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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1章 入室?

    散会之后,苏平让凃仲鑫、老魏、松哥、老海和祁渊等人留了下来。

    老魏大概猜到苏平要问什么了,等人走完,自个儿点了根烟,便直接说:“苏队,现场我们仔仔细细的勘察过一遍,确定在排除了受害人自身与我们勘察时留下的痕迹之外,有且只有一组足迹,就是蔡鹏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你也看到了,现场乱成了那个样子,到处都是血污,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专业痕检,铺设了勘察板,都难免在现场留下少许痕迹,还得各自取样排除,更别说嫌疑人了。”

    凃仲鑫皱眉说:“但蔡鹏程死亡于十三日中午,距今已有五天,直接死因为呛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没错。”苏平点头说:“现场窗户,却是今天早上才被推开,否则周边住户肯定老早就闻到了恶臭味。蔡鹏程已死,肯定没办法回现场开窗户,那么开窗户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老魏摊手,说:“我也知道,咱们痕检这一块很关键,但真的没发现任何可疑线索……这样吧,等会儿我再带人回现场搜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痕迹?”

    “嗯。”苏平轻轻点头:“尽量查清楚,即使凶手死了,咱们也得把案子结漂亮,如果还有其余人参与,也绝对不能放过。”

    “放心吧,我晓得的。”老魏颔首说道。

    这时,祁渊犹豫片刻,问:“会不会有人推开了窗户却没进去?”

    “推开窗户不进去?”苏平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那他……”

    话刚说完,他忽的一愣,反应过来,立刻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有小偷打算从窗户入室,结果刚推开窗,察觉到不对劲儿,溜了?”

    祁渊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松哥捏捏下巴,摇头道:“不对吧,这年头,入室盗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手里都没多少现金,手机之类的电器出手也不值几个钱,而盗窃罪判的其实还是蛮重的,犯罪成本远高于犯罪所得,按理说……”

    “这可不好说。”苏平摇头:“就今年,就发生过好些入室盗窃犯罪,因为早些年的疫情影响,现金使用率大大降低而至抢劫、扒窃类犯罪大大降低,但其他盗窃类犯罪,诸如入室盗窃等,相对还有所提高。”

    “是的没错。”老海也说到:“尤其年初黄金价格接连走高,之后一直居高不下,有不少人开始搞黄金投资,其中大部分是虚拟黄金,但实体黄金的也不少,金饰品市场也还算火爆。”

    方常接话道:“确实啊,而且黄金回收这块,说实话监管还不够,几万块钱的回收生意,根本不需要发票,现场验明纯度称好重量就能直接交易。

    先前有个案子,就是小伙子欠了网贷还不上款,就偷了父母结婚的金饰卖了五万来块钱。”

    松哥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可以打探打探,最近卢唤山一家是否购置了大量金饰并且被有心人给看到了。”

    “买了。”这时候,小高说道:“刚刚提到这点,我就让同事去具体查了查受害人的手机,发现死者这半年,前前后后一共购买了三十三万出头的投资黄金。”

    “三十万的黄金。”苏平双眼一眯:“这要让人知道,不遭贼才有鬼。”

    “那我明儿去好好打探打探。”松哥说道:“如果有人知道他买了一大堆黄金的话……”

    “嗯。”苏平没等他说完,就轻轻点头。

    随后又看向老魏,皱眉问道:“老魏,现场没发现财物什么的吗?”

    “有啊,现场存在少许的黄金首饰,都在衣柜和床头柜里,总重量一百三十克出头,总价值五万左右。”老魏说道:“当然,卖估计卖不了那么多,首饰回收能卖三百五一克就不错了。

    这些我还写进了现场调查报告里的,卧室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财物并未遗失,排除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杀人的可能性,我之前就和荀队说了的。”

    “老苏没告诉我啊,忽略了?”苏平反问一句,然后又挑眉问道:“不对啊,只有五万?”

    “只有五万。”

    “那个,”小高说道:“嫌疑人买的是黄金基金,t+1那种,并不是实体黄金。”

    苏平抿抿嘴。

    祁渊说道:“这应该不重要——如果卢唤山吹牛批,对外说自己买了三十多万的黄金,他结交的那些人,第一反应很可能就是实体黄金。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玩基金的,知道他说的是实体黄金。”

    苏平看向松哥,松哥立马说:“我明儿就好好问清楚。”

    “嗯。”苏平应道,想了想,又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蔡鹏程自杀地的问题。如果他选择在公墓里头自杀还好理解些,为什么要跑去六峰山跳崖?”

    “这个问题苏队你刚刚问了后,我就一直在想。”祁渊接话说道。

    “噢?”苏平挑眉,有些期待的看了过来,说道:“你想到了。”

    “想不明白。”祁渊说道:“这不符合逻辑啊,就像苏队你说的,他要在公墓里自杀,或者祭拜完亡妻后回到车里自杀,亦或者回到出租屋了想不开自杀乃至就在冰柜里自杀,都说得过去,跑去六峰山跳崖?嘎哈呢?”

    “除非,六峰山对这对夫妻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比如爱情开始的地方等等之类的。”方常说道。

    苏平浓眉颤了颤,似乎觉得有些肉麻。

    片刻后,他摇摇头说:“关于这点,还是散会前那句话,尽量查吧,能把疑点搞清楚最好,搞不清楚也没办法,只要确定蔡鹏程确实没有别的同伙,本案没有其他知情人,蔡鹏程的死与其他人无关就是了。”

    “嗯。”松哥应一声,接着说:“其实现场的疑点也挺多,比如蔡鹏程为什么要把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的。但总体而言问题倒是不大了,或许是某种报复吧。”

    老海接话:“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进进出出,也好解释了。

    如果蔡鹏程早已萌生死志的话,其实他压根不在乎什么暴露不暴露,将卢唤山一家全部杀害他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被抓也无所谓,多做的这些只要能做成,都是‘赚头’。”

    祁渊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密封现场呢?既然他不在乎,就算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要将死者肢解后整齐的码成‘酿豆腐’的模样,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密封现场吧?”

    苏平说了个白眼:“神tm酿豆腐,好好的硬生生被你说馋了,等会一块吃饭去?”

    “呃,是荀队这么形容的,我觉得还蛮贴切。”祁渊干咳两声。

    而此时众人都有些汗颜,随后又回过神,目光都落在了老海身上。

    老海是心理学出身,或许能猜到卢唤山的目的。

    “或许……”老海试探着说道:“他想让蚊虫鼠蚁一点点的将受害人的尸体给吃个干净,以此泄愤吧?”

    凃仲鑫忽的眼前一亮,说道:

    “是了!蚊虫!你们不觉得,现场的苍蝇多的过分了吗?毕竟现场已经被蔡鹏程完全密封,仅凭室内的苍蝇繁衍,几天时间不太可能长的那么多,即使当天早上窗户被打开后飞来了大量的苍蝇,也不该多到那种程度。”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那份饭菜,那份饭菜也有问题,里头或许盛装着大量的蝇蛆,带到现场后他就直接将饭菜扣下,让蝇蛆啃噬尸体,之后蝇蛆化为苍蝇,又再次繁衍生了新的蝇蛆……”

    说到这儿,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思索片刻,又接着说:“以现在的温湿度,苍蝇由卵化为蝇蛆,最短只需要七天时间,其中卵壳期二十四小时,幼虫期三天,蛹期三天。

    而如果他带来的那批蝇蛆已接近化蛹,那么三到四天便可发育为苍蝇。而且,而且,死者被肢解的尸检推测为十二号,距今六天,足以让那批蝇蛆化为苍蝇,这样就能解释现场苍蝇为什么多到那种程度了!”

    方常抿了抿嘴,面露恶心之色,说道:“让蝇蛆将尸体统统吃完么?还真是够……”

    祁渊却说:“只可怜了方慧和卢川这对母子,常年遭受卢岸然的家庭暴力就不说了,最后还搭上去一条命,为那三个人渣陪葬。”

    松哥抿抿嘴,轻叹口气,摇头说:“确实,从目前走访结果来看,并没有查到方慧的什么黑幕,身为幼师,她还挺受孩子和孩子家长欢迎的,卢川也还算乖巧懂事……”

    苏平摇摇头,说:“行了,散会吧,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解散,该干嘛干嘛去,明天还有工作,这案子收尾工作估计也不少。”

    几人嗯一声,纷纷起身。

    老魏则说:“你们去吃吧,我趁着空腹先回一趟现场,重点勘察勘察现场外墙和外玻璃,瞧瞧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祁渊想了想,问:“对了,魏主任,现场的窗户……如果关上并锁死后,确定能从外头打开么?”

    老魏一愣,随后说:“等等,我看看照片。”

    于是乎本打算离开的几人又站定了身子,静静的看着老魏。

    片刻后,老魏笑道:“没问题的,因为贴了密封圈的缘故吧,窗户反而没法上锁了,不过用力按压之后,受气压影响,窗户也很难打开,估计嫌疑人也使了不少劲儿才拉开的。”

    祁渊轻轻颔首。

    老魏说:“行了,我先过去看看,有发现了再给你们电话。”

    苏平挑眉:“确定不先吃点东西?”

    “得了吧。”老魏翻个白眼:“现场那味儿,到现在肯定都还没散,这要吃了东西不得全吐出来哇?”

    祁渊轻笑:“那,魏主任就不怕等会没胃口?”

    “那不至于。”老魏摆摆手:“干了这么多年痕检,早就习惯了,只要鼻子适应了里头的味道,回头洗洗手换身衣服,照样吃嘛嘛香。”

    苏平拍拍他肩膀,说了声辛苦,便一挥手,领着大家伙儿吃饭去了。

    ……

    晚上,老魏带来一个好消息——窗户外侧,提取到了几枚指纹,很可能便是推开窗户的嫌疑人留下的。

    他判断嫌疑人当时应该是带着手套的,但带着手套不好推窗户,只得将手套脱了,跟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再拉开窗帘一看,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窗户外翻出去,知道死人了,便慌慌忙忙的离开,连留下的指纹也忘了擦除。

    苏平让他立刻将指纹提取,与指纹库作对比从而揪出嫌疑人——此时指纹库已基本完备,除却极个别人外都登记在库,采集到指纹便意味着离揪出嫌疑人不远了。

    同时,翌日,蔡鹏程的父母来到刑侦支队,随后二老便哭成泪人。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苏平便将他们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水,与他们聊了起来。

    他们对于蔡鹏程、卢晴的现状其实不甚了解,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

    毕竟蔡鹏程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知道卢晴一年前车祸去世后不久,卢唤山向蔡鹏程要过赔偿款,当时两家闹了点小别扭,之后蔡鹏程便决定自己全权处理此事,给卢唤山分了钱。

    苏平轻叹了口气,忽然明白,蔡鹏程之所以一次次的让步,恐怕也是顾虑女儿与父母受到伤害吧?

    “鹏程到也说过,想要卖了房子车子,去别的地方发展。”蔡母眼泪又落了下来:“我不太同意,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蔡父轻轻摇头,长叹道:“七八月的时候,他就给岑岑办了转学,转到我们住处附近的学校,说打拼不好带着孩子,让我们帮忙带一下,我们俩商量一下,也同意了,岑岑一直很乖,从来没闹,只偶尔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蔡母眼泪落得更快,哭着说:“我们哪里能想到,他竟然没走,还寻思这杀人……他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了那么一家子烂人,犯下这种事,自己也自杀了,值得吗?”

第292章 开窗者

    一旁的祁渊默然。

    对于蔡鹏程而言,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了。

    暑假时就把女儿交给父母,并办理好转学手续,说是要离开,但其实却并未走,很显然,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着杀人了。

    若是冲动的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冲动也该退却,是以杀人,其实是蔡鹏程深思熟虑后做下的计划,对他而言,或许方方面面依旧没办法考虑的十分清楚,但大的方向上,肯定已然做出了取舍。

    灭门,自杀,女儿交予父母抚养,这便是他的计划。

    蔡鹏程已经不想活了,只是死之前,还有事情要做,这便是他犯罪的本质了。

    这时,苏平问道:“蔡鹏程和卢晴,很恩爱么?”

    “在我们看来,确实是很恩爱了。”蔡父点了根烟,说道:“两口子也算两情相悦,我们也没过多干涉,由得他们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么,管那么多做什么呢?知道他们日子过得好,两口子都在拼搏,就够了。”

    祁渊再次抿嘴,这对父母倒是开明。

    别管那么多,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听上去似乎也很不负责,但某种情况下却是对儿女最大的尽责了,只是许多人都无法做到。

    但多数事情都有两面性,他们管的少了,儿女相对自由,感情与生活和事业都有属于他们的个人空间,若是平安无事自然好,但若是出了事儿,父母却也无法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片刻后,蔡父又接着说:“但关于卢晴这个儿媳妇儿,我们也有一点儿了解,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两夫妻其实不太喜欢她,不太赞同这门婚事的,没办法,她家里太能闹腾了。”

    “是啊。”蔡母一抹眼泪,哽咽着说:“当时我就和鹏程说了,娶她怕不是娶了她整个家,别养了一家祖宗,自己费心费力不说,到头来还半点都讨不得好。”

    祁渊回忆了下昨晚开的会,在心里点了点头。

    确实,当时卢晴一家子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蔡鹏程给她弟弟买房买车,另外再出六十万彩礼钱。

    意思很明显了,要让蔡鹏程出钱帮卢岸然娶媳妇儿。

    这种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将来铁定还要蔡鹏程帮卢唤山与梅闻馨夫妇养老,帮卢岸然带娃,甚至其他更过分的举动。

    他们不仅仅是在卖女儿,卖了女儿之后,还要女儿女婿继续做牛做马,服侍他们一家。

    这样的家庭,简直令人作呕。

    将心比心,祁渊将来要有孩子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和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虽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这样的婚姻大事,做父母的有几个能不管?真能让孩子拉着自己一家陷入泥潭不成?

    “只是我们也没想到,”蔡父脸上带上了些回忆的神色,感慨着说:“卢晴竟然这么决绝,会和自己家决裂……

    当时因为她家庭的原因,对她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我们夫妻俩就忍不住去想,这女人生性未免也太凉薄了吧?生她养她的家庭说断绝就断绝了?

    还是鹏程这小子来开解我们,跟我们说,不和家庭断绝吧,我们担心她家拖累我们,断绝了吧,我们又嫌弃她生性凉薄,这未免让她也太难做。

    更别说了,她到底什么性格其实我们心里也有数,能与父母断绝关系,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她父母又过分到了哪种程度?别的就先不提了,女儿婚嫁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都能拿来当筹码,这样的家庭,不待也罢。”

    蔡母听到这儿,哭声止住了片刻,忍不住握了握拳。显然,因为蔡鹏程的死,她对卢晴还是有些许怨怼。

    苏平皱眉:“也就是说……其实卢唤山一家子对卢晴究竟有多过分,蔡鹏程一直都知道,是吗?”

    “那哪能不知道的?他们是夫妻嘛。”蔡父说。

    “可据我们的了解,他还一直在想办法,调节缓和卢晴与卢唤山一家人的关系。”苏平说道:“如果他对这些事情都清楚,应当也会选择对他们敬而远之才对吧?”

    “或许也是我们教育的问题吧……”蔡父别过头去,说道:“我们一家子一直相信,家和万事兴,相信父子母女没有隔夜仇,既然是一家人,有矛盾最好还是开解了……”

    苏平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对此,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进一步确定,蔡鹏程确实具备杀人的作案动机。

    又问了些许问题,见实在没法获取有价值的线索,苏平便说了声抱歉,请他们下去休息,便又带着祁渊投入到别的工作中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打来电话,称卢唤山确实对外炫耀过自己今年买了几十万黄金,具体数额没说,也没说是黄金基金还是实物黄金,只说了能赚不少,让大家好一阵羡慕。

    “遭贼”,也有了基础。

    不多久,老魏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确定了窗户外侧留下指纹的人的身份——毕华铎。

    此人有数次入室盗窃的前科,妻子也与他离婚,孩子判给了前妻。

    他自己一人整天无所事事,打麻将打牌输了不少钱,后来眼珠子一转,主动搞了个收垃圾的活,让村子住户每日里就直接把垃圾放在房间门口,他早晚各一次挨家挨户的去收,每个月收十块钱的垃圾清理费。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交钱,不交钱他就不帮收,并不做强制要求。

    别说,绝大多数村民还是蛮乐意交这钱的,他承包了四十栋居民楼六百三十三户人家的垃圾清理,每个月也有六千来块钱了。

    再加上他刑满人员的身份,有监狱方面的工作人员进行再就业帮扶,见到他干的这活儿,动了点心思,于是便做好居委会方面的工作,让居委会同意再引入几名年纪大无法工作的刑满人员,挨家挨户帮收帮倒垃圾。

    居委会其实也蛮乐意的,毕竟他们啥也没干,只是发给一件黄马甲,承认他们的身份便是,又不用他们掏钱。

    而居民们也都没啥意见,不想花钱垃圾自己倒就是了,这些刑满人员从头到尾都没强迫过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后来那几位监狱的再就业帮扶人员,写了份报告上去,还获得了表彰。

    “啧,”听完老魏说的这些,苏平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这下子毕华铎又犯了事儿,怕那几位兄弟得担责了吧?”

    “我看未必。”老魏撇撇嘴:“这事儿都有五六年了,按理说他们受了表彰,这么长时间过去,应当都已经升迁了,不再负责这些事儿。

    而接任他们的帮扶工作人员,对这些刑满人员其实并没有监督义务,甚至也没有监督权。他们毕竟已经刑满,绝大多数都已经是与大家都平等的公民,有什么权力盯着他们?他们也并没有被监督的义务不是。”

    “没义务是一回事儿。”苏平挑眉:“但这些年吧,那方面最爱为难基层,最讲犯人与刑满人员权益,所以他们或许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责罚,但恐怕总得被诘难、刁难的,日子不好过哟。”

    “也是。”老魏一摊手,说:“疫情期间直接封闭,把人在单位里关了整整半年,除了那一家也没别人了。”

    边上的祁渊忍不住吐槽说:“关于他们,我也有所了解……说实话,以前我是真没想到,犯人的命竟然比狱警金贵,死了个狱警顶了天追个劣势给点儿抚须,但要是死了个犯人,啧啧啧,捅破天了都。”

    “打住。”苏平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遏制住你的吐槽欲,有些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

    祁渊缩缩脖子,点头表示受教。

    也没啥服不服气的,反正他也知道苏平是为他好,而且其实说白了他也就在苏平荀牧面前会讲两句这些,对外人还是相当谨慎。

    见他这模样,苏平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却也没多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讲一遍就够。

    于是苏平又看向老魏,问道:“毕华铎人呢?”

