少。”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且洛羽菓并非她的原名,她原名叫洛锐儿,读大学时才改的名字。而且自打大三起,她银行流水就暴增了,完全超出大学生应有的水平。”
祁渊忍不住说:“怪不得她不愿意和家里联系,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儿有些抬不起头来吧?心虚?
我就说嘛,她性格还算比较开朗,瞧上去也慢乖巧的,不应该和家里联系这么少。”
苏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荀牧,吐槽道:“你脑袋恐怕是真的生锈了,小祁刚提到这点,你都没想起这条线索来。”
“咳咳,”荀牧尴尬的咳了起来,讪讪的笑两声,接着立刻转移话题说:“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洛羽菓就是因此而死的?”
“废话!这指不定就是她的死因啊。”苏平翻个白眼:“不然,要这条线索无关紧要,我怼你干嘛?”
“你怼我还需要理由?”荀牧撇撇嘴:“不是早就成习惯了吗?”
“倒也是。”苏平倒是干脆大方的点点头。
荀牧嘴角一扯。
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随后两人目光迅速扫了过来。
他脖子一缩,赶忙转移话题,问道:“荀队、苏队,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洛羽菓被甄雄坤包养了……”
“不会。”荀牧立刻摇头,说:“从甄雄坤的流水看,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惨,尤其另外开了个秘密账号,分享他和‘变性人’赵晗晗的日常生活,更是赚了不少钱,但开销也大,没余力再去包养洛羽菓。”
“……”苏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日你!你tm到底给老子隐瞒了多少线索?”
“咳咳……”荀牧将笔记本递给苏平,说:“不然你自己看?”
苏平哼一声,立刻劈手夺过本子,接着脸又一黑:“你他妈写的什么鸡儿?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嘿嘿嘿。”荀牧讪笑两声,看了祁渊一眼。
两人忽的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将本子扔回给荀牧,苏平又抬手捏起自己指关节来,劈啪作响。
“说吧。”
荀牧润润嗓子,立刻道:“据调查,这个甄雄坤啊,名下的账户不少,还用父母身份证‘多开’,其中既有无底线无道德的,但也有不少挺正经向正能量的,几个账户的视频刷下来,我都怕他得精分。”
苏平双眼微眯,身上忽的流露出了些许“杀气”。
这下连荀牧都缩了脖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呃……又怎么了?”
“你刚不是说,视频太多没来得及看吗?”苏平语气听起来相当危险:“怎么?逗我好玩?什么时候了,玩?拿案情来开玩笑?能不能认真点?还是你休息这么久休息坏了?心野了收不回来?”
“咳咳,”荀牧别过头去,面色赧然:“咳咳,我承认放松了太久,今儿讲述是没点逻辑,我会尽快重新适应……
至于视频这个,确实没有刷完,甚至那么多兄弟加班加点也只刷了很少的一部分,不过我刚说的这点也不是要刷完才能得出结论吧?”
苏平哼一声:“行了,严肃点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喜欢开玩笑。”
“是是是,”荀牧赶紧应道,随后说:“总而言之,诸多平台,多个账户的多个视频加起来,其实甄雄坤的收入还算客观,月均过两万,其中大头都是他和赵晗晗的日常所贡献的,每个月都能有万多块钱。
偶尔,他能接到一些广告,虽然并不定期,不可控制,但全部算起来,他去年五月至今,十八个月的时间,总收入在一百七十万以上。”
“一百七十万?”苏平有些诧异:“竟然……这么高?”
“主要还是他与赵晗晗的视频真正抓住了眼球。”荀牧说道:“而且有几大笔收入,都是八万十万这样子的。另外前半年,因为疫情,短视频这块迎来了一波流量**,不少人吃到了红利。”
祁渊又纳闷了,问:“既然如此,他还守着那几个无下限的视频账户干什么?不怕其反效果反而掉粉么?专攻分享他与赵晗晗生活的视频不就好了?”
“不清楚。”荀牧摇头道:“但看他这个人,行为都具备相当明显的目的性,我想或许另有原因吧。”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清楚,缺了一些重要线索。
接着荀牧说:“这些钱,除却一些必要的花费之外,绝大多数都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目前里头存款有一百五十七万。
加上其它的花费,基本与总收入对得上,所以说不太可能是他包养的洛羽菓。”
祁渊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计算了几笔后,抿抿嘴说:“算起来的话……已经差不多快达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了吧?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分了,并不能走到最后一步……一百八十多万啊,赚了这么多,存下了一百五十七万,仅仅只花了三十万可能还不到,还得扣去拍摄成本什么的……确实怪不容易。”
“等等。”苏平皱眉,终于抓住了那抹灵光:“存款……是了,存款。”
但说到一半,那抹灵光又忽的消散,让他眉头拧的更深了些:“我刚想到了什么来着?”
荀牧也眯起眼,看向祁渊:“小祁,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祁渊则挠挠头道:“我说他快存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呃不对,我想岔了,两百万是步华家差不多要拿出来的,他们家应该拿个五十万上下就够了,甄雄坤要想娶步华的话,彩礼、装修乃至家电等等都能拿出手。”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他忽然说:“查清楚甄雄坤每笔收入的来源,如果是广告费,也得与具体的广告及拨款公司一一对应上。如果是个人转账的话,也得将对应个人查明白。
另外,继续围绕洛羽菓展开调查,一定要搞清楚她与谁关系密切,时常出入什么场所,或者谁时常私下里过来与她见面,务必弄明白她的经济来源。”
“明白。”荀牧颔首说道:“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靠谱吗?”苏平瞥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窘,然后立刻拍着胸膛说道:“放一百个心!绝对靠谱!”
“嗯。”苏平颔首,起身,又看向祁渊:“小祁,跟我去一趟看守所,提审付路平、谢德旭。”
“都由咱们提审么?”祁渊问道。
“对。”苏平颔首,接着说:“可能持续时间比较长。要六点前没法结束的话……老荀,你另外安排人负责走访步华的同事及亲朋。”
“成,包在我身上。”
苏平嗯一声,直接出了办公室,祁渊也赶忙对荀牧说道:“那,荀队我先走了。”
“去吧。”荀牧摆摆手,说:“看着他点,这段时间支队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脾气难免比较暴躁,你也还得多担待担待。”
“行,荀队放心。”祁渊说道,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对了荀队,你是不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培养苏队啊?”
“什么培养,他可是我师父,哪有徒弟培养师父的道理。”荀牧笑道,接着又说:“不过……确实得让他习惯挑起支队大梁才行。
我的病你知道,虽然目前看预后还好,但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虽然很不甘心,但如果真要再发,我恐怕也只能退居幕后了,整个支队,也只合适交给他。
实话实说,抢了他的位置,我一直很心虚,也是我的心病之一……”
“荀队。”祁渊立刻说:“苏队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他不在意是他的事儿。”荀牧抿抿嘴,说:“但我不能不在意。就像借钱,债主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还。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点,最终的任命结果我说了也不算,只能说尽量跑动跑动了。”
祁渊叹口气:“有时候,真的羡慕你和苏队的战友情。”
荀牧哈哈一笑,又说:“对了,老苏打算退居幕后,你们一个个倒是不舍的很,咋,我向你表露打算,你竟然都不挽留挽留?”
“呃……”祁渊嘴角一抽,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立刻说:“这性质不一样的,苏队是迷茫了,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但荀队你如果真的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我们强留那就反而不道德了。”
“你小子。”荀牧失笑摇头。
祁渊又说:“我们当然也舍不得荀队你,所以……荀队,一定要安心养病调理好身体才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苏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老子撒了泡尿还不出来?偷晴呐?”
“咳咳,”祁渊瞬间被呛住,赶忙说:“来了!”
“嘿你个老小子,催什么催?”荀牧却不爽道:“咋了,我把小祁留下谈谈心,你还吃醋了不成?”
“吃你个鬼!”苏平哼一声,面色不善:“早觉得你俩不对劲,又背着我悄摸摸的鼓捣什么鬼主意?”
“没有的事儿。”祁渊立刻跑了出去,转移话题:“苏队,咱们走吧,审讯怕是得废不少功夫呢!”
苏平撇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车钥匙掏出来扔给祁渊,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整理下资料,十分钟就来。等会你开车,路上我要再收拾收拾思路。”
“得嘞!”祁渊嘿嘿笑句,一溜烟儿便跑了。
第324章 指证
看守所,审讯室。
苏平习惯性的点上烟,看向谢德旭。
在看守所里待了小半日,他似乎也放松了一小点儿,脸也不再紧绷着,看苏平点烟,还呵呵笑道:“警官,给我也来一根呗?”
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将刚抽了一口的烟递给他,自己重新点上。
他用嘴叼上,又嘿嘿笑了起来,接着说:“警官,真的,我啥也没干,你也别多问了,没干过的事儿,我是不会回答的。
硬要说,无非就是砍你没砍成呗。这叫啥?故意伤害未遂?你们就这么判好了,我认。干过的事儿我都认,没干过的你们就别寻思着往我头上扣了,成不?”
“干过的事儿,你都认?”苏平冷笑起来:“那……你那十五万现金,怎么来的?开小号与‘雇主’确认,发了张照片过去的事儿,怎么解释?”
谢德旭脸色骤变。
早先,苏平旁观谢德旭受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其实特别差,只不过是坚持咬紧牙关不松口,不吭声,不说话,才显得有些难缠。
所以他不打算在谢德旭身上多浪费时间,决定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冤枉!”他的表现也没超出预料,立刻嚷嚷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你们休想诈我!我说过,没承认的事我绝对不会……”
苏平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谢德旭的手机。
谢德旭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一般,说到一半的话立刻中断了。
随后苏平又翻出一叠调查报告,是打印出来的关于谢德旭小号与雇主小号聊天的详细截图。
“这些记录,都出自于你的手机。而且你拍的照片,从视角判断,就是你从衣柜中探出一条缝隙而拍摄的。”苏平冷笑两声,说:“来,继续狡辩,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这……”谢德旭哑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渊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果断扮红脸,说:“谢德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相信不用我们多说了,劝你还是招供吧,争取立功,也好争取个从宽处理。
本质上来说,你虽接受了财物且试图杀人,但毕竟没成功,从结果与过程论算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未遂,量刑不会太重,可也绝对轻不了,具体怎么判处,很大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表现。
再跟你说句实话,你伤害的对象是咱们的苏队,苏队也算做当事人,他的态度,同样也能决定你的量刑,你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
苏平微微皱眉,斜了祁渊一眼,祁渊立刻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谢德旭却不知其具体意思,反而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苏平要从重惩处他。
毕竟……
他故意伤害未遂的另一对象,是刑警,且当时正在勘察现场,他的行为属于严重的袭警、妨害公务,就是被当场毙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此时他就在自己吓自己,险些吓出半条命来。
于是谢德旭再不敢迟疑,立刻开口说:“招!我都招了!”
苏平都惊愕了半秒,然后迅速眨下眼睛,沉声哼了一声:“说!”
“我承认,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是有人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让我去要甄雄坤的狗命!”谢德旭说:“而且,她还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谢德旭家的,我试了下发现还真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着钥匙……”
说到这儿,他又着急忙慌的补充说:“女的,她是女的,我不知道名字,个子……挺高?反正在女生中很高,身材也特别好,年轻、好看,在我接待过的客人里算是相当出众的,呃……咳咳咳!”
“客人?”祁渊挑眉。
他当然知道谢德旭是做什么的,口中所说的客人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有些意外。
倒不至于客人这两个字,苏平他们早就推测过,结合谢德旭的“职业”,买凶者能找到他,倒确实很可能是他的客人。
关键在于,谢德旭描述的这位客人,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容貌靓丽,年轻好看,与甄雄坤有仇且还有甄雄坤家的钥匙,同时还有钱,条件优渥……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步华。
步华便是这个买凶杀人者?
而且她还嫖过?
谢德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啊。相信你们都查到我是干什么的了吧?
害,好些外行人满嘴骚话,说什么羡慕我们,但要知道咱们的客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啊,七老八十的,大腹便便的,衣服一脱,身上挂着一圈圈轮胎似的肥肉,很惨的好吗,倒胃口的很!
像那妞儿那样的,说实话,太难得了,可遇而不可求的。想想也很正常,她们那样的条件,想约什么样儿的约不到啊,干嘛要花钱来找我们,我们倒贴钱还差不多。
就是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我对她印象特别深刻,那脸蛋,那身材,那腿那……”
“够了。”苏平皱眉,出声打断他的讲述,又道:“你们两个,交易过几次?”
“六次。”谢德旭老老实实的说道,并补充说:“第一次是在四月份,具体日期记不清了,当时她喝了不少酒,然后点了我……我能感觉出来她心里有气,似乎是想撒气?
反正我的经验告诉我,她或许跟她男人闹别扭了,无外乎她男人搞外遇了呗,气又气不过,办法也么得,就用这种法子报复。嘿,她还拍了照录了视频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男人看。”
祁渊诧异:“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
“见的多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他摆摆手,接着又唏嘘不已的说:“这种姑娘,傻的很啊,报复能有什么用?再说了,用这种事儿报复?本来有理都没理了……
要我说,出轨这种事儿就没法原谅,没结婚就尽早分手,结婚了就想办法收集证据找个好律师争取让对方净身出户,她也出轨一波这算什么事儿?傻,就真的傻,脑壳被人锤了吧。”
苏平呵一声:“你看的倒挺透彻。”
“也就是身在局外。”谢德旭竟然回道:“好些人呐,就是看不开,无法原谅对方出轨的事儿,又舍不得一刀两断了——当然,我刚说过啊,出轨的事儿也不能原谅。”
“行了,言归正传。”苏平平淡的说道:“最后一次见面,什么时候?”
“四天前还是三天前吧,”谢德旭想了想,说道:“完事后她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傍上富婆了,结果她说,让我帮她杀个人。”
祁渊啧一声,问道:“让你帮你就当真同意了?”
