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挣扎
荀牧双唇轻抿,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阿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些许窘态,倒是让原本稍显压抑的氛围一下轻松了不少。
而他也算经历了颇多风雨,些许窘迫,倒也很快克服,便又再次开口,主动说道:“那两包二乙酰吗啡是我交给她的,让她去前边找交警上缴,并将我给供出来,好捣毁这个犯罪集团。”
顿了顿,他又别过头,双眼微眯,有些茫然:“但我没想到她会选择回去开车……这不合理,明明她只要步行往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有交警设下的酒驾检查点,而回去还得走两公里多。”
“噢?”荀牧皱眉沉思,几秒后,开口问道:“你当时把药给她的时候,是否带了手套?”
“没有。”阿木摇头说道:“我空手递给她的,在包装带上,我刻意留了不少指纹。”
“但我们在包装袋上只检测到了她的指纹。”荀牧说道,然后又补充说:“这里的‘她’指的是施恩申。”
阿木眉心也拧了起来:“也就是说我的指纹被抹掉了?”
荀牧颔首,接着又说道:“你也清楚,我们办案讲证据,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你将东西给的她,那么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最后很可能还是得算在她头上。”
松哥接过话,揉着太阳穴问:“所以,有其他补充证据吗?”
“监控。”想了想,阿木说道:“我非但没有避开监控,还在探头下边完成的交易。我将一个黑色公文包递给她,公文包里装的就是这两袋面。”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外那个公文包我用过很多次,而且咱们用的包装袋密封效果虽然不错,但外边应当也沾染有些许药物,很可能残留在了公文包内部,所以只要你们能找到那个包,就能确定两袋面来源于我。”
荀牧立刻摸出手机编辑信息,打算发给小高。
打了几个字后,他又问:“那个探头,属于什么性质的监控?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调查。”
“安防监控,位于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的十字路口。”阿木说道:“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
荀牧点头,继续编辑信息,然后发送出去。
随后他放下手机,接着问道:“为什么选择她?”
“我相信她。”阿木轻声说道:“同时也是给她个机会。她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在黑暗中沉沦。”
“这个理由,我们没法接受。”荀牧摇头:“你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相信她,更别说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头。”
阿木抿嘴。
荀牧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你应该很清楚,将东西交给她,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就以为着你很可能暴露在这个犯罪集团眼中,到时候不仅仅你药丸,你家人也很可能被连累。
更别说,面对我们你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论不愿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而且另一方面,将三公斤毒物交给她,不是给她机会,不是救赎,而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万一该集团没有被捣毁,她就将成为集团的眼中钉……怎么,难不成你想害死她吗?”
阿木看向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
很快,他又将眼睛睁开,重新低下头直视荀牧,说:“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拿着两袋毒物自首的,只是拗不过她,才把东西交给她。”
荀牧抬手,巴掌向上,手腕上抬手指下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并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又纠结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我和她算是不错的朋友——当然也仅限于朋友,至少在我这边是如此。
我一个结了婚,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哪会再看上别的姑娘?而且我们年龄差了整整十岁,代沟不小,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毛孩子。”
荀牧嘴唇动了动,想说这种事他不需要特地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这时阿木又说:“大概是三年前吧,还是通过的易安安,我和她认识了。或许是缘分,咱俩倒是意外的聊得来,后来易安安都调侃我俩,说我俩像是美女与野兽。
呵呵,那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性格也对我胃口,但除此之外真没啥太大的感觉,我就把她当妹妹,并不掺杂别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我爱的只有我老婆……
算了算了,总觉得越描越黑,这段跳过吧,总而言之我也只是纯粹的欣赏她而已。”
荀牧点头,说声相信他,然后示意他继续说。
阿木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极强,嘀咕道:“你强调自己相信我,咋反倒让我觉得你肯定不相信呢?”
“啧,”荀牧说:“你非要这么讲的话……不就跟你自己越描越黑一个道理吗?”
“所以你果然不相信我。”
荀牧翻了个白眼。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阿木咧嘴笑两声,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但很快又摇摇头,说:“算啦,言归正传。
我大概是在半年前发现她被人套路了吸独的。当时我很生气,问她怎么回事儿,她不肯说,我又去问了易安安,还是没有结果。
碍于我的身份,我不能把这事儿搞太大,免得引起怀疑,站在朋友的角度发泄发泄,这事儿就只能揭过了,甚至连这样都有风险,我们这帮家伙,按理说哪可能真的对某个人掏心掏肺呢?
所以,只能说很可惜,但我做不了别的更多的什么。卧底工作就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权衡、取舍,总有难以两全的时候。”
荀牧颔首。
但凡知道少许卧底的生存环境的人,都能理解阿木,哪怕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可真的易地而处,绝大多数人,也难以做出其他选择。
“之后,咱俩就有些疏远了,可我慢慢意识到,并不是疏远,而是她在调查我。”阿木又说:“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现她在调查我的那一刻,我第一反应竟然是灭口。”
松哥叹口气,又点了根烟。
他知道,这几年过去,阿木真的完全变了个人,内心的猛兽被释放出来之后已再难压制回去了。
阿木摊开五指,望着被铐在审讯桌上的双手,两颗眸子逐渐失焦,似乎走了神。
十几秒后,他才继续说道:“好在,我最终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而在此之后,我又有了解脱的感觉,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具体的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五味杂陈。”
松哥闷闷的嗯一声,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情绪有些低落。
阿木依旧走神中,目光呆滞,陷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快她找到我了,质问我是不是泛读……我当然没有承认,哪怕有了解脱的感觉,也不能认,认下了,可能我就不得不杀了她了。
哦对了,她还问过,当初下了药的那杯酒是不是我放的,呵呵,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而且她问这话,也是在怀疑当时的我是在贼喊捉贼吗?
但我却也没生气,因为我确实是个独贩子,做不到理直气壮的跟她装清白无辜,更何况我因为各种原因,她中毒的事儿最后我没继续追究,最后直接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很想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唯独,截止到那个时候还没伤害过她,因为我是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当然,那事儿没能继续往下查,很抱歉,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可……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说了这些话,跟承认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换了个说法,否认了她的猜想,告诉她我不是那样的人。
同时我心里也在纠结,是不是要将她给……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被抓就被抓吧,这任务,我着实做的十分心累了,反正只要不暴露我身份,我父母妻女就不会有风险。而我烂命一条,谁要就直接拿去。”
荀牧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
随后他脑子里过了一圈,却发现,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却不知怎么开口问起。
而阿木的讲述也就到此为止,不再继续向下说了。
终于,还是松哥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阿木回神,有些迷茫的看向松哥:“什么?”
“你刚说,你想拿着这两袋面儿去自首。”松哥闻着指头上残存的烟味,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因为证据已经将近收集完整了。”阿木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交警们忽然开始严打严查酒驾、醉驾,这其实就是在布控,在撒网,并随时准备收网行动。”
顿了顿,他接着说:“而选择自首,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失去希望了,我不想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所以与其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倒不如就以韩坤生的名义自首——以我的罪责,没可能活,哪怕是自首,哪怕立了功。”
“那你爸妈呢?你老婆女儿呢?”松哥问道。
前半句话,他声音有点高,似乎情绪挺激动,但到了后半句话便立刻重新压制了下来。
“他们……”阿木张了张嘴,然后长叹口气:“八年前,他们就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许已经习惯了我‘死去’的日子,回去,可能反倒会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那也只是暂时的,相比于死去的英雄,他们恐怕更想要的是与活生生的你一块生活。”荀牧说道。
“可我没敢打听他们的消息,没敢了解他们的近况。”阿木闭上眼,说:“我不知道我父母是否还建在,不知道我老婆是不是再嫁了……如果她已经改嫁,我忽然回去,对她而言岂不是莫大的伤害?”
