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剧本
凌晨一点。
早已回到支队,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祁渊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立马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便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根指头插进百叶窗的缝隙里边,轻轻往下一压。
他看到,楼底下停了有十来辆警车,有刑警与抱着微冲的特警不断的从车上下来,站在四周警戒。
紧跟着,便又见到刑警押着几名带手铐的嫌疑人下车。
“行动结束了?”祁渊赶忙松开百叶窗,快速往楼下跑去。
刚跑两步,手机就响了。他摸出来看一眼,接通,一面说自己马上下来,一面加快了脚步。
刚到一楼门口,就见着荀牧抱着团褓巾,褓中露出张脸,正是祁舒允。
祁舒允双目紧闭,嘴里含着自己右手大拇指,唾沫流出来许多,看上去睡得蛮香。
荀牧将婴儿递给祁渊,微笑道:“万幸,孩子没事,小祁,通知你家人过来把孩子接回去吧。嗯,我个人建议,赶紧抱去医院瞧瞧,检查一下,求个安心的好。”
祁渊连连点头,一个劲的道谢。
接着,荀牧又问:“你给我发的微信,我看了。这事儿,真是你堂哥策划的?”
“应该不会错,我离开的时候,两名前辈已经在问着了,不知道他们回来没。”
“等会我会问问。”荀牧轻轻颔首,接着说:“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怎么猜到的?”
“也就是灵机一动吧。”祁渊轻叹口气,说:“我爸说他醒来后,我就第一时间过去找了他,问了些问题,看他脸色不太对,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他是不是在演苦肉计。
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蒙对了,接下来,许多猜测也就顺理成章。只不过,三伯他朋友到底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是不清楚。而且,也还有些疑点没办法解决。”
“我会查清楚的。”荀牧点点头,说:“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吧,然后好好歇一歇。”
“好的。”
目送刑警们押着一大帮嫌疑人走进支队,又低头看看睡得正熟的侄女,祁渊彻底舒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大伯打电话。
没多久,大伯一家就立马赶了过来,接过祁舒允,连连道谢。
“那个,阿渊,你们队长呢?”大伯说:“我要当面……”
祁渊摆摆手:“他现在在忙,回头再说吧。荀队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侄女抱去医院,做个体检来的好。”
“嗯嗯,好,阿渊,辛苦你了。”大伯也没多说,只道:“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来大伯家吃饭,我叫你伯母弄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跟啤酒鸭。”
祁渊微笑着点点头:“有时间一定过去。对了,四哥那边怎么说?”
“不太清楚。”大伯眉头一皱,说:“你同事跟老三说了几句,就把他转到独立病房隔离了,问老三他也不说。”
“这样啊。”祁渊若有所思。看样子,四哥还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乖乖跟刑警招了,刑警取得口供,便将其视作嫌疑人进行扣押。
当然,祁先身负重伤,还得待在医院里头,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又问了几句,大伯一家就抱着侄女走了。
祁渊想想,也没多问案子情况,回到了值班休息室准备睡觉。
就像他说的,荀牧他们这会儿忙得很,要自己再去问东问西,就惹人烦外加拖后腿了,不如暂且按捺住心情,明儿一早再说。
……
一晚上,他睡的不算好,迷迷糊糊间做了好几个梦。
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他翻出手机瞧瞧时间,七点半。
“我去,睡过了!”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钻进卫生间洗漱。
在他想来,荀牧昨晚捣毁了那个犯罪团伙,肯定是得突击审讯一番的,一审指不定就是一通宵。
熬了一夜,精神疲惫的很,审讯结束后吃点东西可能就直接睡了,他要去的晚,怕是见不到人,想要的答案,也得等许久才能得到。
洗漱完,他也顾不得吃早餐,直接来到办公室,拉着一名来的比较早的刑警,问道:“前辈,你知道荀队他们在哪儿吗?”
“荀队?”那刑警想了想,说:“不大清楚。听说他们夜里捣毁了个犯罪团伙窝点,突击审讯了一夜,这会儿可能还在审讯室里呢,你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前辈。”他点点头,跟着又往二楼审讯室跑。
刚一出楼梯间,他就见着苏平正趴在床边抽烟。
“苏队?”他赶紧上去打了个招呼。
“哟,早啊。”苏平回头瞧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窗外。
这会儿,他双目通红,满脸胡茬,头发也油腻腻的,看上去很疲惫。
“苏队,辛苦了……”
“行了,别讲这些屁话,不爱听。”苏平吐口烟雾,平静的说:“你是来问审讯进展的吧?”
祁渊有些尴尬,点点头。
“都招了,跟你小子推测的差不多。”苏平说:“你四哥联系上这帮人,愿意花五万块钱,请他们帮忙,陪他演一出戏。
一帮人里应外合,趁着你大嫂抱孩子出门买菜吃早餐的时候,你四哥上去搭讪,吸引注意力,跟着一路陪你大嫂回家,路上找机会抱走你侄女。
跟着,你四哥就抱着孩子走到了约定地点,决定演一出戏。倒也不是什么苦肉计,仅仅只是强行把孩子抱走,然后你四哥在以找孩子为由出省,他们再把孩子还给你四哥。”
祁渊眉头一皱,这剧本,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
苏平虽然没看他,但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表情和想法,便接着说:“计划开始执行的很好,但到了临头,出了点岔子,你四哥似乎后悔了,不愿意交出孩子,想要把你侄女抢回来。
团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计划的,比如砍伤你四哥的那几名打手就不清楚,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的行动,看到你四哥追上来,就直接动了刀子。
这个变故,让团伙里知情的几人有些担忧,结果又查到你是咱们队里的刑警,慌了,整个团伙便分为两派,一派想走,一派想自首。”
第19章 结案
“他后悔了么……”祁渊表情有些复杂,许久后,才轻叹口气:“算他没没蠢到家,不至于无可救药。”
“可惜太迟了。”苏平摇摇头。
“是啊,太迟了些。”祁渊应一声,也摸出烟塞进嘴里。
苏平瞅了他一眼,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同时轻声说:“没看到走道上的标志么?禁止抽烟!”
祁渊:(⊙o⊙)
他表情僵住,抓着打火机的手也顿在半空,同时,眼睛也不自觉的往苏平手指夹着的烟头上瞥。
他很想吐槽,却又很从心,不敢说,不敢问。
“呵,”苏平见状,撇撇嘴:“逗你的,瞧把你吓的。这扇窗户附近是吸烟区,垃圾桶顶上还有灭烟器呢。”
祁渊苦笑,这才把烟给点着,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苏平身边,学着他的动作,把手肘杵窗台上,撑着自己上半身,双眼看向窗外。
接着,他又问:“那,我三伯他朋友呢?怎么回事?”
“怎么?”苏平斜他一眼:“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祁渊:(□′)┻━┻
这天没法聊了。
见他眼角抽搐,苏平才缓缓说:“这人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楚,目前审讯过的几名嫌疑人都不知道这人的存在。至于你四哥那边,还有跟松搭上线的那个女嫌疑人,同样不知道他。
更有意思的是,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流海市那边的同事联系他他媳妇不说他老板叫他赶去流海市出差么,我们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结果,人联系上了,就在刚刚,而且查明,他确实是跑去出差的,他的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这点,也没给你三伯打过电话。”
“啊?”祁渊愕然:“怎么会?那……”
“我也在琢磨这事儿,所以跑来窗台边抽烟,便抽边想。”苏平淡淡的说道:“倒也有点猜测,你听不听?”
祁渊微微皱眉,大概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点点头,嗯一声。
“记得吗,松和那女嫌疑人碰面的地方,离你三伯家很近。”苏平走到垃圾桶边,掐灭烟头,又重新点了根,又走回窗边,说:“或许,看到松跟嫌疑人见面的,并非所谓的朋友,而是他本人。
把他请来支队,问起他朋友的时候,他露出迟疑之色,也未必是因为不想出卖朋友,而是单纯的慌张。
之后,也未必真打了电话,可能只是跟朋友说了句,让他帮忙配合配合什么的。
只是,骑虎难下的他没料到,这个朋友恰好在昨天下午去了外地出差,而且,并没有把这事放心上,转眼就忘了。
我会叫那边的同事帮忙问问,看看你三伯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事儿。”
顿了顿,他又接着讲:“他这么做的动机,我暂时没想明白,如果说是隐约猜到他儿子干的事儿,想替他打掩护,也说不过去,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只能回头问问了。”
祁渊深吸口气,说:“我这就打电话把三伯叫来。”
“不用那么严肃谨慎。”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三伯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能是瞅见松和嫌疑人待一块,真起了疑心,又担心你夹在中间难做,加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怕摊上事儿,才拉‘朋友’出来顶锅。
‘我有个朋友’系列嘛,这些年不管是在论坛、逼乎还是办案过程中,都见得太多了。”
“可是……”祁渊有些迟疑的说:“跟松哥碰面的那个嫌疑人,先前根本没露过面啊。”
“我们没见过,不代表你三伯也不认识。”苏平耸耸肩:“毕竟是作案多年的犯罪团伙成员,可能你三伯知道她呢?
比如,谁家小孩被这女人抱走过,家长报警后也发动亲朋到处追查,给他形容过外貌特征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你现在别想太多,也别急着下结论。”
顿了顿,他又拍拍祁渊肩膀:“另外,既然你侄女已经被救出来了,那我劝你还是别过多参与本案,当做不知情吧。
毕竟一边是你三伯、四哥一家,另一边又是大伯大哥,再一边又是规章律法,夹在中间怪难做的,别弄得里外不是人。”
祁渊只能嗯一声,也知道苏平是为自己好,便不多说什么了。
……
中午,三伯来了支队一趟。
祁渊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只知道三伯被批评教育了一翻,想来,苏平的猜测应该**不离十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发现松哥跟嫌疑人碰面的,确实是他。不过他倒不是认出了嫌疑人,而是当时他也在店里,隐约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他也确实打电话向朋友求助过,不过当时讲的着急,只说了自己的诉求,让警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能配合配合,又说回头请吃饭,就挂了电话,根本没听朋友当时在干什么。
再之后,朋友手机好巧不巧的没电关了机……
总而言之,这场闹剧,可算收尾了,万幸孩子没出事,还顺带捣毁了个人贩子团伙,逮住两名逃逸多年的通缉犯。
傍晚,大伯找到祁渊,塞给他两千块钱。
“大伯?”他愣了愣:“你这是啥意思?”