“没,我犹豫了挺久。”谢德旭轻叹口气,说:“毕竟是杀人的事儿,我也怂,但她说完事后再给我三十五万,一共五十万……
五十万块钱啊,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够我回家起一套房子,再开个麻将馆从此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不用再忍着恶心去伺候那些……咳咳。”
“五十万,不惜冒着搭上自己命的风险去杀人?”苏平声音冷了几分。
谢德旭别过头去,有些怂巴巴的说:“警官,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可真的不容易,五十万别说让我帮杀人,就是叫我去顶杀人罪我都乐意了,我这贱命一条,能换点现钱也是好的。
早些年的时候,我太不懂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妈。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彻底毁了,看不到半点希望,干这行现在还可以,再过些日子老了,或者得了什么病,害……
就这样吧,攒些钱,留着给爹妈养老,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被你们抓了,我也还寻思着咬牙硬撑下去,说不定那小妞儿有良心,主动把尾款补上了?
也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怕死,还是怕坐十几年牢,而且我自己也想明白了,那妞怕也是不会再给钱了,手上这十五万还算是赃款,你们是肯定不会给我爸妈的。
反正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你们也都查明白了,还不如招供争取少判个几年,就算及时止损咯。”
祁渊嘴角一抽。
这个谢德旭……
还真是满口骚话。
苏平都有些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了。
于是他敲敲桌子,示意谢德旭不要跑题,言归正传。
“咳咳,”谢德旭干咳两声,接着说:
“那妞还跟我说了,她给我钥匙,让我摸进家里去躲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甄雄坤给咔嚓了,然后立刻跑路,刀子和钥匙都丢大海里,没人能找到。我和他也没有往来,你们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另外,那小妞还告诉我说,甄雄坤家里有一堆监控,我进去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监控拆了,角角落落看仔细,插座里都不能放过,否则我被拍到那也是凉凉,最好再戴上帽子口罩,这样就算有遗漏也不会直接被拍到脸。
除此之外,还有附近的监控探头分布,她给我设计了一条路,那么走不至于被摄像头给拍到。
她还说,甄雄坤中午都不在家,叫我中午的时候就先去,在门外先把电闸拉了,再进去拆监控,然后再把电闸给拉回去。”
苏平撇撇嘴,暗道一声怪不得,在甄雄坤家里完全没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桩案子侦破起来还能更简单许多。
祁渊则皱眉问道:“那些监控,你都藏哪儿了?”
“没藏,我带楼下扔垃圾桶里了。”谢德旭说道:“连着内存卡啥的,都一块儿给扔了。我就怕到时候杀完人一紧张东西忘记在现场了。”
苏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别说,他们计划的还挺全面,要不出意外的话,本案确实难查。如果凶手计划杀人已有相当时间,刻意屯了不少现金,或者找到一些店面“套现”,就更难抓住线索了。
至于凶手……
应该就是步华了吧?
毕竟……
谢德旭说:“我寻思着啊,这小妞挺傻的——她对那个甄雄坤这么了解,我估计甄雄坤就该是她男人了吧?
她确实傻,不能处就不能处呗,何必要杀人?这要计划成功了,她也得损失五十万;要计划失败了,指不定把自己搭进去。”
苏平默默从口袋中翻出一叠照片,递给谢德旭,说:“你瞧瞧,这里头有没有你说的那名女子。”
祁渊一呆。
苏平连这玩意儿都准备好了?
他怕不是在确定谢德旭收钱杀人后,就认定步华是买凶者了吧……
而片刻后就见谢德旭从中抽出一张照片,反过来对着苏平和祁渊,说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祁渊干咳两声,尼玛,差点跟着唱出来。
苏平也跟着咳了声,润润嗓子,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好歹处过六晚,我又不是什么拔雕无情的男人,哪能不认识她啊?”谢德旭笃定的说:“刚就和你们讲了,非但能认出来,印象还特别深刻……可惜了啊,多好一姑娘,唉!”
祁渊忍不住再追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
“不知道。”谢德旭连连摇头:“除非客人主动说,否则我们不打探客人的身份,收钱办事,完事谁也别认识谁,碰着了都不打招呼,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这行当,比起能算半个同行的那些女孩子还更见不得人一点,许多客人很忌讳这事儿被发现的,甚至有不少,玩的时候玩的嗨了,给完钱就翻脸不认人。”
苏平了然,抓起对讲机,立刻说道:“呼叫老荀,收到回复。”
“收到。”荀牧回一句,接着说:“我这儿都远程看着呢,放心吧,这就下令,让人把步华拘回来!”
“妥。”苏平回一句,便将对讲机放回桌上。
随后,苏平抬眼看向谢德旭,问道:“都招完了?”
“呃……这个……”谢德旭抿抿嘴,支吾片刻,说:“应该……都招完了吧?”
“应该?”苏平双眼微眯,面色不善。
“咳咳,警官,那个,我也不确定不是。”谢德旭赶忙解释:“要不这样子,您在问问,您问我答?”
第325章 招供
苏平也不客气,从头到尾,但凡觉得存疑、不确定的,都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谢德旭倒也算配合,一五一十的回答。
但审讯是个耗时间的活,即使谢德旭这么配合,一问一答下来,也过了许久。
末了,苏平看了祁渊一眼,以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过也只是例行询问,毕竟在苏平看来,自己问的已经相当全面了,理论上,应当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才是。
他这次倒没被打脸,祁渊皱眉思忖一阵,还是摇头,表示没有。
于是苏平便干脆结束这次审讯,有民警进来将谢德旭带了下去。
随后,祁渊又抿抿嘴,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疏漏……”
“日您!”苏平忍不住骂了声:“成天就知道马后炮,刚刚怎么不给老子说清楚?现在才来跟我讲有疏漏?”
“主要我仔细寻思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祁渊无奈的说:“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而且也不能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边。”
“成吧。”苏平轻叹口气,然后抓起对讲机,调整了下频率后,说:“劳烦把付路平带进来。”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再次调频,接入到支队的公共频段,问道:“老荀老荀,步华那边怎么样了?”
“刚带回支队,我还没来得及去审。”荀牧很快回答,并问道:“你说,我是直接同步展开审讯,还是晾她一小会儿?”
“随你,都行。”
“成吧,那我再琢磨琢磨。”荀牧回道,尔后不再说话。
苏平也将对讲机重新放回桌面。
不一会儿,付路平便被带进了审讯室当中,民警将挡板放下锁好,又将他的双手铐在桌面,对苏平和祁渊敬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警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就见他呵呵笑道:“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啊。”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开朗,很具感染力。
但苏平脸色却是一黑,哼了一声,严肃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是是是。”付路平连连点头,倒真收敛了笑容,但嘴角明显还带有些许笑意。
看上去,他是真的洒脱。
祁渊微微皱眉,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说,付路平之前很可能真的看开了,甚至有了求死之心,这会儿显得很无所谓倒也正常。
可分明,在得知姚婧重伤,大概率瘫痪之后,他就又有了新的寄托,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这股动力转化为求生欲,加上他想照顾姚婧,那么此时这种求生,求减刑的意愿,就应当化作一种羁绊,让他难免患得患失才是。
祁渊虽然并未研究过心理学,但犯罪心理学也有涉猎,对人的心理也算略知一二,加上这一年来也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罪犯,自认为不应该对这种心理把握错误才是。
除非……
他其实真的已经看开,放下了对姚婧的那份有些偏执的感情,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宽慰姚婧的话,看在往日的份上,给姚婧一点求生欲而已。
这倒是挺可能,何况付路平刑期再怎么也短不到哪儿去,同时如果甄雄坤家属同时提出民事赔偿的话,他的那点积蓄还会被强制赔偿给甄雄坤家属,不论是从时间,还是从钱的角度上说,照顾姚婧都无从谈起。
何况……
其实监狱管治疗,当然不保证治好。
想到这儿,祁渊恍然,不过他也并未表示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苏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状态的异样,不过同样没有表示。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怎么了警官,又有什么线索,需要找我确定的吗?”
苏平抬手敲敲桌面,淡然的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认识洛羽菓么?”
“不认识。”他立刻摇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了,这么特殊的名字,我肯定印象深刻。”
苏平又摸出一叠照片,递给他。
他迅速看了一遍,还是摇头,表示上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统统都没有见过。
苏平终于冷笑起来:“不认识,没见过?人都杀了,还能没见过?”
“警官,”付路平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就讲过了,我只杀了甄雄坤一个人。这事儿我认,但你们要说……”
这话和先前谢德旭说的大差不离。
而苏平也没耐性等他说完,当即便直接打断他,并再次取出一叠照片,同样递给他,冷冷的问:“你看看这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付路平瞅了几眼,立刻摇头说:“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吧?说笑了说笑了,我昨晚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可完全……”
“得了吧,多准备一套衣服帽子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苏平翻个白眼,再次打断他,说:“我们做了详细的步态分析,并对你露在外的的眉毛、眼睛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可以百分百确定,你就是杀害洛羽菓的凶手。”
付路平头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但还是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需要我提示的更详细一些吗?”苏平冷笑:“你眉脚处的痣,眼睛上的黄斑,这些信息够不够?”
“……”付路平低下头。
苏平继续说:“事实上,你招不招已经无所谓了,现有的这些证据已然足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足够零口供定你的罪!现在来找你,不过是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立功的机会,你要自己不把握……”
“呵呵,”话没听完,付路平便自嘲的笑了起来,尔后摇摇头,说:“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能瞒过一条命去,却没想到还是在细节方面出了差错……早知道,我就该戴一副墨镜,再故意瘸个腿的。”
苏平眉心骤然拧起。
瘸腿……
是无心之语,还是在嘲讽他?
祁渊同样变了脸色,赶忙看向苏平。
这算是苏平的心病之一了,别看平常时候表现的似乎挺洒脱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一向在意的很。
而这时付路平又继续说道:“行吧,事已至此,确实再否认再狡辩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承认,她也是我杀的,只是担心手上两条人命的话,我被判死刑的概率会大不少……
有那么一阵子,我确实不想活了,这没错,但和阿婧通过视频之后,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也不想死,而且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开了,我的人生,没必要全耗在她身上,应该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追求。
就算不为自己活吧,除了阿婧以外,我还有父母,还有别的亲人,这些年不顾一切,眼里只有她……确实挺对不起自己家人的。
呵呵,我这应该也算是大彻大悟了吧?这么多年过去,可终于想通了。或许是在产生死志的时候,我才终于能真正理性的分析我和阿婧之间的感情……才在和她视频后,想通这一切。”
轻轻一笑,他又补充道:“现在的我……说实话,其实挺洒脱的,我虽然不想死了,但其实也并不在乎会被判多少年,长点短点,区别不大。当然,要能短些总归还是好的。”
苏平眉心展开了些。
说起来,这付路平倒还算识时务。
那么……
苏平又问道:“你和洛羽菓,有什么仇怨?”
“无仇无怨。”付路平摇头说。
“无仇无怨你就杀了她?”苏平双眼瞪得滚圆。
“受人之托。”付路平不由得叹口气,说:“五十万,买洛羽菓的命,我只要将她杀了,那人会负责把洛羽菓叫出来然后给我位置。”
“那人?”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接着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付路平说道:“听声音应该是女的,不过她好像用了变声器?反正声音听着不太自然,所以我也不好说。”
“你们没见过面?”
“见了。”付路平抿抿嘴,道:“不过见面时她没说话,只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打那个电话过去,接着就走开了。我本想直接将纸条扔掉,但寻思一阵子,左右无事,打打也无妨。”
不等苏平发问,他又接着补充道:“她当时也是带着口罩帽子,穿着黑色的大风衣,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了,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反正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保密意识倒是相当强烈。”
苏平若有所思。
这又蹦出了个神秘女子?
啥情况?
这桩案子的波折未免也太多了点儿吧?
而祁渊则忽然问:“对了,那个女人,多高?”
“目测,一米七吧?在女生当中算比较高的了。”付路平回忆一阵,便说道:“而且应当超过了一米七,可能有个一米七二七三的模样,而且还没穿高跟鞋。但总归是没见过面,让我认我恐怕也难认出来。”
“没穿高跟鞋,一米七多,女的,能拿出五十万……”祁渊却嘀咕起来:“而且又是五十万……”
苏平也立刻皱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会……这么巧吧?
又是步华?
而且,步华和洛羽菓又有什么矛盾?她为什么要买洛羽菓的命?
当然,这个“她”是否成立,还不确定,付路平也说了,她打电话时很可能开着变声器。
这年头的变声器,啧啧啧。
这时候,付路平又继续说:“通了电话之后,她就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杀个人,我当时以为她开玩笑呢,结果她又说,我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再多一条也无所谓……”
叹了几口气,付路平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寻死的想法呢,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我没忍住,开始四下搜寻起来,但她似乎已经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她,只得顺着她的话再三试探,最终确定她并不是在诓我——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我和阿婧在甄雄坤家……”
祁渊忍不住抬手扶额。
基本实锤了。
买凶杀害洛羽菓的,竟然也是姚婧。
同时付路平接着讲述:“最终,我俩达成一致,她出五十万,先给十万定金,让我去指定地点拿——是一堆灌木,她心也真的挺大,就不怕被别人给拿走了……
拿到那钱,我犹豫好一阵,最终把这些钱都存入了我妈的账户,并且给我妈发了条信息,说我这些钱是我这些年赚来的老婆本,让她帮我存着。
我卡里的钱,暂时没动,我寻思着,阿婧治伤可能还要点钱,有条件的话我还可以送过去——何况用了阿婧卡里的钱,我也得打回去才是……呵呵,到了那会儿,我满脑子依然是阿婧阿婧的。”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便又将杀害洛羽菓的具体过程交代了。
简单说,就是他翻墙去目标小区等着,并行踩点,选择一监控死角告诉雇主,随后“雇主”将洛羽菓约出来,他将洛羽菓杀害后,抱着离开。
洛羽菓的名字,也是凶手告诉他的。
同时他没忍住立刻捡起洛羽菓掉在地上的手机,用洛羽菓的指纹解锁,结果发现了她和祁渊的聊天记录。
“当时……”他轻叹口气,说:“潜意识里,我对抢了阿婧的许艾还是心有怨气吧,毕竟算是情敌嘛,就没忍住把用洛羽菓的手机,继续给这位祁警官发了信息并附上许艾的电话号码。”
祁渊再次抬手扶额。
说实话,在侦查初期,他们确实被这条线索迷惑了。
若非许艾始终没有直接作案的条件,通话记录也一切正常,说不定他们已经将许艾给拘了起来。
不过,凃仲鑫对死亡时间的推断也没有错,付路平杀害洛羽菓后,立刻就给祁渊发了这条信息,算上编辑时间,误差也就在一两分钟。
尸检不是买电影票,时间上总难免有些许误差的。
“做完这些,我可能有些心虚,也可能……心里多少有些狂野,想对你们挑衅一二吧。”付路平别过头去,说:“我决定抛尸,而且在逛了一两分钟之后,就抛尸在了你们支队边上。”
苏平脸色更黑了几分。
第326章 天真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
步华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叹息道:“果然,想要完美脱罪,终究还是奢望么?”