    “方常去拿了。”老魏说:“算算时间,快回来了吧。”

    苏平轻轻颔首。

    十五分钟后,毕华铎被押送回支队,苏平亲自审讯。

    他招的倒是十分干脆,且与苏平等人先前猜测的差不太多——他听说卢唤山买了几十万的黄金,犹豫了好些时日,终于没能忍住诱惑,决定动手,并开始寻找时机。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卢唤山一家子——他也听到了卢唤山一家出事时的动静,可他也清楚卢岸然是个家暴男的事儿,同样没太在意,没太晚心里去,而后头卢唤山一家被肢解时,他也只以为是在装修。

    直到他发现,卢唤山这一家,好几天没有在门口摆垃圾了,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我就猜嘛,”毕华铎说:“他们可能是出门玩了,那这是绝好的机会不是,就没忍住,从隔壁楼梯间的窗户摸了过去,打算开窗进去。”

    “几点?”苏平淡淡的问道。

    “凌晨六点半左右。”

    “六点半?”苏平眯眼:“那个时间,天怕是已经亮了,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不怕的,客厅那窗户向阴,另一边就是墙壁,我从楼梯口摸过去,踩着空调架子两步就能爬过去,手脚快一点根本没人能发现我。”

    苏平回忆了下现场的空间方位,尔后轻轻颔首。安和村楼房密度相对大,楼与楼之间间隔极小,加上空调滴水,下边走的人很少会抬头看,免得水进了眼睛。

    那些水不算太脏,却也绝不干净。

    毕华铎又接着说:“我带了玻璃刀,本来是打算划开玻璃进去的,反正黄金丢了这事儿他们一回来就能看到,瞒也瞒不住,我划不划玻璃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发现窗户没锁,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只是没想到那窗户关的还挺紧,我推了一下没推动,就犹豫起来是继续推还是划玻璃,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推吧,因为划玻璃动静不小,有点危险。

    我就脱了手套——我知道那样会留下指纹,但无所谓,回头我擦一擦就是了呗,结果一推开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被臭懵了过去——好家伙,我天天跟垃圾打交道都受不了那个味儿,天知道那是啥?

    我就又好奇的掀开窗帘,结果……害,我真的被那一幕吓住了,好悬没从窗户上翻下去……我那会儿脸肯定是白的,我再也不敢进去了,赶紧哆嗦着离开那儿,通过空调外机爬回楼梯口,然后靠着墙角歇了好一会儿。”

    苏平默默的将这些细节统统都记录了下来,过了片刻,他才眯起眼,抬头问道:“是你让周围居民报案的吧?”

    毕华铎点点头:“我离开那里后脚都软了,休息好一会儿,就想跑,但一寻思,我都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了,一跑你们保准得怀疑我杀人,咬咬牙,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想了想,还让周围人报警。

    俺寻思啊,反正我没杀人,只要我好好的干活,你们怀疑不到我身上,我也没有动机啊不是,而你们要能把案子给破了,我稍微也能踏实那么点——天知道凶手是不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呢,是的话,他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人如其名,毕华铎的逼话确实挺多的。

    苏平微微皱眉,想让他讲重点,但一寻思,也不赶时间,便由得他了,只问道:“你忘了自己在窗户上留了指纹?”

    “说实话,真忘了。”毕华铎哭丧着说:“我现在回想起那会儿来,脑子都还是空白的,满脑子就是那烂掉的尸体和臭烘烘的味道,心跳都还加快了几分,好些事儿都记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嚎道:“我后悔啊,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到这么个工作,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了十来万块钱,想着再拼一阵子给自己重新讨个媳妇,怎么就没忍住,又重操旧业了啊!”

    苏平再次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真鸡儿没诚意,就像说给他听似的。

第293章 不妙

    关于本案,毕华铎知道的也不多,在破开“开窗”这个疑点,且与线索证据等都能对上之后,他就没多少审讯价值了。

    但审讯是个细致活,方方面面都要问清楚,才能取得完整的有效供词,所以苏平便通知了名刑警来换班,继续完成后续工作,吩咐审讯员问完便把人押送到看守所,便和祁渊离开了审讯室。

    松哥就守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苏平,于是苏平便招招手,三人一块来到窗户边,纷纷点上烟,然后苏平便问道:“怎么说?查清楚了?”

    “六峰山是蔡鹏程和卢晴爱情开始的地方。”松哥吐口烟,说:“他们也曾有过约定,等将来老了,走不动道了,估计安乐死也该合法化了,到时候他们就来这六峰山,爬到山顶,看着日出,吞下药物,相拥长眠。”

    苏平呵呵一声,忍不住摇头轻笑:“还挺浪漫……这消息你从哪儿打听到的?”

    “卢晴的闺蜜。”松哥笑道:“卢晴和家里闹掰后不久,举办婚礼的那天晚上,与几位闺蜜谈了一晚上。”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凑嘴边吸了两口,双唇微微张开,鼻子轻轻一吸,两条烟柱便自他嘴中灌入鼻子。

    “呼,”几秒后,他将寡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才接着说:“闺蜜们问过她,为了蔡鹏程和家里闹掰值不值,没有了家里的依靠,以后和蔡鹏程闹矛盾了怎么办,连个娘家都回不去。”

    松哥双眼又眯了眯,看向天边嵌了金边的云朵,摇摇头,接着说:“卢晴说不在乎,愿意相信蔡鹏程,而她闺蜜们又问婆媳矛盾这些,卢晴笑着回,说自己和蔡鹏程婚后并不与公公婆婆一块儿住。

    问了好些问题,卢晴才说,与家里决裂是必然的,不论她要嫁给谁,家里都一定会贪婪无度的对她丈夫无休止的索取,而若是不嫁人,家里索取的对象则会是她。

    所以……如果不能狠下心来,脱离那个家,她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悲剧。

    她很庆幸自己上过学,有见识,有个性,还碰到了对的男人,才能真正下定决心脱离苦海。因为她相信,这世界上如她一般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被父母、兄弟无休止剥削的女孩儿还很多,而她们并不能如她一般,挣脱出来。”

    祁渊听到这儿,忍不住叹口气,却没评说什么。

    仅仅从警一年左右,他碰到的这类事儿就多了去了,重男轻女的家庭,也接触了不少。

    松哥接着说道:“这话题有点沉重,所以聊了一会儿后,就换了轻快的问题——当然,关于这个话题具体聊了些什么,其实她们也都记不得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之久……

    她闺蜜们故作八卦,问了许多关于她和蔡鹏程的事儿,其中就包括这个六峰山上的约定。”

    他脸上露出微笑,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浪漫回忆,语气也柔和下来,过了几秒才接着说:“他们是在余桥户外徒步旅游群认识的,群里都是一群徒步与长跑爱好者,发展的还算不错。

    那天,群里组织了六峰山徒步旅游活动,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在这次徒步旅行当中诞生了,之后每年,他们都会抽空去六峰山几次,走遍了六峰山的角角落落。”

    苏平嘴角也微微扬起,眼带笑意:“说起来,确实挺浪漫,可惜……”

    松哥脸上温馨神色散去,面色黯然了几分,随之便摇摇头,轻叹口气。

    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我还仔细查过去年的那场车祸,和我们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噢?”祁渊终于插话,侧目问道:“那桩案子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倒不是。”松哥摇头说道:“那起车祸,肇事司机与另一名初中生付事故同等责任,但卢晴……她是死于见义勇为,救了本该被撞的初中生,却搭进了自己的命——另外,卢晴当时是交通指挥义工。”

    祁渊张了张嘴。

    松哥接着说道:“一百二十多万,包括肇事司机及其保险公司的赔偿、被救初中生家属的赔偿与感谢还有义工组织及政府的奖励、抚恤等。”

    苏平抿抿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摇头说:“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针对本案而言,并不重要。”

    “嗯。”松哥闷闷的应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案情各大疑点,基本都解开了。”

    “收尾工作做一做,结案吧。”苏平说道:“案子并不复杂,但办起来还蛮辛苦的,也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掐灭烟头,说:“转眼又快到年底了,各类工作繁琐的很,还得想办法调动调动兄弟们的工作积极性。”

    松哥摇摇头,嘟哝道:“只要上头不瞎折腾,今天要这个报告明儿要那个报表后天又要开什么鬼会有个啥啥啥讲话,别让咱们把精力都消耗在这些假大空的不知所谓毫无意义的东西上,咱们就踏踏实实工作、办案,我想……”

    “别你想了。”苏平嘴角一扯,说道:“这么多年了,啥时候不折腾?”

    松哥忍不住又叹口气,也跟着掐灭烟头,看向祁渊,笑道:“小祁,一年了,各类报告报表啥的,都会写了吧?”

    祁渊嘴角一抽,侧过头吹起了口哨,装起傻来。

    体制内最煎熬最头疼的事儿,无外乎就是写不完的材料了,刑警们也不例外,别以为有文职、文员等文字工作者协助,他们就不用写这些东西……

    片刻后,似乎觉得就这么不搭理也怪生硬的,于是乎又转移话题问:“对了苏队、松哥,你们吃鸡杂不?我家楼下有家双椒鸡杂,可香了,下班咱们去吃点儿?”

    松哥翻了个白眼。

    苏平哈哈直乐,拍拍祁渊的肩膀。

    “成!”这时,松哥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今儿我请客,小祁你帮我写材料。”

    “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呢,既然是我提的,还是我请客吧。”祁渊赶忙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

    三人又各自抽了根烟,便也散了,各自公干。

    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还没接受手术,便将结案的事儿告诉他,免得他心里太记挂,随后又给刘局去了个电话——灭门碎尸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了,一年到头放眼全国都未必会发一起的,相关领导自然重视。

    之后的事儿还不少,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苏平也得参与,没有荀牧在前头顶着,苏平还真觉得万般不自在,更是看清了,自己就不是做一把手的料。

    如此,几人又接连忙碌了好些天,祁渊提议的双椒鸡杂,也因不停加班而不断的推后。

    终于,案子移交检方,告一段落,他们才松了口气,尔后准点下班,十来人如约赶到祁渊家楼下,那家新开张的店面,就坐在露天,点了锅鸡杂,还点了锅双椒兔,一锅泡椒牛蛙。

    不一会儿,菜上去了,苏平却嘿嘿笑了起来,让大家且慢动手,然后给荀牧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苏平下巴一扬,关心的问道:“老荀,怎么样?”

    “还行吧,一切顺利,”荀牧面带微笑,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半躺在床上,笑道:“今儿做了个复查,没再见到癌细胞,先养一阵子,过两天身子好差不多了再做个全面复查,还没事的话就能放心了。”

    “那就好。”苏平点点头,又道:“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可半点都开不得玩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麻烦点儿也不打紧,多检查几遍,确定绝对没事了再出院,知道不?”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对自己负责。”荀牧笑道,随后又问:“你人在外头呐?今儿竟然难得准点下班了?”

    “哦嚯嚯嚯嚯!”苏平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过身,手伸的老长,仰面望天,手机屏幕正对着餐桌与祁渊等人,贱兮兮的笑道:“看到没看到没,没想到吧,我们在聚餐哈哈哈哈!”

    荀牧脸一黑。

    苏平又回过身,并站了起来,切换后摄像头,先后怼在一锅锅菜上,还贴心的打了个暖色调的滤镜,让美食看上去更有胃口,同时说:

    “瞧瞧,双椒鸡杂……噢不对,你不爱吃鸡杂,这个诱惑不了你,跳过跳过;那你再瞧瞧这个,双椒兔,你可爱吃兔子了,可惜哇,重油重盐还挺辣,你吃不了;还有这儿,泡椒牛蛙,嘿嘿嘿,两个月没吃了吧?馋了不?”

    祁渊几人在旁边看着,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又都纷纷抿着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苏平又拿起钢勺儿,小心的翻了一下,边翻边说:“肉还蛮多的,小菜分量一般般呐,但是……炸土豆、魔芋丝、小瓜片、藕块、丝瓜、千张皮,都是你爱吃的。”

    荀牧哭笑不得:“我说老苏,你至于嘛,拿这些东西来折磨我这个病号,明知道我接下来老久都得清清淡淡的……”

    “没事儿,你怕啥呀,肝癌你都瞒着大家,还有啥怕的?”苏平挑眉说:“再说了,咱这不兄弟么,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帮你吃了,回头好好的跟你说说味道……哇,这花椒看着很够味儿,一口下去,肯定舒服!”

    荀牧翻了个白眼:“幼稚鬼!”

    “行啦行啦,”苏平又嘿嘿笑道:“太香了,大家伙儿都馋的不行,先不跟你说了啊,回头再去看你……要不我让厨房再炒一份我给弟妹带过去?她最近也没吃啥好东西吧?到时候让她吃给你看!”

    “……”荀牧嘴角微微抽搐,尔后又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个老小子是越活越幼稚了啊!”

    苏平扮个鬼脸,挂断了视频。

    随后,饭桌上原本嘴角带笑的人,脸色都纷纷沉了下来,看向苏平。

    苏平笑容也消失在脸上,摇摇头叹口气,说:“吃饭吧。”

    几人颔首,动起筷子。

    苏平……

    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很少瞎闹,偶尔闹一次,说实话,祁渊等人看着其实很尬,有些太夸张了点儿,但他们知道,都是为了荀牧,便也配合的尬笑着。

    但荀牧的反应……

    有些不对劲儿,太平静了些,就让祁渊等人觉得很不踏实。

    是了,毕竟是癌,毕竟切了小半块肝,即使肝能自愈,但又哪能就这么轻松的好的了了?

    只希望,千万别到浸润期,千万别转移……

    三锅硬菜,味道其实都很不错,分量还足,但几人都没什么心思,飞快的就把饭菜都吃完了。

    祁渊一结账,发现倒是挺物美价廉的,三大锅菜,十来号人,外加饮料,也不过吃了两百八而已。

    随后大家伙儿一合计,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赶过去也不太好,阵仗实在太大了,于是便都提议,让苏平带着祁渊、松哥和老凃赶过去。

    支队里也就属苏平和老凃跟荀牧的交情最深,祁渊代表新人一倍,松哥则代表中坚一代,正正好。

    他们到病房外时,荀牧便已经睡下了,似乎是担心熬夜伤肝?

    苏平也不想吵醒他,在门口对荀牧老婆招了招手。

    她看到了,挤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起身出了病房。

    苏平将果篮什么的递给她,她愣了一瞬,嗔怪的问道:“苏哥,带这些东西干啥子,浪费钱,来就来了嘛。”

    “一点心意。”苏平笑笑,然后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没事儿吧?”

    “倒是没啥大碍。”她摇头说道,随后又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苏平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问:“怎么了?”

    她轻叹口气,说:“癌没转移,一切安好,但肝的各项指标不容乐观,医生说,即使癌细胞完全清除,复发的可能性也还有……”

    “复发?”苏平眉头一皱。

    她抿抿嘴,又摇头说:“也没什么大碍啦,只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比较小,接下来好好调理着也就是了,只要平时注意点儿,平时多体检,倒也还好说。”

第294章 无碍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可得好好注意些了。”苏平说道:“毕竟切除了小半块肝脏,影响肯定还是有的,一定要注意少油少盐,别再给肝脏添负担。”

    荀牧的媳妇儿轻笑着点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让吃几天流食,然后接下来一阵子以蒸菜蒸粗粮为主,清淡些好。”

    苏平嗯一声。

    荀牧的媳妇儿又看向祁渊几人,说:“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吧?”

    “不用不用。”松哥摆摆手,道:“让荀队好好歇着吧,多睡睡也好。”

    顿了顿,他又说:“听说菊花茶养肝护肝,正好,我弟妹是江西赣江奉新县的,回头我托她捎带点儿皇菊来,让荀队平日里多泡着喝。”

    “不用啦。”她赶忙说道:“先前你送来的那些皇菊还有好多,一两年都不见得能喝完呢。”

    苏平也跟着笑起来,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弟妹啊,冒昧的问一句,钱够不?”

    “啊?”荀牧媳妇儿愣了一瞬。

    苏平又赶忙解释说:“我知道他有大病险和额外的商业险,但你也知道,好些药物和治疗方案不一定能完全覆盖,而且接下来调养也得花不少钱,加上他今年有了这先例,保险到期后接下来未必同意他续保……

    总之吧,要经济方面有困难的话,别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开口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弟妹你知道的,我跟他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荀牧媳妇张了张嘴,尔后莞尔一笑,摇摇头说道:“谢谢苏哥的心意了,但没事儿,放心吧,这些年咱们积蓄也有些,加上这次用的药他几个保险基本都能报,其实自费花不了多少,关键还是发现的少,不碍事儿,放心吧。”

    “那就好。”苏平也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嘱咐一声,说道:“有困难一定别不好意思啊。”

    荀牧媳妇儿笑而不语。

    但苏平还是不放心,又接着问:“后续的口服药物呢?能不能报?那些药貌似也贵的很。”

    “暂时还是能报的,而这个保险周期结束,疗程差不多也结束了。”荀牧媳妇说。

    苏平却婆婆妈妈起来,接着问:“房贷呢?”

    “哎鸭,真的没大碍啦,他的公积金就差不多冲抵大半房贷了。”荀牧媳妇依旧保持着微笑,说:“我俩还有工资呢,加一块儿一年下来到手的也有二十来万,真的不碍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苏平又长舒口气,轻轻颔首。

    随后他又探着脑袋往病房方向看了两眼。

    见状,荀牧媳妇儿赶忙说:“不然就进去坐会儿吧,不发出声音,他应该也不至于醒过来……”

    “不了不了。”苏平摇头:“我们差不多得回了,还有工作。辛苦弟妹照顾他了。”

    “说什么呢?”荀牧媳妇儿不由笑着说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可是我老公。”

    苏平也跟着轻笑,随后摆摆手,说了声走了,便果断领着祁渊等人离开,不多做叨扰。

    当然,他们并没有离开医院,只是拐进了楼梯的吸烟区,随后苏平散了一圈烟,各自点上,众人目光便看向了凃仲鑫。

    凃仲鑫眨眨眼睛:“看我干嘛啊?法医和临床虽然许多都相通,但我又没看过报告单什么的,啥也不造啊。”

    “没事儿。”苏平笑笑:“回头问问医生吧。”

    “嘿,不是,咱们问这干啥子?”凃仲鑫挑眉道:“荀队他媳妇儿知道不就好了嘛?”

    “求个心安吧。”苏平抿抿嘴。

    “啧,”凃仲鑫撇撇嘴:“真是基情满满,也不怕人媳妇儿吃醋。”

    苏平翻了白眼,吐个烟圈。

    松哥和祁渊俩忍俊不禁,在场的,也就凃仲鑫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吐槽苏平了……

    论资历,凃仲鑫从警时间比苏平更老;论级别,凃仲鑫可是主任法医师,压根就不怵苏平。

    不论哪方面说,凃仲鑫比之苏平其实都要高上一头。

    默默抽完了烟,苏平将烟头掐灭,又说:“走了,去问问医生,问两嘴咱们就歇着去。”

    “行吧行吧。”凃仲鑫颔首,同意了他的要求。

    祁渊和松哥也知道,苏平不好好搞清楚这事儿,不确定荀牧的具体情况,心里是绝对不会踏实的,何况他们现在也没别的什么事儿,也就都没提什么意见,跟着去了。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名值班医生,以及四名实习生坐在那儿。其余的医师,除却要坐门诊的,以及排了有手术的之外,中午便下班走了。

    噢也不对,这会儿都八点多了,便是轮值出门诊的医师也已经下班回家,只剩两名医生在办公室。

    且办公室门没关,灯还大亮着,大概率是等会儿还有手术,否则他们应当会回值班休息室去看电视玩手机才对——毕竟住院部一般而言其实没什么事,也罕见病人忽然病情恶化的。

    那类风险较高的病人大多都在重症监护室,住院部中的病人,大多数伤情病情都相对稳定,加上白天医生也会跟进做检查,对需要留意的病患自然也会重点关注。

    何况医院还有一线、二线、三线值班制度,在制度上其实十分完善,看似松松散散的,到下午办公室就没人了,其实并不存在病人病情忽然恶化而医生来不及抢救的情况。

    别说,忽然看到四个彪形大汉,有老有少的走进医师办公室,两名医生立刻就看了过来,似乎有些怂。

    一看就是经历过医闹的资深医师了。

    但很快,年纪相对大的那名主治医师似乎认出了凃仲鑫,站起身来,迟疑的问了一句:“凃主任?”