“你别多想。”大伯说道:“这桩案子,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了。说起来,算是家丑,倒是麻烦了你同事。
唉,我也看出来,你同事性子都直,送礼的话那是侮辱人家,他们肯定不收的,但这么麻烦人,我心里也过不去,就寻思着,麻烦你替我请他们吃顿饭吧……”
“这样啊。”祁渊恍然,跟着把钱推了回去,说道:“请吃饭可以呀,我帮你联系,约他们出来就成了。”
“这不好吧?”大伯有些迟疑:“我也查过,我们算是当事人,当事人家属请警察吃饭,影响恐怕……”
“倒也是,”祁渊点头,跟着摆摆手:“那就回头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案子彻底了结了,我约约看。”
“行吧。”
目送大伯离开,祁渊叹口气。
这笔糊涂账,真是……
想着,他又忍不住摸摸肚子。
不管怎么说,事情可算过去,自己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第20章 突发事件
晚上八点,亿达广场,线切肉牛火锅。
苏平往嘴里塞了块吊龙,呼哧呼哧的嚼两口,又伸手抽了张面巾纸擦掉额头上的汗,接着斜了祁渊一眼:“我说小祁,大热天的,为什么要吃火锅?”
“你明明吃的很嗨。”祁渊吐槽道。
“嘁。”苏平撇撇嘴:“这家店可不便宜,你那点工资不够使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有啥事要咱帮忙的?”
“没啦,”祁渊摆摆手:“这桩案子,你们都辛苦了,大伯让我请你们吃个饭,表示表示感谢。”
“噢?那你大伯咋没来?”荀牧问道。
“这不避嫌吗。”祁渊说道:“案子还没结,没提交给检方,他身为当事人家属,请你们吃饭,怕影响不大好。”
“就你事多。”苏平翻个白眼:“心意咱领了,请客就算了吧,等会aa就是。”
“这……”
“别哔哔,吃饭!”苏平瞪他一眼:“办这桩案子的可不止咱几个,几十号兄弟呢,你能都请一圈?钱多得慌拿来烧啊?”
说完,他又一招手,喊道:“服务员,麻烦再上份牛筋丸,一碗牛杂汤河粉!”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回过头,只见邻座一名女子倒在餐桌上,口吐白沫,身子不时颤颤,桌上三四个男女立马退开,吓的脸色苍白。
她身边还站着个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不知所措。
下一瞬,退开的几个人中,忽然有个男子跑了回来,端起滚烫的火锅便想对着那孩子泼过去,不曾想脚下一滑,整盆汤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忍不住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卧槽!”苏平猛地跳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前后不过两三秒罢了,以至于苏平他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那男人已经在地上哀嚎着了。
“小祁!叫救护车!快!”荀牧吼一声,跟着立马从口袋中掏出证件,喊道:“让一让,大家让让,警察!”
周边人依旧惊慌失措,等他连连喊了两边,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子放松下来,开始三五成群聚作一团团,站的不远不近,对这边指指点点。
松哥则走上前去,蹲下,给那孩子仔细检查了一阵,见他没啥大碍,仅仅被几滴飞溅的汤水烫到了胳膊而已,这才松口气,跟着站起身:“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长呢?”
喊了两声,没人反应,他眉头一皱,声音又抬高了点:“孩子家大人呢?跑哪去了?”
说完,才有个女人慌张张的冲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孩子,这才转着头左右看看,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她注意到躺在地上惨叫的男人,以及蹲在男人身边的苏平,还有趴在餐桌上口吐白沫的年轻女子,脸上慌乱不已。
松哥再次蹲下,平视女人,问道:“你是这孩子母亲?”
“我……我是他姑姑,他爸妈回老家办事了,托……托我带两天。”女人咽了口唾沫,焦急的问:“到底怎么啦?我就去上个洗手间,这里……”
没问完,她又低头看向男孩,问道:“杰林,你姑丈呢?他死哪去了?”
孩子似乎被吓懵了,有些呆,女人晃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哽咽着说:“姑丈出去抽烟了,他……我……他叫我在这自己吃……吃东西。
我……嗝儿~我害怕,我……我就想去找……找你们。地板滑,我没注意摔了跤,站起来又……又撞到那个姐姐……”
说着,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女子,接着一抹眼泪,继续说:“那姐姐就忽然跟电视里发羊癫疯一样趴桌子上了,好吓人,接着那叔叔就过来,端起火锅要泼我,结果自己摔跤,火锅倒自己身上了……
姑姑,我被烫到了,好疼,好疼!我……哇呜呜呜。”
“这……这……”女人听了,也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又瞧了眼趴桌子上的女人。
孩子嚎的很大声,周边人都听到了。
那女子的伴儿几个对视一眼,又有个男人走出来,指着孩子鼻子说:“你胡扯,我们几个都看着,你把我们朋友给撞了,你……”
女人一听,眉头倒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杰林多小个孩子,碰一下能把人撞死啊?”
“嘿,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冤枉他?”男人冷笑:“这熊孩子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想抵赖?”
“停一下……都停一下!”苏平大喝一声:“先救人!案子的事,一个个说,都别吵吵,到底怎么回事,我会查清楚!经理呢?服务员!把你们经理给我叫出来,店里监控拷贝一份!”
说着,他又对松哥吼道:“松,把你们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人给我叫过来,赶紧的!就说发生起突发事件!”
“明白。”松哥连连点头。
这时,祁渊也放下手机,对苏队说:“苏队,急救中心说十五分钟内会赶过来。”
“来不及。”荀牧皱眉,走到女子身边打量几眼,又瞧了瞧还在呻吟的男人,说:“他虽说被大面积烫伤,但短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女孩……”
说道一半,他鼻子抽了抽,脸色骤变,目光迅速在女子几个同伴身上游弋两圈,接着又落回祁渊身上,说:“再打,申请叫最近的医院迅速派车过来,五分钟内必须赶到,否则……。”
顿了顿,他快步走到祁渊身边,轻声道:“我隐约闻见了苦杏仁味,疑似氰化物中毒,而且女孩呼吸已经相当微弱,瞳孔也在涣散,随时会死。
你把这事跟急救中心讲清楚,叫他们尽量尽快派救护车过来,不行就我们派车把人送医院去。”
祁渊心中一凛,立马点头,再次拨打120的电话,等接通后,他便抬起一只手,挡着自己嘴跟手机,说:
“急救中心吗?我是市公安刑侦支队的,刚给你们打过电话……
是这样,亿达广场四楼鲜切牛肉火锅店发生一起恶性案件,受害人疑似氰化物中毒,现已出现呼吸衰竭,瞳孔扩散等症状,随时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尽快调派就近急救车过来……对,五分钟能赶到吗?好,麻烦了,尽快!”
第21章 伤情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余桥急救中心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不过三分钟,便有一队医务人员推开人群涌进现场。
为首的中年医师迅速走到女子身边,检查了一番,跟着皱眉摇头,又掏出小手电,翻开她眼皮照了照,才叹息着说:“没来得及啊,她已经没了生命反应,呼吸脉搏都停了,瞳孔反射也已经消失。”
“怎么会?”荀牧难以置信的问道:“就算氰化物属于剧毒物,可从受害人出现反应昏迷到现在,至多不超过五分钟,人就没了?”
医师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说:“如果她摄入的是不需消化,可直接经口腔黏膜即消化道吸收的无机氰化物,摄入量又比较大的话,产生症状后呈闪电式立即死亡的临床案例也是有的,三五分钟,不算这类案例中最短的了。
以我的经验,按照这女孩的体重,只需要一次性口服超过一百毫克的氰化物,就足以引发急性中毒立即致死。何况,她服下的药物量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点。”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跑过来,轻声说:“主任,病人伤情严重,颜面部、脖颈、前胸和肩部大面积浅二度烫伤,局部,尤其脖颈及颜面部可达深二度烫伤,必须尽快治疗。”
“明白了。”中年医师点点头,跟着看了眼女孩尸体,最后目光落回到荀牧身上,说:“我先把这伤者带回医院急救了,至于她,还是交给你们的法医科吧。有需要的话,我给你们开张医学死亡证明。”
荀牧脸色严肃,摆摆手没回话。
医师也不多说,回过神,招呼着医务人员把伤者抬上担架,便拉着走了。
又有个男人慌里慌张的闯进现场,走到孩子身边。
还没开口,女人就甩了他一巴掌,又指着他鼻子,用尖利的声音骂道:
“你这死烟鬼,狗东西!老娘叫你看着杰林,你倒好,跑出去抽烟,少抽一根要你老命啊!现在闯出这么大事,你瞧瞧该怎么办?”
男人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时,火气瞬间上涌,脸涨的通红。
但过了一会儿,他后叹了口气,潮红色迅速小腿,喏喏的问:“这到底怎么啦?几分钟功夫,怎么就……”
“就你妈!”女人怒喷。
这时,火锅店经理才姗姗来迟,走到荀牧几人身边,搓着手,满脸纠结的说道:“警官……”
苏平瞅了他一眼。
说起来,也算他倒霉,店里发生这种事儿,遭了无妄之灾。
是的,苏平并不认为这桩案子跟火锅店有关如果真是食材方面出了问题的话,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名年轻女孩了。
从她起病到死亡的速度看,她摄入的氰化物不会少,如此大剂量的投毒,如果是食材方、火锅店出了问题,也很难精确到仅仅只害死某一个人。
当然,难,不代表不可能,比如在她的个人蘸水上动手脚。所以例行的排查工作还是少不了。
苏平也没为难他,只是说:“我们需要调取火锅店内的监控,还有,蘸水台、自助吧台、后厨食材、碗筷等,也需要抽样带回支队检验,包括你在内,这家店所有工作人员,也需要配合我们调查,希望你……”
“警官放心!”经理听了,立马连连点头:“我们绝对配合。”
说着,他迅速恢复镇定,摆出副苦笑的表情,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
说实话,这么一搞这家店可能都会黄,我说不定也要被老板炒了,除非你们能尽快破案,才可能消除影响,我们当然得配合了。”
“那就好。”苏平懒得理会他的表演,只淡淡的说:“那就麻烦你先把员工召集起来吧。另外,麻烦守着门,别让人随意出去。”
听到这话,本来还一脸或震惊,或惶恐,以及极少数看上去有些兴奋的食客脸色全都变了,本来嘈杂的环境都安静了几秒。
紧跟着,有人站出来,质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扣留我们吗?”