荀牧无言,静静的看着她。
她又自己叨叨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谨慎,足够小心,没留什么破绽了,结果……其实我能接受被你们查到,可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叨叨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一阵子,说什么我太难了,我太惨了之类的话,又好一阵吐槽,说甄雄坤如何如何。
这与她“女强人”、“职场精英”的人设,似乎有些不符,她仿佛化身为了祥林嫂,在那不停的嘀嘀咕咕。
或许,她坚强、冷静、机关算尽的背后,也承担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压力吧。
这也让荀牧有些感慨。
一方面,好久没参与到审讯工作当中了;另一方面,即使往前推,这样絮絮叨叨式的嫌疑人,也已经好久没碰到了。
尤其这样,前一秒还镇定自若,但得知谢德旭已经招供一切并指证出她的照片之后,又陷入另一个极端的嫌疑人。
上一次碰见的时候,祁渊似乎尚未入职。
祁渊……
大病一场,心态老了,荀牧也开始时常不自觉的回忆从前。
这时,步华又问:“今天中午,那位苏警官对我说的话,现在还在我耳边萦绕……想来那时你们就已经锁定我了吧?可笑我还在那想方设法的狡辩,又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荀牧依旧没有回复,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终于,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完之后,可算回归正题,说道:“行吧,事已至此,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好了。我承认,甄雄坤和洛羽菓,都是我雇人杀的,他俩死有余辜!”
荀牧一愣。
洛……洛羽菓?
那姑娘也是步华雇人杀的??
苏平审讯付路平的过程,荀牧并未看到,因此尚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他好歹也是从警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不会表现分毫出来,只是终于开了口,语无波澜的说道:“动机?”
“还要什么动机,情感纠葛呗。”步华别过头去,说:“甄雄坤和赵晗晗搞到一块去,这事儿我老早就知道了,甚至……我同意他这么做。”
荀牧:???
作为老刑警,虽然许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步华同意甄雄坤这么做,应当是为了钱。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为了钱能够容忍甚至同意男人“出轨”,与赵晗晗搞到一块去,但却又因为情感纠葛为花大价钱雇凶杀人?
都说人心复杂,但荀牧觉着,步华这心思更是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程度了。
“唉,”步华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他和赵晗晗其实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而且赵晗晗作为变性人,本质上就是个男人,他与赵晗晗瞎搅和,在我眼中就和‘挊’没啥区别。”
荀牧嘴角抽搐,内心连连吐槽,城会玩。
只能说,一旦人选择了自我欺骗,当真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又或者,步华的三观就是这么奇葩……
步华又接着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我知道,他想娶我并不容易,忍着恶心去做这些事儿去赚钱,也恰恰是有担当的表现,否则他就该直接放弃了。”
“……”荀牧想翻白眼,顺便问一句,孩砸,你怎么知道他是恶心还是乐在其中?
那些无底线的折腾自己的活计或许真的恶心、难受,但折腾他人、接头恶搞以及和赵晗晗“逢场作戏”……
他应该嗨得很吧。
毕竟又不是要娶赵晗晗,加上赵晗晗人也漂亮,性格温柔内敛,身材也极好,许多人恐怕都乐在其中。
当然应该也有许多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此时,步华又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所以我理解、同意甚至支持他去和赵晗晗逢场作戏。他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而打拼,我都不理解他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荀牧抖了抖腿。
但紧跟着,他又想到甄雄坤的存款,对比他这一年半以来的收入……
或许,甄雄坤还真像步华想的那样,心心念念都是结婚,与赵晗晗确实是逢场作戏。
如果是这般,只能说这对男女的三观还真蛮契合。
天生一对。
不,不对……
甄雄坤分明早就攒够了钱,甚至还远远超过“要求”,却并未提婚约,这里头,恐怕还另有隐情。
荀牧也不急着表态,只未置可否的接了几句话,并问道:“所以所谓的打小三之类的戏码……也是和他商量好的?”
步华轻轻点头,并不否认。
“分手也是?”荀牧皱眉。
步华再次颔首,说:“打‘小三’的视频第一次反响还比较强烈,但变现不多,之后闹得多了效果还递减,就想闹一出分手。”
“啧!”荀牧啧一声,纳闷道:“你就不怕你爸妈看到这些视频,更不赞同你和甄雄坤在一起了?”
“不怕,他们不看这些,他们的圈子也并不刷这些内容,接触不到的。”步华说到:“更何况,真要被他们发现了,我也会像他们好好解释,相信他们会理解。”
荀牧忽然理解苏平最近为什么这么爱翻白眼了,他这会儿也想翻。
这女人,强势、高冷、机关算尽的背后,竟然如此天真。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不过听到现在,他也基本明白了步华、甄雄坤与赵晗晗的“感情脉络”了。
怪不得甄雄坤和赵晗晗已“搅和”在一起这么久,步华才发现真相。也怪不得她上演了好几次“打小三”的戏码,才终于分手。
翻翻笔记本,荀牧又道:“话说回来……甄雄坤和赵晗晗搅和到一块,你心里也不舒服吧?所以你才找了谢德旭?”
步华脸色微变,苍白了几分:“他连这事也跟你们招了?该死的,这个混蛋……”
荀牧见状,轻笑两声,立刻接着问道:“另外,既然你说是演戏,理解甄雄坤的行为,和他也是假分手,还又为什么要买凶杀人?
而且……这一切和洛羽菓,又有什么关系?
第327章 脉络
步华微微抿唇,脑袋扭朝一边,说道:“刚不是说了吗,情感纠葛。”
荀牧又想到了甄雄坤银行账户中的大额存款,便若有所思的问:“所以,他是假戏真做了?”
“对。”步华哼一声,语气凶狠的说道:“不,也不对,也不能说是假戏真做,而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时还勾搭了另一个女人!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荀牧挑眉:“洛羽菓?”
“就是她!”步华说道:“那个不知检点的东西!竟然去勾引甄雄坤,竟然去让甄雄坤包养?我干她大爷的!”
接着她眉心一皱:“怎么,谢德旭没和你们说这些吗?本来我是让谢德旭把甄雄坤和洛羽菓这对狗男女都给宰了,但那个怂包一下就被抓,没能逃得出去,我才只好再找了别人。”
说到一半,她忽的皱眉:“等等……你在诈我?”
“诈你什么?若非谢德旭招供,我们掌握直接证据,也不会将你直接给拘留了。”荀牧翻个白眼,含糊其辞的回一句,接着立刻转移话题:“你怀疑,甄雄坤包养了洛羽菓?”
“可不是!”步华咬牙切齿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搞错了,找私家侦探仔细查了下这狗东西。
好家伙,她几乎成天待在家里,压根就不上班,但却好像有花不完的钱,动不动买买买。偶尔出门,除了去逛街之外,就是去宾馆、情趣酒店,而且每次她一出门,甄雄坤也会跟着动身,去同一家酒店……
呵,还特地搬家到甄雄坤边上当邻居,胆子可真肥,这样就方便他们瞎搅和了是吗?
我真是对甄雄坤失望透顶!我以为,他辛辛苦苦赚钱,甚至丢掉了底线,是为了攒够彩礼钱娶我,结果他倒好,拿着钱去包养别的女人?我他妈……我弄不死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我!”
荀牧揉揉眉心。
片刻后,他从一叠报告当中抽出了一份,仔细翻阅一会儿,便抬头说道:“甄雄坤是否跟洛羽菓有一腿,我们也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包养洛羽菓的绝对不是他。”
“什么?”步华呆了一瞬,接着便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咆哮着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查过,我当真查过,不是甄雄坤是什么人?最后一次找甄雄坤吵架,我还质问过他最近一年多攒了多少钱了,他支支吾吾就是答不上来!
别的平台号也就算了,但借着那些账号的炒作和引流,他和赵晗晗日常分享的那个视频账号可赚钱的很,流水一点都不少,我就是搞这种视频号的,他能赚多少,成本投入多大,我都能大致估算!
不论我怎么算,他这一年半的开支都在三四十万左右,大部分都是拍摄视频的成本,但总收入按照成绩肯定过百万了,他早就攒够了钱该来提亲娶我了才是!可他为什么没有?
而且我问他,他还各种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他的钱,都在卡里。”荀牧说:“我们仔仔细细的核查过甄雄坤的总收入与总支出,二者相减,只花了三十万不到。”
“什么?”步华双眼瞪大了几分。
接着,荀牧又道:“事实上,在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之后,也怀疑过她是否被人包养了,但……根本对不上,至少她绝不是被甄雄坤给包养的。
这一年来,她单单银行账户收入,就有二十六万出头,甄雄坤倒是有能力包养,但他并没有出钱,而且通过人脸识别筛查,他近一年多也并没有大额存款、无卡存款及现金汇款之类的行为。”
“怎么会?”步华嘴巴也跟着张大,满脸呆滞:“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娶我?他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难道我算错了?收入太少他不敢跟我说?他怎么那么傻……”
“倒也并不少。”荀牧扶额,说道:“他卡里存款还有一百五十多万。”
步华:!!!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又开始歇斯底里,连连质问,既然存款已经远远超出了要求,甄雄坤为什么不娶她。
荀牧心中轻叹,这个女人,因为甄雄坤,恐怕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而这个问题,荀牧也根本无法回答。
如此歇斯底里的她,根本无法再完成审讯,僵持了一小会儿后,荀牧只得起身,审讯工作告一段落,让人看着点她,等她情绪缓解后再决定是继续审,还是送看守所。
不久,苏平也结束审讯,与荀牧联系,彼此交换信息。
得知步华的事后,苏平同样久久无言,半晌才吐槽道:“疯婆子。”
“别这么说,被人听去也是麻烦。”荀牧叹息道:“不过有一说一,我也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失了智。”
另一头,苏平放个白眼,有种挖鼻孔的冲动。
几秒过去,荀牧又问:“案子到现在,脉络基本已经清晰了,证据链也还算完整,只等找到作案凶器。但……洛羽菓和甄雄坤身上还有一些谜团,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再说吧。”苏平回道:“先等我回去了,跟你讨论讨论,综合分析一下再决定。”
“也行。”
“那我不跟你多讲了,回见。”苏平说道,便结束这次通话,侧过脑袋将情况简要的转告给祁渊。
祁渊也有些无言,老半天后才说:“整了半天……感情这两桩命案指不定还是场闹剧?”
“大概吧。”苏平抿唇,说:“步华这个女人未免太危险了些,连续买凶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她会被判死刑吗?”
“不知道,不好说。”苏平摇头道。
祁渊闷闷的嗯了一声,不再发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平没多问,递给他一根烟,说:“休息会儿,回了。另外,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晚的走访工作,没多大意义了,取消吧。”
“好。”祁渊颔首,接过烟点上,靠在苏平的车边抽起来。
几分钟后,两人先后将烟头踩灭,扔进垃圾桶,便一左一右上了车,返回支队。
……
此时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加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起了雾,路上堵得实在厉害,过了个把小时才回到支队。
此时天已经黑了。
下车,两人直奔食堂。
肚子饿得慌。
打好饭菜,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随后与祁渊飞速吃完晚饭,便直接去他办公室。
此时,荀牧真看着一叠调查报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苏平自然的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示意祁渊也坐,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又有新的发现了?”
“发现一件事儿。”荀牧将报告递给苏平,说:“甄雄坤的收入……有一百三十万直接或间接来源于步华的父亲,步骏允。”
“噢?”苏平立刻将调查报告摊开看了起来。
而荀牧则继续说道:“其中,一百万是以‘广告费’的名义给予的,剩下的三十万,也是他的生意伙伴,算是他拉拢来的。
而且,仔细分析过他的数据后能够发现,关于甄雄坤和赵晗晗的日常系列视频,在中期存在疑似刷数据的行为,花费不菲,这笔钱疑似也是步骏允掏的腰包。”
苏平嘴角一扯,无语道:“这算什么?准岳丈和准女婿看对眼了,在暗搓搓的资助他创业?”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抬头望着天花板,说:“但这没法解释为什么甄雄坤攒了一百多万还不娶步华,而步骏允也没有什么表示。”
苏平若有所思。
荀牧摊手,道:“我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直觉告诉我,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那么简单,步骏允给钱,绝对不是因为他对甄雄坤看对眼了,而是另有原因。”
“如果不是看对眼……就只能是受胁迫了吧?”祁渊灵机一动,忽然说:“那个,荀队,苏队,我有个想法!”
两人也若有所思,脑中电光一闪,也想到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什么表示,只对祁渊微笑点头,示意他说。
“我们好好捋一捋整个案子。”祁渊说道:“按照逻辑顺序,是甄雄坤与赵晗晗‘演戏’,为了赚钱搅和在一块,当然也有可能是假戏真做,而步华清楚这一切,甚至表示理解与支持。
但,虽然清楚,可她心里依旧有个疙瘩,便去酒吧买醉,有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宣泄愤懑,她也和谢德旭搅和在了一块。”
“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可以少一点。”苏平怼道:“写书还是打报告呢?讲重点!”