“你父母还在,身子骨硬朗,挺坚强的。”荀牧轻声说道:“至于你妻子女儿,刚说过了,你老婆并未再嫁,一直抚养着你女儿,赡养着你父母,温柔贤惠……你娶了个好老婆。”
“傻啊……”阿木眼眶红了:“八年……何必呢?”
“我们这些兄弟,和嫂子聊过。”松哥说:“嫂子是孤儿,打小孤苦伶仃的,靠着勤工俭学一步步上了大学,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你父母对她也照顾,对她而言,她是真的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阿木默然。
松哥又继续说道:“你父母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在你死后,他们也将你老婆视作为自己女儿,而非是儿媳了。”
“可……”阿木脸色瞧上去有些迷茫,说道:“哪怕我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我犯的那些事儿,也同样不可饶恕,既如此,又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松哥皱眉。
但他刚张口,就要反驳,便被荀牧用胳膊肘撞了撞,于是他即将吐出嘴的话,又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们都清楚阿木说的并没有错,阿木……确实说得上罪大恶极,算得上罪无可赦。
他确实有苦衷,但不管什么样的苦衷,多么伟光正的理由,也不能作为伤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否则对那些受害人而言太不公平。
虽然说这本就是个巨大的矛盾,情况类似于著名的“电车难题”,或者“电车悖论”。
当然这并不像电车难题那么典型、极端,他可做出的选择比电车难题要丰富的多,理论上也确实存在两全其美的可能,但是,能做到他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在卧底之初,阿木就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有这种时候,但他却义无反顾的扎进这摊淤泥当中,沉沦于罪恶之间……
这本身就足够伟大。
可这救不了他。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尊重阿木的选择,才最为恰当,最有人情味。
甚至对于阿木的家人来说也是如此,让他们得知阿木没死,紧跟着又通知他们,英雄阿木因为没得选,最终可能大概率会获死刑……
这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
但……
荀牧本身也有些迷茫,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如果是老苏,他会怎么选?”荀牧不由暗暗想到。
但很快,他脑海回忆画卷展开,他仿佛看见苏平站在对面,轻声说:“他们拥有知情权。”
第232章 论迹
荀牧清楚,这就是苏平的意见,也是他一向的做法。
可一向尊重苏平选择的他,这会儿却有些迟疑。
站在阿木的家属的角度考虑,他们可能也并不想知道这样残酷的消息吧?除非阿木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也不对。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荀牧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
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再次问道:“你刚刚说,到收网的时候了。是说,证据什么的,都已经收集全了吗?”
“当然没有。”他摇摇头:“当卧底的,哪有真把目标团伙掀个底朝天的道理,怎么可能把证据都收集全?
不过……核心证据倒是掌握了,足以把这些人都逮起来拘留,接下来再慢慢查就是。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只要抓住人,别的问题都不大。”
“倒也是。”荀牧颔首,接着又皱眉说道:“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将东西交给施恩申。”
“我说过,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阿木轻叹口气,说道。
“那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荀牧追问。
阿木表情纠结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向她坦白一件事儿。”
“什么事?”荀牧继续追问。
“我骗了她。”阿木轻叹:“自首了,我就没有‘以后’了,所以我想向她坦白一些事,而且……我也是人,有着倾诉欲,在那个时候,除了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倾诉,她是最好的选择。”
松哥皱眉问道:“你就不怕她报警吗?”
“报警?”阿木笑了:“那不是更好更直接吗?”
“……”松哥无言以对。
“所以我约了她出来,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阿木说道:“我告诉她,我不是独贩,我是卧底。她很惊讶,但似乎又很欣慰,隐约似乎又在她的意料当中……”
荀牧抿抿嘴,说:“她表情还挺丰富。”
“是啊。”阿木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脑补。”
“这不是重点啊喂,”松哥说:“关键是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也没说多少,我只告诉她我任务完成了,但这些年我依旧犯了不少罪,就算事出有因上边也饶不了我,注定要死的,这或许是我跟她见的最后一面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想再瞒着她,所以跟她说了不少事,但依旧有所保留,比如我具体做了什么事儿,卧底之前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些我都没和她说。”
荀牧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继续说道:“听完,她问我是不是要去‘自首’,我没有回答,但她却直接猜到了。呵,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还有这敏锐到可怕的直觉,得知了这么多线索的情况下,想瞒她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二乙酰吗啡为什么会在她手中?”荀牧问道。
“她主动提的。”阿木低下头说:“她猜出我要自首,也猜出我手上有证据,甚至能猜到这份证据应该是毒物……她就提出,把这份毒物交给她,她拿去交给你们。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她说,她也吸独了,她需要立个大功,来摒除这事儿对她的恶劣影响,我寻思着也有道理……”
“呵呵。”荀牧没忍住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点理由,你就把如此重要的二乙酰吗啡交给她了?万一她带着毒物跑了怎么办?”
“她跑不了。”阿木摇头道:“我说过了,上头已经完成了布控,没有嫌疑人能离开余桥范围。”
“但她在此之前并不是嫌疑人。”荀牧淡淡的说道。
阿木又不说话了。
于是荀牧自顾自的接着说:“也别说什么你相信她,你看过的人性丑恶恐怕比我还多,现在的你连自己的父母老婆女儿都不信,你能相信她?
不可能的,相反,你第一反应,恐怕是她在打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主意才对,毕竟两大袋三公斤,价格不菲了。”
阿木继续沉默。
“为了这玩意儿,很多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况还足足有三公斤,而且她也是同样染了瘾。”荀牧继续语无波澜的说:
“别说你这样机警的人了,就算是见习警,也该担心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给她,会否是肉包子打狗。
至于什么她需要立功……更是无稽之谈,你应该很清楚,嗑药本身仅仅只是违反治安管理法罢了,只要她主动去戒毒所,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她立哪门子的功?又何必去争取立功?
但偏偏你就把东西给了她,说实话,我想不通。”
“她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
“我可能已经被团伙盯上了,这三公斤药未必能稳妥的交给你们,而她不一样,她只是个被套路的人罢了,团伙里没有人会关注她,盯着她,把东西交给她更安全,能保证送到你们手里。”
荀牧挑眉:“如果你是我,这番话,你信吗?”