    另一名年轻些的住院医师明显松了口气,显然,是熟人就好。

    凃仲鑫嘴角扬起,露出微笑,问道:“华主任呢?下班啦?”

    “他值三线专家班呢。”那主治医师也跟着笑,然后又自然而然的问道:“您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咱队长的情况。”凃仲鑫说道。

    身后,苏平一言不发,而祁渊与荀牧对视一眼,同样杵在那儿不吭声,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充当背景板了。

    紧跟着,凃仲鑫又补充道:“他啊,原发性肝癌,好在没扩散没转移也没浸润,问题倒是不大——对了,他是24床的。”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主治医师立刻看向实习生,面露微笑,说:“同学,麻烦去护士站,把24床的病例拿过来一下。”

    那名男生点点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同时医生将病例系统打开,打算看看ct片、核磁共振等检查的结果,同时问道:“荀牧是吗。”

    “嗯。”凃仲鑫应一声,然后走上前几步,脑袋凑了上去,跟着一起看。

    不一会儿,男生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文件夹,里头是厚厚的病例。

    “谢谢。”医生道谢,然后将病例放在一边,又将几项检查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随后翻看病例本,先将大病历和查房记录看过去,跟着是各项检查,随后面露微笑,点点头说道:

    “凃主任,你也看到了,手术很顺利,也确实像你说的,癌细胞未浸润,未转移,未扩散,只是早期癌,切除癌变部位问题就不大了,接下来好好的调理调理就是。”

    苏平忍不住插话:“可他的医生说他肝指标不大好,以后可能会有复发的可能……”

    “呃,这个……”主治医师张了张嘴,有些为难的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却轻轻一笑,摇头说:“不打紧,没大碍。指标方面嘛酒精肝脂肪肝肝硬化都没有,不过确实有几个指标不大好看,连连熬夜的锅吧,但也不算太差了,放心。

    医生那么说估计只是求稳,让荀队他老婆能够重视起来,好好疗养疗养他的肝,免得将来再生什么病——硬要说的话,复发的可能性当然有,只不过如果能好好护理,那基本就没事儿,最好的治疗就是预防嘛。”

    医生立刻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苏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笑道:“这家伙,以后倒是得好好盯着他才行,不能让他太浪了。”

    “得了吧,全支队就你熬夜熬的最凶,有脸说别人?”凃仲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续干九十六个小时,中间就抽空睡了四个来钟,你可是这个记录的维持者啊。”

    “呃,是吗?”苏平倒是难得的尴尬了起来,忍不住干咳两声,轻轻挠了挠头。

    凃仲鑫再次翻个白眼,懒得和他哔哔。

    “咳咳,”边上的主治医师见状,干咳两声,想了想,告诫着说道:“还是不能熬夜熬那么凶,容易出事的,你们队长的病,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说完他又抿抿嘴,继续看起病例来了——这番话,他是纯粹站在医生的立场上说的,毕竟他又不认识苏平等人,对凃仲鑫也只是认识罢了,没啥交情。

    凃仲鑫对他面露微笑,说声辛苦,道句打扰,便离开了。

    走出医院,凃仲鑫长呼口气,道:“行啦行啦,老荀命硬的很,运气也一向不错,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放一百个心吧。”

    苏平耸耸肩,尔后忽的皱眉,猛地回头,看向祁渊和松哥,瞪了他俩一眼后,咬牙问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祁渊立刻说道:“我们说今晚吃的东西味道还挺不错的,啥时候找机会再尝尝,今晚大家都有心事,味同嚼蜡,倒是没吃过瘾。”

    “真的?”苏平眼睛一眯,尔后嘀咕道:“有一说一,确实挺好……那个啥,其实我没吃饱,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再去吃一餐?”

    “行啊。”祁渊立刻说道,松哥和凃仲鑫也微微一笑,并没反对。

    “走走走,”苏平说:“我去开车,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祁渊颔首,随后又忍不住挑眉说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苏队你有点心虚?”

    苏平:???

    松哥拉了祁渊一把,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玩玩梗也就算了,无脑瞎玩的话,很容易让当事人厌烦。

    祁渊明白过来,立刻点点头,不再多说。

    苏平翻个白眼,大致猜到了祁渊要说什么,也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开车去了。

    不一会儿,他那辆硕大的suv便开了过来,三人纷纷上车,去祁渊楼下继续吃鸡杂。

    这次点了一大锅,却只要了半盆米饭,毕竟都已经五六分饱,米饭是不怎么吃得下了,多来点菜就是。

    ……

    十天后,荀牧悄悄出院,到家了才告诉苏平他们。

    意外的是,苏平却没过多打扰,也没去探望,只让他好好休息,叮嘱他最近一定要管住嘴,清淡饮食,把烟给停了。

    其实苏平也腾不出空来探望他,这段时间,没有荀牧在上边顶着,苏平是真的不适应,忙的焦头烂额。

    他不想和上级、平级那些乱七八蕉的部门打交道,可眼瞅着临近年底,许多工作却又不得不与他们协调、配合。

    哪怕是为了不让支队内的其他弟兄难做,他也不好再由着性子,只得勉强撑着笑脸和各兄弟单位往来。

    短短十天,他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人都瘦了。

    好在,连续两桩腐尸案下来,整个余桥仿佛都沉寂了一般,一直没发生什么恶性案件,让苏平松了口气。

    其实这才是常态——正常来说,哪里有那么多恶性命案啊,更遑论一桩接一桩的,大多数案子下边各区县刑侦大队也就解决了。

    不过说回来,他们经办的命案之所以多,也是因为苏平经常带他们和大队抢案子……

    而这十来天,区县都没有接到任何命案,即使接到了,苏平恐怕也没心思再去抢。

    祁渊倒是清闲了下来,做完手头上的报表,每天闲着没事儿便是翻阅以往的案卷,学习经验,好好积淀自己。

    偶尔他也会帮帮关系好的几名刑警,比如松哥、方常、阿先、老海等干点不涉及“责任”方面的活儿,又或者去找重回单位,最近一直在坐办公室的柴宁宁请教些痕检方面的问题。

    日子过得倒是挺充实。

    而且每天打卡下班,真的舒服。

    可惜也就舒服这几百字了……

第295章 中毒

    十一月七日。

    一场大雨过后,余桥的气温彻底降了下来,日间温度维持在了20度左右,早晚则仅15度出头。

    温差不大,穿衣方面也比较舒服。

    但,天气舒服了,刑警们却又忙碌起来了。

    ……

    夜,十一点四十分,华康小区b栋12单元。

    苏平眉头紧锁,看向祁渊,问道:“怎么回事儿?”

    今夜却是祁渊值班,并通知他们赶了过来,电话里三五句讲不清楚,苏平便说到了现场再详谈。

    “指挥中心下的任务。”祁渊立刻回答,说道:

    “说是这一家字在房间里烧烤,期间报案人离开了一阵子,再回来一看,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子四人就昏迷过去了,且没了呼吸,怀疑是一氧化碳中毒,她赶忙打了急救电话,同时报警。”

    顿了顿,祁渊又轻叹口气,摇头说道:“医务人员五分钟前到场,确认过了,瞳孔反射小时,已脑死亡。”

    苏平双眼微眯:“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在家里用炭火烧烤么?”

    祁渊点头:“这房子可老大了,大复式,三百多个平方,我刚查了下,二手房售价七百多万呢。”

    松哥若有所思,问道:“你刚刚说,报案人中途离开了是么?”

    “嗯,”祁渊颔首,随后一扬下巴,说道:“她就在那儿,咱们过去问问看?”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名女子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眼泪直落。

    “你还没问?”苏平挑眉。

    “试着问过几句,但她没有回应,我知道的这些情况都还是派出所的兄弟跟我说的。”祁渊说道。

    他直接从支队出发赶过来,虽然比苏平等人来的快了些,却也没快多少,十分钟都不到。

    苏平嗯一声,便径直往那名女子走去。

    女子年轻靓丽,身材管理的极好,目测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穿着一身碎花无袖连衣长裙。

    “女士,”苏平弯下腰,喊了声,见她没有回应,不由得又提高了些许声音,问:“女士?”

    她终于回过神,茫然的看了苏平一眼,问道:“怎么了?”

    “怎么称呼?”苏平按着自己的节奏问道。

    她张了张嘴,缓缓坐直了身子,抽了两张纸轻轻的压在脸上,将眼泪吸了去。

    祁渊想了想,轻轻搓了搓苏平的胳膊,随后对着茶几上摆着的一张纪念证书——那是女子半马完赛证书。

    证书上有落款,女子名叫周佳,签名有些艺术。

    苏平皱眉,但立刻明白了祁渊的意思,再见那女子还没说话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便问:“女士,你是叫雕吗?”

    “噗……呃!”周佳没忍住,紧跟着却又噎住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随后面色瞬间涨红,又咳嗽了几声,才掩着嘴说:“警官,你什么眼神?我叫周佳!你才叫雕!”

    苏平眸子轻颤,悄然对祁渊打了个手势,随后便说:“抱歉,看岔了……你还参加过半马?”

    “嗯。”女子轻轻颔首:“我挺喜欢运动跑步的,报名参加了两次半马,还想找机会挑战挑战全马,但……

    我忽然明悟过来,这么高强度的跑步,其实已经脱离了健身、健康的范畴,对跑步的那股热火也慢慢冷却了,现在就只每天跑个两三公里,隔两三天再做一组hiit。”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轻笑道:“运动不错。”

    “嗯。”周佳也跟着点点头。

    随后苏平忽然言归正传:“能说说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嗯?”周佳呆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点点头,嗯一声,说:“大致情况我都和派出所的警官说过了,今晚本来是约着聚餐,在家里头烧烤的。

    中途我离开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再回来,他们就都倒地上了,烧烤架也被掀翻,那些炭块就落在我公公身上、手上,衣服都烧烂了,幸亏离窗帘还远,不然要窗帘被点着,整个房子可能都……”

    “幸亏?”苏平又挑了挑眉。

    周佳柳眉微蹙,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苏平却又主动转移话题,没在这方面上多牵扯,只问道:“方便说说吗?你离开去干了什么?”

    “是公司的事儿,”周佳说道:“下午下班之前,我让我公司的设计把客户要的装修方案草图今晚发我过目一下。

    我都忘了这事儿了,他却忽然来了电话,说设计草图已经发我邮箱,我就上楼处理了一下,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半小时吧,再回来就……就……

    当时我人都傻了,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赶紧打急救电话、报警。我还想把我公公身上的火炭弄下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用夹子试着夹了一下,发现炭火都黏着肉了,扯不动。”

    顿了顿,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眼泪又落了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好好一次聚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苏平若有所思,瞥了祁渊和松哥一眼。

    但他俩都没看懂苏平的眼神。

    没办法,感慨一句真没默契之后,苏平只好自己问道:“听上去,你开了家公司?”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没法适应苏平这东一句西一嘴的节奏,但两秒后还是轻轻点头,说:“嗯,一家装修设计公司。公司其实是我爸开的,只不过交给我打理了。”

    “挺赚钱的吧?”苏平呵呵一笑,接着说:“这么大的房子,等闲可不容易买下来。”

    “我也不清楚,财政这块一直是我爸自个儿掌握着的,谁也不让插手。”周佳摇头说:“至于这房子……也是我爸送的嫁妆。”

    “嫁妆?”苏平挑眉。

    想了想,周佳又解释说:“我老公……他和我大学是同学,我俩都学的室内设计。

    他家庭条件不大好,出生农村,是贫困户。但我不在乎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我就单纯的欣赏他这个人,他很有才华,很阳光,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呆呆的,但却足够专一……

    可我父母却不太喜欢,他们总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不乐意,就相中他了,大不了和他过两年苦日子嘛,物质方面的我们也可以靠着自己拼搏给拼回来啊,能有什么的?

    我爸妈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让我嫁给他,只不同意我跟着他回农村,强行要求要留在余桥。

    也是怕我吃苦吧,毕竟从小,他们提供给我的物质条件其实都不错。也正因为怕我吃苦,所以结婚时买了这套房子,还有两辆车,一辆给我开,一辆给我男人。”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说:“所以你男人,还有他父母就都住在这套房子里边了?”

    周佳犹豫了一下,片刻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立刻补充说:“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俩也住不下,公公婆婆过来正好照顾我们。”

    苏平又问:“那你小姑子呢?”

    周佳张了张嘴,随后勉强露出微笑,说:“她也考到了余桥这边的大学,就过来跟我们一块住了嘛。读书时她都住校的,周末才回家。毕业这两年,也一直在准备公考,想考公务员。”

    “没搬走?”

    周佳再次别过头去:“没呢,搬走干嘛?一家五口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五口?你没孩子?”

    “我想先拼搏一段时间。”周佳仍旧侧着脑袋,说:“我还年轻,不想被孩子捆绑住,就想再拼搏两年,等事业彻底稳定了以后,再要孩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公公婆婆倒是一直在催,还说趁着他们年轻可以帮忙带一带孩子,但我已经决定了,我男人也支持我的决定,所以他们也没多讲什么,顶多口头上说一说,偶尔讲讲谁家孩子怎么怎么样。”

    苏平再次了然的点点头。

    随后,他忽的问了个比较尖锐些的问道:“你和你公公婆婆,关系怎样?平时有矛盾吗?”

    “没有,关系挺好,挺和谐的。”周佳说,跟着又皱起眉头,忍不住问:“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害了公公婆婆?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一起意外好吗,发生这种事儿谁也不想的!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我和公公婆婆闹了矛盾,那我老公呢?众所周知,我跟我男人恩爱的很,邻居,我公司的员工全部都知道,我总不至于把我老公也给搭进去吧?还有,要不是刚好我员工打电话给我,我都差点中招了好吗!”

    “是吗?”苏平轻笑一声,随后又说道:“别激动,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那么,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在家里用炭火烧烤,还关了窗户?宣传了那么多年,不建议室内烤火,硬要烤火的话一定要注意通风,你也算知识分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佳再次皱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还叫没怀疑我?”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苏平微笑不变:“在确定案件性质之前,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并不是怀疑你,恰相反,我们想为你证否犯罪嫌疑。可能问题有些尖锐,但也是为了排除你的嫌疑,望见谅。”

    周佳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说:“好吧好吧。我们是在阳台烧烤的,窗户我都打开了,我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窗为什么是关着的,可能是我婆婆嫌外头雨泼进来才关窗的?”

    “这样啊。”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却没再问别的问题,只颔首说道:“感谢你的配合。但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在你家里好好勘察勘察,命案现场嘛。你不介意吧?”

    周佳眉心又拧了起来,但很快便松开,摇头说:“随你们,我当然是愿意配合的。”

    “最后一个问题,”苏平又说:“今晚,除了医务人员和我们之外,你们聚餐之后,发现你家人昏迷之前,有别人来过吗?”

    “没有。”周佳摇头说:“大晚上的,我们也没约朋友上门,谁会来?”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苏平说一句,随后对她点点头,便带着祁渊等人走开了。

    走开之后,周佳又一次皱眉,随后又渐渐地出起神来。

    而,法医、痕检,其实早就展开勘察了。

    走到一旁,祁渊忍不住嘀咕道:“苏队,总感觉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啊,她未免也太敏感了一些,而且,说实话我感觉不到她有多伤心,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和她聊起跑步,她竟然也能跟苏队就这么聊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靠着烧烤时未完全燃烧的木炭产生的一氧化碳来杀人……怎么说都有些牵强,随机性太强了些,哪怕通风条件相对较差,其实得手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松哥嗯一声,说道:“确实。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这应当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某种程度上说可能恰好遂了她的意,所以才有些心虚?”

    “遂了她的意?”祁渊若有所思,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盼着公婆和小姑子死么?”

    “或许吧。”松哥轻声说道:“同一个屋檐下,总难免有各种矛盾,而且公公婆婆住进来也就算了,小姑子也住过来,就算周佳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吧?”

    苏平接话,说:“是啊,周佳她爸给她买的房子,却住了她男人一家四口人,久而久之身份说不定就转变了,她反倒很可能成了外人。”

    “要真那样的话,她心里肯定会有所怨怼,有点儿小心思也说得过去。”祁渊点点头:“只不过这种想法未免太罪恶了些,再加上人毕竟死了,她要表露出这样的心思很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确实难免心虚。”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这真的是意外吗?”

    “说了这一通,并不是为了给案件定性,只是分析清楚,周佳的作案嫌疑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否罢了。”苏平摇摇头:“定性什么的,还得等尸检工作与痕检工作完成再说。”

    松哥接话说:“当然,如果真是凶杀案,并非意外,那周佳显然具有重大嫌疑。”

    就这时,凃仲鑫的声音忽然从阳台那儿传来:“苏队,你们过来下!”

第296章 细节

    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立马扭头看了过去,随后苏平便轻轻颔首,当先抬腿迈步,往阳台走去。

    别说,这大房子的阳台也不小,目测宽有三米左右,长七米出头,二十来个平房,可以说很舒服了。

    阳台一角还摆了个跑步机,正对窗户,在室内跑步的时候能保证不错的空气质量,视野方面也很开阔,跑起来估计很爽。

    而此时,靠中间的位置则摆了个小长桌,另一侧则摆了个烧烤架,但此时烧烤架已然翻了,木炭落了一地,还有些许炭块落在个中年男人身上。

    就如周佳说的,老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烧完了,身子接触到火炭的部位甚至已然被烧的碳化。

    另有一男子趴在餐桌上,两个女人歪倒在地。

    再边上,则放了几个大桶,桶里装有水与些许铁签子,估计是盛装烧烤用的食材的。不过祁渊有些纳闷,一家五口吃烧烤,用得着这么多桶吗?