“哦。”祁渊抿唇,赶紧接着说:“再之后,她忽然锁定了洛羽菓,又起了疑心,并雇了所谓的私家侦探去调查她,结果发现她被人包养,而且甄雄坤每次都和她近乎前后脚……
同时,步骏允开始以广告费的名义,直接、间接给了甄雄坤一百三十万,这还不包括刷数据的花费。
最后,步华愤而雇凶杀人,请了谢德旭杀害甄雄坤与洛羽菓,结果谢德旭没能得手,再等待机会时被付路平抢先将甄雄坤杀害,并随后袭击苏队时被苏队制服、抓捕,步华只能再找了付路平再次作案。
另一方面,洛羽菓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却仍旧从相对最安全的宾馆当中走了出来,给了凶手作案的机会,很明显,应当是受到了步华的胁迫。
可惜步华情绪崩溃,暂时不知她具体如何胁迫洛羽菓的,但想来应当与她被包养的事儿脱不了干系,洛羽菓吃她这份威胁,也证明她确实被人包养。”
说到这儿,他自然而然的顿了两秒,然后本能的脱口卖了个关子:“你们说,这里头能捋出种什么可能?”
苏平嘴角一扯:“得,你小子还考校起我和老荀来了。”
“咳咳,不是,苏队你听我狡辩,嘴瓢!嘴瓢了!”祁渊赶紧说道:“我怀疑,洛羽菓是被步骏允包养的,而甄雄坤发现了这事儿,以此为威胁,胁迫步骏允‘支持’他的创业。”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甚至……以甄雄坤无底线的行为而言,洛羽菓与步骏允勾搭上,搞不好就是他设计的。当然,这点纯属瞎猜,无凭无据。”
荀牧捏捏下巴:“倒是和我刚刚想的差不多……”
苏平颔首,显然跟他刚刚抓住的思路也大差不离。
主要静下心来仔细捋一捋整个案子,其实便不难得出这个猜测,总的而言还是蛮直观的。
见状,祁渊便又问道:“那,要不咱们和步骏允接触接触,探探他口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本案的疑点基本就都解决了。”
“也好。”苏平抬手看表,说道:“我们这就通知步华的父母来一趟支队吧,同时……”
“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荀牧摆摆手,说道:“拘留步华,她的家属得通知到位,他们已第一时间赶过来。
不过,他们家的别野在市郊那块,有点偏僻,这会儿又堵得鸭皮,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妥。”苏平颔首。
荀牧将已被苏平放到一边的调查报告拿了回来,合上收好,又问:“吃过饭没有?”
苏平给他一个白眼:“刚给你电话的时候我不是说的和小祁正在吃饭,吃完过来找你?”
荀牧一拍额头:“瞧瞧我这记性……成,那你们看着点,我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你还没吃?”苏平皱眉:“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规律饮食,你当耳边风呐?”
“今儿这不比较忙嘛。”荀牧讪讪的笑了声,狡辩道。
“赶紧滚赶紧滚!”苏平连连摆手:“接下来没你事了,吃完饭赶紧回家歇着去,好好养着你的肝!”
“这……不太好吧?”荀牧眨眼:“大家都在忙着……”
见苏平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又缩缩脖子,赶忙道:“行行行,我晓得了,这就滚,麻溜滴!”
“噗!”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苏平目光瞬间如冰冷的钢刀一般剜了过来。
第328章 真相
四十分钟后,步骏允夫妇抵达刑侦支队。
苏平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如常“接待”他们,通知他们步华被依法拘留的事儿,这对夫妇犹自不敢置信,直言步华从小如何乖巧,不可能干违法犯罪这类的事儿。
苏平解释两句,讲明白他们此时已掌握充分证据,且步华已经招供,拘留决定更没有任何问题。
但做父母的,哪可能因为这三两句话就放弃呢,忍不住再三哀求,让苏平再查证查证,说他们相信华云不可能干这种事情,这里一定有误会。
苏平渐渐有些不耐,敷衍两句后,便直入正题,说道:“步先生,劳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我们需要向你确认确认。”
步骏允一愣,但还不等他有什么表示,他妻子便立刻追问道:“果然是案子还有什么隐情么?我就说,阿华不可能犯罪的!去,快点儿跟警官去啊老家伙!”
苏平没什么表示。
“行吧。”步骏允站起身,表示同意,随后跟着苏平和祁渊离开。
三人走到问询室当中,苏平说句请坐之后,便看向步骏允,问道:“步先生,你知道步华杀害的两人是谁么?”
“知道一个,你们刚刚说了,甄雄坤是吧。”步骏允回道。
此时祁渊摸出烟,就要发给步骏允,他立刻摆摆手:“谢谢,我不抽。”
祁渊点点头,便将烟收了起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而这时,步骏允又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说:“甄雄坤这小子吧……说实话,咱们不是很有好感。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觉得他不太靠得住,也担心女儿嫁过去吃苦。
没办法,他家庭条件着实……比较一般吧。虽然说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一个好的出身至少能让人少走些弯路,少吃些苦头不是?
别的不说,阿华喜欢吃,各种甜点、糕点、日料、硬菜,一个月光吃就得烧不少钱,更别说那些包包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了,甄雄坤拿什么来满足她?
也就是看在阿华喜欢他喜欢得紧,我们才提出再给他个机会,我们两个家庭把房子车子这块给解决了,让俩年轻人也能少点儿压力,专心去奋斗。
至于提出的彩礼,不过是看他有多大的诚意罢了,这部分彩礼连着嫁妆,在婚礼当天都会给他们作为家庭的启动基金,去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业的。
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父母我也不想管那么多,要甄雄坤真的有能力肯奋斗的话,出身差一点倒也无妨,要他真能通过考验的话,阿华要嫁就嫁了呗。”
听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祁渊和苏平眉心却都是一拧。
这表现……
完全不像是一名父亲的模样——尤其刚刚在接待室,他与他妻子分明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一来到这问询室,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竟在着重解释为什么不同意甄雄坤与步华的婚事,以及彩礼方面要求的细致考量上。
这不对劲。
经验告诉祁渊的正常逻辑,应当是父亲在这儿自怨自艾,说自己当时就该狠下心硬生生拆散他们,这样也不会有这般悲剧之类的“早知道”言论;亦或者一个劲儿,近乎哀求的向警方解释,自己女儿如何乖巧,希望警方再查查。
另外也有家属想方设法搞清楚受害人家属的情况,以软硬兼施、先礼后兵等等方式取得家属“谅解”,尽可能争取从轻从宽处理。
还有极少数家属嚣张跋扈,鼓吹自己背景多硬认识多牛批的律师,绝对保女儿无罪云云。
但像步骏允这样的……
祁渊反而觉得难以理解,尤其在他们并未多问,仅仅只问了句他是否知道受害者是谁这个问题。
说着说着,步骏允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略有异常,便又立刻改口说:“唉,也怪我们两公婆,当时要强硬一点,硬生生分开他们两个,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让他们没了纠葛,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祁渊再次抿嘴。
这会儿的态度,此时强行补救,反倒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步骏允有些心虚。
心虚的根源……
十有**,是祁渊他们猜中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同时受甄雄坤长期“威胁”,此时此刻难免心虚,关注点都不自觉的放在了甄雄坤身上。
尤其,苏平和祁渊此时单独找他问话,加上问询室虽不算特别压抑,却也倾向于严肃的密闭环境,给予了他一定的压力,让他本能的遵从潜意识。
于是苏平抬手敲了敲桌面,严肃的问道:“你知道步华为什么杀害甄雄坤吗?”
步骏允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摇头:“不清楚。”
虽然有些心虚,但他此时依旧平静,表现还是挺不错的。
甚至于,所谓的心虚,虽然分析起来似乎有理有据,但更多的,也只是因为祁渊先入为主,有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且被甄雄坤威胁”这一猜测而已。
人生百态,三观各不相同,悲欢也不互通,没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人心里的想法,单凭上述表现就硬说他心里有鬼,也有点儿牵强。
步骏允白手起家,创业至今三十余年,也算闯荡出了一份不俗的家业,在中产精英中都算相当拔尖的一批人,见惯了大风大浪,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苏平此刻就在迅速思考,且已经有了主意——他也没打算知会祁渊,因为并没有让祁渊和他打配合的计划,祁渊毕竟经验不足,露出些许小破绽就可能被步骏允抓住。
而且,节奏一定要快,牢牢掌握主动权,不能给步骏允太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见步骏允摇头,苏平便冷笑起来:“当真不清楚么?”
步骏允皱眉。
但苏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又沉声说道:“因为洛羽菓!”
“!!”步骏允瞳孔骤然扩大半圈。
苏平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此细节也完全没逃脱苏平的观察。
如果说刚刚只是先入为主的“偏见”,此刻苏平便立刻了然,步骏允与洛羽菓绝对有关联。
但……
仅凭此,恐怕还不足以让步骏允老实承认这事儿,当然,也可能步骏允觉得坑了女儿,愧疚之下,也会吐露真相。
只是看起来……
他对步华虽有很深厚的父女情,但恐怕,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于是,苏平决定赌一把,继续说道:“除却甄雄坤外,步华还买凶杀害了洛羽菓。而目前,步华已经招供,案件事实基本清楚,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无外乎便是针对甄雄坤的存储卡、硬盘等展开调查。”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但相信,如果步骏允当真包养了洛羽菓,肯定会中招的。
他的脑子会自动帮他修正获取的信息,且越聪明的人,修正的越厉害。
俗称脑补。
果不其然,步骏允本就心情复杂,苏平寥寥几语,就已然击溃了步骏允的心理防线。
这也多亏他们已经猜到了真相,否则也难免陷入艰辛的“拉锯战”中。
几秒之后,步骏允便抬起头,长长一叹:“人呐,果然不能犯错。否则呐……瞧,处心积虑隐瞒了这么长时间,前前后后花了这么多钱,最后却是人财两空,钱没了,女儿也被抓了,事情也瞒不住了……
傻孩子,她为什么这么傻呢?就算发现了这事儿,凡事不能跟我多商量商量吗?为了她,我总会跟那女人一刀两断的,哪里值得她去做这种事……”
这话虽然说得还是有点闪烁其词,但其实已经相当于承认了。
之所以如此,大概还是心虚吧。
“具体说说吧。”
“嗯。”步骏允点点头,却又迟疑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忽然商量着说:“这些事,能不能别和我老婆说?”
苏平未置可否,只继续盯着步骏允。
他没法给步骏允任何保证。
首先,即使本案其实与步骏允的行为并没有直接关联,即使理论上讲并不需要为本案承担什么责任,顶多帮助步华承担附带的民事赔偿责任也就是了。
但这毕竟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也关乎到整个案件背后的真相——一场误会,按照章程,不需要、没义务也不应该帮步骏允保密。
其次,倘若步骏允的行为涉及到了“重婚罪”的话,无疑是必须向“受害人”告知的。
受害人自然就是他配偶。
最后……苏平打心底里看不起出轨、包养情妇的行为,个人主观意愿上也不想帮他隐瞒。
又半晌,步骏允轻叹口气:“也罢,都到这个时候,我也不该再想七想八了……相信你们都已经了解全过程,只不过想让我再亲口承认而已。这样吧,你们问,我回答,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渊抿抿唇。
这老狐狸,到了这关头还想探他们口风,试探他们对此事了解多少,好调整稍后的“供述”策略。
而苏平则淡然开口:“那就先说说,怎么和洛羽菓勾搭上的。”
老狐狸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许多,背微微弯了下来,双肩前倾,气质颓然。
又几秒,他终于开口,说:“讲白了,都是设计。”
“噢?”
“去年,疫情还没爆发的时候,我去长三角参加了个活动,偶遇兼职接待的她。”步骏允面色黯淡,轻声讲述道:“本该仅仅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此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她却不慎搞脏了我的衣服,再三道歉,请我去更换。
我算是比较好的脾气,再看她气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邻家小妹却又知书达理的模样,第一印象不错,就一边宽慰她没事,一边和她闲聊起来。
一聊,就不可收拾了,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不错的印象立刻转变为了好感,接着又急剧升温,就在长三角和她发生了关系……
后边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不过都是设计,都是套路罢了。我本想直接舍了她,又有些放不下。
再见她乖巧懂事,甚至承认这一切都是设计,她早就全方位的调查我喜好和兴趣,就为了找个机会,因为她真的喜欢我,在当初我去她大学给学生开讲座时,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看到就不可自拔……
同时她还承诺决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有点心软。”
祁渊抬手遮面——这狗血的套路,浓烈的熟悉感……
tm不妥妥的高育良高小凤模板吗……
不仅如此,这模式其实早就被人玩烂了,偏偏就是能屡立奇功。
只能说,再怎么成功,再怎么老狐狸,终究还是男人,而美人计多数时候都正正的击打在他们软肋之上,让他们防不胜防。
苏平撇撇嘴:“这话你信?”
“开始不信,后来慢慢信了。”步骏允叹息道:“直到这事儿被甄雄坤发现,他以此来威胁我,我才再次怀疑,她是不是甄雄坤招来算计我的?当时我很愤怒,甚至产生过干掉她的念头。”
祁渊捂在脸上的指头轻轻揉了揉面部肌肉,暗暗吐槽,这老货还挺狠。
也是个拔雕无情的家伙。
“但再一想,除非将甄雄坤一块杀了。”步骏允别过头去,接着说:“慢慢的,我冷静下来,开始着人调查这事,甚至为了试探,故意把给洛羽菓落脚的房子租在甄雄坤隔壁。
查了半个月左右,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并不认识,针对洛羽菓的怨念,就消散了大半,可还是有些,同时这事儿被发现,我也有点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
之后的故事,和祁渊苏平推测的一般无二。
甄雄坤以此为威胁,一年间“勒索”了他近两百万。
但……
也不算完全勒索,甄雄坤的那套视频质量其实着实不错,也给他和他拉来的“伙伴”带来不少收益。
仔细一算,他非但没亏,甚至还有小赚。
虽是受甄雄坤胁迫,但他俩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互惠共赢……
这也是甄雄坤能容忍甄雄坤不断“索取广告费”的重要原因。
“呵呵……”苏平忍不住冷笑:“好家伙,好一个互惠共赢,我今儿算见识了,你们生意场可真是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第329章 难理喻
与此同时,祁渊已是满腹感慨。
这两桩命案,关系着实凌乱的很。
在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羽菓竟然在一次接触之后,就盯上了步骏允,并为此展开了详细的调查与自我培训……
真爱?