阿木再次沉默。
“如果你已经被盯上了,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你印象中的他们那帮家伙的凶恶程度——在你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卧底的前提下——你应该清楚你甚至没法活着见到施恩申。”
荀牧手肘抵着桌面,小臂竖起,十指交叉叠在下巴处,盯着阿木说:“同时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你真的被人盯着,东西交给施恩申后,他们肯定会确认公文包里的是什么,施恩申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唉。”阿木长叹口气,闭上眼睛。
荀牧这个动作相当“反派”,还挺有压迫性的,不过……
显然这对阿木没什么作用。
见状,荀牧摇摇头,站起身,说道:“算了,我尊重你,不想对你刨根问底,这些事你不愿意说的话……就暂时先这样吧,我安排人带你下去休息。”
阿木没回话,荀牧便拍拍松哥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块离开。
“等等!”阿木忽然喊住他们。
荀牧回头看向他,就见他咬着下唇,脸色纠结,就知他内心十分挣扎。
“好吧,我承认了,我有私心,我不想死……”阿木说道:“我和上头有交易,该团伙被捣毁之后,他们放我离开。”
“这话你信?”荀牧皱眉。
“不信,但它就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阿木痛苦的说道:“所以当施恩申提出这事的时候,我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个想法,或许我可以把东西交给她,然后自己争取时间离开余桥,躲得远远地。”
“但你没跑。”荀牧说道。
“在犹豫,在挣扎。”阿木松开拳头,疲惫的说:“最终还是没能迈过那道坎,所以,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们来。”
“明白了。”荀牧颔首,随后径直离开审讯室。
松哥多留了一会儿,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取出一根,点上,剩下的连带着打火机都统统交给了阿木。
“谢谢。”阿木回道,然后用颤抖的手取出一根烟,低头用嘴唇夹住,点火。
这个角度点烟其实相当难受,火焰灼烧着眼珠子,烟雾也直往他眼睛里头钻,不一会儿他目眶中就蓄满了眼泪,然后顺着面颊落下来。
他抬头,吐口烟雾,尔后仰面看着天花板,鼻子用力一吸,仿佛想将眼泪给吸回去。
接着他又看向松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其实……”松哥说道:“这些年你犯的事儿也算情有可原,以你的卧底身份,外加当真去‘自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免死。”
“哪有那么多说不定呢。”阿木淡淡的说道:“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说的。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自己也掌控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忽然就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了,能怎么办?”
“倒也是。”松哥点点头,随后转过身,边走边说:“我也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有需要就通知我。”
“嗯。”阿木闷闷的应一句,随后目光落在香烟上,盯着那一点灼热的红光,眸子很快就再次失去焦距,再次出神起来。
直到有民警进来给他解开手铐,他才回过神,直到自己该回留置室了。
楼外。
荀牧趴在楼道尽头的窗户口抽烟,松哥见了立刻加快角度跑上去,随后趴在他边上的窗框上,弯着腰撅着屁股问道:“苏队?”
“干嘛?”荀牧侧过脸瞧了他两眼,想了想又说:“对了,你跟他曾经是搭档,这关系太过亲密,接下来关于他的事儿你得回避。”
松哥张了张嘴,随后轻轻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那你讲讲吧,想说什么?”荀牧反问一句,随后笑道:“很少看你这副纠结、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倒是小祁经常摆出这副表情来……怎么,你要说的事儿,和你那位搭档有关么?”
“说有也有,”松哥揉揉眉心,说:“只是觉得有点矛盾。他不是说自己不怕死,只怕身败名裂,玷污了黄涵木的英雄名号么?那他又为什么……想跑路呢?”
“因为……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不想活啊。”荀牧吐口烟雾说:“他有着十分强烈的求生欲,他不想让自己彻底搭进去,他在寻求生路。
但最终,他并没有被求生欲给打败,因为一系列很复杂的原因,他在做出错误的选择后,却没有逃走,而是乖乖的留在家里等我们。
至于之后的表现,不过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尽力保全自己过去的荣誉罢了,说起来,就是他个人的选择。
荣誉与生,他愿意选择生;但如果没得选,他自然想竭尽全力维护过往的尊严,保有曾经的荣耀。”
松哥一言不发,继续揉着眉心。
荀牧也收回目光,抬头看着星空,平静的说道:“这些道理,你应该都能很轻松的想到才对,别让过往的交情影响到你自己的判断。”
“哪有那么容易。”松哥摇头:“否则上头也不必特地将回避制度写进相关规章里了。”
“确实很难。”荀牧点点头。
“而且……”松哥又说:“他最终毕竟没走,留下了,留在了家里头等我们上门。”
“你想说什么?”荀牧问道。
“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松哥开口。
荀牧若有所思。
……
一个钟后,武警医院。
苏平依旧在那猜荀牧究竟是什么意思,打算让他做什么。
他有点头秃,因为真的猜不到……
正这时他手机响起,是荀牧打来的电话。迟疑几秒后,他便接通电话,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随后他眉心迅速拧了起来,表情也有些凝重。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挂断电话,长叹口气。
将刚点上不久的烟抽完,将烟头碾灭在灭烟盆上,他转身离开了吸烟区,走回到施恩申的病房外。
此时她仍旧在于律师交谈着——律师问的很细,所以询问时间相当长,但这会儿也接近尾声了。
想了想,苏平便走进了病房。
祁渊看向他,眨眨眼,用眼神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走这么久。
苏平却一翻白眼:“边去边去,你个大男人对我抛媚眼放电,恶心不恶心啊?”
祁渊:???
他刚想开口解释,苏平却又抬手,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又指了指施恩申。
祁渊:("▼皿▼)?╰ひ╯
苏平忽然打了个寒颤,隐约感觉到了股杀气,不由本能的夹了夹腿。
同时……
看到苏平进来,律师本能的加快了点儿进度。于是三分钟后,她便点点头对施恩申说今天先到这儿,然后挪到隔壁病床去整理材料。
见状,苏平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看向施恩申,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有点累。”施恩申抬头看向他,接着问道:“苏警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苏平应一声,但又顿了几秒,才问道:“我这里得到一条消息,需要你分辨分辨——说不定,还能帮助你找回断片的记忆。”
“噢?”施恩申看上去似乎有些好奇。
“认识韩坤生吗?”
第233章 现实
听到这个名字,施恩申身子微僵,表情也不自然了许多。
“想起什么了吗?”苏平问道。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接着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抬头问道:“是他给我的电话?”
苏平点头。
“那两袋二乙酰吗啡也是他给我的?”施恩申再次问道。
“对。”苏平再次颔首。
“不可能。”施恩申激动的说道:“怎么会是他?不可能,谁都可能陷害我,唯独……”
说到这,她愣了愣,又自嘲的笑笑:“呵呵,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又凭什么不能陷害我呢……”
苏平捏捏下巴。
“果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几秒后,苏平又轻轻摇头。
而这时,施恩申的父母却显得很是兴奋。
施母跑过来激动的问道:“警官,真的吗?陷害我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她老公则相对更冷静一些,很快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施恩申,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毕竟刚刚施恩申的话,里头隐藏的信息量可不小——她似乎对那个陷害她的人产生了某种感情?
苏平犹豫了片刻,斟酌了下措辞,想了想,摇头说:“严格来说,不能叫陷害。”
“不是陷害是什么?”施母更加激动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她老公就走了上来,伸手握住她手腕,对她摇摇头,然后道:“先听听警官怎么说吧。”
“这……”施母张了张嘴,然后用力点头:“好,行,警官你请说。”
与此同时,那名律师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笔记,看向苏平。
而施恩申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蹙眉,过了片刻,便抬头问道:“警官,真的是他吗?”