    很快,祁渊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尸体身上。

    这三具尸体发绀严重,嘴角还有白色泡沫样的痰液,中年妇女口边痰液还带上了血色。

    但……

    祁渊眉心很快拧了起来。

    他大致扫了一圈,并未见着一氧化碳中毒的标志——樱桃红色,不论是嘴唇还是指甲,几名受害人都是青紫色的,而非樱桃红色。

    虽然青紫色也是窒息的标志,虽然一氧化碳中毒的本质也是缺氧窒息,但二者其实有很大的不同。

    一氧化碳导致的窒息,是因为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挤占了氧气的位置,导致机体供氧不足,进而造成窒息。

    而,血红蛋白本身,即脱氧血红蛋白呈现的是暗红、紫红色;氧合血红蛋白则为鲜红色,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则是樱桃红色。

    而在皮肤相对较薄,血管丰富的部位,如肢端末梢、口腔鼻粘膜、口唇等部位,往往能呈现出皮下血液的颜色,所以能依据这些部位的颜色等性状判断受害人是否窒息、是否中毒。

    这是常识,祁渊也是清楚的。

    果然,苏平也很快注意到这点,并看向凃仲鑫,眼神中带有些许疑问的意味。

    “你们也发现了,死者看体征不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凃仲鑫站起身,皱眉说道:

    “而……我进一步做了尸表检查后发现,死者气管内存在少量呕吐物,四肢肌肉强直,鼻腔、口腔内有大量白色泡沫痰,并带有血丝,两名受害者有小便失禁的现象……”

    苏平挑眉:“你就直接说吧,死因是什么?”

    “暂时无法确定,猜测是窒息,但具体的还不好说,得拉回去做个更细致的尸检才行。”凃仲鑫说道。

    “窒息?”苏平皱眉,忍不住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随后皱眉说:“口鼻没有被捂过的迹象,脖子也没有扼痕,脸上没有水渍……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窒息,还是四人一块窒息了?”

    凃仲鑫补充道:“也未见玫瑰齿现象,不像是典型的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祁渊微微皱眉,忽然想到自己在平宽县的遭遇,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试探着问道:“二氧化碳?”

    “嗯?”凃仲鑫扭头瞥了他一眼:“你偷看大纲了?”

    “……”祁渊嘴角一抽,解释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我在平宽县也有一次窒息昏迷的经历,那次就是因二氧化碳而昏迷的。当时还有平宽刑侦大队的兄弟因此遇害。”

    苏平翻了个白眼:“身为刑警,竟然能着了犯罪分子的道,落到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手中,丢人!”

    “得,”凃仲鑫撇撇嘴:“你现在吐槽的欢,也不知当时是谁急的方寸大乱差点都……”

    “哼哼!”苏平忽然用力的咳嗽两声。

    凃仲鑫再次撇撇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好吧,言归正传。确实我猜测受害人可能是死于二氧化碳中毒,或者说忽然增高的二氧化碳浓度导致他们四个瞬间窒息,但现在没法下定论,得回去做个血检甚至穿刺检查。”

    松哥捏捏下巴,问道:“不用解剖么?”

    “没有明显的外伤、内伤体征,不需要了。”凃仲鑫摇头说道:“可以的话还是尽量给受害人留个全尸吧。”

    苏平瞧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祁渊却若有所思道:“一氧化碳中毒的话,还有可能是烧烤时木炭未完全燃烧而导致的意外,但要是二氧化碳中毒……很明显是人为了。”

    松哥接过话,目光往客厅方向瞥了一眼,同时说道:“今晚没有人造访,那么……显而易见,周佳的作案嫌疑极大。”

    “先别急着下结论,”苏平摇摇头:“二氧化碳的危害很多人意识不到,说不定是死者利用二氧化碳来制造一种特殊的气氛,结果玩脱了导致中毒呢?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顿了顿,他自己倒是乐了,摇头说:“但总的来说,可能性极小就是了,松说的没错,周佳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祁渊抿抿嘴,道:“但苏队说的也对,乌龙的可能性不小……糟糕,这要是周佳把责任统统都推诿到受害人身上的话……恐怕不好办呐。

    又或者,实在推脱不掉的话,她就借口说自己想活跃气氛,结果不小心造成了命案,以此脱罪,争取个过失杀人?”

    苏平皱起眉头,往客厅瞥了一眼,随后说道:“小声点,这话别让她听了去……

    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得不防,我们得想办法尽量锁定证据,不让她有狡辩的机会才好。”

    “首先是量。”松哥立刻说道:“我们可以查下干冰的用量,如果超过了一定数值,就有理由认为周佳的动机不单纯。这方面,我们或许可以从购买渠道入手。”

    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想了想,松哥又补充说道:“还有阳台门,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滚落在地的木炭,没有一个进入到客厅的,而且阳台门上还有少量的碳灰,这意味着受害人二氧化碳中毒的时候,阳台门是封闭状态。”

    “噢?”苏平立刻扭头看向阳台门,思忖道“关着窗,又关着门么?”

第297章 定性

    凃仲鑫轻笑一声,说:“小松观察的倒是挺仔细。老魏刚刚检查了一遍,也重点关注了这几处碳灰,推测是烧烤架被带倒,火炭滑落的时候撞在了玻璃门上又弹回来而留下的痕迹。

    所以,小松刚刚的推测没有错,案发时候,确实不但关着窗,而且还关着门。”

    祁渊眉心一拧,压低声音说道:“但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同事问过她,她当时说门是开着的,一直没关过——我们有录音。”

    苏平嗯一声,轻轻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苏平又问道:“还有其他发现么?”

    “暂时没有。”凃仲鑫摇摇头说:“死亡时间至今一个小时左右,很近,死因大概率为缺氧窒息,更具体的说便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了,除此之外暂未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那句中年男性尸体,被火炭烧了衣服的那位,我仔细检查过体表,分析了体表烧伤生活反应,倒也得出了条结论——死者昏迷、死亡的进程相当迅速,恐怕就只有几分钟时间。

    由此可知,如果受害人真是因为二氧化碳中毒而导致死亡的,那么昏迷时阳台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一定极高。

    只是二氧化碳毕竟是气体,周佳开了门窗通风之后,很快就全部溢散于大气当中了。”

    祁渊若有所思:“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容易让人瞬间昏迷,怕是周佳进来的瞬间也很容易出事吧?”

    “可以屏着呼吸。”凃仲鑫说道:“二氧化碳致使昏迷、死亡的机制,在于高浓度二氧化碳进入血液后,导致血液ph值迅速降低,进而造成呼吸中枢受到麻醉,引起反射性呼吸骤停,从而迅速昏迷、死亡。”

    顿了顿,凃仲鑫接着说道:“所以只需要秉着呼吸,避免吸入大量二氧化碳气体,便可防止血液ph值骤降,呼吸中枢也就不会被抑制。

    所以,周佳只需要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打开阳台门,冲入阳台、关门迅速将窗户都打开,再立刻离开、关闭阳台门,退远一些,便可以免于呼吸抑制了。

    这一过程只需要十来秒,快得很,正常人屏息这点时间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苏平皱了皱眉,说:“你这是在假设周佳就是本案的作案人啊。”

    “那可不的。”凃仲鑫挑眉说道:“要不是早有预感里头二氧化碳浓度极高的话,开门后用不了两秒就没法呼吸了。而且这种呼吸抑制大多数人是不自知的,即使开门窗通风后,由于闭气,她很快也会缺氧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要知道,对于急性二氧化碳中毒者,脱离了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后,往往都要加压供氧、排除二氧化碳,以纠正血液ph浓度进而解除呼吸抑制来进行有效救治的,其中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祁渊浓眉一挑。

    人工呼吸?

    那他之前在平宽……

    woc他初吻又没了?

    不对,为什么要加个又?

    明明早就被武警小哥哥给夺走了……

    也不知道当初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是男是女,记得当时他身后的匪徒是一男一女,或许……

    啧,这种事儿肯定是男得来吧?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

    “啧,”苏平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在忍不住回味呢?”

    “回……!”祁渊险些被噎住,却是无力吐槽。

    苏平显然、竟然猜到了祁渊刚刚短时间出神是想到了神马,也是细思极恐了。

    松哥不由轻笑两声,随后摇摇头,说道:“言归正传吧。说起来,要真按凃主任说的那样,这个周佳作案的可能性还真不小了。”

    “也不是没有借口推脱。”苏平抿抿嘴:“她要借口说自己猜到了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因为是室内烧烤嘛,为免自己也中毒昏过去而捂住自己口鼻开窗通风,也能解释得过去。”

    “但,”松哥接话说:“既然她能猜到是一氧化碳中毒,即知道室内烧烤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却不阻止这事儿,便构成了应当预见这一行为可能造成他人的死亡结果,却因疏忽大意或者自信能避免而……”

    “那也只是过失杀人罢了。”苏平轻叹口气,说道:“如果她是凶手,我们要做的,该当是找到、确认无可辩驳的,她故意策划、杀人的证据,不能给她留有半点可乘之机。”

    “尽量将案件全过程还原就是了。”凃仲鑫说道:“确认动机,主要还是依靠于行为本身进行推断,而不是听由嫌疑人辩驳。”

    苏平嗯一声,接着说道:“重点依靠你和痕检了,还有二氧化碳的来源也需要详查,关于周佳和她丈夫一家的关系,也需要摸清楚,如果她和他们长期存在矛盾的话,自然会倾向于判断她为故意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说?先把周佳拘起来么?”

    “先传唤带回支队。”苏平寻思片刻,便有了决定,说道:“老凃立刻对受害人做血检,如果确定死者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话,再直接进行拘留。”

    “妥。”凃仲鑫说道:“那我就先把尸体带回去了。”

    “嗯,”苏平点点头,接着说道:“尸体比较多,我们一块搭把手。”

    祁渊和松哥立刻颔首,戴上了手套,帮着凃仲鑫和几名法医一块将尸体装入尸袋内,随后抬着尸袋走出去,走到电梯间,下了楼,又帮着装上车,这才回返到现场。

    随后,苏平倒也没急着传唤周佳,而是在现场外静静的抽烟。

    反正还需要在现场待一段时间,也不急什么,要收队的时候再顺便将人给带走就是了。

    而周佳则依旧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祁渊时不时的瞅她两眼,暗想,她应该是寻思如何脱罪,将此案定性为意外吧?

    此时此刻,祁渊等人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犯罪人了,而她自己,却似乎还不自知。

第298章 干冰箱

    很快,老魏走回到客厅,眉头紧皱。

    苏平凑过去,问道:“咋了?没发现?”

    “也不能说没发现。”老魏撇撇嘴,面色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便抬手指着客厅处的一个立式的大箱子,说道:“就发现那玩意儿,我观察了下,外层应该是工程pe塑料,很厚,内里材料不明,不过猜测应当是保温隔热用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换言之,这就是个保温桶,容积看规格该有90升左右,下边还有四个轮,方便移动。”

    苏平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先前他也早就注意到这个像箱又像桶的玩意儿了,不过因为先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不明白它是什么,也没太在意。

    而现在,老魏说出了他的猜测……

    “90升的保温桶。”苏平眯了眯眼,看向祁渊一眼。

    祁渊默默掏出手机,查了些许资料,尔后又用计算器算了会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苏队,我刚查到,这种保温桶,是专门用来临时储存、转移、运输颗粒状干冰用的,保温效果极好,九十升干冰放里头,日损耗量不超过6%。另外,因为颗粒间有缝隙,所以实际装载量会大个折扣,大概在2-5%左右吧。

    假设,这个大桶买了已有两天,缝隙占总体积5%,那么干冰实际总体积应该在85.5升左右,第一日损耗6%,剩余80.37升,第二日再损耗6%,剩余大约在75.55升上下。

    而,干冰的密度是常温常压下的二氧化碳的781.1717倍,75.55升的干冰即可产生59个立方的二氧化碳。

    这阳台高度目测在三米五左右,面积有二十个平房,总体积也就七十个立方了,里头充斥着接近60立方的二氧化碳,显然足以致命。”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家数学老师还是物理老师教你用升来做固体的体积单位的?”

    祁渊:???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吐槽说:“那我要讲标准,说什么立方分米的话你又得嫌我瞎讲究讲那么复杂了呗,反正你想怼我的时候怎么着都能怼两句呗。”

    “卧槽还敢顶嘴?”苏平有些错愕:“知道我要怼你还不乖乖受着?翅膀硬了?过来给老子掰掰看!”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在了松哥后头。

    松哥失笑,轻轻摇头说:“苏队,算了吧,给我个面子,回去再打。”

    祁渊:???

    此时,周佳似乎终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缓缓落了过来。

    苏平察觉到她转头,立刻对几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老魏立刻往她那方向走了几步,脸一拉,抢在她开口前率先用质问的口吻问道:“女士,能否说说,那边立着的密封大桶,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她脸色变了瞬间,但很快便恢复如初,抬起头诧异的问道:“什么桶?哪来的桶?等等,那玩意儿是桶?我……我不知道啊?那是啥东西来的?干什么的啊?好端端的桶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就跟垃圾桶似的。”

    老魏眉心一拧:“你是说,这么大个桶放在你家里,你竟然一直都没看到么?”

    “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周佳说道:“那是我老公昨天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问他他也不说,我也不是很感兴趣,由得他咯。”

    “你老公带回来的?”老魏一愣,跟着又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说:“是啊。”

    不远处的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严肃起来。

    将保温桶的事儿都推脱给自己老公,绝口不提干冰的事儿,当做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确实是个挺不错的法子。

    倘若她计划再周全一点,下单的时候用她老公的手机和身份信息,甚至干脆就让他老公直接下单并将干冰拉回来,那就更加“完美”了,想要通过干冰的来源证明她的犯罪行为,将千难万难。

    她甚至可以将死者最终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事儿推的一干二净,只说自己以为他们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报警、打急救电话,压根没想过二氧化碳中毒的可能,因为她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有快速制造大量二氧化碳的东西。

    好在她也并非全无破绽,先前凃仲鑫就提了些。

    比如实际上案发时关闭,但她却说始终是打开着的客厅门。

    另外,要快速排空二氧化碳,同时保证室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不过高,还要避免自己中毒,非得先开门进入阳台,再迅速关门避免二氧化碳流入室内,再立刻开窗,随后迅速离开阳台并保证阳台门紧闭才行。

    而他们赶到现场,窗户倒是大开的,但她却说窗户始终紧闭,她发现出事了才推开。

    按她所说,六十立方的二氧化碳留在室内,她也免不了中毒昏迷。

    对警方而言,这两个谎言,已经足够勾起他们的怀疑,让他们死死的盯着周佳了。

    只不过这个女人,或许会比他们原先判断的更加难缠,是个挺聪明,心思恐怕也挺缜密的家伙,决不能掉以轻心。

    “原先还以为,她压根不知道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中毒的区别,才会设计这么一处,”祁渊声音极低极低,只有边上的苏平和松哥能听到:“但现在看来,她可以算是深谋远虑了啊。”

    苏平抱在大臂上的指头勾了勾,示意祁渊别多说话,接着又伸出大拇指,隐晦的指了指执法记录仪。

    意思很明显了——与周佳接触的时候必须全程开启执法记录仪才行,将她的这些谎言也统统记录下来,也好在戳穿她时作为一项重要证据。

    能证明嫌疑人满口谎言,将来庭审的时候,对她自然更加不利,她口中的狡辩可信度将会更低,案件被定性为故意杀人而非过失杀人的可能性也更大。

    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之一,就是在审讯中找到她话语中的矛盾点,让她前后说法产生逻辑上的冲突。

    那就不能让她有太多打腹稿的机会,且得让她多说点话才行。

    当然,最为关键、核心的工作,还是找到证据。

    老魏又与她说了几句,问了几嘴,她始终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说昨天她老公拉回来的时候让她去搭了把手,她老公在前边拉,她在后头推着,费了些力气才把东西拉回家。

    她还感慨了句幸亏有电梯,这东西怪沉的,带轮子都特别难推。

    老魏轻轻点头,也并没有提半点关于干冰、关于死者死因的事儿,也没说这桶的作用是保温隔热,仿佛只是例行询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老魏才征求她的意见,说:“这个大桶,我们需要带回去仔细勘验,你看?”

    她迟疑两秒,随后轻轻点点头,说:“行,尽管拿去吧。”

    “另外,”这时,苏平走上前来,说道:“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她抬头,又愣了片刻,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例行调查,并做份详细的笔录。”苏平语气还算客气,并不咄咄逼人,只说:“你也算这场事故的亲历者、幸存者,我们需要对此有更多的了解,只能通过询问你了,希望你能理解。”

    她眼中迟疑散去,轻轻点头,并站起身,说:“好的,我先换身衣服。”

    “请便。”苏平微笑。

    目送她上了楼,祁渊立刻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苏队,要不要找个女兄弟上去盯着她?”

    苏平:???

    祁渊瞧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了苏队?”

    “不是,”苏平眼角抽搐:“女兄弟是什么鬼?你小子这两天脑壳里有泡不成?”

    “呃……咳咳,口误。”祁渊干咳两声,接着又问:“但就这么让她自个儿上去,真的不打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苏平挑眉:“她还能跑了不成?这里是十一楼哎,这栋还都是大复式,而非近几年炒作的跃层,每层都是标准高3.3米,两层算是一楼,实际上相当于二十二楼了,她还能翻窗跑路不成?”

    祁渊挠挠头,不再言语。

    片刻后,周佳便下来了。

    说是换身衣服,其实不过是加了件薄外套,换了双鞋罢了。

    苏平轻轻点头,示意大家伙儿收队,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当然,痕检员尚需在现场多留一段时间,继续勘察。

    ……

    回到支队,苏平第一时间对周佳展开问询——这是先前便定好的策略,不给她太多打腹稿的时间。

    她似乎也懂点儿国内刑事诉讼方面的法律与规矩,并没有嚷嚷着喊律师什么的,只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偶尔落几滴眼泪。

    仿佛这件事儿对她打击极大似的。

    但祁渊当真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半点儿悲伤的情绪,毫无共鸣的感觉。

    别的不说,她擦拭眼泪的时候,竟然还会下意识的注意自己的妆容。

    祁渊就一脸黑人问号,怕哭花脸就别流泪啊!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看了约莫两三分钟,才开口问道:“首先,周女士,我们继续先前其实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吧。你和你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周佳微微皱眉。

    随后她眉头迅速展开,说:“挺好的啊,我们一家还算比较和睦,婆婆也真把我当女儿看,我孝敬她,她照顾我,比跟儿子都要亲上许多呢。”

    “你确定?”苏平轻笑一声,说:“提醒你一下,我们询问的对象可并不仅仅你一人而已,你和他们感情怎么样,你瞒不住的,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什么实事求是?说到底你们还不是怀疑我吗?”周佳情绪略微激动了点儿,就想站起身来。

    但很快,她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深吸口气,重新坐了下去,随后摇了摇头,又从白色的小包包里摸出女士香烟,点上,吐两口烟雾,才淡然的说:

    “我自认为和他们的关系确实和睦,但说实话,他们背后怎么说我,我就不确定了,毕竟我也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只不过……还是刚刚那句话,我觉得我已经尽到了一个媳妇的本分,他们在家也是和颜悦色、好言好语的,从来没闹过大的矛盾。”

    “这么说,小矛盾不少咯?”

    “难免的吧?”周佳翻个白眼:“跟亲生父母住久了都还有矛盾呢,都还吵架呢,这算得了什么?”