个鬼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可能信这种破话。
只能说现在有些年轻人的三观,让祁渊无言以对。而且,她竟能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目光,就果断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或许,那次长三角碰面,已不是她第一次付出行动了,只是之前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与步骏允搭上线,没能给步骏允留下半点印象。
甚至于,她的目标可能都不止步骏允,很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与“广撒网多收获”两大“战略”相结合。
回忆下与洛羽菓接触的一幕幕,祁渊不得不承认,他当真没法将这一切与洛羽菓这个人联系起来……
所以,说起来,洛羽菓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挺强,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交际花了。
其实她不论在哪个领域,应当都有很大的机会成材,可她偏偏选择了让步骏允包养。
且在其后也并未利用步骏允的资源让自己更进一步,而是完全寄生在了步骏允身上,沉沦于“舒适圈”中。
当然了,即使如此,这段经历她仍旧是她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黑历史。不过现在她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是祁渊从警时间还是短了些,不过一年出头,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换做苏平,顶多在心里吐槽一句狗血罢了。
……
一小时后。
苏平、祁渊与步骏允三人自询问室走出来,回到接待室当中。
步骏允的妻子立马站起身,满脸期待的看向步骏允。
而此时,步骏允却轻叹口气,忍不住别过头去。
再怎么攻于算计的老狐狸,此时恐怕都难免心虚,无法面对、无法直视自己的妻子。
如果妻子追问,心虚之下还可能恼羞成怒。
而……
见他这般模样,他妻子明显想岔了,身子晃了两晃,脚下发软,又跌坐回了位置上。
祁渊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两步,扶住她座椅后背,避免她仰面跌倒。
步骏允再次叹气,尔后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话来,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妻子似乎终于勉强调整好了心态,张嘴颤声问道:“怎……怎么说?”
“对不起……”步骏允没回头,依旧不敢直视他妻子。
她有些诧异、错愕。
几秒后,她再次问:“到底怎么回事?”
步骏允忍不住看向苏平,投来个求助的眼光。
至于他妻子身后的祁渊……他不敢看。
苏平瞥了步骏允一眼,轻哼一声,随后又看向他妻子,说:“女士,咱们……借一步说话?”
她又迟疑了一阵,尔后轻轻点头,苏平便打开执法记录仪,示意祁渊看好步骏允,便带着步骏允的妻子走出接待室。
不过他们并未走远,就在门口,苏平仅仅只带上了门,且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步骏允时不时的往外看,拳头攥紧,指节发白,显得非常紧张、心虚。
偶尔他还瞥向祁渊,但祁渊却只盯着自己的鼻尖,丝毫没透露出想与他交流的意愿。
此时此刻的祁渊,仍旧有着较为浓重的道德洁癖,瞧不起出轨的步骏允,不乐意和他多说哪怕一句话。
而步骏允此时心态全无,沉稳不在,心虚加内疚到了极限,不时又想起自己女儿犯的罪,终于忍不住开始在接待室内胡乱的踱步,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门终于被重新推开。
步骏允的妻子宛若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走进接待室,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老婆?”步骏允躲得远远地,有些心虚的看向她,轻声喊道。
声音太小,祁渊都险些没听清,正出神的他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而他吐出这几个字,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勇气,嘴唇在那不停的蠕动,但最终却半点声音都没吱出来。
又半晌,他妻子终于机械的扭过头来,看向他,目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却是明显的熊熊烈火。
她开了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步骏允!离婚!”
步骏允脚下一软。
苏平看他一眼,没搭理。
而此时,他妻子站了起来,同样攥紧拳头,歇斯底里的吼道:“离婚!”
“我……我……”步骏允哆嗦一阵,随后终于鼓起勇气,赶忙说道:“老婆!你冷静点,有事我们回家慢慢说,误会,误会啊!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离婚!”
“你在给我一次机会!你打我也好,骂我也行,我改,我一定改!”步骏允语无伦次的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离婚!”他妻子依旧重复着这两个字,牙龈都咬出了血来。
“老婆!”
“闭嘴!”他妻子终于吐出了不一样的字眼,怒斥了一声,但紧跟着却又还是那两个字:“离婚!”
祁渊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不发一言,只在心里默默支持步骏允他妻子的决定。
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所以对此零容忍是应该的,决不可原谅。
凑凑活活的过一辈子,未免也太憋屈了。
当然,要人家夫妻俩乐意各玩各的,那也没话说。
“老婆,老婆!”步骏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抓住他妻子的手,跪在她面前,说:“原谅我,原谅我!”
“你哪来的脸叫我原谅?”他妻子冷笑起来,抬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
祁渊微微皱眉,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步骏允立马投来个感激的目光,然而祁渊却压根没搭理他。
事实上,祁渊也并不是在保护他,而是保护他妻子——这一巴掌打下去,多少会给她带来一点麻烦。
他倾向于同情这个女人,不想让她再多惹上些事。
苏平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由得他吧,只要不过节,做什么也不打紧,苏平总归是想让祁渊多保留点人性,不要像部分刑警一样渐渐麻木的。
好在……
支队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人性,会怒会乐,苏平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闹腾了一阵后,步骏允的妻子似乎还是软了下来,不再说离婚,只提回家。
步骏允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答应,赶忙搀扶着他老婆离开接待室,似乎将女儿涉嫌杀人的事儿给完全抛到脑后了。
祁渊微微皱眉,纳闷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没什么好问的了,走就就吧,”苏平摆摆手说:“人家自个的家事,还是让人家自个儿去解决的好。不然你还真想促使他们离婚呐?你有啥子立场介入进去?”
祁渊别过头,轻叹口气,摸出烟点上,又说:“可我总担心,他们回家后会爆发矛盾,打起来,甚至冲动之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那大姐。”
“所以我会恰好时间打电话回访过去。”苏平说道:“并且叮嘱她做好心理准备,留心观察,告知一些自保的小法子,发现苗头及时报警,并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多留意一二。”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毕竟,咱不能因为步骏允可能会暴力犯罪,就将他给拿下,没有这道理,只能想方设法规避,以及做好应急预案。”
“明白了。”祁渊回一句,接着又说:“不过我感觉这对夫妻蛮奇怪的,步骏允似乎……很害怕和他老婆离婚?”
“可能涉及到家产分割什么的吧。”苏平撇撇嘴:“更何况……你觉得世界上能有多少人能真正白手起家的?说不得,步骏允能有今天,还靠的他老婆娘家呢。”
“也不是没可能。”祁渊摇摇头。
“行了,休息吧,这桩案子,可算告一段落了。”苏平吐槽道:“明明时间不长,事儿可真多,一波三折的……赶紧睡,明儿一早再跟我去一趟精神卫生中心。”
“好……啊?”祁渊刚点头答应,跟着又纳闷道:“去那干啥?”
“再和赵晗晗接触接触。”苏平说道:“她精神还是出了点问题,正在那儿接受治疗,不过大体还算好,没出现器质性病变,医生初步诊断,只要好好配合,应当可逆。”
“哦。”
……
翌日清晨。
祁渊早早赶到支队,吃完早餐就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此时苏平才刚起床……
于是祁渊又等了他二十分钟,方才驱车赶往精神卫生中心。
问清楚赵晗晗的病区之后,两人便直接寻了上去。
此时赵晗晗正在看书,瞧着神态还蛮宁静的,给人的感官着实不错。
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好奇的抬起头,尔后轻笑道:“两位警官,你们来啦?坐,不用跟我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祁渊脸一黑。
她却噗嗤一笑,尔后默默的放下书,说:“小哥哥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呢,一句话竟然就黑脸了。”
怎么说呢……
她声音很好听,但祁渊仍旧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其实是典型且传统的直男,别看嘴上玩笑随便开,但只要一想到赵晗晗曾经是个男人,这会儿却在他面前卖嗲,就有些难以接受。
“赵女士,”苏平干咳两声,说:“这次过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
“关于甄雄坤的,对吗?”赵晗晗嘴角微微扬起。
苏平轻轻颔首。
“行啊。”她说道,同时从床边拿起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尔后就将杯子捧在手心,轻声道:“他……确实是个让人十分着迷的男人。”
“哪怕……其实你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赚人气?”
赵晗晗轻笑:“警官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并非是看出来了,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蠢。”苏平说道:“甄雄坤的手法并不高明,何况步华一次次的打你,他却在边上无动于衷。”
“也是。”赵晗晗点头道:“毕竟曾经我也是个男人,即使很不想承认,但总归说,应当比一般的女人更懂男人些的。”
略一顿,她又道:“但那又何妨呢?一开始我也只是和他各取所需。我承认,我就是馋他身子,我下贱。”
祁渊嘴角一抽。
这时,赵晗晗双眼却迷离起来,说:“但……渐渐地,我却发现,他身上竟然散发出一阵阵该死的,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
深入了解他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却又很有担当的男人。他心理素质并不强,抗压能力也不强,但遇事却绝不会退缩,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对我而言,在我真正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之前……他,是我羡慕的样子……而我,对这样的,几乎是我梦想中自己的模板的人,往往态度上又非常极端,要么是出离的厌恶,要么,是难以自拔的沉迷,就如飞蛾扑火。”
苏平嘴角一扯:“你还挺浪漫的。”
“如果不浪漫的话,我又怎么会毅然而然的变成女人呢?”她轻笑:“我其实没遭遇过太多社会的毒打,所以……总归还是向往浪漫与虚幻的吧?或者在你们眼中这算是中二?”
轻轻撩了下刘海,她脸色又渐渐黯淡下去:“可惜……这样的男人,总归花心,花心不已。不过也多亏他花心,我才发现他真的喜欢上了我,让我……也不受控制的一阵欣喜。”
祁渊挑眉。
这个上字有点调皮,天知道赵晗晗究竟想表示什么意思。
好在赵晗晗解释的挺快,自然而然的接着说:“早在年初,他就跟我坦白了,说一开始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流量,吸睛,但渐渐地,再也离不开我。
我……愿意支持他的事业,但我其实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蒙骗我,为了提高视频质量,让他的短视频更自然,还是确有其事。毕竟,他对我是真好,可他正牌女友打我时,也是真的狠。
直到……他向我坦白,早已攒够了娶他女友的钱,可他仍旧在犹豫,到那时候,我才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
因为他在纠结,纠结是娶步华,还是娶我。”
第330章 塔吊
案子很快结案,移交给了检方,疑点也已基本解开。
关于洛羽菓身上的最后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离开安全的宾馆,走出来让付路平杀害,结合步华的口供,也有了合理猜测。
想来,她并未预见自己会被杀吧,觉着自己顶多只是被打一顿,或者被勒索一番什么的?
步华只是以她的不雅照作为威胁,让她出来好好谈谈罢了——而步华手中其实也并没有任何照片,否则也不至于误以为她和甄雄坤有一腿。
洛羽菓则以为是步骏允的正牌妻子找上门要说法。
得知甄雄坤死亡,她估计是真的且单纯的害怕,所以才会找祁渊求助。
甚至,她说不得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色相的准备——尤其在推测祁渊可能没有女友的情况下。
毕竟她已经做过利用自己身子来牟利的勾当了,再做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何况步骏允不大可能为了她而离婚,她总得为自己做点考虑,抢在年老色衰受到步骏允厌恶之前找好退路,及时抽身。
她很清楚,所谓的志同道合、通情达理、有共同爱好之类的,乃至于气质这些,都是有力的加分项,却也仅仅只是加分项而已,最重要的基础分还是她的面容和身材。
一旦她老了,对步骏允的吸引力无疑得下降一大截,甚至荡然无存。
而祁渊……
捧着刑警铁饭碗,福利待遇都不错,就算因公牺牲了也有高额补贴,长得也还俊秀,阳光帅气的。
再加上从他冒险翻墙跳到隔壁阳台,打破阳台玻璃入室救人、查看现场的情况来看,也是个十分负责人的男人。
应当契合她这类人的择偶观。
可惜,或者说好在祁渊这个钢铁直男,对她完全没兴趣,给她直接送宾馆去了……
接到电话时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找祁渊求助,奈何联系不上,加之还算是要点脸,不得不乖乖照着要求出去了,结果便被付路平无情杀害。
偏偏付路平还想到一出是一出,拿她手机给祁渊发了一段信息,附上了姚婧男友许艾的电话,着实把警方给误导了,一时陷入到泥沼当中,前后都是矛盾,难以破解逻辑上的冲突及因而浮现的谜团。
好在,最终还是真相大白,且他们从始至终都未冤枉许艾。
侦破案子之后,祁渊仍旧不免感慨——这算是他从警以来头一回,碰到的因为误会而引发的案件了。
得知真相之后,步华自是后悔不已,在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赵晗晗表情复杂,却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只是受到了惊吓,同时有些惋惜,觉得失去了一位足以作为人身伴侣的对象罢了。
姚婧则怅然若失,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付路平。
步骏允夫妇,情况不明,只知他们并未爆发冲突,大概步骏允也清楚,他真要做什么,绝对逃不掉制裁,反倒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吧。
同时他妻子似乎有意直接起诉离婚。
谢德旭则是后悔不已,直言当初太过冲动,不应该袭警云云,但这些话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
唯有付路平,表现还算“正常”——他目标明确,就是报复甄雄坤,至于洛羽菓,对他而言仅仅只是顺带罢了,即使得知步华要杀她纯粹是场误会,也没有太大的心境波动,只感慨一句人生如戏而已,就没了别的表示。
针对洛羽菓,他本就是半被胁迫,半是“收财消难”而动的手,能有什么感想?