于是苏平便看向她,暂且将施母的问题放下,就施恩申的问题说道:“有监控。因为他给出了具体的位置与时间,所以我们的同事很快查查到了你们见面时的监控视频。”
施恩申脑袋微微一歪,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应该是给我打了电话吧?那,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手机?我想看看是不是他给我打的电话……”
“不用看了,实名认证是假的,你也没存他的号码,那个号码应该是他专门用于这类事情的。”苏平说道。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她才再次开口问道:“然后呢?”
中途,施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几次想插话,最后却又强行忍住,什么都没提,只不断的变换着站姿,显得非常焦躁的模样。
苏平瞥了施母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回答说:
“他给了你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你接过包,和他聊了几句,转身离开,兜了个小圈,步行回到了先前聚会的酒吧外。可惜这儿是监控盲点,你具体做了什么,就不清楚了,总之你待了有将近十分钟,才驱车离开。”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说:“我们在酒吧外垃圾桶里找到了那个公文包,做了简单的测试,里边确实有少量药物残留,且公文包的金属铭牌上,也提取到了韩坤生的指纹。
除此之外,公文包里还塞了许多湿纸巾,上边也沾染有少量的药物粉末。另外还发现了湿纸巾的包装袋,上边有你的指纹。
初步调查结果是,你用这些湿纸巾将两个密封袋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一遍,擦除了韩坤生留在上边的指纹,然后你将湿纸巾与公文包一并丢弃,带着两袋药物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你……”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她看向施恩申,难以置信的问道:“恩申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施恩申脸色微微发白。
不一会儿后,她抬起双手抱着脑袋,又好几秒,她才接着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点记忆都没有。”
施父只觉得一阵头大,心中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然,施恩申话锋一转:“但如果是他的话……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我也觉得,如果他真的求我,以我那时候的状态,可能真的会答应帮他。”
听到这话,施母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都软了,踉跄着退后两步。
她老公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让她在病床上坐下,然后看向施恩申。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两句时,苏平便再次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你绝不会同意他的这种要求?”
“绝对不会。”施恩申摇头说:“我没昏头到那种程度。
如果喝醉了,在酒精和独品的双重作用下,被他一引导,我说不定真的脑子一热之后就真同意了。但在清醒状态下……呵呵,真不可能的。别说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了,他管我借两万块钱我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祁渊忍不住接话:“你还挺现实。”
“出了社会,摸爬打滚几年后,难免都会变得现实的吧。”施恩申回了他一句,然后又说道:“更何况,我从高中时起相对来说就比较现实了。”
这时施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知道。”施恩申挺干脆的,直接摇头。
或许先前几次沉默,她就想了许多事儿,即使有些事并没有想明白,但很多问题,她已经可以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了。
“不知道?”施父皱眉。
“爸,你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说不准。”她摇头说:
“只是觉得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很有味道,很吸引我,而且看着他身上的伤疤,有些佝偻的腰背,以及故作坚强的姿态,又隐隐约约有点心疼……”
“这就是喜欢啊傻女儿。”施父轻叹口气。
祁渊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拦下施恩申时的一幕幕。
记得当时施恩申问他,用酒精处理伤口算不算酒驾,而他的回答是不算,然后询问施恩申伤到了哪儿。
一番波折后,施恩申回答“伤了心”。
现在回想,这三个字或许并不完全是抖机灵?
她和韩坤生见面都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从韩坤生手上拿走药物,还顺便清理了指纹?她说的伤心指的又是什么?
祁渊忍不住看向苏平,他知道苏平肯定掌握的信息要比自己多处许多,但现在也顾不得问。
而施恩申却说:“就是这样了,懵懵懂懂的好感,或许会让人昏头,对我来说也难免让我做点冲动事,影响我的判断,但也仅此而已了,要我帮他运送毒物,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当时你是不清醒的对吗?”施母问道,随后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苏平激动的问道:“警官,她当时是不清醒的,那种情况下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平打断她说:“但抱歉,醉酒犯罪人与非醉酒犯罪人所应负的刑事责任是同等的,毒后犯罪更不用说了。
所以,喝醉酒与用过毒物后的犯罪行为,并不能从轻处罚。某些特定情况下甚至可能会被判的更重一些。”
施母脸色微白,但她还没死心,又看向律师。
律师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方面,苏警官说的没错。”
“那,”她还是不死心,又问:“为什么精神病犯罪就……”
“精神病是否犯病,不受他本人控制,与他个人意志与动机等统统都没有关系。”苏平缓缓说道:“所以精神病人又按照疾病程度,可分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三个档次。
但喝酒与吸独不一样,这两种行为是能受到控制的,更何况关于饮酒误事与吸独违法的宣传铺天盖地,行为人应当知晓自己饮酒、吸独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又具备什么样的风险。所以不论做了什么,一切后果都要自负。”
施父拍了拍他老婆的手背。
这时,苏平又看向施恩申,说:“不过,你的行为,未必构成犯罪。”
几人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过去。
“抱歉,这事儿你虽然有知情权,但我不能在现在告诉你。”苏平摇头说道:“事关机密,只能回头再单独与你说。
而且,你最好还是尽力回忆下那个时间段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你可能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
“这不是我想回忆就能回忆起来的。”施恩申叹道:“警官,你一定也试过喝酒喝断片那种感觉吧?断片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弄回来?”
“抱歉,没试过。”苏平摇摇头:“我很少喝酒,更别说喝醉,断片更是一次都没。”
施恩申难以置信:“你就没有碰到过那种,不得不喝来多少喝多少的场面吗?”
“没有。”苏平摇头:“二十多将近三十年前,退伍的时候,那次喝的倒是凶,不过我是班长,得照顾着他们,所以留了几分理智,喝的还算克制,最终虽然醉了,但没断片。
结婚那次,有伴郎挡酒,我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女儿满月酒上,我还得要照顾老婆孩子,喝的也不多。女儿考上大学那次,我公干,没能回去。想了想,人生也就这几次机会有最大的可能喝醉吧?”
“你就没有应酬过?”
“有,但我喝差不多了就停下,人还能打我不成?”
施恩申:……
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话:“真羡慕你们体制内的人,只要放弃继续往上爬,就成了无敌的存在,想多任性有多任性。”
耸耸肩,苏平没继续接话。
几秒钟过后,他看了看时间,问道:“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就先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睡一觉,睡着了恢复的相对会更快些。”
“不继续问我关于韩坤生的事情了?”
“不问了,天亮再说吧。”苏平摆摆手。
“所以……”施恩申撇撇嘴:“你们果然抓到他了是吧?”
“显而易见。”苏平语无波澜。
“他供出我了?”
苏平斟酌了片刻,又说:“不能叫供吧,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理解为他在为你开脱,替你洗去身上的罪责。”
施恩申再次陷入沉思。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脸也不像先前那样崩的那么紧了。
很显然,虽然嘴比较硬,说的十分理智的样子,但她实际上还是相当重视韩坤生的。
所以通过苏平的信息,得知韩坤生同样也在乎她,而没有出卖她后,她心情自然也偷税了起来。
“休息吧,我一早再过来。”苏平再次说道,然后看向宁雨珂。
宁雨珂立刻说:“苏队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苏平颔首,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与律师。
他们倒也直觉,纷纷起身离开病房。
于是苏平又拉上祁渊,也走出病房门。
“你们……有事?”见施恩申父母还站在门口,苏平不由挑眉问道。
施父笑笑,搓了搓手,然后说:“警官,那个……我……”
“有话直说。”苏平道。
“我们能不能在病房里陪着恩申?”施父说道:“她……”
“抱歉不能。”苏平直接打断,也不给原因,说:“你们可以在附近找个宾馆或者酒店落脚,反正都一个意思。”
“这……”施父张了张嘴。
“那个,施先生,”祁渊说道:“施恩申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哪有让嫌疑人家属陪着嫌疑人过夜的道理?”