    苏平点点头,没太在意,只继续问道:“在家里烧烤,谁发起,或者说谁提议的?”

    “我老公。”周佳说道:“他觉得这样很有情趣,还特地买了烧烤架、鼓风机和煤炭。”

    顿了顿,周佳又说:“我提醒过他当心一氧化碳中毒,但他不以为意,说到时候把窗开开,把新风空调打开就好了,还说他买的煤炭和鼓风机都是很不错的,能有效避免煤炭不完全燃烧。

    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同意了,毕竟咱们阳台窗户要全开的话,通风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和室外也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知道是婆婆还是谁,还是把窗户给关上了,这不,出事了吧?”

    苏平看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做好记录,同时接着说:“先前在现场的时候你也说,是你婆婆关的窗。那么,她关窗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周佳睫毛轻颤,跟着便摇头说:“我要看到,肯定得阻止。”

    “那你为什么不假思索的猜是她呢?”

    “因为每次一下雨她都要跑上跑下忙着关窗户呀,”周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而且婆婆做的位置靠窗,对面靠窗的是我男人,他这个人虽然挺大大咧咧的,但我想他也不至于马虎眼到在那种时候还关窗才对。”

    苏平瞧了她一眼,轻笑:“倒还算有理有据……不过,据我们判断,四名受害人其实并非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啊?”周佳却似乎早有预料,丝毫没有先前那般猝不及防时下意识露出的错愕,反倒很自然很“震惊”的问:“什么?不是一氧化碳中毒?那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就……”

第299章 盯梢

    苏平瞧了她一眼,却依旧没说出凃仲鑫的推断,只摇头道:“具体死因还在调查当中,但,法医已经排除了他们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因为一氧化碳中毒的体征太过明显了,但这些体征,受害人都没有。”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很震惊,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说一些怎么会,咋可能,怎么死的之类的话语。

    苏平又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松哥和方常过来接手,自己则带着祁渊离开了问询室,往地下室法医科走去。

    此时,凃仲鑫正好也在门口,正捏着一叠报告书,打算推门而入。

    瞧见苏平和祁渊,他挑了挑眉,哟一声,问道:“这就收队回来了?”

    苏平笑笑,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问:“怎么说?是二氧化碳中毒导致死亡么?”

    “对。”凃仲鑫点点头,同时推开门,示意他们进解剖室说话。

    苏平和祁渊跟着就进去了。

    随后凃仲鑫将报告书递给苏平,并说:“死者血液中的碳酸浓度很高,典型的呼吸性酸中毒,有明显二氧化碳潴留,呼吸中枢受到严重抑制,全身各脏器缺氧明显。”

    苏平看了两眼报告,便顺手递给了祁渊,接着又说:“原本以为,确定了受害人死因之后,就能直接拘留周佳了。”

    “怎么?”凃仲鑫挑眉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周佳,有两把刷子,把一切都推给了她老公。”苏平撇撇嘴,说:“我们在她家发现了一个干冰箱,一百升容积的,但她却说那东西是她老公定制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里头装着啥玩意儿。”

    凃仲鑫听到这儿,嘴角一抽,忍不住问:“也就是说……没法拘留咯?”

    “暂时来说,最多留她二十四小时。”苏平轻叹口气,说:“硬要拘留她的话,说不过去,她父母肯定会请律师介入。”

    “得,近乎所有线索都指向她,偏偏因为没证据,还不能拘留了。”凃仲鑫一摊手,接着又说:“别看我啊,我也没辙,法医能做的工作我基本上都做完了,尸体就摆在这儿,没啥子疑点,我也干不了什么。”

    苏平摆摆手:“没事儿,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就好。我现在得好好想想,得怎么确定证据才行。”

    “不好办呐,”祁渊忍不住嘀咕道:“指纹什么的都不靠谱,案发现场就是她家,留下指纹再正常不过了,偏偏她还说干冰箱到的时候她老公喊她去帮忙搬,箱子上留有她的指纹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凃仲鑫接话说道:“这桩案子看似简单,嫌疑人也就只有她一个,大概率可以确定她就是犯罪凶手,但却很难锁定证据给她定罪?”

    “也未必有多难,”苏平摇摇头说:“她现在死活不认干冰的事儿,那么咱们只要想办法确定她知道干冰箱里放置的是干冰,甚至接触过那些干冰就足够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跟着又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干冰早就全部升华化作二氧化碳消散了,即使上头有承载些许痕迹,那也都被升华的干冰跟着全部带走了,咱们没法固定。”

    祁渊却忽然说:“还记得阳台那几个大桶、大盆么?我当时瞧了几眼,里头有放点水,估计就是用来快速似干冰升华用的吧?”

    苏平瞥了他一眼,跟着摇摇头,说:“老魏检查过那些桶、盆,但还是那句话,说明不了什么,那是她家,桶盆都是她家的东西,有她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

    “可……”祁渊说道:“她开始时也在那边吃饭,如果当时就整了干冰制造雾气来营造氛围的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呢?这样一来,她说的话不就矛盾了吗?”

    “她依旧可以狡辩,说她不知道那几个桶盆是拿来干什么的,自己离开之前并没有那些东西。”苏平撇撇嘴:

    “目前,硬要说致命破绽的话,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为什么没有二氧化碳中毒;另一个是阳台门窗。”

    祁渊挑眉:“凭借这两条,还不足以拘留她?”

    “可以留置二十四小时,”苏平叹口气,说:“拘留书倒也能下,但刚刚就说了,他父母一定会找律师搞事情,有点难办。”

    “我倒觉得,拘不拘留都不打紧。”祁渊却说:“只要保证她跑不了就行了呗,咱们刑事拘留是方便调查并避免嫌疑人逃跑、自杀,又不是跟犯罪分子怄气,也不是神马惩罚惩戒,后边咱们确定了证据再拘也是一样的嘛。”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你去盯着?要人跑了你负责?”

    祁渊抿抿嘴,不接话了。

    凃仲鑫笑道:“小祁说的倒也没错,没必要跟这个周佳置气,能拘就拘,不能拘就放呗,限制出城,派人盯着,她还能跑哪去?插翅膀飞走不成?她要真想跑,那可就好办了,直接就能把人拘咯。”

    苏平撇嘴,凃仲鑫和祁渊不一样,老资历了,他不好怼。

    摇摇头,苏平冷静下来,说:“就先按程序来吧。老凃你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着,我去痕检那找老魏看看。”

    “嗯,你们也早点歇着,别把自己熬废了。”凃仲鑫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把尸体拉近冰柜里就去休息了,有事给我电话。”

    “我们帮你搭把手。”苏平笑道。

    ……

    十分钟后,痕检科。

    苏平敲了敲大开的门,干咳两声,随后便直接走了进来,左右瞧瞧,问道:“老魏人呢?”

    “苏队,”柴宁宁侧过身,笑道:“他刚出去上厕所了,马上回来。”

    “嗯?”苏平挑眉,愣了两秒,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娃不用喂奶的吗?”

    “大家都在忙,我总不好先回去。”柴宁宁轻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道:

    “我产假都已经休完了,该回归正常上班了,不然同事怕有意见呢,那样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宝宝的奶水我冰箱里放了几份,已经打电话让我老公看着喂了,放心吧,不打紧。”

    “随你。”苏平轻轻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苏队是想了解今晚这案子的痕检情况吗?”柴宁宁却又主动问道:“正好我也知道跟着研究了下……”

    “噢?”苏平这才又看向她,问道:“怎么说?有发现么?”

    “很遗憾,线索不少,却都没多少价值。”柴宁宁摇头说:

    “本案并没有使用常规意义上的凶器,作案武器实际上是并不承痕的二氧化碳,同时现场还是嫌疑人家,往常的那些经验,以及有重要价值的指纹、鞋印等等,都没了多少用处。”

    苏平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但却又理解的点点头。

    柴宁宁接着问道:“凃主任那边有什么突破吗?”

    苏平摇头。

    “那……”柴宁宁也跟着轻叹口气,说道:“看样子本案只能依靠你们侦查自己了,我们都帮不上忙。说起来,这个女人还怪不简单的,竟然……”

    “设计上其实并不算巧妙。”祁渊接过话,说:“只不过这人心思还算缜密,能提前想到许多东西,让她老公来购买‘凶器’,这一步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此时,老魏也去而复返,笑着和苏平祁渊打声招呼,同时双手在衣服后边抹了抹,将水渍抹去,便跟他们聊了起来。

    但苏平没啥心思聊天,问了几句,得知痕检这般确实没有收获,便都离了去。

    同时,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许多走访工作也无法展开,只能推到明天。

    松哥和方常这边,也并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照苏平原先的吩咐先结束问询,然后让方常和周佳先聊着,松哥跑来找到苏平。

    “苏队!”远远地,他看到苏平和祁渊俩正往外走,便立刻叫住他俩,随后小跑着过来,说道:“苏队,该问的都已经问的差不多了,现在怎么办?”

    “放人。”苏平抿抿嘴,说道:“我和小祁亲自盯着她,等明儿一早走访工作展开,我们取得更多线索了,再问询一次。”

    松哥张了张嘴,愕然问道:“就这么放了?先前不是说的拘留吗?”

    “暂时不满足条件,不好拘留,会有麻烦。”苏平轻叹口气,摇头说:“其实也无所谓了,放就放吧,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松哥皱着眉头犹豫片刻,终于轻轻颔首,说声知道了,接着又问:“那,苏队你们现在去哪儿?”

    “买点东西,晚些时候盯梢用。”苏平笑道:“大晚上的盯人可不太好熬啊。”

    “这……”松哥又张了张嘴,接着咬咬牙说:“苏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些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吧。”

    “没事,不用,你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你就是主力了。”苏平再次轻笑,摇头说:“也该带小祁好好培养点这方面的经验才行了,当刑警这么久,他还没正儿八经的盯梢过呢。”

    松哥只得抿抿嘴,点头。

    随后苏平便又领着祁渊出了支队。

    走了一路之后,祁渊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苏队,咱们到底去买些啥啊?支队里没有吗?”

    “没,得去超市。”苏平摇头。

    祁渊更加好奇:“不是,苏队,有啥盯梢工具超市有咱们没有的?”

    “零食饮料瓜子八宝粥。”苏平继续淡定的说:“不嗑点东西,这么长一晚上怎么挺过去,咱俩还得轮替着休息,我睡了你醒着的时候可不得防着你打瞌睡么?万一你睡过去了人跑了咋办”

    祁渊张了张嘴。

    所以是要他到时候嗑着瓜子盯人么?

    苏平又接着说:“第一次盯梢,估计你会比较紧张激动,睡不着觉。所以你值上半夜,到三点钟叫醒我。”

    祁渊点点头,说了声哦。

    很快走到超市,苏平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走回支队一股脑塞回车里,便拉着祁渊上车。

    又过了一小会儿,便见周佳从支队中走了出来。

    她似乎有些冷,搂了搂自己的胳膊,搓搓掌心,随后便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

    很快,她打了辆车,苏平盯了眼车牌,立刻眯了眯眼,掏出手机给交管局的兄弟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查查并盯着一辆车,随后便带着耳机驱车跟上去。

    两车一前一后,隔着约莫两三百米,在路上不疾不徐的开着,时速都保持在四五十公里的样子。

    开了一路,祁渊渐渐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这个周佳,她要去哪儿?这都跑了十来公里了吧?”

    “看方向,似乎要去北市区。”苏平抿抿嘴,轻声说道:“大概是想去找她爸妈吧,她父母的别野就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里,自打将公司交给周佳以后,他们就基本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噢?”祁渊又是一愣:“苏队你什么时候调查的她?”

    “这些信息,让小高随便查查就能查到了。”苏平撇撇嘴,继续专心的开车。

    果不其然,那辆网约专车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门口,周佳下了车,走入小区之内。

    苏平也远远停车,关闭车灯,避免暴露。

    见状,祁渊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苏队,现在咋整?这小区看上去安保啥的做的挺好的,咱们进去容易容易暴露的吧?”

    “不打紧。”苏平摇摇头,不慌不忙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技术队的小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这个度假园区,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三道门,另有两处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每个出入口,都有监控。

    同时,周佳父母的别墅周边,也有好几个监控机位。

    祁渊若有所思,立刻明白了苏平的意思,忍不住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那个,苏队,你说的盯梢,该不会就是让咱们在车里看监控吧?”

    “不然呢?把车停别人楼底下盯着么?”苏平翻了个白眼,说道:“不同情况有不同的盯梢策略和办法,要学会灵活变通。”

第300章 追逐

    祁渊汗颜,心中的期待感却也消散了大半。

    只是单纯盯着监控的话……

    着实有些枯燥,而且其实也学不到太多经验。

    苏平摇摇头,也轻叹口气,说:“我原以为她会去找个宾馆的,没想到直接跑到城北来投奔了她爸妈,早知道这样,咱就没必要跟过来了,在支队里待着盯梢就是。

    说完,他又啧一声,伸手从后座上拿来一包干脆面,biaji几声揉碎了,撕开密封口递给祁渊,自个儿重新拿了一袋,就这么吃起来。

    祁渊眨眨眼睛,左右没事,便也拿着吃了。

    吃一半,他抿抿嘴,问道:“那咱么还盯梢吗?”

    “盯。”苏平说:“附近找家宾馆,等小高将监控视频实时转发过来的时候,咱们把视频投屏到宾馆的大电视上,这样盯起来轻松点,另一人也能睡得舒服些。”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但不能太远,以便咱们实时追踪。”

    祁渊挑眉:“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管物业调监控呢?整的这么麻烦……而且高哥怕是直接入侵的物业监控室吧?这岂不是非法取证?”

    “我们又不取证。”苏平耸耸肩。

    “……”祁渊嘴角一抽:“可这也违法吧?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啊,直接正大光明的调监控不好吗?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咯,她发现被我们盯着不就更不敢逃了吗?我们的目的也只是不让她跑了而已不是?”

    苏平撇撇嘴:“所以谁跟你说的小高入侵了这个别墅园区的监控?脑补能力怪强的你。”

    “啊?”

    “发了传真件,明儿再补个取证通知书就是了。”苏平撇撇嘴说:“咱们不露面,也不说怀疑谁,盯着哪栋楼,保安知道的也不会太多,有效避免他们乱传——总的来讲,能不引起周佳注意还是好的。”

    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接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周佳要逃了,反而是好事儿,很大程度上就坐实了她心虚,情况就对我们更有利,明白吗?我们不是不让她逃,但还得避免她成功逃脱出去。”

    摆摆手,他接着道:“得了,你静观其变就是,退一万步说,去宾馆躺着不也比在监控室坐着舒服吗?”

    “这倒是……”

    苏平翻个白眼,将干脆面放在一边,说:“找到了,这家宾馆就不错,离这儿也近,两百米不到,就它了!”

    祁渊没说话,只将干脆面也放下。

    随后苏平重新发动车子,按着导航走到那家宾馆楼下,开了间双人间,带上饮料零食,走进宾馆当中,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

    就是现在这所谓的智能电视开机广告也忒长了点。

    半晌后,电视才算启动好,随后他又鼓捣了一阵子,才终于研究出怎么投屏来,然后手机投屏,并打开了小高发来的链接。

    随后,已经调试好的几块监控页面,便在电视上显现了。

    祁渊瞥了一眼,他不太擅长图侦,却也学了个皮毛,几眼过后便说:

    “覆盖倒是挺全的,四个监控机位,还带夜视,把周佳她爸妈家这栋楼拍的清清楚楚,楼外都没什么死角。另外两个监控,也把地下停车场车库出入口拍了下来。”

    “那可不的。”苏平斜了他一眼,说:“这个别墅园区的物业安保水平算是比较出名给力的了。”

    祁渊抿抿嘴,随后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后,他一边甩水,一边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话说苏队,蹲点盯梢的时候忽然想上厕所咋办?”

    “能忍忍着,忍不了尿瓶子里。”苏平淡淡的说道。

    “拉屎呢?”

    苏平:……

    过了两秒,他才说:“憋到换班,去拉。憋不住的话,摇醒兄弟后尽快去公厕解决。”

    祁渊哦一声,坐回床边,盯着监控。

    苏平又递给他一包薯片,说:“吃吧,要吃什么尽管拿,还是按说好的,你守前半夜,我先睡会儿。”

    “哦。”祁渊轻轻的点点头。

    苏平便去洗漱了一翻,随后带上眼罩耳塞,躺床上闭眼就睡。

    祁渊回头看了一眼,别说,还真有点羡慕……

    都这么大年纪了,工作压力也不小,作息饮食还都不规律,苏平咋就还能闭眼就睡呢?

    摇摇头,祁渊又紧紧地盯着监控。

    虽然心底里觉得周佳跑路的可能性极低极低,但他还是很仔细的盯着看了起来。

    夜渐深,祁渊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发散,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了起来。

    毕竟监控画面近乎一动不动,只偶尔有些小动物跑过,时不时路过俩人,开过辆车。

    而夜视画面还是泛着些许绿光的黑白画面。

    独自盯着这样的监控,说实话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太容易犯困了。

    祁渊搓搓手心,瞥了眼塑料袋中的零食,抿抿嘴,拿了袋小小酥吃了起来,还干了一瓶快落水。

    食物,让他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也勉强集中了一点儿注意力,随后他便再次紧盯着监控。

    瞥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出头。

    再有一个小时,就该叫醒苏平换班了。不过祁渊抿抿嘴,暗想,撑得住的话自己就多撑一会儿,让苏平好好歇息一下。

    苏平现在是全支队的主心骨,可不能累到了,祁渊自己倒是没事儿,实在撑不住大不了请假,无伤大雅,影响不了什么。

    然后他又摸出一袋魔芋爽。

    酸辣的野山椒味直冲脑门,让他忍不住连连抽气,额头上也开始见了层细密的小汗珠。

    他吃辣的能力着实一般,即使偶尔也会和前辈搓个山城火锅,吃的也爽,但那可以算是痛并快乐着,实际上他耐辣能力还是不怎样。

    深吸口气,又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祁渊继续盯着屏幕。

    连续吃了七八包魔芋爽后,他觉得自己肚子有些许灼热感,便不敢继续吃了,怕肠胃受不了拉肚子。

    万一就在他拉肚子的时候出了事儿,可真就追悔莫及……

    刚想到这儿,他忽然见目标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打开。

    他迅速瞥了一眼,发现驾驶室上坐着的正是周佳。

    “卧槽!”他吃了一惊,没想到周佳竟然真的会离开,这会儿脑子里也顾不得多思考些什么,只得赶紧拍拍苏平,说:“苏队苏队,快醒醒,周佳她跑了!”

    “嗯?”苏平猛然惊醒,立刻就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扯掉耳塞眼罩,说:“走!赶紧追上去,你开车!”