“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松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一面给荀牧使眼色,让他拉着点苏平,别一个激动开了地图炮群嘲所有人,一面解释道:
“说实话,在我们看来,在场所有人确实都有嫌疑……”
“有嫌疑你(哔哔)!”有人情绪相当激动:“劳资好端端吃个饭,碰到这种晦气事……”
“别激动,别激动。”松哥赶紧说:“嫌疑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儿限制你们大家。除了当事的两桌人,其它的留个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就可以走了,我们绝对不阻拦。”
松哥亲和力爆棚,好说歹说,硬是把大家高涨的情绪给消弭干净,配合的留下信息,跟着一个个离开。
拥挤的门店内,立马宽松下来,倒是更方便调查了。
祁渊帮不上忙,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看着松哥,自认为学到了很多。
当然,一时半会别指望能学以致用,没有足够的经验,为人不够圆滑,硬搬松哥套路,可别指望这些激动的人会买账,最终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
人走完了,他倒也能松口气,在请示荀牧之后,便开始四处看看,搜集线索。
不过只能看,不能上手他们出来吃饭,当然不可能随身准备着手套什么的,要一不小心破坏证据,可得被苏平喷死。
逛了两圈,大部队也终于来了,以仲鑫为首的法医,加上柴宁宁为首痕检员,开始在火锅店内搜集证据。
松哥也领着赶过来的一帮刑警,逐个对当事人问询。
苏平眼睛一斜,祁渊立马会意,蹭到松哥身边,问道:“松哥,我能不能……”
“一块儿吧。”松哥不等他说完便点点头,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受害女子的一名男性同伴身上,走上前说:“这位先生,方便问你点事吗?”
“这……”男子有些迟疑,左右看看,反问道:“能就在这问吗?”
第22章 问询
“抱歉,我们需要单独询问。”松哥回答。
男人也没太抗拒,点头说:“那行吧。”
“感谢配合。”松哥一贯的温和,说道:“请跟我来。”
他们也没走多远,在角落找了张桌子,便纷纷落座了。
别的刑警同样两两一组,纷纷寻找目标,带到某个角落问话。
好在火锅店虽然不太大,也有十多张桌子,目前需要问询的人也不多,间隔一两桌问话还是没问题。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王道川。”他回答道。
“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王道川说:“她今天生日,正好,下个月又要和她老公结婚了,就请我们几个玩得好,又都还待在余桥没走的同学一块吃个火锅,哪里想得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松哥点点头:“她叫什么名字呢?还有,你们当时是哪个专业的?她现在在什么单位?”
“她叫第二君妍,很少见的姓。”王道川挠挠头:“我们还问过呢,听她说她祖上是战国时齐国的贵族,原本姓田,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改姓,改成从‘第一’到‘第八’八支,她们家就是其中一支。
她还说了,本来就算一分为八,他们家也都还算是大姓,只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纷纷改成单姓‘第’,还留着复姓的特别少。”
祁渊表示涨知识了。
但同时对此也并不感兴趣。
松哥同样如此,只是他很少打断被问询人的讲述,只微笑着看他。
他又挠挠头:“抱歉,扯远了。我们几个都是学教育化学的,我混的比较惨了,几所中学都没考上,只能在培训班教书,君妍她好很多,在四中教书,听说还当上了化学教研组的副组长呢。”
“化学……”祁渊捏捏下巴。
氰化物作为受到严格管控的剧毒物,想要弄到手也并不容易,但如果是学化学出身的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制造难度不大,只要给原材料,基础专业知识能及格,花费点心思都能搞出来。
这么说来,死者的这几个同伴,不但具备作案嫌疑,也都具备作案条件。
再一想案发时看到的一幕幕,祁渊灵机一动,问道:“那个被烫伤的,是死者未婚夫吗?”
“呃,不是。”王道川连连摇头:“她老公……她未婚夫不在,去帝都出差了。”
讲到这,他顿了顿,看上去有些迟疑,但犹豫一会儿,还是说:“那个人叫孙伟添,倒是跟君妍处过对象,就大一的时候,但只谈了一年就分手了,听说是性格不合。
怎么说呢,君妍的性子……比较放得开吧,跟男生都能称兄道弟的,可能孙伟添他接受不来。不过分手后他们关系也都蛮好的,没见有距离感。
哦对了,他跟我们不同专业,他学对外汉语的,自己开了个小培训班,专门教那些想来咱们国家发展的歪果仁汉语,以各个学校招聘的外教居多,倒也干的有声有色。
他可能还放不下这段感情吧,看到君妍出事,还以为是那孩子搞的,一激动就……说实话,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样啊。”祁渊了然。
说起来,那孩子也挺无辜。
他们吃饭的时候,可并没听到那孩子吵吵嚷嚷,加上当时孩子又害怕又激动,估计没有说谎,算不上“熊孩子”这种招人烦的生物。
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害怕,想出门找姑丈,不曾想碰了下死者,死者中毒反应又恰好发作,仅此而已。
如果那盆滚烫的火锅真泼身上,可就有罪受了。
至于孙伟添……
不但烫伤了自己,而且蓄意伤人的意图明显,少说得判个故意伤人未遂,伤好了也免不了蹲号子。
回过神,见松哥还没继续问话,知道他有意给自己机会,便接着说:“王先生,既然你是学化学的,想来应该也能猜到死者是怎么遇害的吧?”
“我闻到了苦杏仁味。”王道川点点头:“当时上课的时候,教授刻意强调过氰化物的危险性,那堂实验课也算是大学生涯中要求最高最严格的的几次试验之一了。君妍她是氰化物中毒吧?”
“没错。”祁渊应道:“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投毒害她,嫌疑人就在你们当中。”
王道川再次点头,表示理解。
“这段时间,死者跟你们中某一位或几位闹过矛盾吗?”
想了想,王道川说:“应该没有吧,真要闹矛盾,都到投毒了,她也不能请过来吃饭啊。而且吃火锅时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问题。”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祁渊不放弃,说:“哪怕只是口角之争也算。”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道川一摊手:“说实话,刚毕业的时候咱们还会时不时的聚聚餐,唱唱歌,但现在都毕业两年,联系早就没当时那么频繁,上次聚餐还是在寒假时,另一个同学婚宴上呢。”
祁渊抿抿嘴。
他理解王道川说的话别说毕业两年了,自己刚毕业没多久,跟以前同学联系都少了许多。
微信同学群也沉寂了许久,上回有人说话,还是某个同学被盗了号发葡京线上内啥,不可描述荷官在线发牌的广告。
这种情况下,想来王道川对死者近况了解也非常有限。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没法再挖出更多线索了,至少自己不行,便扭头看向松哥。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接过话,问:“你跟死者关系怎样?”
“嗯?”王道川有些紧张:“警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激动,例行询问罢了。”松哥摆摆手。
“我……”王道川深吸口气,说:“大学时关系挺好的。我俩还一块儿给食堂送过外卖家里给的钱不够花,又不好意思开口嘛,就找点兼职了。”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女汉子。”王道川不假思索道:“我们都这么叫她,她性子也着实比较像男孩。另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又有点要强,不然当初也不会跟我一起去送外卖了。”
第23章 关系
“这个描述,有点泛化。”松哥说:“能具体点吗?”
“这还不够具体?”王道川皱了愁眉。
“比如她对待感情的态度,”松哥提示道:“又比如,她性格方面,为人处世方面有什么缺陷,有什么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没有吧。”他有些迟疑,忍不住往第二君妍尸体那边瞥了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脖子微微前倾,轻声说:“至于感情方面,硬要讲的话,我觉得她这方面有点随意了。
大学的时候,就我知道的,她就谈了不少男朋友,短的一两个月就分了,最长的也不过一个学期多些。嗯,我知道的就这些。”
“你跟她处过对象吗?”
“当然没有,我们就正常朋友。”王道川赶紧说。
想了想,松哥又问:“私生活方面呢?”
“那我怎么知道。”王道川连连摇头:“没听过什么流言蜚语,想来应该还好吧。”
“她跟谁关系最好,你知道吗?”
“大学的时候,和她一个舍友最好,干什么都带着,一块儿。毕业后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联系的比较少了吧,这次聚餐都没见那人过来,我记得她也留余桥了来着,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
“她叫什么名字?”松哥问道:“另外,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和照片吗?”
“有的,”王道川摸出手机,同时说:“她叫张云彤,听说家庭条件不大好,人也有点内向,但君妍对她是真不错。”
说完,他便报出了个电话号码和微信号,接着又翻了翻空间,在毕业照相册里找了会儿。
“找到了。”
他将手机递给松哥,在上边指了指,说:“这张照片是毕业时我拍的,就是她。”
祁渊凑过脑袋,瞧了眼,有些发愣。
在他构思当中,这应该是个典型的塑料闺蜜剧本才对,这个张云彤估摸着就是用来陪衬第二君妍的绿叶,所以第二君妍才一直带着她,对她好,用以把自己衬托的更加完美。
就和电视剧里的那些喜欢拉个丑闺蜜跟自己一块逛街吃饭的妖艳贱货没啥两样。
没想到,这张云彤颜值还蛮高。
单看照片,就见她身材高挑,目测有一米七五出头,标准的模特身材,加上姣好的面容,论第一眼的吸引力,可比第二君妍强的多。
宽松的学士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王道川就一直男,照片上自然根本看不出半点美颜的痕迹,张云彤也没化妆,素颜出镜,这份颜值可以说相当难得了。
松哥也眨了眨眼睛,显然同样有些意外。
身为刑警,就是性子再怎么良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犯罪之后,本身也容易习惯性的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他人,无时无刻不带着怀疑的目光。
在这种惯性思维下,他自然也和祁渊一样,以为第二君妍是在把张云彤当陪衬在培养。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第二君妍陪衬张云彤还差不多。虽然她颜值已经很不错了,但跟张云彤比还是要差许多。
想了想,松哥又问:“你知道她俩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么?”