“她这会儿不还没被拘留嘛,再说了医院又不是拘留所,通融通融嘛。”施母笑眯眯的说道,同时隐晦的取出一个红包塞进祁渊的手里。
祁渊皱眉,说道:“女士,请自重,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
苏平冷笑两声:“谁说还没拘留的?忘了吗?拘留通知书我已经让人打下来了。另外小祁说的对,女士,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请你于明天上午前往刑侦支队接受调查。”
施母:???
她老公的表情也僵了下来:“警官你们认真的?”
“不然还能跟你开玩笑吗?”苏平双手环胸:“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好歹也是中产精英,竟然也会干这种蠢事?”
第234章 揣摩
没过多搭理这对夫妇,苏平领着祁渊离开了武警医院,并示意他将执法记录仪关了。
祁渊没忍住,问道:“话说苏队,你刚刚说要传唤他们俩去支队……认真的?”
“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平淡的说道:“别忘了咱们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公然行贿可是大忌,不立刻严肃处理,回头搞不好督查就找咱俩喝茶,这种玩笑能开?”
祁渊挠挠头。
苏平说道:“传唤是肯定要传唤的,至于具体是批评教育,还是别的什么惩罚,就看他们自己了,还要作死的话那谁也救不了。”
祁渊哦了一声。
随后苏平左右瞅瞅,抬手一指:“去那大排档吃点东西?”
“我不饿。”
“我饿了。”苏平耸肩:“你看我吃呗。”
“那我也吃点吧。”祁渊抿抿嘴。
他意识到苏平可能想和他说点事儿,否则这大晚上的没必要硬拉他去大排档吃东西,按往常的做法该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下才对。
很快走到大排档里,苏平点了一盅虾粥。
祁渊轻轻一笑,说:“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入职后碰到的第一桩命案,记得苏队你也是请到大排档吃虾粥。”
“有印象。”苏平点头说道:“那案子我记忆听深刻的,死的是你高中同学吧,分明当天中午就死了,偏偏晚上还跟你语音开黑打游戏。”
“当时真把我吓够呛。”祁渊摇摇头:“怪可惜的,好好的人,说没也就没了。”
“说实话当时我对你第一印象蛮差。”苏平翻了个白眼:“不过好在你解释的及时,否则的话,就算你是祁老的孙砸,我也得给你打回去,哪个单位爱接受爱拍马屁就把你给塞哪儿去。”
祁渊扶额:“总感觉你在骂人。”
“你没感觉错,拐弯抹角的骂你呢。”
祁渊:???
一会儿后苏平又说:“不过说起来,我感觉你这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
祁渊眼前一亮:“苏队你是说我很有人格魅力吗?”
“呸。”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你扫把星。”
祁渊:???
“就挺玄乎的。”苏平说道:“首先你肯定有柯南体质,这实锤了。”
“……”祁渊扶额。
苏平又说:“其次……跟你走得近的风险也贼大。你高中同学,你堂哥,各种。”
祁渊:(╯‵□′)╯︵┻━┻
他说:“苏队你这就人身攻击了啊。再说了,你还信这个?”
苏平耸耸肩:“不信,说着玩玩。况且一次两次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你高中同学,你堂哥,我印象里也就这两次而已吧。”
“所以苏队你喊我过来看你吃饭,就是为了扎我心么?”祁渊再次扶额。
“等会慢慢说。”苏平摇头。
不一会儿后,他点的砂锅虾粥端上来了,当即便舀了一勺进碗里,又舀一调羹凑到嘴边吹吹,然后翻个白眼:
“剩饭加水熬的粥,米香味都跑光了,味同嚼蜡口感还不咋滴,虾也不新鲜,虾线还不挑,要不是开在医院门口铁定得破产。”
祁渊低头瞧了眼,赞同道:“看着就没啥胃口,还不如我自己熬的。”
“你还会熬粥?”苏平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下次去你家尝尝。”
“呃……”祁渊说:“其实不会,就一杯米整锅水然后用电饭煲的煮粥功能煮它一个小时就好了,有时整白粥有时整肉粥,配上咸菜榨菜萝卜干啥的吃饱肚子就成。”
“哦,那算了。”苏平嫌弃的撇撇嘴,然后又喝了口粥,才放下调羹,随后目光左右流转游弋一圈,便压低声音说道:“看你啥事儿都不知道,一脸懵逼云里雾里,怪可怜的,我系统的跟你说说吧。”
祁渊点点头。
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了掀桌的冲动。
然后苏平没理他,只详细的将事情给他讲过了一遍。
这些事情比较繁琐,说完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见祁渊坐在那儿沉思,苏平就起身去把账给结了,同时把只吃了两口的虾粥打包。
虽然很难吃,寡淡无味,但他也不想浪费。正好也基本没加多少盐,带回去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吃也不错。
对流浪猫狗而言,能吃顿干净的食物,且吃到饱,其实就很难得了,什么少油少盐,或者喂合适靠谱的猫粮狗粮之类的,多少都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打包完,苏平拍了拍祁渊肩膀,示意他走了,随后便回到武警医院的停车场,双双上车离开。
车子启动后不久,苏平便问道:“我送你回去睡觉?”
“不了,我回支队睡吧。”祁渊说:“不然明儿一早又要跑到支队去,还怪麻烦的。”
“也是。”苏平很理解他,点头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苏队你要回家?”
“不回,去小区里把虾粥放下喂喂流浪猫狗,再把早先准备好的送我老婆的礼物放在餐桌上,就回支队歇息。”苏平说道:“不然大晚上的回床上躺着怕吵醒她。”
“礼物?”祁渊微微错愕。
“嗯啊。”苏平说:“都是精心准备的,每当有大案要案,可能几天不能回家的时候,都会抽空给一份。嫁给我这些年让她受苦了,这一点点心意,希望能让她好受点。”
“苏队看着大大咧咧,还粗糙的不行,但实际上是很细心啊。”祁渊面露微笑,说道:“能嫁给苏队你,应该很幸福吧。”
“幸福个鬼,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苏平轻声说。
祁渊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哪有什么对错啊。”苏平笑道:“感情的事哪分那么清楚,斤斤计较的不累吗?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彼此留着足够的缓冲地,不好么?”
“挺好的。”祁渊说道:“但理是这么个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行了。”苏平摆摆手说道:“你个母胎单身狗,装什么感情专家?”
祁渊:……
“苏队不带你这么感情攻击的。”祁渊嘟哝道:“你今天又怎么了?老扎我心。”
“老荀扎我心了,我不痛快,想转移给你。”苏平淡淡的说道。
祁渊:???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过……
“荀队竟然会扎你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哄着的么?”
“他扎我心的时候多了!”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然后缓缓转过脖子,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祁渊,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手心?”