    说着他把车钥匙丢给了祁渊,迅速穿好鞋,并一把抓起了装零食的塑料袋和自己手机。

    祁渊也早就准备好了,立刻便冲到楼下。

    他们住的地方楼层不算高,便也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跑楼梯冲了下去,一边跑苏平还一边打电话,要求监控严密追踪着周佳,避免跟丢。

    随后上了车,祁渊迅速将车辆发动,冲了出去。

    好在他们应对迅速,此时周佳才刚刚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往大路而去。

    看方向是要出城。

    苏平挂断电话,从袋子里取了一瓶罐装咖啡递给祁渊,说:“喝点儿,提提神,等会我接替你。”

    “好。”祁渊点点头,微微仰头灌了些许咖啡入肚,同时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

    留了点底底不方便喝,他直接递给了苏平,苏平也不嫌弃,仰头将剩下的一点喝了,又重新开了一罐咕噜噜的喝完,随后才松口气,道:“行了,不用那么紧张,咬住就行。”

    “嗯?”祁渊瞥了他一眼。

    苏平说:“这会儿已经无所谓打草惊蛇了,我安排了人在前边设卡拦截,你只要跟紧就好,被她发现也不打紧。我这车没安大喇叭,否则就直接喊话让她靠边停车了。”

    祁渊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却没回话,只专心开车。

    夜里车少,主干道路也阔,两辆车开的都挺快。

    祁渊瞥了眼仪表盘,发现此时时速已经过八十了。

    这条主干道限速仅仅六十……

    周佳真是铁了心的要逃不成?

    还是说她回家请教了父母,她父母认为她已经暴露了,觉得她绝对瞒不过警方,这才让她赶紧跑路?

    别说,这种可能性真不小,她爸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一路创业过来,眼光毒辣,经验老道,并不会像她一般幼稚,建议她趁着还没被警方盯上赶紧出逃,可能性也不小。

    逃出了余桥,再办个假证,还有希望逃到国外去,以他们的家庭条件,就算在国外周佳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至于国外疫情,这会儿却也不被他们放在心上了。

    正这么想着,便见前边的周佳忽然减速,两车车距变小。

    祁渊赶忙松了油门。

    再跟着,周佳车屁股刹车灯亮了起来,祁渊便也跟着刹车,同时往更前方瞧了一眼,嘴角微扬。

    前方正是北市区这儿的兄弟设下的拦截卡点,而看上去,周佳并不敢冲撞……

    刚想到这儿,不想前车忽的烧胎,尔后便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去。

    拦截点处的刑警大吃一惊,赶紧竭尽全力往两边一扑。

    “艹!”看着那车撞破拦截点而去,他们也赶紧纷纷上车,拉着警笛追逐上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周佳给拦下来。

    见状,苏平微微皱眉。

    这个周佳,表现的有点儿奇怪。

    先前这么淡定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变得如此莽撞?

    冲破拦截点,这下没屎也一身骚了。

    她真以为自己跑得掉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苏平心里忽的隐隐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深吸口气,又摸出手机,给小高打了个电话,让他继续关注着周佳父母别墅的情况。

    而此时前方的警车已经喊起话来,要求前车立刻靠边停车。

    同时祁渊也从对讲机当中听到,警方正在前边布置新的拦截点,设置了大量路障,周佳绝对跑不掉。

    祁渊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如此刺激的追逐战,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其中。

    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加速冲上去,与周佳来个正面碰撞,但又有点怂,这会儿的车速不算慢,真要出点意外啥的搞不好就车毁人亡了。

    何况这车也不是他的,苏平没开口,他没权力做主。

    只是开着开着,他手心仍旧不由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怎么,紧张?”苏平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隔得这么远,紧张啥?”

    顿了顿,他忽然看出了祁渊所想,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想撞上去吧?小伙子电影看多了?咋比我还冲动。”

    祁渊张了张嘴。

    苏平接着说道:“看着吧,即使是拦截,一般而言也不会太过暴力,尽量避免出事儿。即使设置路障,大多也是柔性路障,强迫车辆速度降下,强迫车主刹车,真撞上了,一般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事儿。

    当然……如果嫌疑人太过猖狂,死活不肯刹车,常规方法也没有用处,我们也会采用些非常规的手段,用上破胎器,甚至开枪,绝不会让人逃了。”

    祁渊点点头,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又飞驰了一小段路,他便看见了前方的路障。

    路灯之下,他还看到路面正反射着点点寒芒。

    嗯,清一色的破胎器……

    祁渊嘴角一抽,缓缓减速,看向苏平,忍不住问:“那个,苏队,你不说一般都是以柔性路障为主吗?怎么直接用上破胎器了?”

    “她不已经冲破了第一层路障了吗?”苏平撇撇嘴。

    祁渊愕然:“所以你说的柔性路障就刚刚内个?太危险了吧,要是碰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刚刚有多危险,你不也盯着了么?”苏平又轻叹口气,说:“现在的形式就是这样,有时候难免豁出去命来完成任务,尽到职责。”

    祁渊抿了抿嘴。

    而周佳显然也看到了地上的破胎器,车速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几秒后更是一阵猛地急刹车。

    很显然,她没把握控制住爆胎后的车辆,担心车毁人亡。

    周围的警车立刻左右错开,将嫌疑车辆团团包围,尔后大喇叭放声的咆哮道:“停车!把车门打开,举起双手下来,立刻马上!给我老实点!”

第301章 金蝉脱壳

    祁渊抬眼看去,那车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刑警们纷纷皱起眉头,举枪下车,一步步的朝着周佳那辆车走去。

    苏平和祁渊也下了车,看向前方。

    不一会儿,两名刑警出列,继续往前行。

    就见他们俩一前一后,前边那人一手持着透明的防爆盾,另一手持枪放在盾牌侧方指着前边,身子半蹲,让自己完全藏在防爆盾后,此时满脸严肃,额头微微见汗。

    另一人同样半蹲着前行,右手搭在前者的肩头,缓缓前进。

    终于走到车门边,前者枪口抖了抖,喝了声开门。

    过了两秒,车门终于打开一条缝隙,同时后者猛地探手出去,对着车门用力一拉,随后立刻后退。

    跟着,侧边又冲出一名穿着防刺服的刑警,猛地往驾驶室一扑一拉,便将周佳强行拉了出来,双双摔在地上。

    或者说,刑警摔在地上,周佳压在刑警身上。

    尔后刑警腰杆用力一拧,身子便打了个转,反过来将周佳脸朝下压在了身下,同时迅速将她双手反剪了,并摸出手铐将她铐上,才又一把将她拉起来。

    此时,她满脸血污,似乎是在被压在地上时擦破的。

    “苏队。”刑警们注意到了苏平,纷纷打个招呼,随后方才勇猛的制服了周佳的刑警也走上前来,散了圈烟,自己点上一根,才叼着烟笑道:“老班长,搞定了,人已经抓住,放心了吧?”

    “你这家伙。”苏平呵呵一笑,抬手锤了他一拳。

    随后苏平侧目,给祁渊介绍道:“叫涛哥,他也是退役战士,身手了得的很。”

    祁渊有些诧异,忍不住挑了挑眉,先是赶紧喊了声涛哥,然后又嘀咕着说道:“这不对吧?涛哥瞧上去顶多也就三十出头,而苏队你从警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说:“我没带过他,只是机缘巧合,刚好在同一连里待过罢了,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涛哥呵呵一笑,也多看了祁渊两眼,猜测他应该是苏平十分看重的新人,当即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随后说:“我一直以苏队为榜样,有一回苏队带我们破案,正好发现咱们还在同一连里待过,从那时起我就喊他老班长了。”

    顿了顿,他又正式自我介绍道:“曲蓓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七中队队长,黄涛。”

    祁渊眨眨眼睛,又说:“余桥公安刑侦支队重案……”

    “报啥子家门,说名字不就好了。”苏平翻个白眼,随后代替他介绍道:“祁渊,千古奇冤那个奇冤!”

    “啊?”黄涛一愣,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嘀咕道:“不是吧,还有人叫这个名儿?苏队你是骗我的吧?”

    祁渊:……

    过了片刻,他干咳两声,说道:“我叫祁渊没错,但不是那个祁渊,祁连山的祁,深渊的渊。我自认为我名字应该还是比较正经的,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苏队给带偏了。”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好了。”黄涛摆摆手,指了指周佳,说:“人就在那儿,你们现在直接拿回支队去审讯,还是先押回我们所里?”

    “押回去吧。”苏平吐口烟雾,随后淡然的说道:“这家伙不是周佳。”

    祁渊:???

    他猛地侧目看向那人,皱起眉头。

    这会儿虽然是深夜,但几道光打在了那女人身上脸上,瞧着倒也挺清楚。

    然后祁渊发现,虽然眉宇面目非常像,而且还刻意化了妆,精心打扮了一翻,还换上了周佳昨晚的衣服,但是……

    她确实明显不是周佳,而应该是周佳的母亲。

    年纪差别太大了,毕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即使保养得再好,皮肤也难免有些松弛,现出些许老态,给人的感觉与周佳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在监控视频里头看着容易混淆,毕竟隔得距离比较远,地下停车场光线条件也一般,还有挡风玻璃阻隔。

    关键祁渊也没放大看。

    “这……”祁渊立刻认错,说道:“抱歉,苏队,是我的错,我没证实目标的身份就……”

    “怪不了你。”苏平轻轻摇头,同时说道:“好在我一早就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让小高继续盯着那别墅。”

    祁渊张了张嘴。

    这时,苏平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两眼,见果然是小高打来的,便微微一笑,接通并开了扩音。

    “苏队,”小高声音从中传出:“出来了!周佳出来了!我确认过,这次绝对是她不会有错。”

    “呵呵,果然是调虎离山么。”苏平抿唇,嘴角微微扬起,流露出了些许冷笑,说:“也算她聪明,竟然能猜到自己被盯梢了,用这种方法企图混过去……”

    “苏队,”小高又说道:“先别扯那么多了,赶紧上报指挥中心申请调度周围警力进行拦截吧!”

    “得,知道了。”苏平说道:“你那边继续跟进,咬紧她,别让她跑了知道吗?”

    “放心。”

    苏平嗯一声,挂断电话,随后又摸出对讲机,迅速与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说明情况后请求调度警力支援。

    随后,苏平摆摆手,说:“行了,没啥事儿了,回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算了,这人先押你们派出所吧,晚些时候我们直接在所里审一审他。阿涛,喊上你的兄弟们,我请大家吃个宵夜。”

    “好啊。”黄涛也没跟他客气,呵呵一乐,一挥手说道:“走走走,收队了,把嫌疑人押回去,给她止止血,咱们吃夜宵去!”

    ……

    三十分钟后。

    苏平收到消息,周佳已经落网,正押送回支队,便呵呵一笑,想了想,给老海打了个电话让他等周佳送到的时候看着安排,便继续低头吃粉。

    他吃饭速度极快,一大碟粉几口便吃完了,尔后又抿了几口茶,美美的哈一口气,才说:“你们派出所门口这家炒米粉还真棒啊,比我们那的好吃的多了,香!”

    黄涛轻笑:“得,你们门口那虾粥还不是一绝,我到现在都还回味,有时候有空了还特地开车开个十来公里赶过去吃呢。咋滴,还不给我们留个炒米粉啊?好处总不能全都被你们给占了不是。”

    “我倒是想。”苏平抿抿嘴,随后举手喊老板结账。

    这炒米粉倒是不算贵,八块钱一份,显然这些刑警也不敢真的让苏平大出血。

    扫码付款,苏平又剔了剔牙,等大家都吃完了,才起身将茶水喝完,说:“走吧,审审那女人去。我倒想看看她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主意。”

    黄涛摊手:“恐怕还得等一会儿,人还在医院里。”

    “咋?”苏平挑眉:“你不会给人摔脑震荡了吧?”

    “得了吧,我可没摔她,倒是自己摔了一下,差点没把我压岔气。”黄涛撇撇嘴,不慌不忙的继续剔牙。

    见状,苏平又重新坐了下来,摸出烟散了一圈,纷纷点上。

    黄涛嘿嘿一笑,牙签也不扔,只舌尖勾了勾将它挑到嘴角去,不妨碍他抽烟。

    吸了两口,他才说:“翻身的时候动作粗暴了点,给她额头磕破了,挺大个疤,所里没人敢打包票处理好,送社区医院去清洗伤口消毒缝针了,貌似还得打点滴,多少要点时间,等会儿呗。”

    说着他想了想,又道:“话说回来,这都快四点了,要不你们抓紧时间先睡会儿吧,明儿一早再起来审?”

    “再看吧。”苏平摆摆手,随后皱眉问道:“怎么下手这么重?”

    “没办法啊,”黄涛一摊手,扬起下巴,脖子上的筋肉鼓了些许,同时说道:“她赖在车子里不出来,鬼知道她在搞啥子呢,鬼知道车子里是不是有啥武器呢?

    这样强行冲关,警告不听,喊了不下来的嫌疑人,可不就得快刀斩乱麻的赶紧控制住么,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啊,别说只是擦破了额头,就算真的脑震荡甚至脑出血了也是活该,怪不到我头上。”

    “是倒是。”苏平点头,接着又轻笑道:“但一篇报告说明我看你是免不了了。”

    “凭啥啊?”黄涛翻了个白眼:“执法记录仪记录的清清楚楚,让他们自个儿……”

    “人家有钱。”祁渊忍不住插话,有些不爽的说道:“她老公十有**会给她请最好的律师,她还会不依不挠的要追究我们的责任,说咱们暴力执法什么的。”

    黄涛不屑的撇撇嘴:“拜托,我们本来就是暴力机关好不好。”

    “把程序走好,别落人口舌,否则后续更加麻烦。”苏平敲了敲桌子,说道:“只是一篇报告说明而已,又不是叫你写检讨,还有那么多兄弟给你证明呢,委屈个什么劲儿?”

    “没委屈,纯懒。”黄涛倒是老实,黑黑的笑了两声,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

    苏平见状,也摇了摇头,劝了这么多,他要死活不肯听那也没办法。

    又坐了一阵,苏平便看向祁渊,问:“要不要回宾馆里睡一觉?”

    “不了。”祁渊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说:“这都冲出那么远了,回一趟也怪麻烦的,不了吧,明儿我再回去退个房就是。加上刚喝了罐咖啡,还干了罐红牛,这会儿精神得很。”

    随后他看看时间,接着说:“不然苏队你先休息下吧,等人被押回派出所了我再通知你?”

    想了想,苏平却也没强撑着,轻轻点头,拍拍他肩膀,说:“我在车上眯会儿。”

    黄涛挑眉:“咋不去派出所里歇着啊?休息室里有床!比车上睡舒服。”

    “太舒服了容易起不来。”苏平摆摆手,径直钻进了车里,并将车窗放了下来,保证通风。

    “这老班长。”见状,黄涛忍不住嘀咕一声:“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倔驴似的……哦不对,貌似人都是越老越倔,越老越固执……”

    “老子听得见!”苏平声音从车子里传出来。

    黄涛缩了缩脖子,又嘀咕道:“老班长一点都不耳背哩……但话说回来,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休息了吧?怎么还这么拼啊!”

    “苏队他就这个性子。”祁渊轻轻摇头,说道:“如果哪天他都变得咸鱼了……噫噫噫,真的无法想象。”

    “也对。”黄涛轻轻点头,随后想到:“去我办公室里坐坐?”

    “好啊。”

    ……

    一小时后,苏平被手机铃声吵醒。

    仅仅只睡了一个小时的他,这会儿多少有些迷糊,双眼裂开了条缝隙,也顾不得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了电话,用有些含糊的声音问道:“你好?”

    “苏队,我,小祁啊。”祁渊的声音从听筒当中传出,说道:“那女人被押回派出所了,你要过来审讯审讯吗?还是明天再说?”

    苏平瞬间精神了,猛地坐起身,随后微微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脑仁有点儿疼……

    一跳一跳的。

    深吸口气,他强忍着不适,说道:“我这就过去!”

    “好。”祁渊不知道苏平的情况,只道他天生劳碌,也没多劝什么。

    不一会儿后,苏平下车,关好车窗,搓了搓手心,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往派出所办公楼走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接近一天最冷的时候,气温仅十来度。

    他又是刚刚才睡醒,所以哪怕以他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有些寒意。

    何况他的身体比之先前,也已经差很多了,体脂率比祁渊刚入职时高了许多,肌肉分离度也没以往那么高,线条不那么好看了。

    受伤之后,他真仿佛老了十来岁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或许是因为心老了吧。

    上到二楼,便瞧见等在楼梯口的祁渊,他挑了挑眉,摆摆手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人呢?”

    “审讯室里呢。”祁渊轻笑着说道,随后说:“我带你过去吧。”

    苏平点点头,又揉了揉太阳穴,脑瓜子还是有些疼,太阳穴有些胀痛。

    想了想,他忍不住轻叹口气,说:“今晚你主审吧,我在旁边听着,有问题我再给你指出。”

    “啊?”祁渊一愣。

第302章 滚刀肉

    好在祁渊很快明白过来,苏平这怕是没休息好,状态没恢复过来,担心出什么岔子,这才把担子交给了自己。

    之所以这么说,恐怕也是因为要强,不想表现出疲态吧。

    也挺正常的。

    祁渊便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径直在前边带路。

    至于黄涛,已经在隔壁坐着旁听了。

    派出所并不大,两人很快走进审讯室内。

    此时,对面那女子被洗去了妆容,额头上缠了绷带,看上去听凄惨的。

    祁渊瞥了两眼,发现这女人和周佳确实像,就是年纪实在大了,此刻被洗了了妆,加上熬了将近一夜,时间的烙印在她脸上更加明显,皮肤相当松垮,鼻子两旁还有着细密的雀斑,眼角处也有相对明显的眼纹与脂肪粒。

    身材方面,其实也比周佳“臃肿”许多。

    先前祁渊是压根没想到这个套路,加上监控拍摄多少有些不清晰,竟然就上了套,也亏的苏平心思缜密让小高继续盯着,否则说不定真就让周佳逃出余桥了。

    想到这里,祁渊心中也有些惴惴,暗道侥幸。

    随后他似模似样的翻了翻桌上其实大多都是空白的各种“材料”,这才摊开记录册,抬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朱牡,”她这会儿倒也算老实,挺配合的说道:“朱古力的朱,牡丹的牡。”

    “周佳是你什么人?”祁渊又问。

    “我女儿。”她轻叹口气,说道。

    “为什么冲卡?”祁渊又直入主题直接问道。

    朱牡抿抿嘴,说:“喝酒了,以为你们是查酒驾的,这几年查的严格,当时心里一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鬼使神差的就踩下油门冲了过去。”

    祁渊眉头一皱。

    将朱牡送医的时候,刑警确实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又做了酒精检测,结果发现她达到了醉驾标准。

    这或许也是他们商议好的套路吧,醉驾属于危险驾驶罪,但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一般而言,判罚总归比妨碍公务,假扮周佳身份出逃为周佳逃离创造机会而构成的罪责要轻得多。

    祁渊仔细回忆了下几小时前的一幕幕。

    显然,在第一个拦截卡处,这朱牡应该也是犹豫了的,只是可能担心拖延的时间不够,不得不铤而走险,下定决心冲卡逃离。

    但这样一来,醉驾+冲卡,就构成危险驾驶罪与妨碍公务罪了,数罪并罚的情况下,未必就比包庇来的轻。

    只是周佳或许不太清楚法律条款,尚未意识到严重性,这才继续坚持先前的计划——当然,醉驾已构成既定事实,她想反悔也已经迟了。

    结合当时的一幕幕,此时朱牡的说法,以及朱牡刻意的化妆打扮及饮酒,祁渊觉得,自己的猜测应当贴近事实。

    如果不是想以醉驾之名顶包庇之实,她没理由在开车之前喝酒。

    要真是这样,那这一家子心思还真够缜密的,这都能算计一波,让朱牡既能为周佳逃出余桥尽可能争取时间创造机会,又能尽可能减轻自己罪责,不出意外的话获刑不超过半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佳回家后和他们夫妻俩交代了实情,心情烦闷下喝了几杯,然后朱牡才决定“顶替”周佳“出逃”,为她创造机会,然后风风火火的便去做了。

    至于醉驾的说法,这时朱牡现在临时想出来的。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祁渊又问道:“为什么喝酒?”