“很正常吧?”王道川说:“化学系,哪怕是师范向的,女生也很少,咱们班百来号人,总共就九个女生,君妍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又和张云彤分到一个宿舍,另外俩舍友是别专业的,关系当然好了。”
这倒也是个合理解释,松哥轻轻点头,又和祁渊对视了一眼。
祁渊暗想,或许自己想岔了,她俩之间的感情,根本没那么阴暗。毕竟都还是学生,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感情比较纯粹才是正常。
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见王道川没法再提供更多线索之后,询问重心又忽然转到孙伟添身上。
“孙伟添?我跟他其实不是特别熟,还是因为君妍才跟他认识的。”王道川说:“大学时候一块喝过几次酒,也就有交情了。
但他这人我不太喜欢,感觉他有点自我,爱吹牛,喜欢满嘴跑火车,两瓶啤酒下肚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说他开培训班的事,也是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说:“其实本来他不这样的,当时他跟君妍谈恋爱的时候,感觉挺好挺老实一人,咱也是那时候处成的朋友,后来他跟君妍分手了,我们也经常约……
大多数时候他跟君妍都在,君妍倒是没什么,就是他表现有些不自然。
也是那时候起,才慢慢发现,他变得喜欢吹嘘、卖弄了。什么方面都有,大学时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又和哪个哪个妹纸约了,她活怎么样之类,毕业后没变,还爱吹这些,只是又多了条炫富。”
“噢?”松哥纳闷道:“他吹这些的时候,死者也在?”
“多数时候都在。”王道川点头:“我感觉他就是吹给君妍听得,可能是想刺激她吧?有种类似于,‘你看,我和你分手了,过的还是一样潇洒’的奇怪心理在里头。
估计还是放不下吧,毕竟君妍真挺好的姑娘,只是不会跟我们这帮男生刻意保持距离而已。”
松哥若有所思。
祁渊则忍不住多看了王道川两眼。
他暗想:“感情这年头,不管问到谁,被询问人都会习惯性的先说句不熟悉撇清关系再说么?这人知道的料不少,看着不像是跟孙伟添不熟悉的样子啊……”
想到这儿,他又问:“孙伟添平时人际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王道川不假思索:“能说的人,到哪都少不了朋友,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只不过能有几个真心的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祁渊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很明显的,王道川和孙伟添,也是这种表面朋友,心里头对他其实相当有意见。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就算将之挑明,除了引起王道川反感抗拒外,没有任何意义,祁渊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这时,松哥开口问道:“饭桌上,你有没有瞧见谁有什么异常表现?”
第24章 嫌疑人
问询完王道川,祁渊俩便走到荀牧边上,打算跟他汇报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图侦科的刘勋便跑了过来,说:“荀队,监控录像有发现。”
“噢?”荀牧抬头看向他,问:“怎么说?”
“监控拍到,大概就在死者中毒反应发生前十五分钟,死者起身离开,估计是去上厕所了。”刘勋说:“这时,坐在她边上的男人,就是那个被火锅给烫伤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说:“他叫孙伟添。”
几人看了他一眼。
他缩缩脖子,不出声了。
刘勋轻轻点头,说:“孙伟添端起杯子站起身,呼喝大家干杯,然后趁着大家抬头灌酒的时候,伸手捂了下死者的酒杯。”
“嗯?”荀牧眉头一皱,问道:“没看错?”
“没看错,死者的位置正好空出来,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那就奇怪了。”松哥接话说:“咱们刚刚问询了死者的朋友,得知孙伟添与死者曾经谈过恋爱,而且,貌似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这么讲来,他倒确实有动机投毒,感情纠葛嘛。
但他要是投毒人的话,按理说投毒后应该尽可能低调才对,怎么会干出端起火锅要泼那孩子的事来?这样一搞,不管咱们有没有怀疑到他,他火锅汤泼出去了都得坐牢不是。”
“这点确实矛盾。”荀牧点点头,认可松哥的判断,说:“除了愤怒外,他不该有蓄意伤害那孩子的动机。但,既然毒是他投的,他愤怒个什么劲?”
祁渊思索几秒,问道:“会不会,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按了按死者的杯子,并没有干投毒这种事呢?”
“嗯。”荀牧颔首,又看向刘勋,问道:“孙伟添按过死者杯子后,被子里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这倒暂时没见着。”刘勋摇头说:“店里的监控清晰度不是很高,那么小的杯子真看不清楚,回头让同事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做个清晰化处理吧。”
松哥扭头瞅了眼厕所方向,问道:“死者去了趟厕所,会不会是在厕所里中的毒?”
“我会叫老去厕所好好调查下的。”荀牧点头,接着又面色古怪的说:“可厕所里……没人会在里头吃东西吧?
虽说氰化物也可以经吸入中毒,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厕所里不大可能只有死者一个人,中毒的也就不止……”
“接触性中毒呢?”祁渊说:“教授着重讲过氰化物中毒,说是投毒案中相对常见的,而且死亡率极高,所以印象很深刻,如果是无极氰化物的话,是可以通过皮肤吸收的。”
荀牧眼睑微微下垂,思索片刻,摇头说:“不会。如果是接触性中毒,不会这么快就死了。能通过皮肤吸收是一回事儿,吸收效率是另一回事,除非接触时间过长,否则吸收的剂量不至于引发闪电式死亡。”
“会不会是吐了?”松哥也说:“喝酒喝多,去厕所吐一吐挺正常的,吐完后也需要水漱漱口,会不会是这时候……”
刘勋说:“可当时除了死者外,那桌没人去厕所了啊。”
“万一是无差别杀人呢?”祁渊脱口而出。
几人脸色瞬间变了。
无差别杀人,意味着没办法从受害者人际关系着手进行摸排,筛出嫌疑人范围。
没有针对性,调查起来自然如无头苍蝇,破案难度骤升。
而且这类案件的作案人,往往都具备相当的危险性,如果不能将之尽快抓获,可能会再次作案。
好在,先前松哥稳住了食客们的情绪,都留了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大致有个范围。
想到这儿,刘勋立马说:“我这就去翻翻能拍到厕所门口的几个监控,把死者前后进过厕所的人都筛出来。”
“嗯。”荀牧轻轻颔首,又说:“这也仅仅只是个猜测而已,可能性应该并不大,我觉得作案人还是隐藏在死者那几个同伴当中,还是重点盯着这块的好。
小刘,死者中毒之前,是不是只有孙伟添碰过她的东西?”
“嗯,只有孙伟添捂过她杯子,别人都没碰过。”
“去个人,”荀牧说:“到医院问问孙伟添有没有氰化物中毒的迹象,做个血检吧。
如果他真的投毒,投的应该是药粉或者药片,按照他这种方法,指头巴掌总也得和药物发生接触,可能会有少量药物通过皮肤渗透进他体内。”
“我去吧。”祁渊说:“顺便找医生换个药。”
说着,他又忍不住苦笑。
原以为侄女被劫持拐卖的案子过去,自己可以好好养伤了,没想到晚上出来吃个火锅都能吃出桩命案来。
“也好。”荀牧瞧他一眼,点点头,又看向松哥,说:“松,你派个人跟小祁一块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祁渊说:“这点伤不算事。”
荀牧嘴角抽了抽:“可你没有执法权。”
祁渊:
……
松哥一时半会走不开,便派了名老刑警跟祁渊一块去医院。
嗯,老刑警和刑警老了是俩概念,他其实还满年轻的,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但……
祁渊发现自己竟然不认识他。
尴尬的挠挠头后,祁渊便问:“前辈,那个,怎么称呼?”
“我叫方常,你叫我老方或者方哥就好了。”他蛮好说话的,微笑着说:“我听松哥讲过你,说你是颗好苗子,以后说不定还得拜托你照顾了。”
“咳咳,商业吹而已,方哥你别在意。”祁渊脸皮不够厚,觉得更加尴尬了。
也是因为松哥吹他吹的太过,搞的他现在都不大敢和其他前辈打交道。
十有**碰面就一句“我听松哥说过你”,他也很无奈啊,更别说其中有人只是在开玩笑,但也有人说起来就酸溜溜的……
孙伟添进的医院离亿达广场倒不远,两人尬聊一会儿也就到了。
方常把车停好,便说:“我去问问情况,你直接挂号叫医生帮你换药吧,伤要紧,赶紧养好了再说。现在天气热,要发炎很麻烦的。”
“也行,”祁渊没有瞎客套,点头说:“那方哥给我个号码吧,我好了去找你。”
第25章 指向
“方哥。”
祁渊换好药,就来烧伤科病区找到了方常,问道:“怎么样?”
“医生在抢救过程中,确实发现孙伟添的伤情有些奇怪。”方常说:“病人出现了呼吸窘迫、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心律不齐等症状,眼球微微突出,且右手掌心皮肤潮红……
刚开始,医生还以为是出现了损伤性休克综合征,但发现其中几项症状与损伤性休克并不相符后,便迅速对抢救措施作出调整,并下了多项检查申请单,请求其他科室专家会诊等……”
“然后呢?”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出了诊断结果,”方常掏出手机,翻了下照片后递给祁渊,说:“孙伟添血液内发现了氰离子,血浓度接近一毫克每升……
这数据意味着啥我倒是不清楚,但听医生说,已经超过了氰化物中毒的标准,只是发现的早,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导致中毒的原因我也问了下,说是接触性中毒。
另外,他口袋里发现了个小号的密封袋,很小,拇指指节那么大,里头有少量白色粉末残留,我已经收好了,回去交给物证科鉴定下就是。”
顿了顿后,他见祁渊看完了拍下来的报告,便又将手机收回,下了总结:“可以确定,死者的毒,应该是他投的无疑了。只是他之后的表现着实古怪,看来手术结束后,得好好问一问他才行。”
祁渊点点头,说:“那我把这边的情况给荀队汇报一下?”
“嗯。”
……
一小时后,荀牧和苏平赶到医院。
“荀队,苏队。”方常跟他俩打了声招呼,问道:“那边事情解决了?”
“收队了。”荀牧应一声,问:“这边情况怎么样?”
“孙伟添身上烫伤面积过大,做清洁、杀菌处理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而且还有中毒反应,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方常回答说:
“听医生的意思,一时半会处理不好,治疗完了也得送到无菌监护室,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审讯。”
苏平轻轻点头,接着看向祁渊,挑眉道:“小祁,你怎么还在这?”
“啊?”祁渊有些愣:“不是说,叫我和方哥过来……”
“回去吧。”苏平摆摆手:“回去早点歇着,伤没好瞎跑什么劲儿。”
“我真没事儿,都过去好几天了。”祁渊说。
荀牧也望了过来,打量他两眼,开口说:“行了,老苏说的也没错,伤没痊愈就好好养着,想学习想锻炼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
方常:喵喵喵?