祁渊咽了口唾沫,忽然感受到浓烈的杀气。
他感觉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尼玛,今晚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苏平抬起左手,肘杵在方向盘上,握拳撑腮,压迫性十足的盯着祁渊,双眼目光宛若利剑,在祁渊身上刮来刮去。
片刻后,他眉头一皱,松开了手,又掏出手机刷了起来,时不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渊眨眨眼,又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更方了。
苏队这不会是坏掉了吧?
不过苏队为什么说被荀队给扎心了?
他如是想到,然后迅速将苏平刚刚在大排档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给仔仔细细的过了遍。
苏平说的其实相当详细、系统,基本上把什么都告诉祁渊了。
所以他很快就通过“关键词检索”抽取到了相关信息——荀牧对苏平隐瞒今晚的行动,并且压下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人马,不让他们出警。
再根据苏平的表现以及种种迹象,祁渊又很快猜到,荀牧并非是不让重案大队出动,而是打算将这部分人交给苏平去指挥——苏平同时还是重案大队的队长,这部分人马指挥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所以所谓的扎心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做好了相应的布置,也需要苏平配合一波——而且这配合应该也只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配合不上也没关系的那种,以免影响到大局……
而偏偏苏平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失去了与荀牧的默契。
“那么,以苏队的性子,荀队玩这么一出他肯定是要找借口让荀队请他吃顿猪肚鸡火锅的;结果荀队反将一军,打出了默契牌,这一下反倒轮到苏队不占理了,搞不好还得反过来请荀队吃火锅……”
祁渊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并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贴近了真相。
这时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浑身汗毛根根直立,不由缓缓抬头看向驾驶室的位置。
就见苏平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就你能,什么都猜得到!猜到就猜到了,说出来干嘛?”
“我说出来了?”祁渊毛骨悚然。
苏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你打断了老子的思路!”
“等一下,卧槽苏队你听我狡辩。”祁渊赶紧说道:“我有个想法!”
“说!”
祁渊赶紧快速组织语言,抢在苏平不耐烦之前立马说道:“荀队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个靠谱的大家长似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儿戏的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玩笑,玩什么默契挑战……”
“你的意思是我不靠谱咯?”
“呃……”祁渊缩了缩脖子:“苏队你开什么玩笑,众所周知,整个队伍里就你最能给人安全感了。”
苏平点点头:“继续。”
“所以我觉得苏队你恐怕大概率是钻牛角尖了。”祁渊说道。
苏平沉思片刻,然后摇头:“不会。”
“嗯?”
“你刚刚也说了,我的配合只能算锦上添花,有没有不影响。”苏平说:“所以……”
“但如果只是锦上添花的话,不该把最精英的重案大队晾着。”祁渊抢白说道:“由此可证,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线索就不会隐藏的太深,以免……”
“那也有别的可能。”苏平淡淡的说道:“比如到时候他直接通知重案大队的兄弟出动,又或者他已经分别把各阶段的行动目标与具体计划告诉了几个兄弟,让他们到点的时候出动。”
“呃,这倒是很有可能……”祁渊扶额说:“那苏队你该怎么办?”
“我试过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留下来的这股力量有什么用。”苏平抬头叹了口气,说:
“可惜失败了。如今犯罪团伙近乎被完全捣毁,核心犯罪分子一个不落统统落网,审讯工作也在同步展开进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是留给咱们重案大队去干的。”
“但一定有。”祁渊说:“否则把他们喊回支队执勤,最后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只为了将苏队你一军的话……即使是重案大队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恐怕多少都会有怨言。”
“是啊,就这个理。”苏平说:“所以才奇了怪了,我一点都想不到。要不干脆就算了吧,大不了认输,回头请他吃火锅就是。妈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完全输给他,真特么不甘心。”
祁渊抬手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儿的话,是不是回去说的好?”
苏平啧一声,点头,重新打火起车,往支队方向开去,打算先把祁渊送回支队去休息。
而祁渊见状,稍松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缓了下来。
只能说,歪楼**好,幸亏转移了苏平的注意力,否则刚刚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搪塞过去。
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正当这时,苏平忽然又说:“差点忘了问,你刚刚说,什么手心?”
祁渊顿时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果然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忽然苏平的手机响起。
祁渊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苏队你看,松哥打过来的电话,你接不接?”
“呵,这个老荀,连电话都不敢给我打了吗?真心虚啊!”苏平冷笑了两声,然后直接接通电话,问道:“啥事儿?说!”
“苏队,有发现!”松哥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还记得那个变性杀人后又求死的沈温玲么?”
第235章 套路
苏平果然来了注意力:“嗯?那憨批跟这团伙也有关系?”
从警多年,苏平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吃瘪的次数并不多,沈温玲绝对能算一个。
她用自己的命,把刑侦支队几大精英的脸都给抽了一遍,为本案留下了诸多遗憾与疑点。
原以为随着此案终结,这些疑点可能都得被尘封,没了解开的可能,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又跳出了个新的线索出来。
祁渊也竖起了耳朵,同时翻开自己的本子,捏起笔随时准备做笔记。
“是的。”松哥的声音再次传出,说道:“团伙里有一名咱们的卧底,名叫郑德康,他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沈温玲曾经拜托他帮忙搞假身份证,而且他也同意了。”
“噢?”苏平挑眉:“这套路有点熟悉……”
“跟平宽县那次行动差不多性质。”松哥说道:
“他本身就懂技术,而且还算不赖,再加上本身会搞假证的大多也不干净,算是个设套抓人的法子,而同时他所卧底的团伙又不时需要他这技术,他帮办假证也可以减轻自己的嫌疑……
种种原因共同作用吧,他就一直在兼职‘办证’,但同时每一张证他都会记录下来,按时上报给他的上线,由他上线联络刑侦的兄弟知悉留意。
而这沈温玲,就是其中之一了。不过因为沈温玲前后始终都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为免暴露郑德康,就对她只关注不抓捕。”
“既然关注了,为什么后边会出那些事儿。”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们调查了这个人许久,也没能查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直到现在才爆出来。”
“因为她后续又整过容,找别人办过证。”松哥说:“那人并没有被当地公安同事掌握,所以并不知道沈温玲再之后的证件套的是谁的。”
随后松哥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这次能挖出沈温玲,也是因为当时沈温玲刚变性,女性特征,尤其是一些神态动作尚未完全抹除掉,看着有些娘娘腔,他印象比较深刻。
而沈温玲的案子又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于是乎就将这条线索也提供给了我们。”
“他和沈温玲聊过么?”苏平问道。
“聊过,”松哥说:“当时沈温玲还比较‘稚嫩’,被他套出了不少话,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效信息……不过实际上意义都不是很大了。”
“我想知道,她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苏平再次开口:“究竟是什么让她恨吴慧文与吴庆国父女俩,以至于要以火炭残杀吴慧文,同时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
“其实原因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简单。”松哥说道:“是那位拾荒老人。”
祁渊捏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那位老人的死,竟然跟吴庆国父女有关?那位老人不是得狂犬病去世的吗?”
“是啊,没错。但他怎么得狂犬病的呢?”苏平淡淡的回一句,随后又抬起手机,将手机底部稍稍托高了些许,凑到嘴边继续说道:“所以那条狗与吴庆国父女有关,是吧?”