而几名当事人的家属,虽然心情上相对会更复杂许多,更无言以对,更难接受真相一些之外,大体和其他命案的当事人双方家属的表现也差别不大。
两桩命案,同一个凶手,直接涉及到的些许人,便有截然不同的表现,体现出了人生百态,更让祁渊久久沉思。
虽然都只是胡思乱想,并没有本质上的收获……
……
休息两天之后,又新发一桩案件,轰动了整个余桥。
距刑侦支队直线距离约莫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新开发的楼盘,尚未封顶,不过也盖到二十余层了。
一名四十余岁的受害人尸体,被吊在塔吊之上,塔吊臂遥遥指向刑侦支队的方向。
此案立刻引发舆论地震,市局当即做出指示,勒令苏平组建专案组,尽快侦破本案。
市局并未指明破案期限,整个支队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紧迫感,因为这一行为,近乎于对刑侦支队,对公安的挑衅,他们必然要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迅速将案件侦破,将凶手缉拿归案。
……
一辆辆警车飞速往现场而去,路上,众刑警正用对讲机互相交流。
坐在副驾驶处的祁渊忍不住双手环抱,嘀咕道:“奇怪了,这一幕,我仿佛似乎在哪儿看过来着?”
“那部南韩的电影?”松哥挑眉,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某队长杀害了出租车司机,抹去了相应的线索,但尸体与出租车却被人带到建筑工地,尸体还被吊在了塔吊之下,遥遥指着警局?”
开车的苏平翻个白眼:“咋滴,你们怀疑老子或者老荀杀了人?”
“咳咳咳,”松哥一噎,险些被呛住,干咳两声后连连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半点这样的意思,不论荀队还是苏队的为人,我们支队上下谁能不知道?那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得。”
“嗤!”苏平冷笑两声。
祁渊则问道:“苏队没看过那部电影吗?”
“看过,那边不少电影我都看过。”苏平回一句,接着又吐槽道:
“但我发现,他们似乎很热衷于‘警察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犯罪或涉事,第一反应是报警,但这时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他们打消念头,然后开始清理现场,与自己人斗智斗勇,拼命排除自己嫌疑,抹去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再渐渐引出另一张更大的阴谋网络’这样的鬼套路。”
“呃……”祁渊嘴一抽,说:“也不全是啦……但仔细想想,好像印象里确实有好几部这样类型的电影。”
“行了,别讨论电影了,没啥子意义。”苏平摆摆手,说:“当然你们要怀疑我,也尽管查就是,我全力配合,需要我避嫌的话,我就向上级写一份报告,说明情况,退出专案组。”
“咳咳,苏队你说笑了。”松哥赶紧开口吱声:“哪里有因为一部电影就怀疑你,还让你退出专案组避嫌的道理?”
“就是就是。”隔壁车的老海也附和道:“这案子一听就蛮棘手的,毕竟凶手胆敢挑衅我们,应当是自认为能百分百脱身,手脚干净,侦破难度我估计肯定小不了,没有苏队你带队,咱们可真没信心能侦破。”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遍布角角落落的监控,他就没啥可能从头到尾百分百躲过去。再说,咱们国家的刑警队,可不是依靠那么一两个主心骨来破案的,缺了谁案子都照样破。”
祁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倒也是。”
后排的几名刑警目光迅速扫了过来,不约而同的狠狠瞪向他。
他脖子一缩:“我……我又说错话了?”
“噗嗤!”苏平被他逗乐了,尔后摇摇头,说道:“得了,现在讨论这些着实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听半天你们也没吐出啥有价值的话来,不如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去现场展开调查得了。”
刑警大多赞同苏平的话,他们就喜欢这样务实不务虚的领导。
但这不是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嘛,消遣一二也挺好。
于是他们都选择壮起胆子无视苏平,继续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苏平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只专心开车。
别说,去工地的直线距离不远,但路倒挺绕,好几个红绿灯,加之高峰期堵得很,愣是花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现场已拉起了警戒线,民警不少,在此维持秩序,指挥交通。
早早赶到工地的的工人都聚在一边,不时抬手指指点点——出了这档事,施工肯定得暂停,调查清楚案子再说。
抵达目的地,苏平第一时间安排图侦和部分刑警去调取工地与周边商户的监控录像,至于交通探头那边,早就安排了人前往交管局对接了。
随后,他又安排刑警去与目击证人、报警人及现场民警沟通,掌握最新情况,并对本案有个相对系统的初步了解。
接着他才抬起手表看看时间,微微皱眉,嘀咕道:“不对劲啊。”
“怎么?”
“按理说……在不扰民的情况下,这样的大楼盘,工地可以算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工。”苏平嘀咕道:
“何况大货车白天主城区限行,许多活,如装卸建材、土方等,都只能在晚上进行,凶手没条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挂上去才对啊,更别说到了八点钟才被发现……”
听到这,几名刑警纷纷侧目,尔后一个个的也沉思了起来。
先前一个个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边,这会儿到了现场,再听苏平一说,才恍然大悟——艺术与现实果然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不同国家的情况也迥乎不同。
当然,他们也没指望从一部电影中获取什么灵感,先前讨论的只是消遣,加上电影中的部分情节就这么发生在现实里,他们也觉得有些新奇。
仿佛时空错乱一般。
不过,既然发现问题,也就有了方向,松哥立刻出声,说道:“苏队,我去问问工地的工作安排情况,筛出昨晚和清晨的工人吧。”
“嗯。”苏平颔首说道:“去吧。”
而此时,凃仲鑫说:“需要把尸体放下来,我做个尸检,好确定他死亡的时间……小柴,你瞧着有需要提前固定的证据什么的么?”
后半句话,他问的是柴宁宁——修养至今,她终于忍不住了,强硬要求要重新出现场,苏平拗不过,也就由得她了。
柴宁宁点点头:“需要先勘察塔吊内部的情况,将证据固定下来,然后才好安排人员进去将尸体放下来。因为很可能是凶手操控的塔吊,而他应当多少会在操作室内留下些许痕迹。”
“嗯,倒也是。”凃仲鑫颔首,想了片刻后,又问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别的问题么?”
“呃,那个……”柴宁宁面色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恐高……”
“咳咳,我也是。”祁渊抿抿唇,说:“我爸还好,我妈也恐高,可能是外公外婆传下来的遗传病?”
苏平扶额:“神特么恐高遗传,这说白了就是……”
“别说,”凃仲鑫打断他,说:“虽然目前尚未有这方面的直接证据,相关研究据我所知也相对欠缺,但恐高或许真和遗传有关,我正好看过少量这方面的报告,父母一方有恐高症的,子女也有较大概率得……”
“倒是还达不到恐高症的程度。”祁渊摆摆手,解释道:“飞机电梯还是敢坐的,玻璃栈道和观光电梯也敢上去,但就是会有些脚软,还有心跳加速,脸色略白,菊花发痒之类的感觉,就比较轻度。”
“我去吧。”老魏轻笑道,他是担心柴宁宁太久没出现场,有些生疏了,特地跟过来照顾照顾的。
苏平点点头,说:“手脚尽量快些,咱们不能任由尸体在上边吊太久。另外,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吧,俺晓得。”老魏咧嘴,拍拍胸膛,便带上名痕检员走开了,去找塔吊工人带他们上去。
此时苏平又说:“小柴,工地这里,也需要好好查探,这一块交给你负责吧。”
“好。”柴宁宁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到苏平安排任务,又哪里会有意见,自然是满口答应。
祁渊左右瞧瞧,问:“那个,苏队,咱们干哈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苏平反倒诧异的挑眉:“刚下车时我安排了一大堆任务,你没挑一个去干活?”
“那……被你点到的带锅们也没挑我啊。”祁渊无辜的一摊手:“他们怕是把我留给你了。”
第331章 打包票
苏平眉头跳了两下,便道:“行吧,那你跟我。”
祁渊颔首,接着又问:“那我干啥子?”
“等会再说。”苏平摆摆手,又左右瞧了瞧,轻叹:“等各组回消息再说吧,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剩下的工作暂时还不好展开,缺乏线索指引。”
正这时,便见名刑警押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右手被反剪身后,肩膀也被刑警摁着,脸色略显涨红,骂骂咧咧的,嚷嚷着让刑警轻点。
苏平挑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苏队。”刑警对他点点头打声招呼,接着解释道:“他就是今早操作塔吊车的师傅,出事后试图逃逸,躲到了工地里,被工友们找到扭送过来了。”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
祁渊则有些诧异,这案子,这就找到元凶了?
那未免太虎头蛇尾了吧?
“放屁!什么叫逃逸,我……我就是去拉了泡屎!”那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说道。
“怎么回事?”苏平问,随后示意那名刑警放开这人,又道:“好好解释解释,尸体是你吊上去的?”
“是我,但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吊的是尸体啊。”师傅回答,跟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一阵龇牙咧嘴。
显然是真的被扭疼了。
揉了一阵,活动活动胳膊,他又接着说:“是这样啊,今儿一早,大概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还没开始干活呢,我正吃着早饭,忽然接到个电话,说是咱的监理,叫我出去一趟。
出去了就见到个人,戴着白色的安全帽,脸上是墨镜口罩,扯着嗓对我说把个麻袋吊顶楼去。
好家伙,我也不敢说啥啊,我们工地安全帽颜色倒不像个别地方有那么多的说法,基本随便带,但白色例外,那是甲方和监理戴的,我哪个得罪得起,说啥就是啥咯,就赶紧上工干活。
结果拉到一半,那麻袋掉了,我低头一瞧,卧槽那是个人?紧跟着我又接到老何电话,问我咋个回事,怎么吊个尸体上去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吓蒙了都,就赶紧从塔吊上爬下来了。”
苏平摸摸下巴。
那中年男人始终有些心虚,几秒后又补充说:“吊上来一具尸体,晦气的慌,我也怕得紧,又怕你们以为我杀人,就……就跑了……
不,不对,我没跑,我就肚子疼,跑去躲着拉屎了,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叫你吊尸体的那家伙,是谁?”
苏平终于问话,他也松了口气,但听完问题他又皱起眉头,焦急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他戴着白色的安全帽,长啥样我都不清楚……硬要说的话,穿着件蓝色的外套?里头有件白色还是黄色的衣服,裤子记不得了。”
“多高?”
“一般个子吧,”他见苏平好像转移了注意力,立马绞尽脑汁开始回忆,但回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末了补充一句说:“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吧,印象也不是很深了。”
苏平啧一声,翻看两眼刚刚做的笔记,追问道:“确定是你们工地的监理员或者甲方么?还是只是你猜的?”
“只是我猜的,因为戴着白帽子。”他说:“说实话,我连他是不是咱们这的人都不确定。虽然咱们工地是封闭的,只有几个固定进出口,但想混进来也真的不难,只要戴了安全帽,管的不会特别死。”
苏平若有所思。
再次翻了翻记录后,苏平又问:“你刚刚提到了‘老何’,他是你的工友么?”
“我老乡。”他说:“我们都胡建的,过来这边打工,咱们邻乡的,就隔着一条河,年龄也差不多,一直相互照顾着,十来年前咱俩一块学了塔吊,现在工资就高很多。”
说完,没等苏平继续发问,他又主动补充:“当时老何应该还没上塔,他是在下边发现的情况,就赶紧打电话问我了。我当时真吓蒙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
苏平点点头,又补充了几个问题,就说:“行,你上我们车里休息下。”
“啊?”他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赶忙说:“警官,我……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干,不关我……”
“不用紧张。”苏平说道:“只是稍后还有些调查可能需要你配合,比如调监控,需要你指出和你接触的是谁。”
这男人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上车坐好。
好在刑警并未给他戴手铐,让他多少能安心些。
苏平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问道:“抓他的时候,什么情况?”
“是这样,苏队。”年轻刑警微笑,随后讲述道:“我跟着松哥去向工友了解情况,就听到有工人说那吊车是‘老毕’操控的,老毕就是刚刚我带回来那人。”
苏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便接着说道:“又有工人说看到老毕好像跑了,松哥就立刻问往哪儿跑了,有几名工友指明了他跑的方向,倒是没有离开工地,松哥就安排我们几个带上几名工人去找。
他躲得倒也不深,很快就被发现了,当时情况也有点奇怪,他瞧见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似乎是要跑,但转过身不一会儿又硬生生忍住了,可以算是束手就擒。
我问了松哥指示,松哥说让我直接押回来给苏队你过目,我寻思着他也还算配合,没必要上手铐,就扭着他膀子给他带了过来。”
苏平撇撇嘴,说:“下次还是要注意点,碰到这种很可能是暴力犯罪嫌疑人的,控制住后还是第一时间上手铐,大不了排除嫌疑后再解开嘛,得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谢谢苏队关心。”他咧嘴笑道。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干活,他便敬个礼,美滋滋的转身走了。
随后苏平挑眉,看向身边沉默许久的祁渊,问:“这人有点面生,你们组的新人?咱支队最近没来新人吧?”
“咳咳……”祁渊挠挠头,说:“确实是咱们组的,不过其实他也算老资历了,从警八年,在咱支队三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特别差,我在咱组一年了,冷不丁碰着都未必能认出来。”
“……”苏平无言,过了半晌后才吐槽道:“也是个奇人……啧,万万没想到,支队上下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骨干。他叫什么名字?”