    “在家里喝两杯酒,不是很正常吗?”朱牡瞥了他一眼,理所应当的说。

    祁渊眼角一抽,暗道自己也困迷糊了,立刻皱眉沉声补救:“别给我装傻充愣!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酒后驾车!”

    “我没想酒后驾车。”朱牡抿抿嘴,说:“我是傍晚六点半左右,陪我男人喝了几杯白的,他不知道碰到啥事儿了,心情有点不好。

    喝完我有点头晕,让保姆收拾好屋子就回卧室睡觉了,七点睡到两点左右吧,大概睡了七个小时,我哪知道睡了一觉都还能算醉驾啊。”

    “呵,”祁渊立刻抓住了她的一个漏洞,冷笑两声,说道:“可你刚刚明明说以为拦截卡是查酒驾的,头脑一昏才选择冲卡,这不就说明你知道自己情况属于酒驾吗?”

    “这不多少还有点心虚么?”朱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大体还算淡定,依旧平静的说道:“毕竟晚上还是喝了酒。”

    “因为一点心虚你就选择冲卡?”祁渊再次冷笑。

    “不说了昏了头了吗。”朱牡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说:“先前被送医院的时候说我酒精还挺高呢,说是醉驾标准,喝了酒头脑发晕不是很正常?

    警官,我知道错了,不该酒驾,更不该冲卡,这些罪我都认,不狡辩,虚心接受保证改过,要怎么判我都受着。”

    “酒驾?冲卡?”祁渊啧一声,说:“现在不是酒驾冲卡的问题……”

    苏平跺了跺脚,打断祁渊,随后盯着朱牡,说:“朱女士,解释解释,为什么忽然半夜离家?”

    祁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苏平为什么打断自己。

    随后他又明白过来,暗想,苏平应当是误以为自己节奏反倒被朱牡掌握,给她牵着走了。

    其实祁渊头脑还算清醒,大体节奏也还有度,同样也能猜得到朱牡会做出的回答,正打算一点点编制给朱牡下套……

    但现在苏平已经打断,说那么多也没意义了。

    毕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审,先前也没多少商量,苏平和他完全没默契也是正常。

    “你们什么意思?”朱牡却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苏平也不管她,继续自顾自的,用相对严厉的语气问道:“也请你解释解释,大半夜的,为什么穿着你女儿的衣服,化成你女儿的妆容离家!”

    朱牡皱起眉头,嘴唇张了张。

    苏平又继续道:“请你正面回答。”

    朱牡目光闪烁片刻,眸子不由自主的往侧边歪斜,说:“我哪知道,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

    朱牡抿抿嘴:“我睁开眼就瞧见女儿躺在我床上,也没多想,只寻思她可能太久没回来了想和我睡,把她爸支开了。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换了睡衣,重新拿了套衣服披上,还挺合身的,我也没多想,哪里知道那是我女儿的衣服。”

    “挺合身?”苏平冷笑:“侧边拉链都要崩开了,这叫挺合身?也不怕拉拉链的时候夹到肉。”

    “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牡柳眉倒竖:“你这是拐弯抹角的说我胖?人身攻击啊你!我承认我自己醉驾冲卡有错,但你也不能这么肆意侮辱我!举报!我要举报你!”

    苏平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完全没把她的“威胁”往心里去。

    很明显的,她这是渐渐失了方寸,无法自圆其说了,才会抓着苏平拼命攻击。

    宛若落水之徒,本能的竭力挣扎罢了,苏平完全不在乎。

    祁渊也发现了这点,立刻乘胜追击:“朱女士,别装傻了。你女儿与一桩特大杀人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并已向我们保证近期不随意外出,不在未取得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出城。”

    “啊?什么?”朱牡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却只装傻充愣:“我女儿?她和一桩杀人案有关?

    不是,你们搞什么鬼,一下莫名其妙的问我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一下说我女儿杀人?怕不是故意栽赃陷害我们吧!

    说说看,谁出钱让你们干的这事儿?啧啧啧,我挺好奇,他们除了多少钱,竟然能让你们丢了良心!你们还配叫警察吗?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吗?”

    祁渊却不理她的胡搅蛮缠,等她嚷嚷完,才依旧自顾自的说:

    “结果就在凌晨,你在醉酒的情况下,穿了她的衣服,化了与她十分接近的妆容,开车离开了家,还暴力冲撞咱们设下的拦截卡点。

    结果就在你刚被抓的那会儿,你女儿就穿着你的衣服,特地扮做老态,开了另一辆车离家……”

    苏平面露微笑,也没在说话,继续于边上老神在在的坐着。

    “那我怎么知道。”朱牡还是嘴硬,但这回不仅仅是眸子,整张脸都别了过去,说:“大概是巧合吧。”

    但祁渊也清楚,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毕竟与老公创业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了许多,心理素质相对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即使一夜没睡,精神状态不大好,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心虚动作。

    不过也说不太准,朱牡这会儿心情貌似并未平复,整个人十分紧张,否则方才也不会抓着苏平说要投诉他了,祁渊转移话题也并不容易。

    但祁渊还是认为,她这么做是想掩饰些什么。

    开始她眼神偏转的时候祁渊还没留意,但这会儿见她扭头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便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于是祁渊便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嘴角也扬起了一瞬。

    听到周佳离开家就松口气……

    怎么,以为周佳逃出余桥了?以为他们中计没能拦截住周佳,只好审讯她问出周佳的下落?

    呵,幼稚。

    今天的小祁内心戏怪丰富的,大概是第一次主审比较兴奋吧。

    心念电转想了一大堆,但他脸上仍旧不动深色,只呵呵一声,随后撇撇嘴说道:“抱歉,我们办案不相信巧合。何况就算赶巧,她周佳也没别的衣服穿只能穿你的,也不至于故意扮老,大半夜着急忙慌的开车出门。”

    “年轻人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好多小年轻还故意去把头发染白扮老不是?”朱牡语气更轻松了些,同时一双眸子再次轻微颤动起来。

    估计在她想来,既然周佳已经离开,接下来就是把自己的罪责定死为醉驾了吧。那么她只要嘴硬下去,挺过审讯,等被押解到看守所后见过律师,就算熬过去了。

    蹲看守所几个月半年的,换来周佳逃脱,倒也划算,毕竟看守所里也不需要出工劳动,在她看来应该不算太难受。

    祁渊却撇撇嘴:“看起来,你这是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啊。”

    朱牡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样还能让祁渊看出点情绪来。

    也是酒精加熬夜加脑袋磕了一阵,而且神情忽然放松下来,才露了破绽。否则祁渊很可能啥都看不出来。

    至少她别使昏招别过头,祁渊也未必能发现她的异样,可能会再一次忽略过去。

    至于苏平,头痛欲裂的他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这会儿看似轻松的坐那儿都已“竭尽全力”。

    当然,这方面其实可以算是旁枝末节,影响不大。

    但紧跟着,祁渊便忽的轻拍额头,笑道:“哦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差点忘说了——你女儿刚出家门没多远,就被拦了下来,这会儿已经押到了刑侦支队。”

    朱牡瞳孔扩大了半圈。

    “朱女士,”祁渊淡淡的说道:“事已至此,狡辩已无用,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零口供定你罪。包庇、醉驾、冲卡,这已经是严重的妨碍公务加危险驾驶,数罪并罚,刑期可能不会短。

    算是我奉劝你吧,真的,倒不如争取个坦白从宽,或许还有机会争取判的轻一点儿。”

    “你威胁我?”朱牡又质问道。

    祁渊摊开了手。

    这朱牡貌似是真的乱了方寸了。

    也难免,处心积虑,辛苦布置,却被一点点拆穿,本就有些乱了阵脚,又得知他们计划从开始就失败,女儿刚出门就被抓……

    撑到现在,也怪难为她的。

    见祁渊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咬咬牙,眸子咕噜一转,又立刻唉哟了一声,弯也腰了下来,脑袋贴在软包隔板上,接着又唉哟声,说:

    “疼,我脑袋好疼,还晕,眼冒金星的,怕是被你们打出好歹来了!脑震荡,我肯定是脑震荡了!”

    祁渊:……

    他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眼角微微抽搐。

    得,这tm竟然还是个滚刀肉。

    偏偏她额头上确实有伤,即使刚刚检查过,但像脑震荡这类轻微伤,社区医院真不一定能确诊。

    啧啧,还挺难缠。

第303章 动机

    朱牡嚷嚷着头疼头晕,苏平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黄涛派人把她送武警医院去。

    等人送走之后,黄涛又把他们请到自己办公室,散了一圈烟,随后就忍不住叹息着说道:“这年头啊,像她这样难缠的嫌疑人真的是越来越多了,时不时的就能碰到一个,硬是耍无赖。”

    “因为犯罪群体也在与时俱进,他们也知道撒谎作用很小,成功率很低,相对来说,耍无赖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特别是在证据确凿,或者说基本无可辩驳的情况下,除却只得乖乖招供以及部分招一部分瞒一部分的人之外,剩下的基本都会选择死磕,要么耍无赖,要么就干脆一言不发沉默到底。”

    祁渊接话说。

    “和你这就想当然了。”苏平瞥了他一眼,说道:“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撒谎,谎话连篇,推卸责任,要么就东打一榔头西敲一棒槌的瞎鸡儿乱扯,以求蒙混过去,硬耍赖皮或者沉默不说的,比例还是太少。”

    “我又没见过这‘绝大多数人’。”祁渊撇撇嘴,忍不住顶嘴说:“我毕业就进支队了,还没在派出所呆过呢,判过的案子见过的嫌疑人只能算‘极小的一部分’罢了,何况支队接手的案子一般都不一般……”

    “啧,还敢顶嘴?”苏平翻个白眼,说:

    “那行啊,既然你这么憧憬着下基层,那我就满足你,回头让人把你调到派出所去,让你尝尝那滋味儿,瞧瞧那些个别不可理喻的报警人及家属,体会体会每天三分之二的汗水白白被折腾的浪费光,尝尝白忙活的感觉。”

    “呃,别了。”祁渊赶紧连连摆手,立刻拒绝,说道:“挺好的,支队挺好的,我就喜欢这儿。”

    开玩笑,要刚毕业那会儿说不定还可以,见此,这会儿他都从警了许久,在这般’养尊处优‘之下,他早已受不了派出所那高墙带来的巨大压力。

    基层公安工作时间实在太长,工作压力同时极大,长期且频繁的处于这种环境当中,祁渊认为自己接受不了这等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偏偏日常的工作其实也相当枯燥,很难获得荣誉感与成就感。

    所以毕业后一年了再被扔到派出所去帮忙,那是真的要崩溃。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淡定的说:“去一趟基层,在里头好好锻炼锻炼,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逃不了,摆脱不掉。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规矩了,想往上走,必须得有基层履历。”

    听了这话,祁渊却本能的瞧了黄涛一眼。

    黄涛察觉到了这眼神,产生了一点儿误会,立刻站起身,说道:“我上个厕所。”

    苏平不明所以,却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会儿只能算是闲聊,并非工作,也不是开会,随意些没啥关系。

    等他走了出去,祁渊才终于抿着唇问道:“苏队,我现在就个科员,这不也相当于基层么?”

    “始终待在支队,履历有些不太好看。”苏平却淡淡的说道:“必须多涉猎些警种,多与真正的基层接触,甚至多个分工不同的工作队接触,尽量全面的了解各队各单位的职责与工作模式,将来才更有利于你往高走。”

    顿了顿,弹弹烟灰,苏平又压低声音补充说:“他帮不了你太久,余下的人脉三五年或许还有些用处,但要过了五年八年的,你觉得你还能从他身上获得臂助吗?”

    “我也从没想过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帮助……”祁渊忍不住嘟哝道:“他能给我提供这么个机会,我已经很惭愧了。”

    “就算你不想要他帮助,还不想往高走不成?”苏平翻个白眼:“别告诉我你年纪轻轻的就想当‘无敌老科员’了。”

    “那不至于。”祁渊轻笑一声,随后摇摇头:“全都听苏队安排就是。”

    苏平说的这些话其实已经很露骨了,而祁渊也知道苏平的意思,却不想多说什么。

    和领导谈升职,还是个基本没希望继续晋升的领导面前说这些,祁渊心里也毛毛的。

    哪怕苏平也绝了这门心思,哪怕苏平为人坦坦荡荡且一直十分照顾他,哪怕苏平还有着主动为他人让路的想法……

    但他曾经肯定也有过类似怀才不遇的愤懑,愤世嫉俗的心思吧。

    尤其是从警十年,年龄与心态正介于青年与中年的时候,心里也难免长个疙瘩。

    也哪怕副支队长其实已不算低,许多警察终其职业生涯也坐不到他这个位置,苏平曾经也肯定有过怨怼。

    毕竟往上爬是多数人的本能动力。

    尤其老支队长退位,他看着自己学生荀牧,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这个位置,哪怕表现的再洒脱,心里恐怕都难免兴起了羡慕甚至嫉妒的情绪。

    当时队里上下可都是疯传接替支队长的会是他来着,荀牧顶多只是顶替副队长的位置。

    最终没有荀牧反目,反而关系极好还刚进了一步,已经可以说是个奇迹。

    而仕途极其不顺的情况下他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性格,尽职尽责还乐在其中,也同样是一个奇迹。

    但……

    不论苏平内心深处咋想的,祁渊早不是刚入职那个傻白甜了,和苏平谈这些他确实有些方。

    所以从苏平第一次挑明了跟他说这些事儿到现在,每次碰到这种情况,他都在本能的打太极,讲公平。

    而这次……

    他终于说了听苏平安排。

    听了这话,苏平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儿笑意,轻轻点头,但同时又告诫说:“一步一个脚印来吧,也别心急,具体的,我会和老荀多商量商量,一切以他为主,这方面他比我强的多,不论是头脑还是人脉……”

    祁渊再次笑笑,没有再继续吭声。

    苏平也没再说许多。

    他原本是真觉得,祁渊的成长已经到了瓶颈,确实得去基层待一段时间,多看多经历,只是说着说着又扯远了,便顺势又提起了这些事儿……

    两人都沉默下来,默默抽烟。

    不一会儿,黄涛去而复返,脚步声还挺重,且圆满门口就干咳了两声,然后才走进办公室。

    这时苏平正抬手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脑壳比起先前要好些了,但还是隐隐作痛,一跳一跳的。

    半晌后,他掐灭烟头,也站起身说去上个厕所,打算顺便洗把脸。

    放水的时候疼痛更甚几分,就像脑壳里装了两个小鼓似的,伴随着心跳咚咚跳动。

    出来,洗手,擦擦脸,再起身,他忽然发现祁渊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本能的被吓了一跳,问道:“不是,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嘎哈呢?”

    “咳咳,”祁渊也有些尴尬,指了指水槽,说:“我等着洗手……话说苏队,咋的了你这是?脑袋疼?”

    “有点。”苏平抿抿嘴,一抹脸上的水,巴掌朝向一边抖了抖将水珠子甩干,随后便不由得摇头说:“可能年纪真的大了吧,熬一夜,脑壳就有些难受了。”

    “回去睡吧。”祁渊笑道:“就在这附近再找个宾馆得了,明早我再回去退房……”

    听了这话,苏平也有些意动,但片刻后还是轻轻摇头:“算了吧,还是省点钱,回去休息,我在车上也眯一会儿就是。”

    祁渊又劝两句,拗不过他,只能点头说声也好,于是他又和黄涛道了别,便和苏平回到车上驾车离开。

    ……

    七点二十,祁渊睁开双眼。

    隔着眼皮揉了揉感觉上有些发烫的眸子,他摇摇头,挣扎着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别说,熬了一宿之后,咬牙继续撑着都没啥感觉,眯了一小时后强行爬起来的滋味反而更加难受的多。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咬牙硬撑着,到了中午的时候会极端难受,而眯了一小会儿的反倒还能勉强坚持。

    祁渊对此也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的了,所以才冒着起不来的风险在床上躺了片刻。

    好在他的脑子没有让他失望。

    简单洗漱过后,想了想,他还是轻轻推了推苏平。

    虽然有些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会儿,但想想要真的这么干了的话肯定得反过来承受他的雷霆怒火,被怼个半死,还是算了。

    好心办坏事的事儿不能办,苏平可是他们现在的主心骨,没有他虽然说各项工作还是勉强能开展,但总归还是要有个人趁着才是。

    ……

    九点。

    两人无惊无险的回到支队。

    因为找了代驾——他俩怕自己开车开着开着睡着掉。

    “苏队。”一路上碰到不少刑警,都在向苏平打招呼,苏平纷纷回头。

    直到碰到松哥。

    “苏队!”他赶忙叫了一声,快步往这儿跑了过来,说道:“苏队,刚刚对周佳的几个朋友做过了电话问询,果然有不少发现。”

    “说说看。”苏平立刻挑眉。

    “首先是婆媳关系。”松哥说道:“周佳的闺蜜说了一件事儿,她说,虽然周佳一直对外表现的都是将婆媳关系经营的非常好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们婆媳矛盾还是相对比较严重的。”

    “噢?”苏平双眼一眯:“展开说说。”

    “这是她闺蜜自己观察到的。”松哥一摊手,说道:“也不知道她处于什么目的,一直在刻意掩饰着婆媳关系,表面上看似乎经营的非常棒,但其实却并非如此……”

    苏平撇撇嘴,脸上浮现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皱眉说道:“直接说重点!我又不是听不懂话,还把刚那句解释一遍是什么鬼?”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道:“那……也没法展开说了啊,字面意思不是。”

    苏平眉心拧的更深了几分:“她说周佳婆媳关系其实很恶劣,矛盾比较严重,依据是什么?”