“没有错。”松哥说道:“郑德康和沈温玲也聊过这事儿,沈温玲对郑德康并不戒备,和他说了这事儿。”
“怎么讲?”
“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吧。”松哥开口道:“如果说吴庆国这种人是死有余辜的话,那么吴慧文就真的怪冤枉的。客观上来说,她压根没做错什么。”
“别整乱七八糟没意义的铺垫,直接讲起因经过结果。”苏平撇撇嘴说:“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今儿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哦。”松哥应一声,然后说:“那我就简单讲吧。简单说呢就是,沈温玲和吴慧文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偷偷收养了一只狗崽,养了大概一年多两年的样子,天天上学放学喂点牛奶、火腿肠、面包之类的。”
苏平挑眉,说道:“忽然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这只狗就是后来咬伤拾荒老人导致老人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嗯哼。”松哥说道:“就是这么狗血。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苏平回答道,然后斜了祁渊一眼,撇撇嘴:“别记了,我录着音呢。况且这些线索……也只是解开我们心中的谜团罢了,对案件定性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哦。”祁渊放下笔。
松哥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当时她俩也还小,而且那会儿网络虽然发达,但也不像现在各种消息各种科普铺天盖地……
总之,诸如从健康考虑最好不要给狗喝牛奶,吃人吃的食物之类的知识,她俩当时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当然,有的吃总好过饿死,能吃干净的食物也总好过去翻找垃圾堆,总体而言这只狗活得还不错,长的也挺好,它除了没有固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之外,很可以了,比多数流浪狗都幸福。”
苏平皱眉,这松哥怎么又扯开了?
好在这时松哥又只觉得言归正传,说:“但……狗有没有社会性有没有江湖我不好说,我也不研究这个,可狗肯定也是有嫉妒心的。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狗就被其他狗砸针对,哪怕它因为吃的比较好相对健硕,但一狗头难敌四口……
它很快就成了全社区最惨的崽,天天遍体鳞伤,而且慢慢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护食,吃相极凶,有时候沈温玲和吴慧文喂它吃东西,摸它背的时候它都会控制不住的、本能的龇牙低吼。
而且它实在太惨了,沈温玲和吴慧文却也没办法,给它包扎都不敢,上医院啥的更不要想,她们的零花钱能偷偷喂这只狗就不错了,带医院啥的根本不够的,而且她两家人虽然都同意她们喂狗,却坚决不同意把狗抱回家。
尤其沈温玲,那位拾荒老人真的再照顾不来一只狗,况且那狗身上还有不少寄生虫。甚至老人都不建议沈温玲继续喂养它,因为吴慧文仅仅只是掏出一部分零花钱,而沈温玲是真的是在克扣自己的伙食。”
听松哥再一次渐渐歪楼,苏平耐性缓缓消耗,终于忍不住说:“你要再给我扯东扯西……嘿,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整你。”
“呃,不至于吧苏队。”松哥赶紧认错:“我错了,我直接说还不行吗。简单讲就是……”
“那你就给我简单讲啊!”苏平骂道:“你tm这三个字说了多少回,你简单个球儿!”
松哥干咳两声,然后说道:“行那我直接说结果。沈温玲见那狗越来越凶了,有点害怕,不想继续养着,但吴慧文不同意,她不愿意舍弃喂养了一年多的狗子,两人开始就狗的事儿产生分歧。
再后来,那狗天天挨打,可预见的,它终于染上了狂犬病,双目通红嘴里流涎没有理智,沈温玲看出它得了狂犬病了,虽然她也舍不得这狗,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建议上报狂犬,找社区工作人员来处理掉。
吴慧文坚决不同意,她知道狂犬病发之后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别人更不可能花大代价来抢救一条得了狂犬的狗,所以如果工作人员来了这条狗绝对会死……”
“如果是狂犬的话,确实必须处理,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恶劣。”祁渊接话说道:“这种情况下还护着那条狗的话……就有点是非不分了。”
“善良本身是好的,但不分轻重不论对象,一昧的给予善心……呵呵。”苏平也难得的没再怼松哥,而是评论了一句。
“对啊,沈温玲也是这么想的,但吴慧文不听。”松哥声音再次传出,说道:
“于是两人大吵了一架,沈温玲扭头就走决定不管这狗了,何况就算还想插手去管,这狗也已经没救了,活不了太长时间,说不定还可能让自己受伤。
后来冷静下来,沈温玲决定把这事转给给吴庆国,毕竟吴慧文算是她的好友,如果真的伤在了狂犬嘴里她也不好受,还是让吴庆国来处理的好。
但她也有些迷茫,刚说了,毕竟是养了一年多的狗,即使不是养在家里,也有感情,就这么处理掉……其实她也很舍不得。
拾荒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便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对老人,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老人一问,她便一股脑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老人听了,便让她别管这事儿,自己先过去看看,如果确认是狂犬的话就上报处理,如果不是狂犬只是生了病,那么再想别的办法。毕竟沈温玲还只是学生嘛,无法准确分辨狂犬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祁渊逐渐听得入了迷,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位拾荒老人就是在这时候被咬的?”
“没错。”松哥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一会儿后又继续讲述道:“而且沈温玲很清楚那条狗就是她和吴慧文一同喂养的那只,可……吴慧文不肯承认,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被吓坏了吧。”
苏平沉默两秒,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沈温玲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儿,但吴慧文不承认,她也没办法,毕竟两人只是上学放学路上逗弄逗弄狗狗,且多数时候并没有被监控拍到——那会儿的监控密度虽然已经不低了,却也不像现在这么高。”
“那么……”祁渊又问:“为什么我们先前调查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件事儿,没听说过沈温玲和吴慧文因为这条狗闹过矛盾呢?而且,也没有听见关于这条狗可能是她们俩喂养的这种说法。”
“因为沈温玲放弃了。”松哥说道:“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她便蓬头垢面的说自己认错了,这些狗长得都大同小异,有的毛色接近的她就分辨不太出来,加上老人死了她太过伤心,就认错了狗子。”
苏平若有所思:“吴庆国……在这里头搞过事吧?威胁沈温玲了?”
“不知道,关于这点沈温玲没说过,哪怕郑德康尝试着套路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郑德康担心她起疑,就没再继续咬着这个问题。”
祁渊本能的再次抬起自己的笔记本。
“基本事情就是这样了。”松哥说道。
“所以你愣是给我讲完了一个故事,成功拖延了不少时间。”苏平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轻靠,故作淡定的问:“所以,又是老荀的意思吧?他叫你这么硬拖着我,啥目的?”
“嘿嘿嘿,不愧是苏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松哥拍了个马屁。
苏平翻个白眼,又将手机凑近嘴巴:“少说这些屁话,赶紧的,说吧,老荀又想干啥子。”
“那你得保证不给我小鞋穿?”
“我给你穿小鞋干什么?老荀的话你又不能不管,你夹在中间也怪难受的……”苏平大度的说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你尽管说。”
“那个,就在我给你电话的时候,荀队把待命的重案大队大部分警力都给调走了。”
苏平:???
过了两秒,他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的说道:“尼玛哔!”
松哥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呃,那个……苏队,你不是在骂我吧?”