“咳咳……”见到几人古怪的眼神,荀牧干咳两声,说:“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儿,让方常守着就好。小祁,你先回支队吧,晚点开会的时候叫你。”
“好吧。”祁渊只能点头。
“对了,”方常递给他个证物袋:“这个,你顺便带回去鉴定下。”
回到支队,问了下同事,得知松哥在物证鉴定科,他正好也得交下证据,便直接寻了过去。
“哟,回来了?”刚进门,松哥就看到了他。
祁渊嗯一声,忍不住问:“松哥,有什么发现吗?”
在医院的时候,苏平和荀牧都没说的意思,他也不敢问,但跟松哥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问询工作结束了,没发现什么问题,死者同伴几个朋友的陈述也都基本能对上。”松哥说:“至于那孩子嘛,本案跟他们没多大关系,问了些基本情况就让他们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当然,孙伟添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未遂,这事我们也跟他们说清楚并立了案,回头还得请他们抽空做一份详细的笔录才行。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先把这桩命案弄清楚再说吧。
至于火锅店的服务人员,没什么嫌疑,厕所门口几个监控也正在调查,但听方常说,孙伟添也出现了中毒反应,想来投毒人应该就是他了,所以我来物证科这里问问结果。”
“发现什么了吗?”
“嗯,死者酒杯确实检出了氰化物残留,杯口有口红印记,成分与死者唇部口红吻合,杯壁上发现几组指纹,经对比鉴定,属死者与孙伟添所有。”
“这么说,案情算是明了了吧?”祁渊问道,接着又将证物袋递给松哥。
松哥接过,瞅了眼,发现证物袋里头就装着个小袋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从孙伟添口袋里摸出来的,”祁渊说:“里头还有点白色粉末,疑似装氰化物的袋子,方哥让我带回来交给物证科。”
松哥了然,递给一旁的检定员,把事情跟他一说,便勾着祁渊的肩膀离开物证科。
见祁渊表情有些不对,松哥松开手,问道:“怎么啦?”
“不对劲啊。”祁渊说:“还是那个问题,孙伟添的表现太古怪了,根本不像个投毒者应有的表现。本案,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嘛,这个问题,回头审讯审讯不就清楚了?”松哥耸肩:“先别想太多了,真相得一步步推导,什么线索都没有,纠结也没意义。”
“倒也是。”
……
十一点。
有个男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支队大院,被门卫拦住了。
“先生,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老婆!”男人焦急的吼道。
门卫脸一黑:“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先生,话……”
“呸,我没喊你!”男人推了他一把,激动的说:“我老婆被人给毒死了!”
“嗯?”门卫眉头一皱,任谁被推搡一把都不痛快,火气自然就上来了,但听他这话,便又压下火气:“你要报警?”
“报什么警?你们打电话叫我过来的!”男人暴跳如雷。
“你稍等一下。”门卫明白了,这男人应该是被通知过来认尸,并接受例行询问的,便问:“通知你的是谁?”
“他说自己叫赵擎松。”
“松哥?”门卫说:“那你进门左转直走,坐电梯上三楼就行。”
说着,他又回到警卫亭门口,伸手进窗子里抓起座机话筒,按了个电话,接通后直接说:“这里是警卫传达室,麻烦通知下你们松哥,有人找,受害者家属。”
第26章 未婚夫
接待室。
祁渊暗暗打量着坐在对面,大腹便便,还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感到有些诧异。
他叫陆洪洋,某小型游戏工作室老板,开发了好几款套牌三流辣鸡手游,并自称是第二君妍的未婚夫。
关键是,他才二十七岁……
松哥倒好温水,递给他,才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陆先生,对于您未婚妻的遭遇,我们……”
“不要和我说这些官话套话,”陆洪洋黑着脸,打断他说:“我就想知道我老婆怎么死的,谁害了她!”
“我们还在调查,”松哥眼珠子颤了颤,决定暂不透露太多,岔开话题问道:“能问几个问题吗?关于死者的,也有助于我们进行排查。”
陆洪洋深吸口气,看得出来,他在刻意按捺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你问。”
“请问你跟死者是怎么认识的?”
“这根案子有关?”
“有。”松哥说:“我们需要对死者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又能做有针对性的调查。”
“这样……”陆洪洋将信将疑,但还是回答说:“相亲认识,双方长辈介绍的,有一年多了。
说实话,刚开始她看不上我,我也理解,谁叫我这把年纪就长成了这副德性呢?之前相亲也吹了好几个,我特别理解。
以往吹了也就吹了,但她不一样。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来感觉了,你们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吧。
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我看上了她的颜。说句实在话,我混的不咋地,但也还算有点钱,长得漂亮的也见过不少,但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呗,就想方设法追求她。简单讲就几句话,死皮赖脸,肯花心思肯花钱,再让她看到,我虽然长得寒碜,但我上进啊,一来二去的也就处起来了。
再说句实话,她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都还有点懵呢,太惊喜了……”
祁渊嘴角一抽。
他听出来了,陆洪洋的口头禅就是“说实话”,而这种人,其实往往没几句实话……
“那么,这桩投毒案,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应该不会,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不似作伪。况且杀人这事,如非必要一般不至于假手于人。
况且,两人虽然要结婚了,毕竟还没结婚没扯证,就算有情感纠葛大不了也就一拍两散,并不涉及到财产分割,这人应该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干出杀人这种糊涂事。
而且,松哥也说过,得时刻保持客观冷静,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能有,还是再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他立马收敛好有些发散的思维,静静的听着。
陆洪洋说了许多,到后边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自己多爱第二君妍,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多么难以置信多激动,开着会就直接买票飞回来了云云。
但显然松哥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废话。
通过他的讲述,同样能得到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他开始翻来覆去的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松哥才开口打断,问道:“听上去你很忙的样子,平时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吧?”
“不算多。”陆洪洋摇头道:“但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的,有一段距离,给彼此一点自由的空间,我认为更能维持和促进感情。”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能看出来,他脸上有些小失落。
显然,他挺重视这段感情的。就如他所说,之前相亲吹过太多次了,所以能碰上个自己真的喜欢,对方也并不嫌弃自己的人,着实难得。
他虽然有些钱,但那些钱不足以让女孩及女方家长放下“成见”,玩玩可以,谈婚论嫁差太多。
毕竟,他要真有钱,压力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轻轻就秃顶了。
但他倒是挺会安慰自己的。
“这么说来,你对死者的私生活,其实……”
“什么私生活?哪来的私生活?你们在说什么?”陆洪洋忽然站起身,脸上满是惶恐:“是不是有人污蔑她?胡扯!她多好一个女孩,怎么可能……”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松哥赶紧招呼他坐下,连连道歉,才说:“我的意思是,你对她的个人生活,还有交际圈子什么的,应该也不太了解吧?”
“这样啊……下次说话注意点!”陆洪洋这才松了口气,说:“这方面我确实不太了解,她也很少主动跟我说。不过,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我倒也认识。”
“请问都认识谁呢?”
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今晚和第二君妍一块吃饭的那些人。
松哥继续询问,这些人是否跟死者闹过矛盾。
陆洪洋表示不清楚,没听说过。
一问一答,过了有半个钟,松哥的问题也问完了。
关于第二君妍的事儿了解了许多,但称得上突破性的线索却一条都没获得。
“警官,”陆洪洋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老婆了?”
“嗯,跟我来吧。”松哥站起身。
目前尸表检查与血检的阶段虽然早已结束,但由于已经通知到了家属和陆洪洋,且他们都表示会尽快赶来,也就不急着解剖了,至少等家属在解剖决定书上签过字再说。
再者,本案死因明确,死亡时间清楚,所中的毒物通过血检以及活检针穿刺取胃内容物的方法也能确定,并不是非得解剖不可。
一路走到地下一层法医实验室,仲鑫领着他们走到解剖台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脸来。
“君妍……”陆洪洋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半步,跟着又红了脸。
第二君妍这会儿双眼怒睁,眼球突出,脸色略显狰狞,属于典型的恐怖面容,在因呼吸窘迫而死的受害者中相当常见。
但陆洪洋没见过这些,被吓了一跳也是正常的。
接着,他便看向仲鑫,问道:“警官,接下来,你们要解剖吗?”
仲鑫摇摇头:“暂时还没决定。”
究竟是否解剖,取决于依靠尸表及活检等不需要解剖的手段,能否得到完整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以及家属的态度。
如果家属强硬要求解剖求得真相,仲鑫也不会嫌麻烦,只是这种情况很少见罢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陆洪洋与第二君妍还没扯证,法理上并非家属,没有权限在解剖决定通知书上签字。
第27章 崩裂
凌晨一点左右,第二君妍的爸妈赶到支队。
他们是死者堂哥开车送过来的,从接到电话就赶紧火急火燎的出发,花了足足六个来小时才赶到。
原本他们倒也都住在余桥,只不过近些日子忙着操办女儿婚礼的事儿,先回了老家。
见到第二君妍尸体,几人泣不成声,抱团痛哭。
哭过好一会儿后,死者父亲才一抹眼泪,哽咽着问:“警察同志,我女儿……我女儿……你们等会是不是要解剖?”
“看你们意愿了。”仲鑫想了想,说:“一般刑事案件,如果死因、死亡时间、致命伤等不明确的话,是必须强制解剖的。
但本案,这些基本已经清楚,尸体身上可得的线索与证据不需解剖也能得出,就不是非解剖不可了,至少我个人认为,可以不必解剖。
当然,如果你们要求解剖,把她死因搞的清清楚楚,也没问题。”
老父亲握了握拳,咬着牙,过了一小会儿才问:“她怎么死的?”
“中毒,氰化钠中毒,血氰化物浓度达一百零三毫克每升,中毒后呈闪电式死亡,医生虽在她毒发后三分钟就赶到,却还是……”
“不剖了吧?孩她爸,不剖了吧?”死者母亲上来抱住他,痛哭着说道:“不要让君君死了还遭罪啊!”
“唉!”老父亲被她感染,眼泪又落了下来,叹口气,说:“警察同志,不剖了吧……拜托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给,给我女儿个交代!”