    “观察呗。”松哥语气听上去还挺轻松的,说道:“她说自己观察的结果,她去过周佳家里做过几次客,看到了情况,所以有了这方面的推测。

    简单说吧,每次登门的时候,周佳婆婆都很热情,然后两人表现也是,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没事让我来妈你别太累这样的,但她就觉得很矫揉做作,像是在演给外人看似的,一点儿都不自然。

    反正周佳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和她爸妈都不会这个模样,相处模式也自然的多,但是在家里就很奇怪,所以她闺蜜就猜测她们肯定是在演戏,演戏就代表是假的,想要遮掩些什么呗,更别说她还注意到两人都有些小动作,经常很客气的对话完了过后,别过头去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祁渊忍不住挑眉,说道:“翻白眼?小动作这么明显的吗?感觉有点太夸张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杜撰的可能性比较大。”松哥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或许是塑料闺蜜吧,明面上关系特别好暗地里却一直在相互攀比嫉妒心特别强那种,碰到这种情况就有点忍不住,甚至不惜在描述上夸张化了许多。”

    “呵,这就反而像她自己描述的周佳婆媳感情似的了。”苏平忍不住冷笑一声:“表面上看和谐和睦,但实际上早就起了龃龉,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松哥嗯一声,接着又说:“但是说周佳婆媳关系并不好的,不仅仅只有她闺蜜一人,还包括她的一些员工,所以我也没追究太多,只让她保证了自己言语的真实性,就没再多聊了。”

    苏平挑眉,接着问:“员工怎么说的?”

    “员工说了一些细节,”松哥说道:“周佳和她丈夫感情似乎是挺不错的,但近年来偶尔也会吵架,他们推测应该是受到了先前疫情的影响,导致公司财务方面的压力有点儿大,脾气自然也就不好了。”

    顿了顿,松哥又接着补充说道:

    “周佳他丈夫在公司里是当总监,公司员工都还挺喜欢吃他们俩八卦的,对他们关注比较多,先前确实表现的像是模范夫妻,但今年渐渐地就有些变味了,诸多细节表明他们似乎不像先前那么恩爱,但他们自己仿佛并不知道,依旧表现的和和美美的样子。

    于是慢慢的,他们就断定,周佳夫妇的恩爱,恐怕表演成分居多,只是原因不明。

    还有,有一次吵架,周佳似乎没控制住情绪,忍不住骂了她老公一家,骂的十分恶毒……”

第304章 矛盾

    苏平轻轻点头,说道:“这倒是能佐证周佳在伪装了,动机也很明确,便是家庭矛盾。”

    祁渊轻叹口气,摇头道:“不理智啊,再大的矛盾,离婚也就是了,别说她家庭条件那么好,就算日子过得苦点,这年头离了婚又不是不能过日子,更不是活不下去,何必呢?”

    “不甘心吧。”苏平轻声说道:“从手法上看,她应该做了不少功课,有了充足的准备,并非是头脑一热便作案,而是有着完整的一套计划。

    并非冲动作案,便该有充足的支撑她行动的动机。那我刚刚说岔了,动机恐怕还并不明确,家庭矛盾只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有别的更深的恩怨。”

    “我还是无法理解。”祁渊抿抿嘴,说道:“夫妻之间,又能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杀人可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没理由……”

    “或许她对自己信心十足,有把握把自己摘出去。”松哥嘀咕道:“如果单单离婚不够解恨,同时杀人还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话,那么很可能……”

    “倒也是。”苏平颔首,接着问道:“还有没有问道别的事儿?”

    “没。”松哥摇头说道:“针对她亲朋友友的问询才刚刚展开,并没有太多收获,而员工们知道的线索着实不多,所以……”

    “也是。”苏平摆摆手,说:“加油吧,尽量查更细致点,找出更多线索来,稍后审讯也更轻松些。”

    “好。”松哥连连颔首,跟着又好奇的问道:“不过……苏队你不先审讯她么?”

    “先不。”苏平摇头说道:“先将其他调查工作给做完吧,然后争取一次就解决,将周佳定罪,免得还兜来兜去的,怪烦人。”

    “也是。”松哥颔首说:“那我继续去安排工作了,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苏平应一声。

    目送松哥走开,祁渊目光看向苏平,问道:“苏队,那我呢?今儿我有啥子任务?”

    “你?”苏平挑眉,思忖片刻后,撇撇嘴说:“暂时没想到,先待着吧,休息休息去,晚些时候带你去审讯,或者再给你安排别的事儿。”

    “也成。”祁渊再次颔首。

    “先去吃点东西吧。”苏平打了个呵欠,随后说:“食堂这会儿应该也不提供早餐了……走,去我办公室,搞杯麦片来喝。”

    “好。”祁渊点点头。

    苏平“珍藏”的水果麦片,味道相当顶,祁渊一直想买,但又怕糖分太高当零食吃了以后体重飙升,所以一直在犹犹豫豫……

    他可没有苏平那么强的自制力。

    何况早上还没吃啥东西,加上身体与脑子都疲惫不堪,正需要补充糖分,他也就不客气了。

    ……

    吃过早餐,祁渊也没去别的地儿,就待在苏平的办公室,帮他整理下各小组汇报上来的调查结果,汇聚成一条条的线索,与苏平细细的分析着,活像个秘书似的。

    随着审讯结果深入,渐渐地,一条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周佳隐藏的确实很深,除了个别闺蜜看出了些许端倪,以及在公司没忍住爆发过几次导致被员工听去了只言片语之外,其他亲友都不知道她与自己老公一家有着矛盾,甚至还以为他们的关系不错,相当和睦。

    个别人还把她当成了婆媳关系的典范……

    但她婆婆那边,却漏了不少风声出来——也得说周佳心思确实缜密的很,那种情况下还能猜到她婆婆会对外吐槽她,愣是补充了一句她婆婆怎么想她不清楚,她自认为是顶好的……

    要不是她自己终究也露出了些许破绽的话,还真可能挑不出刺来。

    “啧,”听完松哥的汇报,苏平忍不住撇撇嘴,给自己点了根烟,随后说道:“不得不说,周佳她老公这一家子也挺行啊,竟然这么不要脸,真就像咱们先前猜的那样子,把周佳她父亲给她的房子当成他们自己的房子了。”

    祁渊轻叹口气说:“我就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苏平说:“就知道啥子?”

    “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啊。”祁渊撇撇嘴:“周佳她老公的父母住进来倒还可以理解,他妹跟着住进来也能说得过去,但都大学毕业了也赖着不走,不找工作在那一遍遍的备考体制内,这就有点吸血鬼的味道了吧?

    所谓知微见著啊,看一个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其实看看其中一个家庭成员就心中有数了。所以听周佳说了这事儿,我就能大致猜到这一家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肯定是特别自私自利的。

    而这样自私的人,很容易就把别人的好当成理所应当,自然而然,慢慢的就会把那房子当成是自己的,进而对周佳指手画脚,明里暗里的下意识的排挤她。

    另一方面吧,这周佳也算是养尊处优惯了,从小就被家里宠着,无忧无虑的,哪里会伺候人啊,这就更容易和公公婆婆闹矛盾了,尤其要他们想法还不开化,觉得媳妇就该做家务的话,更糟,矛盾近乎是必然的。”

    苏平轻轻一笑,尔后连连点头,说:“还算不错嘛,有理有据,看清了不少东西,挺好的。”

    祁渊笑笑,也摸出烟点了根,随后接着说: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实在忍受不了就离婚啊,其实也没多少损失,我都查过了,那间大复式登记在她爸名下,登记日期也是在婚前,并不算做共同财产,离婚后她男人分不了多少钱,没必要杀人。

    而且婆媳矛盾也不至于上升到这种程度,冲动杀人还可以理解,这么计划周密的……真不至于。”

    “别说什么至于不至于,值得不值得的话了。”苏平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她,自然没法真正理解她,永远没办法代替她思考,决定。”

    祁渊张了张嘴,然后轻轻抿唇,颔首说:“知道了,苏队教训的对。”

    “噢?”苏平轻笑:“转性子啦?这回怎么不再嘴硬了?”

第305章 突破口

    祁渊也回了个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多说无益。

    苏平撇撇嘴:“啧,不顶嘴的你,没之前可爱了。”

    祁渊:???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随后依旧淡定的说:“考考你,你认为咱们现在是继续取证的好,还是直接针对周佳展开审讯,想办法攻破她的心理防线,直接让她招供?”

    祁渊收敛注意力,沉思了片刻,摇头说:“我也拿不准……但,她显然做了诸多布置,而且她本身心思又极为缜密,即使有了‘逃逸’这一事实且被逮了个正着,恐怕也不会轻易招供。

    别的不说,她妈这样的滚刀肉,咱们就着实没什么办法了,要她也是这么个情况,咱们恐怕就得做好零口供定罪的准备。”

    苏平啧一声,说:“说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建议现在提审她呗?”

    祁渊点点头说:“高哥和老海他们已经在追查干冰来源的事儿,虽然确实是周佳她老公手机下的单,银行卡付的款,但说不定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尤其是最后的交接,运货小哥那边说不定能取得突破,比如下去接货的时候,她老公可能抱怨一句‘你又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提到了干冰之类的字眼。”

    “倒确实是个思路。”苏平点点头,但跟着又微微皱眉:“可送货小哥他们顶多只能做个人证,效力并不高。”

    “先坐实了罪责再说吧,有人证也挺好了。”祁渊却如是说道。

    苏平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眨眼间便过去了……

    好几个钟。

    晚例会结束,苏平笔记当中又多了好几笔,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周佳反倒得了一份相对有利的证词——那位设计当晚却是给周佳发了设计稿,而且周佳让他赶稿应当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催促了有一段时间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周佳早些日子就在刻意等这个机会的可能。不过相对而言还是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利好。

    苏平眉心处的疙瘩又大了几分。

    祁渊几人坐了过去,他们几个几次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话。

    “不是,”苏平见到这模样就一阵心烦一乱,忍不住怼道:“你们几个咋回事儿?你张张嘴我开开口的,一圈轮了下来愣是一个字都没坑,一个个的都用嘴在放屁呢?”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赶忙说道:“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啊……这家伙,不得不说手脚太干净了,以至于咱们都没有合适的突破点。

    虽然说她并不是全无破绽,但这些证据都不够关键。要能凭此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还好,但要不能,那可就难办了,咱们恐怕都得头疼死。”

    “淦。”苏平骂咧一句,摸出根烟点上,急促的抽了起来。

    会议室内,仅剩的几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气氛显得非常凝滞,让人感到压抑得很。

    “算了算了!”一根烟的时间后,苏平坐直了身子,右手掐着烟屁在烟灰缸中用力连续摁了几下,随后站起身摆了摆手,烦躁的说道:“散了散了,各自回去歇息,明儿再说吧!”

    几人低着头,缓缓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苏平又一阵生闷气,尔后便踱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简单洗漱一番,直接往床上一趟。

    困了,脾气都难以控制了,睡吧,养精蓄锐,明儿再好好跟进。

    ……

    次日清晨,祁渊仍旧起了个大早。

    前一天压根没睡,今儿睡饱,脑袋却还是有些晕,感觉运转起来不是很灵光的亚子。

    看看时间,倒是还早,他便冲了个澡,感觉身上舒服了些,便又刷个牙,又刮去胡茬子,这才出门走去支队。

    支队的早餐,比自己做都要便宜许多,味道也还不错,所以祁渊懒的是理所当然。

    整了一份肠粉,他端着碟左右瞧瞧,果然看见了苏平,便凑了过去,坐在苏平对面,笑道:“早啊苏队。”

    苏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低头默默吃饭。

    很显然,苏平心情不大好,很烦躁,不太想搭理人。

    祁渊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几乎同时吃完早点,两人一块起身,将碟子放进回收处,又并肩离开了食堂。

    祁渊又嘿嘿一笑,问道:“苏队,昨晚睡得还好吧?看上去今天精神恢复了?不用我再给你当秘书了吧?那我今天任务是啥?”

    苏平顿足,斜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儿的嘴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啊?”祁渊有些懵。

    “逼话真多!”苏平翻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同时说:“今儿你跟着松去继续走访吧,他安排你干啥你就干啥,一定要挖点证据出来,再不济也得挖出更多线索。

    单单知道周佳她老公一家是白眼狼,自私自利,意义不大。就像你昨天说的,家庭矛盾,顶了天只能证明她确实有作案动机,但不能证明她动了手。”

    祁渊点点头,轻声说:“好嘞,那我等会儿就去找松哥。”

    “嗯。”苏平颔首,跟着说:“别等了,现在就去吧。别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这会儿烦着,等会挨骂了你心里又不爽。”

    “那哪会。”祁渊嘿嘿笑道,死皮赖脸的说:“都跟了你一年了,哪能不知道你打心眼里对咱们好,骂我也是关心我,受用着呢。”

    “跟谁学的这一套?贱兮兮的,看着油腻的恶心!”苏平轻哼一声:“赶紧滚,再在劳资面前惺惺作态瞎拍马屁,劳资给你踢派出所去!”

    祁渊缩缩脖子,讪讪的笑了两声,不敢再逼逼赖赖。

    正这时,便见老魏出了电梯,瞧见他俩后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说:“哟,苏队!正打算吃点早餐去找你,这就碰到了。”

    “有发现?”苏平看向他,烦躁的心情瞬间压下去大半,猜到了他恐怕有重要发现。

    但再一瞧,老魏眼窝深陷,眸子爬满了血丝,眼镜片上也都是头皮屑与指纹印,蒙了一层灰的模样,胡子邋遢,头发还乱糟糟的,不由又问:“你昨晚不会又熬了一通宵吧?熬四十八小时了喂,真不怕猝死啊?”

    “没事儿,本就打算吃完早餐和你汇报完任务就去睡会儿的。”老魏却很兴奋,虽然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偏偏又矛盾的很有精神,兴致高涨,有些激动的说:“能定罪了,有证据了!”

    “噢?”苏平又一挑眉,立刻道:“说说看!”

    “阳台的玻璃门。”老魏说着,又反手用大拇指往后方指了指:“去我办公室说?有照片,说起来更直观一点。”

    “行。”苏平点点头,又斜了祁渊一眼,想了想,说:“一块过来。”

    “哎!”祁渊立刻颔首。

    很快走到老魏的办公室,他将报告取了出来,又打开电脑,同时说:“你们看,这阳台的玻璃门,说白了就是大号的磨砂窗户,‘反锁’的方式也和锁窗户一样,用的是窗户的月牙锁,往上一抬就勾住了,不破坏玻璃很难打开。

    而昨天晚上,咱们的痕检员忽然发现,窗户下部发现了几枚指纹,就在最下沿,呐,这是我们提取的指纹,还有指纹部位示意照片,你们瞧瞧。”

    苏平接过照片看了两眼。

    随后老魏又翻找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现场痕检表明,胡伟山——就是周佳她公公——拉翻了烧烤架后并未立刻失去意识,跌倒在地时他还挣扎了三四秒,在地上翻滚了半圈,随后抬手用力拉了阳台门,但没拉开。

    同时,我立刻通知了老凃,老凃立刻翻出尸体对胡伟山的指头做了细致的检查,果然发现,他指甲略微有点外翻,轻微出血,只不过不大明显。”

    祁渊立刻问道:“就是说,他当时本能的想拉开阳台门逃生,但失败了,而且那一瞬间用的力气相当大,是这样吗?”

    “对头。”老魏颔首说道:“另外,我让痕检员特地测试过窗户门,发现轨道的阻力并不大,很丝滑,而且上边也没发现碳灰落入其中,排除碳粒恰好卡在轨道上导致无法拉开等巧合的可能。”

    苏平嘴角终于扬了起来,说道:“就是说,周佳扣上了阳台门月牙锁!”

    “对。”老魏激动的戳了戳调查报告,又接着说道:

    “不止如此,我们仔细研究了现场的细微痕迹,重点勘察了因皮肤汗液、油脂与地面接触而留下的痕迹,最后断定,胡伟山到失去意识、死亡的时候都还扒拉着窗户门,且窗户门被拉开时,他胳膊还被带动滑了一段距离。”

    “噢?”

    “还有别的许多细微线索。”老魏接着说:“你们看这个动画还原,结果显而易见了!”

    说着他便打开一份动画,同时说:“我们推断,当四名受害人彻底失去意识死亡之后,周佳下楼,以湿毛巾捂住口鼻,迅速拉开阳台门并再次关闭,随后将窗户统统打开,然后离开阳台,再次关门。

    她速度很快,动作很大,所以才带动了胡伟山的手笔,而且应当还险些被绊倒了,胡伟山小臂处有一块小小的踩踏伤,是死后伤,无生活反应,且阳台有以小组足迹并不完整且凌乱,估计是踉跄了几步。”

    他说的速度极快,恰好和动画同步。

    祁渊想了想,说:“那名设计提供的证言表明,周佳中途离开了一阵子,大概四五分钟,说是去上厕所了,估计就是这个时候去阳台通风的吧?”

    “噢?那应该是了。”老魏点点头,又接着说:“那会儿正好下小雨,风也挺大的,二氧化碳很快全部飘散,周佳才再次回到现场。”

    顿了顿,他暂停了视频,又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报告,接着说:

    “你们看这个灰点,开始时我们以为这黑点是木炭落在地上砸出来的碳灰,但咱的兄弟看出这灰点瞧着有点奇怪,而且在阳台边缘,离烧烤架挺远,附近也没炭块,就专门把它提取回来,送到实验室检查。

    好家伙,实验室从中发现了草木灰,另外还有焦油、尼古丁,说明这不是碳灰,是烟灰!

    周佳还真的挺聪明,她估计是担心二氧化碳没散干净,心里没准,刻意点了根烟,把阳台门打开一条缝,将烟扔了进去,观察烟燃烧的情况,确认氧气充足二氧化碳含量较少了才开门进去的。”

    听到这儿,祁渊都忍不住惊叹道:“这姑娘心思确实缜密,这都能想得到……换做是我的话,恐怕就直接大大咧咧的进去了。”

    “你那不叫大大咧咧,叫没常识没脑子。”苏平翻了个白眼。

    顿了顿,又补充道:“基操,勿6。”

    祁渊嘴角一抽:“苏队你梗懂的还挺多。”

    苏平轻轻一笑,又对着老魏一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老魏点点头,按下空格继续播放动画,同时摸出了另一份调查结果,解释说:

    “如果说先前那些证据还不太够的话……那么,根据痕检结果,主要是地面油脂、汗渍分部情况看,周佳第二次进入阳台之后,挪动过胡伟山的双手。而当时胡伟山的手应该是在滑轨边上的。很明显,她这是做贼心虚。

    我估计她应该没看出胡伟山用力扒拉过那窗户门,毕竟那手已经被带离到一边而且因为惯性落到滑轨外一点了,但毕竟挨得太近,她心虚下,很可能担心被人看出胡伟山扒拉过门,进而被发现她反锁了阳台。”

    苏平轻笑一声。

    老魏确实不太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老老实实搞技术的好——他完全弄反了重点,事实上,前边说的那些线索与证据十分关键,反倒最后这点有些无关紧要。

    因为最后这点,周佳很好解释,就说自己当时不知道他们死了,心急着救人,所以触碰了尸体。

    至于怎么触碰的,她其实都能解释,毕竟她不是学医的,只要没有明显故意伤害尸体的行为就都能搪塞过去。

    不过……

    无所谓了,反锁阳台门,烟头测试二氧化碳浓度,这两大证据,足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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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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