“叶轻语?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名字还是比较特别的,我不会记错。”
苏平嘴角又是一抽:“这名……乍一听我还以为是那部小说里跳出来的主角儿。但不应该啊,就像‘洛羽菓’这个名字似的,因为足够特别,应当会让人一耳朵就注意到才是。”
“听说这名字是他当初自己跑了好些手续,费了好些功夫去改的。”祁渊抿抿嘴,说:“因为配上原先那名儿,更没存在感。”
“不对劲。”苏平抿抿嘴:“他人长得也挺高大,也挺帅气,再配上这名字……本身感觉上也不是个低调的人,为什么存在感这么差?”
祁渊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也很疑惑。
但此时苏平又忍不住挑眉:“对了,他长啥样来着?”
祁渊:???
“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忘了,就开口说帅气?”
“直觉。”苏平说完,又嘟哝道:“这是天赋啊,得利用上,以后多安排他去干蹲点盯梢的活儿,当面蹲都不见得能让人发现他。”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讪讪的笑道:“苏队你倒是真越来越有领导的模样了,总寻思着物尽其用。”
随后他摆摆手:“行了,干正事儿吧,我去把这事情通知给图侦,让他们重点关注关注这个老毕刚刚说的人,你去找找他口中的‘老何’,去问点儿情况吧。”
“成。”祁渊颔首,也不多言,转身离开,扎进工人堆里,询问老何的下落。
倒是很快找到了目标,此时他正蹲在角落里抽烟。
“警官?”瞧见了祁渊,他站起身,笑道:“又有什么事儿?”
“又?”
“刚有位警官来问过我了。”他嘿嘿两声,抬了抬手,亮下手里的烟,说道:“这烟还是他给的呢。”
祁渊抬头,了然。
白沙珍品。
支队里刑警抽的烟,以双喜、芙蓉王、玉溪与黄鹤楼居多,还有诸如五叶神、黄山、七匹狼、红河、云烟等七七八八的也不少,白沙也有好些,但日常抽白沙珍品的,只有松哥了。
祁渊笑着递出自己的烟,给他散了根,又说:“我也有些问题,可能和刚刚那位警官重合,麻烦你再回答回答。”
“成,没关系。”老何连连颔首,这对他而言不算啥,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上工,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祁渊便问:“你跟老毕,老乡?”
“那可不,咱俩老家就隔着一条河。”老何眉飞色舞,说:“警官你说神奇不神奇,原先在家里白长十六年,从没见过面,隔了七百多公里到余桥,嘿同一个工地碰上了。”
“你俩感情怎么样?”
“好得很,咱俩发现是老乡以后,就住一个屋,吃一桌饭,直到咱俩都结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但关系也还好的很。”老何乐呵呵的说道:
“老毕这个人,脑子比我灵活,十多年前,跟我说咱们这么搬砖砌墙和水泥的,不得成,干到四五十岁干不动,工地怕就不要我们了,得另外找出路。我一听有道理啊,但怎么找出路?
他就跟我说啊,得学门技术,要么会开挖机,要么开大货,再不然就学塔吊。塔吊好啊,学习……那个词叫啥来着?学习成本?
对,学习成本低,学会了直接找到工地,证儿一丢,人准要,给的工资还高,无非一整天都在天上,吃喝拉撒有点麻烦。
但学塔吊也要钱啊,我俩商量了一夜,最后一拍大腿,就都管家里借钱,借了一圈报了班,学会了一起找工,干活。
说实话,我谢谢他啊,要不是他我哪有今天是不?也没钱给儿讨媳妇,这年头媳妇难讨啊。”
祁渊了然,将这些话择重点记下——当然,执法记录仪也是全程开启录像录音的,笔记只是为了方便整理思路,不需要回头从头到尾听一遍。
迅速翻了翻关键词,祁渊又问道:“所以,你看到老毕负责的那个塔吊出了事儿,就第一时间给他电话了?”
“那可不!”老何这时又一脸唏嘘:“警官,你们说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老何咋忽然跑去塔吊上开工了,还拉起来一个死人?”
“我们就是为调查此事而来。”祁渊轻笑,接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觉得……老毕这个人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了吗?包子灵活,懂的变通,挺好的,他这种人能在社会上活得很好。”老何不假思索道:“但他又很热情、仗义,自己有好处,总是会想着扶一把兄弟,值得交。
但是……说实话吧,这年头总有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好他不一定念你情,反而可能回过头找机会坑你一把。
他碰到好多次了,我也说过他好几回,叫他别对谁都那么热情,拿谁都当兄弟,可是他不听。不只是我啊,还有好些老乡都是,劝他,但他就总是在那摇摇头,完全不在意,我是拿他完全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纳闷道:“警官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不会怀疑他杀的人吧?
那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啊,别看他机灵,其实胆子小的很,当初学塔吊爬上去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要不是为了钱早就放弃了。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他要杀人,以他的脑子,也绝不可能杀人后用塔吊把人给吊起来……这不犯傻么这?再说了,他杀谁去?他就一老好人,跟谁都好好好,和谁都没矛盾,他杀谁去?
反正我可以给他打包票,这案子肯定和他没啥子干系。”
祁渊挑眉。
这就给自己老乡打包票了?
第332章 指纹
也不知道该说老何太实在,还是老毕的个人魅力太强。
不过……
这又不是贷款,所谓的担保、打包票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更何况就算是贷款,口头打包票也并不具备实际上的参考意义。
所以祁渊也只是轻笑一声后,便又问:“你刚刚说……他是好好先生?”
“呃……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老何却也不是什么文盲,虽然受教育程度低了些,但文学常识却不差。
祁渊干咳两声:“按你刚刚所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老何挠挠头,又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啦,但他确实跟谁都好,没红过脸也没和谁闹过矛盾。硬要说的话,刚被你们拉回来的时候因为疼倒是嚷嚷了几声,也是我印象里不多的几次之一了。
哎,警官,他没受伤吧?叫的这么惨……”
“放心,没事。”祁渊摇头,接着又补充说:“我们还需要他配合调查,等调查完成之后,如果没有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他的,还请放心。”
“那就好。”老何明显松口气。
又交谈一阵子,祁渊发现他对本案毫无了解,一无所知,除却与老毕关系较近,对老毕足够了解之外,并无多少问询价值,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随后,祁渊摸摸下巴,思忖接下来该找谁。
可惜案子才刚刚展开调查,即使已经找到将尸体吊上去的操作工人,却依旧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且针对工人群体的闻讯工作也同样才刚开始……
先不说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就这么贸然插入别人的工作中也怪不妥当的。
所以他纠结一阵,又怂巴巴的回到了苏平边上。
“回来了?”苏平挑眉。
祁渊点头。
“问出什么了吗?”
“啥都没有。”祁渊轻叹口气,道:“他就说,这个‘老毕’是个老好人了,和谁关系都不错,笃定这个案子和老毕肯定没关系。”
“笃定……”苏平捏着下巴。
祁渊又补充道:“就老何表现出来的情况看,他们俩关系确实铁。”
苏平啧一声:“你刚不说这个老毕和谁关系都不错吗?”
“一般人只是不错,他们俩应该可以叫铁哥们了。”祁渊解释道,但紧跟着他又赶紧说:“不过只是老何的单方面表现,接触时间太短,对老何也没有个系统的了解,实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小贼,谨慎了很多嘛。”苏平调侃一句,随后回了句知道了,便不再多问。
祁渊见状,也静悄悄的站在边上,啥也不说,啥也不干。
反正需要他做什么的话,苏平会直接下指示的。
又片刻,塔吊有了些许动静,吊了半个多钟的尸体被放了下来。
期间苏平还接到了上级的电话,质问他为何让受害人的遗体在空中吊这许久,让本案的恶劣影响持续发酵,也是对尸体的不尊重。
但苏平以需要对现场进行实际勘察为由,驳回了立刻放下尸体的命令。
直到此刻。
祁渊能感觉到,苏平也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就算是他,硬抗上级的直接命令,且严格来说并非不合理命令,压力也不小。
等到尸体缓缓放下,苏平才取出对讲机,询问道:“塔吊操作室内,勘察完毕了吗?”
“报告苏队,”老魏的声音很快传来:“勘察完毕,固定完毕,我们已经离开塔吊,正在搭乘施工电梯下来。”
“很好,注意安全,下来再说。”
“是!”
与此同时,凃仲鑫也带人走向尸体处,立刻展开尸检。
苏平见状同样领着祁渊过去。
大多数情况下,尸检都至关重要,能够很好的打破僵局,打开局面。
很快,凃仲鑫便说道:“初步判断,受害者尸体还算‘新鲜’,死亡时间距今应当不超过十二小时,但在六小时以上。”
“也就是昨晚么。”苏平轻轻颔首,接着问:“致命伤呢?”
“暂未在尸表查到明显致命伤,”凃仲鑫轻轻摇头,说:“虽脖颈处有扼痕,但未见玫瑰齿现象,口鼻处无明显出血点,粘膜及肢端未见紫绀,应当并非死于机械性窒息。
另外,身上未见明显的锐器损伤,倒是发现了擦伤、碰撞伤与大量的徒手伤……很明显,受害者死亡前与人发生过激烈搏斗。
但……他指甲缝被人仔仔细细的清理过一遍,恐怕很难提取到有价值的皮屑组织之类的生物学证据了。这凶手,懂行啊。”
苏平忍不住抬手扶额,吐槽道:“最头疼的就是这类貌似懂行的凶手,平添不少麻烦。”
“呵,”凃仲鑫调侃道:“狗子,你变了。”
苏平:???
“以前的你,只会觉得这样的案子很有挑战性,反倒能激发你的斗志。”凃仲鑫摊手:“咋,累了?”
苏平没回话,转而问道:“能判断他大概年龄吗?”
“目测三十岁左右吧,我看看他牙齿磨损程度……”凃仲鑫说:“不过这只能作为参考啊,并不保证靠谱。要具体点判断的话,还得解剖。可惜他指纹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否则一扫描指纹,找到对应身份,省事。”
“指纹都被破坏了么?”苏平眉心拧起:“凶手是想隐瞒受害者身份?那他干嘛不干脆把面部也给破坏了?”
“这倒应该不是凶手的锅。”凃仲鑫摇头:“怎么说呢,他没有指纹,被磨损的差不多了,估计是常年累月的徒手掐烟头,用这种方式磨的。”
“磨指纹?”祁渊啧一声:“这家伙莫非是个在逃人员?啧,他该不会是个杀人犯吧?结果被苦主找到了,报仇杀害?”
“谁知道呢。”凃仲鑫摊手。
“行了,先别管这些,也没必要瞎猜,没根没据的。”苏平说道,接着又扭头看向凃仲鑫,继续说道:“老凃,赶紧确定受害人死因和死亡时间,我好安排人展开排查。”
“得嘞,交给我吧。”凃仲鑫表示没问题。
而此时,老魏也终于“回到地面”,带着他的助手小跑到苏平身边。
苏平示意他先喘两口气,平复下呼吸,才问:“有发现?”
第333章 死因
“不知道。”
匀了两口气后,老魏轻轻摇头,说:“塔吊操作间内倒是有大量的指纹之类的痕迹存在,都提取固定了。但……如果说已经确定尸体是那个老毕吊上去的的话,那这些痕迹就都没啥实际价值了。”
苏平轻轻颔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在内个谁将老毕扭着带过来时,苏平就有所预料。毕竟对操作间进行勘察也只是为了确定操作工,而此时操作工已经被提前确定……
“先待命吧。”苏平说道:“不一会儿,或许就能发现新的需要你们进行勘察的东西。”
“好。”老魏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站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后,他也留意到受害者的指纹,不由咦了一声,凑前两部,盯了几秒,说:“这家伙的指纹……”
“我们刚提过了。”凃仲鑫说道:“此人指纹异样,可能是在逃人员,也可能是别的情况。老苏说暂且不管,想办法确认他身份再说。”
随后他摇摇头站起身,继续说道:“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于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距今约十个小时上下,死因当时内脏破裂引发的损伤性休克。
另外,受害人体表伤痕极多,时间跨度也较长,部分伤痕已初步痊愈,四肢可见约束伤……所以,不排除多人作案乃至多人多次作案的可能。”
苏平啧一声,接着问:“这个‘多人’……是几人?”
“按照体表徒手伤、钝器伤的形态及严重程度判断,恐怕至少有两人,一人力量极大,另一人力量较小。”凃仲鑫回答:“时间跨度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偏差不会太多。
次数的话……至少三次,至多五次,有三类伤,从伤创形态与愈合程度来看,彼此间隔时间不长,但‘手法’有所改变。”
苏平默默翻开笔记本。
于是凃仲鑫接着说:“第一次损伤,应当是发生在六十个小时之前,或者说死亡前四十八小时,即大前天晚上。
此时,他后脑受创,推测是被凶手自身后偷袭,以砖头拍打他后脑,打了三次,致受害人昏迷,之后被凶手踢了几脚,拉走了,留下些许擦伤和淤痕,除却后脑部损伤外,其余伤痕已恢复许多。”
苏平记下,点头,示意凃仲鑫继续说。
“按照五次伤害来算吧,第二、三、四次,应当发生在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之间,距离死亡时间约二十四小时。”于是凃仲鑫便低头看了眼尸体,又继续说道:
“此时受害人手腕被束缚吊起,手指肢端缺血严重,出现小部坏死,并先后遭受两次棍棒击打,一次徒手殴打,殴打区域集中在大腿与躯干部位,两次棍棒击打之间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但不算太长。”
老魏挑眉,嘀咕道:“这都能看得出来?”