“您放心。”松哥说道:“我们一定会将犯人抓住,绳之以法。”
几人一通安慰,等死者家属情绪稍稍稳定些后,才把人请到接待室,打算再问些关于死者的基本情况。
结果刚一进门,死者的老父亲瞅见陆洪洋,急了,猛地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
松哥赶忙上去,把他一把抱住。
他挣脱不开,只得红着眼,指着陆洪洋鼻子质问道:“陆洪洋!你这个龟孙儿!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啊?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会保护好我家君君,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一辈子对她好!好哇,上个月才跟我保证,这会儿君君就出事了?
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啊?这就是你说的保护?你他妈……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爸!”陆洪洋被骂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急慌慌的解释:“我在帝都出差啊,听到消息我就赶紧……”
“别叫我爸!”老父亲吼的特响:“出差出差,你眼里就只有钱,哪还有我家君君!
我辛辛苦苦养了只猪,被你这颗烂白菜连盆端走不说,还……还……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爸,爸!”陆洪洋说:“骂错了,骂错了,我是猪,我是臭猪,君君是白菜……”
“滚!你才白菜!你全家都白菜!”老父亲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松哥怀抱,冲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陆洪洋不敢还手,抱着头缩着身子,任他踢打。
打没两拳,便被冲上来的祁渊抱住了。老父亲还不作罢,奋力挣扎。
没一会儿,祁渊便惨叫一声,送开口后退两步,满头冷汗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他伤口再次崩裂,血迅速渗了出来,把衣服染红了一大块。
“小祁!”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惊住了,赶忙围上来查看。
“警……警察同志……”老父亲有点慌,颤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他身上还有伤,应该是伤口崩裂了。”松哥解释一句,跟着便对祁渊骂道:“你是不是蠢,伤没好利索冲上来干什么?不要命啦!”
骂两句,他又冲门口大吼道:“快!快,来个人,把小祁送医务室……算了,直接送医院,快!”
……
医院。
重新缝合好伤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祁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苏平黑着脸走进来,把检查报告一扔,冷笑着说:“好家伙,可以啊,你这肚子还真是多灾多难,上回被刺伤口深不过一厘米,这回崩裂了三厘米多,腹膜都涌出来了。
小祁,你真厉害,叫你好好给我养着伤,你倒好,能给我在支队里把伤口给撕裂咯,真有本事!”
祁渊苦笑着解释道:“苏队,对不起,我就是头脑一热……”
“热你妈!”苏平呸一声:“对不起?你踏马是对不起我吗?受伤了又不是老子疼,自己身体能不能上点心?
叫你好好休养一星期你不干,现在好啦,这伤没两星期是别想好利索了。呵,你再浪下去,我看你熬不完见习期就得申请伤退!”
祁渊再次苦笑,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孙伟添他的伤和毒都处理好了吧?你们审过了吗?”
“卧槽!你特么还瞎操心呢?”苏平没好气的说:“我不说!你给我安安心心住三天院,三天内别想跑!
谁要敢给你办出院,还有告诉你关于本案一丁点消息,老子跟他没完!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说完,他又呸一句:“姥姥的,老子带的新人接连受伤,说出去老子脸往哪搁?”
祁渊嘴角抽了抽。
不得已,他只能乖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也是真的困,眼睛一闭,就感觉周围东西都在缓缓旋转着,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住院部十一楼,烧伤科病区。
他们都料差了,急救完成后,经综合评估,他并不需要入住无菌病房,经包扎后便送到了普通病区。
荀牧见到孙伟添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孙伟添并没有被全身包扎,而且包扎面积并不大,仅仅面部、脖颈和胸口缠了绷带而已,肩部、双手和腹部则暴露在外,上边布满大而薄的水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就是荀牧都隐约觉得有些不适,浑身发痒。
但他也知道,这些暴露出来的部分看着可怕,其实反倒不算严重,只算浅二度烫伤。
而被包扎起来的部分,如果将绷带揭开则会发现,看着反而不严重,水泡数量要少许多,而且相对小不少。
第28章 隐情
烫伤较浅的部位,包扎容易挤破水泡,反而不利于愈合,而深二度烫伤区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屏障效力,未免感染,这才需要包扎治疗。
现代医学上,不少治疗手段其实都是有损治疗,是否采用,得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荀牧对此略懂一二,皱了皱眉后,便对护士点点头。
护士会议,离开了病房,将空间腾给他们。
方常跟荀牧分别坐下,看向孙伟添。
“疼吗?”
“啊?”孙伟添一愣,没料到荀牧头一句竟然问的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疼,但吃了止痛药,好些了。”
“知道疼,以后就别那么冲动。”荀牧轻声说:“也就是你自作自受,否则火锅泼那孩子身上……呵,你身上疼,人身上就不疼啦?”
“我……”孙伟添张了张嘴,轻声嘀咕道:“我也就是一时冲动。”
“冲动什么?”
“这不看他把我朋友撞倒了么。”孙伟添解释说:“看着很严重的样子,都吐白沫翻白眼了,我瞅着着急,一激动就……”
荀牧向方常使了个眼色。
方常立马冷笑两声:“你着急?你投的毒,还着什么急?”
“毒?”孙伟添急了,本能的就想坐起身,但才刚动就忍不住一阵惨呼。
抽了许久冷气,他才急忙忙的问道:“什么投毒?投什么毒?不是,咋回事啊?”
荀牧方常俩对视一眼。
看孙伟添的表现不像作伪,本案果然另有隐情。
跟着,方常便皱眉问:“还装?监控都拍到了,你趁着死者去卫生间时,鼓动大家起来碰杯,趁机往她酒里扔了什么?”
“啊?”他看着更慌了,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到现在你还想隐瞒?赶紧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他犹疑良久,才咬牙说:“我承认我扔了点东西,可那不是毒药啊,是……是……是那种东西。”
“哪种?说明白点!”
“麻药。”他咽口唾沫:“我就想把她弄晕了,然后,然后……”
“蛤?”
他心虚的想别过头去,但脖子疼的慌,没法,只能盯着天花板,不敢看苏平两人,小声哔哔道:“我忘不了她,这些年始终忘不了……
听说她要结婚了,我抓心挠肝的难受,偏偏又不得不笑嘻嘻的祝福她,我憋屈啊。
憋了好久,我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个想法,我得和她再弄一次……”
“你混蛋!”方常火气瞬间上来了,猛地站起身。
荀牧抓住他手腕,示意他冷静,跟着便问道:“药哪来的?”
“我……”
“快说!”荀牧喝道:“你现在涉嫌投毒杀人既遂,蓄意伤害未遂,甚至还得加上试图以药物麻醉受害人进行强尖未遂的罪名,再犯个包庇罪,你是铁了心想吃枪子吗?”
“不,不!我说,我说!”孙伟添彻底慌了,赶忙道:“药是管我朋友拿的,我朋友学化学的,能弄到些实验室的麻醉药……”
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眼睛斜朝两人这边,磕磕巴巴的问道:“等等……投毒杀人?警官,你是说,君妍是被我丢的药害死的?跟那娃没关系?”
“你说呢?”荀牧瞪了他一眼,追问道:“哪个朋友给你的药?叫什么名字?”
“张云彤……”
“什么?”方常大吃一惊:“死者的闺蜜?”
“嗯,就是她!”
荀牧皱眉:“她知道你要用药去害谁吗?”
“我没说,不过她应该猜得到。”孙伟添老实说道:“我就下午的时候管她拿的药,说今晚吃饭的时候要用。她也接到君妍电话了,说晚上一块吃饭,只是被她推了,她教高三嘛,要补习。所以她肯定能猜到我要用谁身上。”
“那她能给你药?”方常质问一句,接着想了想,又问:“她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孙伟添说:“不过我知道张云彤背地里其实很讨厌君妍,只是面上却非常要好而已,至于为什么,我哪清楚啊。”
……
三点,在医生护士接连催促下,荀牧暂停审讯,让孙伟添休息。
下楼来到普外病房,便见苏平坐在走道长椅上刷着手机。
“小祁呢?”荀牧问道。
苏平朝着病房方向努努嘴:“睡着了。这小子,刚闭眼就睡着,明明已经不行了还强撑着……”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这小子和你当时刚入警队时真像,都是拼起来不要命那种。
不过也有点不同。当时你是单纯的傻,整就一伟光正外加工作狂的人设,闲不住。至于他,可没你那么纯粹,能看到明显的功利心。”
“那又有什么关系?”荀牧轻笑道:“这年头谁还没点这心思了。说难听点叫功利,说好听些就是上进。只要他不干违法乱纪的那些事儿,自己人设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就怕他玩崩了。”苏平抿抿嘴:“不是个伟光正的人,却非要这么表现的话,路走起来可辛苦的很。他要能走一辈子那也没什么,假人设也成了真人设,但要哪天崩塌了,呵呵……”
“没那么严重。”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他又不是聚光灯下的明星,没那么多人关注他。而且他扮演的也只是勤奋上进的人设罢了,崩塌的概率并不大。
但,功利心重的人,难免因贪权贪财而起了点不该起的小心思,咱俩可得把他盯好了,免得他干错事。”
“他敢?我打断他爪子!”苏平连连冷笑,接着岔开话题说:“行了,先不说他了。审讯的怎么样?”
“果然有问题。”荀牧板起脸,说:“孙伟添自称并不知道自己投进死者酒杯的是毒药,还以为是麻药。”
“麻药?”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问:“药哪来的?”
“张云彤给的。”
“谁?”
“张云彤,就死者的闺蜜,大学时关系很好的那个。”荀牧回答:“据孙伟添供述,张云彤只是表面上与死者关系好,背地里对她似乎有不小的意见,两人之间或者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说:“足以让张云彤做出杀人决定的矛盾。”
第29章 把柄
抖出的线索越来越多,会议也就被延后了。
回到支队小憩两小时后,荀牧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洗两把冷水脸,又泡了一杯极浓的茶,这才浑浑噩噩的嫖到食堂,买了两屉小笼包。
就着酸酸辣辣的蘸碟把小笼包吃下肚,又皱着眉把巨苦的茶喝完,这才勉强把疲惫感压下去,起了点精神。
瞅瞅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便通知大家伙儿开个会。
会议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各单位、小组把已获得的线索加以整理汇总,之后,荀牧便给大家安排好今天的任务。
其中,他和苏平决定亲自去问问张云彤。
……
十点二十,两人抵达育才中学。
说起来,现在正是暑假,不过,高三的学生可没法享受这个假期,月初就被叫回来补习了。
期间当然也有个别学生不服打电话投诉,但由于学校并不收费,且采用自愿原则当然并非学生自愿,而是家长自愿也就不存在任何违规违例之处,投诉并没什么作用。
孩子毕竟都比较贪玩,尤其差生更是排斥补课,这种行为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以后长大了,回忆起来,怕也会为自己当初行为而发笑吧。
学校虽重视升学率,但这补习毕竟也是无偿的,学生同样受益,何错之有呢。
看着校园,荀牧微微感慨,回忆起自己上高三时的日子,出了会神。
反应过来后,他嘴角微微扬起,走向门卫室。
“你好,请问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才走两步,门卫便出来了。
荀牧微微一笑,掏出口袋的证件说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荀牧。
有一桩案子,受害人与贵校张云彤张老师关系密切,我们想请她配合我们做例行调查,小哥,可以帮我们传达一下吗?”
“张老师?”门卫有些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他便跑回门卫室,取出电话簿开始翻名字了。
苏平斜了他一眼,问道:“就这么通知她,不怕她跑啊?”
“要跑昨晚就跑了,不会等咱们上门。”荀牧轻声说:“如果没跑,咱俩就在这儿,她又能跑哪去?”
“翻墙呗,这学校围墙又不高。”苏平环抱起胳膊,说:“再说了,要她有侥幸心,觉得咱们查不到她……”
“哪来的侥幸心,她还能指望孙伟添讲义气不把她供出来?”
正说着,门卫推开窗,说:“警官,我通知张老师了,她说现在正在上课呢,能不能等她二十分钟?”
荀牧比了个“ok”,接着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我们在车上等,她来了麻烦你说一声。”
“没问题。”
两人在车上眯了会,二十分钟便很快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了敲车窗,他俩才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见到个年轻姑娘站在车前,样貌跟张云彤照片差别不大,荀牧便赶紧从手套箱中翻出罐清新口气的薄荷糖,倒两颗塞嘴里,又把罐子扔给苏平,便开门下车。
“你好,张云彤女士吗?”
“嗯,我是。”张云彤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刚在给学生上课,让你们久等了。”
她鼻音有点重,似乎感冒了。
“没事。”荀牧摆摆手,看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苏平,想了想,便直接说道:“我们的来意相信你也清楚了。这样吧,附近你熟,咱找个地方坐着聊,怎样?”
“行。”张云彤很干脆的应下,接着抬手一指,说:“你们喝咖啡吗?那边有家铺子,味道还不错,就去那吧?”
“行,麻烦你带路。”
……
咖啡铺确实离得不远,走了百来米也就到了。三人各自点了杯喝的,aa付账后,各自拿了自己的饮品,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还不等苏平俩开口,张云彤便直接开口问:“怎么回事?第二君妍怎么会死?”
“孙伟添投的毒。”荀牧也不隐瞒,直接说:“而据他说,药物是从你这来的。”
“啊?”张云彤愣住了,刚刚的淡定表情全然不知所踪,惊讶的问:“怎么可能?”
荀牧不答,只是伸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定定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敛好情绪,跟着解释说:“不可能,我给他的就一片阿莫西林,这玩意还能吃死人?”
“阿莫西林?”荀牧眉头一拧。
苏平则说:“张女士,麻烦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们说一遍。”
“好,好。”张云彤连连点头:“昨天下午,我刚上完课,孙伟添那家伙就过来找我了,约我出来见面,也是在这家咖啡铺,不信等会儿你们可以调监控。”
“然后呢?”
“见了面他就管我要……还要我给他准备份麻药,他晚上要用。我也猜到他想给谁用了,第二君妍嘛,那家伙对她一直贼心不死的。”
“你给了?”苏平盯着她,问道:“还有,他向你要什么?”
张云彤咬了咬下唇。
见状,荀牧接过话,轻声说:“张女士,你现在可有着杀人嫌疑,就算是为你自己好,也请配合我们调查,否则……”
“我……”她低下头,满脸犹豫。
苏平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
“唉!”良久,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双手攥拳,颤声说道:“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行,我说。
当年,我读大二的时候,被那混蛋花言巧语给骗了,跟他发生了关系。只是没想到,那禽兽竟然偷偷录了视频,这么多年,不止一次用这视频威胁我!
就昨天,他还向我要三千块钱,外加一份麻药,我不肯给,他就拿视频说事,说只要我给他,视频他还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呢?”
“钱我给了。”张云彤绷着脸说:“至于麻药,呵,我怎么会有那东西?就算我是学化学的,中学实验室也弄不出来啊。
乙醚倒是有,但那玩意气味太大,根本没用,我也不可能给他让他去害别人。
正好这几天感冒,我就借口回实验室提炼反正他也不懂这些回学校拿了片阿莫西林,装进小袋子里给他。”
第30章 幕后元凶
“可按我们物证鉴定实验室检测结果,袋子里的药物分明是高纯度的氰化钠。”苏平说:“而在死者体内,血液当中,同样检出了浓度相当高的……”
“不可能!”张云彤打断他,慌张的说道:“我哪来的氰化钠?我给的分明是阿莫西林,就在校医室开的!”
作为化学生,她也相当清楚氰化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怎么证明?”荀牧问道。
“监控,我就在这里给他的,你们去查监控!”
“可按你所说,”苏平淡淡的说:“你当时已经将药片装进了最小号的密封袋当中。单单一个药片,我们怎么……”
听他说着,张云彤脸色迅速暗淡下去。
是啊,很多药片都长一个样,又怎么能证明她给的是阿莫西林而非氰化钠呢?
相反,监控能拍到她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而密封袋及死者体内却分别检出了氰化钠和氰离子。
凭着这个,就能坐实她的犯罪行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然而,苏平话说一半却忽然顿住,皱眉思忖片刻后,才问:“你把药片交给孙伟添的时候,有没有戴手套?”
“手套?没有啊,大热天我戴什么手套!”
“那就好!”苏平一拍手,看向荀牧,说道:“指纹!你还记不记得,密封袋中,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
见荀牧点头,他又说:“赶紧让小柴去物证科,再仔细调查下物证袋,重新分离重叠指纹多次验证。”
说完,他看向张云彤,轻声说:“只要鉴定结果还是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再结合监控视频,你的嫌疑就可以初步排除了。”
张云彤刚松口气,就听他接着说:“但仅仅只是初步排除而已。密封袋太小,留存在上边的指纹也就不多,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抹去、消除。
你毕竟给过孙伟添药物,而且目前也根本没办法证明你给的究竟是什么,这种情况下想凭一个指纹就彻底排除嫌疑,不大可能。”
“没错。”荀牧放下手机,接话道:“说实话,凭借目前的证据,我们已足以直接对你做出拘留决定了。只是,我们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选择相信你,也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放心,我一定配合。”张云彤连连颔首。
事实上,看张云彤得知第二君妍死讯前后的反差表现,两人心里就起了点疑心,再加上密封袋上并不存在张云彤的指纹,这才让他们选择相信张云彤。
而如果她并没有杀人,且并不知情,那么,孙伟添手中的氰化钠又是从何而来呢?
荀牧有一瞬间,怀疑会不会是孙伟添在设局栽赃张云彤。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排除了。
首先,看孙伟添的表现,他并不知道第二君妍会死,否则也不会在之后做出拿火锅泼人的过激举动;
其次,栽赃者往往会尽量将自己摘出案子,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否则的话,不管栽赃到底是否成功,他本人至少都得背上个过失杀人的罪名。
换句话说,张云彤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孙伟添也没有主观的杀人意图,同时两人也并不存在过失,张云彤给的是消炎药阿莫西林,而孙伟添投的却是氰化钠……
显然,在孙伟添拿到药物之后,投毒之前,口袋里的药显然被人给换了。
既然如此,这个幕后的凶手,则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才行。
第一,知道孙伟添口袋里有药,而且会用;第二,他得有杀人或栽赃的意图,针对第二君妍、孙伟添和张云彤其中一人或多人。
迅速理清思路过后,荀牧便问:“张女士,第一个问题,谁跟第二君妍有矛盾?”
“我。”她想了想,便一脸复杂的说:“首先就是我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他昨晚问过孙伟添后就知道,张云彤和第二君妍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加上以及她刚刚听到第二君妍死讯却只惊讶、诧异、慌张却独独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也能证明这点。
因此,关于她俩的矛盾,他迟早要问的,只是没想到张云彤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转念一想,他倒也理解张云彤的想法了她想表明自己的“诚意”。
点点头,荀牧又道:“说说看。”
“刚开始,我俩关系确实挺好。”张云彤眼睑低垂,一面回忆,一边说:“大一入学的时候,因为班里女生少,而又只有我俩被分到同一个寝室,所以咱俩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大好,对我也十分照顾,我也很感激她。但慢慢的也就变了味。
原因很多吧,一个是我这人性格的问题,那会儿我有点自卑的,加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她照顾多了,在她面前自然就有点抬不起头硬不起腰杆的感觉,就想着怎么去补偿她,帮她办点事之类的。
而她性子又比较强势,有时候说话语气会比较冲,再加上慢慢的也把我帮她办事当成理所应当,时间久了,我俩之间竟然渐渐有了点主从关系的模样,对我呼来喝去的。
矛盾就这么一步步埋下了呗,慢慢的,我俩相互之间都看对方特别的不顺眼,但偏偏又都装作一副感情很好的模样,见面笑嘻嘻回头翻白眼的那种。
其实咱俩对这矛盾,对对方的想法都知根知底,一个宿舍嘛,低头不见抬头见,谁瞒得过谁啊。
女生和个别比较敏感的男同学其实也能看出来,我俩都会背地里说对方坏话来着,只是有些比较迟钝的男生估计就不知道了。”
“就这些?”
“就这些。”张云彤叹息道:“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矛盾已经产生,就放不下了,心里始终有根刺。
这次她结婚通知我去吃饭,其实也只是走个形式过场而已,我就直接推掉了。”
荀牧若有所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俩的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而言之不过塑料姐妹罢了,搞清楚后就没必要继续深究。
于是,他又接着问:“除了你之外呢?”