“主要两次棍棒击打用的‘棍棒’并不相同,损伤部位生理学、病理学形态具有较大差异,比较好判断。”凃仲鑫解释说:
“死者一部分受击打部位存在长条状的皮内出血带,中心部位较重,两侧逐渐减轻,边界相对模糊、不清,腹部处的损伤还有中空性皮内出血现象,伤处无明显表皮剥脱。
综上,仔细结合损伤部位性状与长条形的出血带形状,这部分损伤应当为表面相对光滑的圆柱形棍棒所致,且棍棒为木质,直径较大,上粗下细,可能为棒球棍;
另一部分损伤,大半为界限清楚、宽度均匀的带状皮内出血,宽度约三点八公分,伴有孤岛状表皮剥脱,胸腹部位同样可见中空性皮内出血。
此外,又有部分槽状中空性皮下出血,中空处近长方形,长约三点七公分,宽约零点六公分;另有部分条状擦伤、挫伤存在,损伤中心处明显较重。
综上,可以确定这部分损伤,致伤物为扁平的,大部分均匀但局部粗糙的方柱形棍棒,宽度约三点五到四厘米左右,厚度约零点五到一厘米间,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
对了,这部分损伤相对较轻,可以判断致伤者的力量相对要弱许多。”
苏平轻轻颔首,表示了然。
迅速过了一眼笔记之后,他接着问:“还有一次徒手伤呢?”
凃仲鑫再次低头瞥一眼尸体,帮助回忆,随后才接着道:
“徒手伤没什么好说的,拳打脚踢罢了,拳击伤主要集中在面部,足踢伤则集中在受害者腿部,从尸表情况判断,并未对受害者生命造成实质性威胁,顶多就是个轻微伤。
不过由此倒是可知,这名施暴者力量同样较小,而且并不懂拳击,攻击受害人可能纯粹只是为了泄愤。”
“泄愤的话,可以确定本案为仇杀了么?”祁渊出声问道。
“大概率吧,但也不排除情杀。”凃仲鑫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单纯的暴力狂。”
“暴力狂……”苏平捏着下巴,嘀咕着这三个字。
凃仲鑫挑眉:“怎么了?”
“没事儿。”苏平摆手,接着问:“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间隔时间比较长,应该也是致死原因,在昨天晚上。”凃仲鑫又说道:“这一次依旧还是徒手伤,但凶手力量强了许多,下手极重,且都是对着死者的胸腹部击打,可以扪及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祁渊翻翻自己的笔记,问道:“就是这次攻击,导致死者内脏破裂,最终引发损伤性休克死亡?”
“对,但暂时不确定破裂的是肝脏还是脾脏。”凃仲鑫说:“这两处内脏所在部位相对浅表,人体骨骼与肌肉对其保护不太周全,本身血管又是极其丰富,一旦受到较大的外力打击就很可能破碎,并导致人体迅速死亡。”
苏平嗯一声,表示了然,道:“现场勘察的差不多的话……就将尸体带回去吧。”
“我先拍点照片吧。”老魏出声说道:“受害人指纹缺损,咱们恐怕只能通过照片向社会征集尸源线索了。”
第334章 老车
苏平摇头:“已经拍过并传回去了,稍微处理一下就让人发布尸源征集通知了。”
“那成。”老魏应一声,接着看向凃仲鑫,又问:“老凃,尸体身上,有需要我搭手的不?”
“没,你搁那待着就成。”凃仲鑫嘀咕道:“其他方面不敢说,针对尸体的法医痕检这块,我比你专业。”
“得,你是大佬,你说了算。”老魏依旧笑呵呵的。
祁渊挑挑眉。
综合这几次案子的表现来看……
这凃主任,挺爱和老魏拌嘴的啊。
他俩也没啥子矛盾啊,凃主任对别人也不这样啊。
他俩感情特殊?
可以前他们也合作过,没见这么“冤家”。
这时候,苏平忽的摸到他身后,一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问道:“看出来了吧小祁?”
“啊?”祁渊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同样压低声音说:“看出啥了?”
“他们俩,不对劲。”苏平依旧一脸八卦:“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不知道。”祁渊老实摇头。
“嘿嘿,我跟你说啊,”苏平声音压得更低几分:“再过不久,咱们说不得都要喝他俩喜酒了!”
祁渊:!!!
他悚然一惊,同时额头还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过了老半天后,才磕巴道:“不……不是吧?他俩……他俩要结婚?这这这……这符合规定吗这?咱们国家不支持同性结婚啊。”
苏平:……
“你丫脑袋瓜在想啥呢?”他翻了个白眼,道:“是老魏他儿砸,把老凃幺女儿给泡咯!好家伙,俩小娃娃隐瞒的够深啊,都谈了四年了才让这俩老货知道。
这不,现在这俩亲家翁,一个傻乐呵,一个满腹牢骚,看的我直乐呵。”
“emm……”祁渊抿抿嘴,观察了眼他俩,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苏平,说:“那个,苏队,小心乐极生悲啊。”
苏平:?
“你也有个女儿吧?我还见过,长怪俊的……”
话没说完,祁渊忽然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杀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改口:“我什么也没说,我谁也没见过,苏队你真帅。”
苏平默默抬起双手,“轻轻”的捏了捏,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咳咳,苏队,我去看看松哥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祁渊想要开溜了。
“站住。”苏平淡淡的说道:“就给我杵那,哪儿也不许去。”
祁渊咽了口唾沫。
“立定!”
他赶忙站起了军姿。
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凃仲鑫那边。
此时,尸体已经被装入了尸袋当中,俩小伙子一头一尾,有些吃力的把袋子抓起来往车边搬运。
尸体早已进入尸僵期,形态大体固定,难搬的很,所以哪怕天气已经转凉了,路途也不算远,俩小伙也不免满头大汉。
就这时,又有名刑警小跑过来,匀两口气后,马上说道:“苏队,在工地外头,东侧的一个小巷道里,发现了一辆破旧的小车,但那车有近期启动的痕迹,附近有血迹,搞不好……”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赶忙道:“带路!”
随后他又侧目看向老魏,说:“老魏,喊上小柴,点几个能干的痕检员跟我走!”
“妥!”
老魏来了活,也是立刻“振作”,赶忙挺直腰杆回应。
……
五分钟后。
老魏诧异,眉飞色舞的说道:“嚯,04款捷达前卫,这可真是老古董,但瞧着……有些日子没开了吧?”
苏平点点头:“确实,除了前挡风玻璃一小块,其他地儿都是灰,车轮漏气严重,虽然貌似还能动,但根本没法开了,太危险。”
“但很显然,这车是最近才被开过来的。”老魏说道:“确实有近期驾驶的痕迹,你们瞧,驾驶室座椅都干净了一小片。”
“感觉这车早已‘僵尸’半年以上了。”祁渊也开口说:“还能启动也确实是牛批,老捷达质量还是不错。但……按理说这车该强制报废了吧?”
但刚说完,他又自问自答:“也不对,18年的时候,车辆强制报废标准就由最长十五年改成最高六十万公里了。”
“不是这个问题。”苏平撇撇嘴:“以这车的车况,除非拉去好好大修一遍,否则铁定通不过年检。但同理,只要他不拉去做年检,一直搁某处停着,一般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去报废咯。”
老魏摊手:“依我看这车也没啥修的价值了,零件倒是应该都搞得到,就是这代价怕是不菲,要过年检的话,说不定发动机都得换。”
“是啊,”苏平深以为然:“机器大多都这样,放太久就容易坏。”
“也不见得吧。”祁渊说道:“总会有些情怀党,因为这车寄托了某种特殊感情,而不计代价将它修好,哪怕不开,就停那也是挺美的。”
“停车费也挺美的。”苏平嗤一声:“再不然就专门买个停车位。”
祁渊挠挠头。
“行啦行啦。”老魏笑着说道:“都少说两句。小祁,你记一下车牌号车架号这些数据,让技术队那边好好查查,先把车主信息明确了再说。我来看看这些血迹。”
一面说,他一面伸长脖子对着车里头张望,随后哟一声,又摇摇头,道:“这些血迹……啧,很明显,这辆车就是单纯用来转移尸体的,受害人被挪到这车上的时候已经凉了。”
“能看出这车开了多久么?”苏平问道。
“哈?”老魏一呆。
苏平干咳两声:“我的意思是,能看出这车从哪儿开来的么?”
“这叫我怎么看?这车又不是变形金刚还能跟人交流。”老魏翻个白眼,但接着又挑挑眉:“不过……这车能启动应该都是够勉强的了,发动机什么的或许磨损特别严重,加上燃油……说不定真能大致判断出来。”
“尽量试试。”苏平说道:“凶手十分谨慎,即使难以躲过摄像头,或许也会有别的手法兜兜绕绕一阵干扰我们的判断,你要能判断出大概公里数,帮助应该挺大的。”
“别,别抱太大希望。”老魏连连摆手:“误差怕会大上天去。”
第335章 巨人
不一会儿,车门便被老魏打开,尔后便仔仔细细的围着车内车外勘察了起来。
苏平抱着胳膊,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祁渊倒是耐不住,在保证自己不会碍手碍脚的前提下,凑到车子前边去账目瞧着,想多学点东西。
“这凶手,确实十分谨慎啊,开车还带着手套。”不一会儿,就听老魏嘀咕了起来:“要不是这车内也满是灰尘,他恐怕半点线索都不会给咱们留。”
听了这话,苏平反倒精神了,立刻走上前来,问道:“怎么说?听你的意思,是有发现了?”
“可以根据座椅的位置和印记大致判断他的身高身材了。”老魏说道,随后又“指手画脚”的算了几秒,才接着说:“首先可以确认的是,嫌疑人的身材绝对当得上‘高大’二字。”
苏平盯着驾驶座看了几眼,点头:“这位置,我坐上去都嫌远了些,要换小祁上去的话怕是刹车离合都踩不到。”
祁渊:???
抱歉,我一米七给你丢脸了。
但他也没太在意这“人身攻击”,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皱眉,挠挠头,嘟哝道:“苏队一米九的个已经怪夸张的了,比苏队还高大的话……这不得破两米线了哇?”
“可能得有两米一甚至两米二。”老魏指了指车顶:
“你们瞧,这里被蹭掉一大块灰,估计是被驾驶员的头发给蹭掉的。这说明,他坐在这脑袋已经近乎顶到车顶了。另一方面,他不仅仅长得高,还长得挺宽,从车座上的印记判断,我估计体重也得有一百公斤往上。”
“这家伙……篮球运动员么?”苏平吐槽道:“一般的篮球运动员都没那么高吧?我记得姚明也才两米二六。”
“也才?”祁渊悚然一惊:“苏队你吃错药啦?”
苏平斜了他一眼。
老魏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两米二可能是夸张了,但两米一估计有,再不济也是接近。”
“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数?”苏平撇撇嘴,说:“这动动嘴皮子就跑出来十多二十公分的误差,案子还怎么破。”
“关键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个儿,缺乏足够的数据,不好判断。”老魏也有些为难,说:
“应该是两米一上下,误差大点倒也无妨,也照样是个相当重要的指向性线索,毕竟全余桥几百万人里也拎不出几个这么高的。”
苏平嫌弃的噫了两声,随后说:“也行吧,我通知老荀去安排这事儿,另外也调取附近探头再确认一下,看看他是真的这么高,还是搞什么手脚。”
“搞手脚?”祁渊挑眉:“踩着高跷,屁股底下再垫个高垫子这种?不至于吧?凶手当真还能做到这一步?”
“以防万一呗。”苏平摊手:“我倒也更倾向于认为,凶手该是百密一疏才是。不过这个身高……确实夸张了。”
祁渊没再吭声。
于是苏平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又几分钟后,他收到一张照片,挑眉:“这家伙……看姿态,貌似还真就那么高,开车的时候都有些佝偻……让他挤进这驾驶室开这辆老古董上路,还真难为他了。”
说着,他将手机翻了过来,让祁渊和老魏也看了眼。
那是路面的交通探头截图,似乎已经经过了锐化和降噪处理,能比较清晰的看到个“小巨人”正佝偻着身子坐在驾驶室当中。
他脸上带着口罩,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标志性的身高已然将他完全出卖,是否获取他的面容信息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你们看,通过照片咱们能很明显的判断出,此人骨架极大,确实相当于把‘小祁’等比例放大了一般,并非是通过垫子高跷之类的道具来对身高‘造假’。”
“所以为什么是相当于把我等比例放大了?”祁渊有些不爽的看向苏平。
“有意见?”苏平目光斜了过来。
祁渊脖子缩了下,连连摇头:“没有,挺好。”
“噗嗤,”老魏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调侃着说:“小祁你不能这样子,你要不畏强权!放心吧,我们都站在……”
“嗯?”
“我们都站在苏队这边!”
祁渊扶额。
“行了。”苏平摆摆手:“再查查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吧。虽然这一条线索就已经足够,但这玩意,你懂的,多多益善。”
“成。”老魏颔首,接着又说:“交警那边呢?看样子,成功调取到监控了?”
“这方面倒是不难。”苏平说道,接着对着那辆老捷达努了努嘴,说道:“这车曾经卖的挺好,但这年头……路面上很难见了,太有标志性,一查一个准,改车牌号都不好使。”
“所以凶手干嘛要开这辆车,增大自己暴露的可能性?”祁渊纳闷的问:“这显然和他尽量隐蔽的目的相违背啊。而且这车都快报废了,他就不怕开一半熄火再也启动不了?”
“这倒确实是个好问题,或许是指向破案的关键方向。”苏平点点头,说道:“拿纸笔,把它记下来吧,别回头就忘了。”
祁渊侧目看了眼老捷达,嘟哝两句。
“什么好问题……感情苏队你压根没在意……得,又是那类逮到人就能告破的小谜团,完全吸引不了苏队的好奇心啊。”
嘟哝归嘟哝,他还是乖乖把刚刚提出的问题记在了本子上。
苏平斜了她一眼,轻笑道:“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好奇心,而在于缜密二字……当然,好奇确实也是相当重要的品质,只是大多刑警,包括我,在漫长的从警生涯当中,都因为疲倦,因为见得多了,而逐渐丢下。
一年了,你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好奇,这很好,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是啊。”老魏嘴角微微扬起,说:“我当初……害,我应该是国内比较早干物证鉴定、痕迹检验这一行的刑警了,印象里是三十三年前,八七年的时候吧?开始时确实也很新奇,但还没一星期就……呵呵。”
苏平深以为然,点点头:“我从警之初也很兴奋,但兴奋没超半个月。怎么说呢,兴趣化为了工作,确实有很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