第31章 排除
“除我之外……”张云彤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第二君妍的话,跟我们以前的老学委闹得比较凶。
主要还是奖助学金的事儿。大二的时候评奖助学金嘛,她成绩挺好的,就想竞争个试试看,国家奖学金是不奢望了,但校内一级三千块那档还是很有希望的。”
顿了顿,她捂着嘴咳嗽两声,才接着说:“但当时还有个同学也在争那档奖学金,她是老学委舍友。学委自己嘛,申请的励志奖学金,五千块。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老学委动了什么手脚,反正最后第二君妍的名字就没被报到班导那去。
第二君妍当然不服啊,班导召集同学投票的时候,她就当场提出来,质问自己的申请单哪去了。
她申请奖学金,而且提交申请表的事儿,班里很多同学都知道,加上她成绩也确实不赖,这点做不得假,班导就决定把她名字重新加上去,让她回头赶紧补申请表。
但出了这档事嘛,投票给她的同学就少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她当时受了委屈,所以态度也不大好的原因吧,反正就引得不少同学心里不舒服,票都投给了别人,最后唱票时,她票数连老学委舍友三分之一都不到。
奖学金自然就没份咯,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就把老学委给投诉了,说老学委家里一点都不困难,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用的上万的电脑五六千的手机,还拍了照片当证据。
反正搞的最后老学委励志奖学金的评选资格也被取消了,学委也被班导给撤掉,两人算是结下了大梁子,一直到毕业都不对付。大二到大四,她俩都打过好几次呢。
最严重的还是毕业那会儿,拍完毕业照,晚上吃完‘散伙饭’唱完歌,第二君妍就趁着她回去的时候,找了帮人把她给堵路上暴打了一顿……
打的倒是没多重,她俩打的多早就打出经验来了,就找几个男生把她踢到在地上照着腿一直踹。人最后倒也没报警,也没报复,后来连消息都没了,反正这两年我是没听说过……不会是她一直蛰伏着想报复吧?”
荀牧不置可否,只问:“这老学委,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女生,叫……叫什么来着。”张云彤脑袋微微一歪,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便掏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上班级群里瞧瞧,毕业这么久都忘记她叫什么了。”
过了半分钟,她又皱起眉:“哎,她什么时候退了群,竟然没找到……等会儿啊,我翻翻通讯录……
啊,找到了,叫杜欣悦,木土杜,欣赏的欣,愉悦的悦。江德人,别的我就不清楚了。电话号码要不?虽然我也不确定她电话号码换了没。”
“给一个吧。”荀牧轻轻点头。
记下号码后,他又问:“还有其他跟死者闹过矛盾的吗?”
“应该没了吧,反正我是不知道还有谁了。”她摇头说:“抛开对她的成见,她这人虽然有点自我、强势,但总的来说人挺好,比较像男生,挺好相处的。”
“那么,孙伟添呢?他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不知道,没吧。他那性子,不喜欢他的人倒是多,没几个真朋友,但要说闹大矛盾结梁子应该不至于。”张云彤回答道:“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我看到他就想吐,关于他的消息也一点都不想听。”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约过蛮多女生的,如果那些女孩儿和我一样,被他拍过照片跟视频,动不动就威胁的话,那我觉得想他死的人怕是蛮多。”
“有你认识的么?”
“没有。”张云彤再次摇头:“我不怎么跟别班人打交道,咱班的他也就处过我和第二君妍而已。而且,他跟第二君妍是公开的,跟我算是地下恋。”
……
又过了半个钟,见张云彤没法再提出更多线索,荀牧便决定暂时结束本次问询,互换电话号码后就让他离开了。
随后,两人找到咖啡铺老板娘,表明身份,提出要调取店内监控视频。
“老荀,老荀!”正看到张云彤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的时候,苏平忽然按了暂停键,指着袋子说:“你看。”
“怎么了?”荀牧有些纳闷,盯着袋子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张云彤没撒谎,孙伟添投的毒,跟张云彤给她的并不是同一个。”
“这也能看得出来?”荀牧有些惊愕。
苏平斜了他一眼,跟着把画面放大,又掏出自己手机,翻出张照片,递给他说:“你自己对比下,看有什么区别。”
“哎?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昨晚回到支队,我就去了趟物证科,把照片都拍下来了。”苏平撇嘴,说:“你自己先对比下吧。”
荀牧点点头,瞅了两眼。
很快,他眼睛便眯了起来:“是了,张云彤给孙伟添的密封袋,密封槽上的装饰横条是红色的,而孙伟添身上搜出来的这个,横条则是蓝色。”
“没错,张云彤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苏平摸着下巴说:“接下来,该查清楚孙伟添在见过张云彤后,都去了哪儿,见过哪些人才行。”
荀牧嗯一声,说:“正好小祁在医院……”
“得了,让他歇着吧。”苏平摆摆手,说:“叫松去……呃,差点给忘了,上午似乎还没人看过他,叫松顺便给他带碗粥吧。”
“你有这心,干嘛不自己叫。”荀牧翻个白眼:“一把年纪人了还这么傲娇。”
说着,他又抬起头,大声叫来老板娘,说:“你好,这份监控视频我们需要拷贝下,稍后我会让人补份取证通知书……”
“呃,你们随意,随意。”老板娘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又一脸好奇的问:“警官,能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刚跟你们坐一块那个女的,该不会是嫌疑犯吧?”
“抱歉,警情不能随意透露。”荀牧摇摇头,说:“至于那位女士,别瞎猜,她是清白的,我们只是请她提供些线索。”
第32章 锁定
中午十二点整,荀牧和苏平找了家快餐店,各自点了份砂锅饭,便迅速吃起来。
吃到一半,荀牧手机响了,见是松哥打来的,便立马接通,问道:“怎么样小松,线索问到了?”
“嗯。”松哥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据嫌疑人孙伟添交代,在与张云彤见面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培训班给两名外教上了节课。
接着,下午五点左右,他自称与大学时一女同学开了个钟点房,两人发生关系,随后他洗了澡,于晚上七点左右抵达亿达广场,跟第二君妍等人汇合吃饭。”
荀牧瞧了苏平一眼,放下筷子道:“也就是说,除了两名外教外,他在于张云彤碰面后,就只见过那个同学?”
“没错。”松哥回答:“事关幕后凶手,也关乎他自己,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撒谎才对。”
“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欣悦。”
“嗯?是她?”荀牧有些诧异,跟着又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她。”
“你们知道她?”
“刚听张云彤说起过,她是她们班的学委,没想到竟然也和孙伟添搞到了一块。”荀牧说道:“看样子,张云彤对自己同学、朋友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多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地下恋人关系呢,还是长期跑友。”
“呃,听孙伟添的意思,是跑友。”松哥说:“另外,杜欣悦还发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问过他那是什么,不过他没说,只说是个好东西,今晚要用。
另外,他洗澡的时候,隐约听到阵开门关门声,猜测杜欣悦可能出去了一趟。我想杜欣悦应该是猜到什么了,就是在那会儿,去取了氰化钠,把药物给换了。
而且下午期间孙伟添一共也就见过这么几个人,说起来只有她有条件更换药物。”
说到这,松哥顿了顿,才接着道:“昨晚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是杜欣悦搞的鬼,就没好意思跟我们说这事……不过,杜欣悦更第二君妍闹过矛盾吗?”
“闹过,而且矛盾还不小呢。”荀牧回一句,又说:“回头再跟你说这些吧,嗯,杜欣悦的住址、就业单位地址和电话什么的,都问到了吗?”
“孙伟添都给我了。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我还没打电话过去。住址的话,离张云彤供职的地方比较近,要不荀队你和苏队亲自去一趟?嗯,我带人去也成……”
“不用,我和老苏去吧。”荀牧回一句。
挂断电话,他将事情转述给苏平,便说:“赶紧吃吧,吃完咱俩去会会这个杜欣悦。我想,孙伟添口袋里的药物应该就是她换的无疑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但有点奇怪啊,她干嘛不只换掉里头的药,反而要连袋子一块更换?否则的话,袋子上还有张云彤的指纹,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没想到吧。”苏平不以为意,说:
“一来,她恐怕也不清楚这药是从哪儿来的,也没有陷害张云彤的意思,或许仅仅只是想对付第二君妍,可能还附带着想栽赃孙伟添以这家伙的尿性,估摸着也曾经威胁过杜欣悦;
二来,干这种事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她未必能注意到两个袋子的细微差别,加上她当时应该戴着手套,上边并没有自己的指纹,而孙伟添使用的时候肯定难免碰到袋子,将指纹沾染上去,按常理说,他这就跑不掉了;
第三嘛,别忘了,杜欣悦也是学化学的,不会不知道这玩意有剧毒,且能够通过皮肤吸收,而袋子那么小,带手套根本不好操作……
最后一点,直接连袋子加药片一块换了,直接了当,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吧?这算什么疑点?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emm。”荀牧干咳两声:“是我把她想的太聪明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动袋子,只更换里头的药片。”
“那是因为你具备丰富的侦查经验,连带着反侦查能力也就水涨船高了,寻常人哪有这心思。”苏平斜他一眼:“以己度人是大忌,你不该犯这种错才是。怎么,累了?”
“有点吧,昨晚就睡了俩小时。”荀牧摆摆手,端起碗飞快将剩下的饭吃完,跟着一抹嘴,说:“我吃饱……嗯,小松也把地址发我了,走吧。”
……
“你好,有人吗?”
单元房门口,荀牧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
“不在家……难道在上班?”他问道。
苏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去她公司瞧瞧,松应该一块发你了吧?”
“发了,挺远的,在市郊。”荀牧轻轻颔首:“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师范专业化学生,又是女孩,竟然进了化工厂,而不是去教书……”
“化工厂?”苏平啧一声:“那她想弄氰化钠倒是挺容易的。”
“十有**就她了。”荀牧扶额:“我现在就担心她跑了。另外,有点奇怪啊,化工厂那么远,按理说孙伟添洗个澡的功夫她不可能有条件跑个来回去拿药才对啊。”
“等抓住人就清楚了。”苏平说:“嗯,这样,你叫附近派出所同事过去问问,先确定人在不在,如果在,立马控制住等我们过去。”
“好。”
……
十五分钟后。
荀牧放下手机,脸色难看道:“果然跑了,她上月底就已经辞职,她同事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这么说来,她是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啊。”苏平咽下一罐红牛,又降下车窗,点上烟,说:“或许,她早有杀人动机,只是恰巧碰上了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机会,便果断把握住。”
“倒是挺让人头疼……”荀牧用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跟着又对苏平说道:“老苏,你立刻通知人与相关单位联络,查查杜欣悦的购票、出行记录。”
“好,那你呢?”
“我叫人去机场、高铁站、火车站之类的地方。”荀牧说:“如果她人还没跑出余桥,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