“是!”苏平没好气的说:“骂的就是你!还有老荀那狗日的!好哇你,松,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联手老荀一块来套路我。成,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吧,接下来你的小鞋肯定层层叠叠!”
松哥欲哭无泪:“苏队你不是答应不给我穿小鞋的吗……”
“老子反悔了!”苏平翻个白眼:“就准你们套路不准老子耍赖?等着!老子整死你们!”
说着,他将手机往祁渊怀里一丢,说了声端好,便迅速发动车子。
祁渊赶紧问道:“那个,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支队。”苏平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把老荀打出屎啊啊啊!”
第236章 为难
祁渊汗颜。
他还真没见过苏平这副暴怒的模样。
但要说把荀牧打出屎……
咳咳咳,这话一出口,祁渊就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做做样子了。
或者说恼羞成怒比较合适?
祁渊不懂,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
这种时候默默的当一条咸鱼就好了。
但……
“忽然不说话,哑巴了?”
苏平不给他机会。
“呃……”祁渊一脸懵逼,呆愣愣的问:“我……能说些啥?”
“你就没半点感想么?”苏平问道。
“不敢想……咳咳,”祁渊干咳两声,犹豫了一阵,思忖几秒,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买点成人纸尿裤?”
苏平:???
“你不是要把荀队打出屎吗?”
苏平险些没忍住又是一脚刹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瞧了祁渊一眼,然后立刻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只沉声说道:“我是说,关于沈温玲的事儿。”
“呃……”祁渊挠挠头:“发现狂犬及时上报?”
“……”苏平脸一黑:“救不了,死定了,埋了吧。”
祁渊又无辜的挠挠头。
苏平懒得和装傻充愣的他多说什么,干脆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开车。祁渊见状也暗暗呼了口气,自认为逃过一劫……
人在车内,其实很容易产生困意,再加上最近祁渊最近确实累,日均睡眠时间只有六小时左右,且昨天起了一大早,到现在凌晨都没合过眼睛。
而苏平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于是祁渊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随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隐隐感觉到似乎停了车,祁渊便立马睁开眼睛,随后他的心便立刻揪了起来。
苏平竟然不见了,但车子并没有熄火,空调依旧还开着。
他咽了口唾沫,赶忙左右看了起来,但入目一片漆黑,车内外都没有灯,只仪表盘发着微弱的毫光,勉强照亮方向盘附近的区域。
祁渊只觉得心里直发毛,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忍不住又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他抬起手想开灯,但莫名的又想起许多恐怖片中的场景,一开灯便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这种套路其实早就玩烂了,但偏偏屡试不爽,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要配上特别的音效食用,体验更佳……
所以他忽然有点怂。
人有的时候就这样,好端端的一件事儿,但老爱自己吓自己,越寻思就越没胆气。
正这时,驾驶室门忽然开了,车内灯感应到开门也自动点亮。
祁渊抬头,便见苏平一屁股坐回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后一拧钥匙熄火,又重新打着发动机,便侧目看向祁渊,纳闷的问道:“你抬手指着车顶干啥子?车顶上有东西?”
“呃,没有。”祁渊默默的收回僵在空中半天的手。
他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灯来着。
这种丢脸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告诉苏平,否则怕是得沦为整个支队的笑话,堂堂刑警竟然怕鬼……
好吧,其实很多人都怕,但他们都没表现出来。也正因如此,他更容易沦为笑柄。
毕竟支队是个相当庞大的机构,虽然整体素质还不错,但其实什么人也都有,祁渊熟悉的只是其中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罢了。
好在苏平也没深究,只默默的开起车来。
想了想,祁渊决定转移话题,问道:“苏队你刚干嘛去了?”
“喂猫,顺便回家一趟。”苏平淡淡的回答。
祁渊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苏平先前就说过要回家给自己老婆送一份礼物的。
但他还有个问题,便纳闷的问道:“怎么不带上钥匙走?”
“秋老虎,天气热,钥匙带走车熄火,空调就停了,估计你受不了。”苏平耸耸肩:“反正你在车里也不怕遭贼,要车门锁住了我就喊你起床呗。”
祁渊回了个哦,挤出微笑说声谢谢,紧跟着困意袭来,便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苏平啧一声:“猪一样。”
……
很快到了支队,苏平轻轻推醒祁渊,说道:“醒醒,到地方了,要睡回休息室去睡。”
祁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困意爆发,让他有种想赖在车上不走的冲动。
这时苏平淡淡的说道:“几年前看过个新闻,有人晚上在车里睡觉,半夜电瓶没电空调停了,早上太阳升起,他被活活热死在车里,傍晚才被发现,尸体都软化成一坨……”
祁渊立刻直起身子,默默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嘀咕道:“苏队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车里。”
苏平:???
“这脑子怕是得开瓢!”两秒后苏平翻个白眼:“真相把你脑壳劈开看看你脑回路咋长的。”
祁渊彻底清醒过来,嘿嘿傻笑,然后问:“那个啥,苏队咱们现在去找荀队吗?对了,荀队也回支队里了?”
“你还是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起来,瞧你累的那样。”苏平说道,随后摇摇头,径直转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祁渊嘿嘿笑两声,也立刻跟在苏平后头。
走到大门口,就见到荀牧正好从里头出来。
苏平大喝一声:“荀牧!”
荀牧一个激灵,就如忽然被领导、父母喊了全名一个反应,忍不住拔腿就跑。
但他很快又停下,转身走到苏平身前,搓搓手讪讪的笑道:“那个,老苏哇,回来啦?今儿辛苦你了。走走走,赶紧休息吧……”
预料中的暴怒与咆哮并没有到来,苏平只是平静的上下打量了荀牧几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一声,便继续往办公大楼里走。
仿佛刚刚那声大喝并不是他喊的一样。
荀牧咽了口唾沫,忽然更紧张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祁渊,结果祁渊眼睛一闭,立马给他表演出立正睡觉……
荀牧扶额,强行忍住个祁渊一脚的冲动,然后赶紧追上苏平。
祁渊眼角裂开一条缝,见荀牧真的已经走了,这才松口气,然后也小心翼翼的走进支队。
他寻思着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这两人的事儿别瞎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再“和蔼”的领导那也是领导,不能觉得领导脾气好,就一点逼数都没有的啥事儿都往上边凑,那样早晚要玩完。
尤其今晚,往轻了说可能仅仅只是他俩互相套路,不过是一顿火锅谁请客的问题。
但往严重了说,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二把手的权力之争,只不过用这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来表现给外人看罢了。
虽然祁渊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
人心难测,他虽神经大条,但也不是脑瘫,多少还有点分寸。
……
支队长办公室。
苏平点起烟,深吸一口,随后说道:“没想到你套路竟然这么脏……行,你赢了,火锅我请。”
荀牧也点上烟,轻笑,侧目看向窗外。
“怎么了?”苏平微微皱眉,有些纳闷:“你不对劲。”
“我可还没到了为一顿火锅就能这么折腾的地步。”荀牧吐口白雾,尔后摇摇头走到了他对面,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有些事儿,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平:???
“没事儿,这些有我,你不用操心。”荀牧露出笑,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只负责把案子办好就成了。”
“故作高深,莫名其妙。”苏平翻个白眼:“你到底想干什么?连我都不能透底么?”
“不想让你担心。”
“那你就更该跟我说了。”苏平皱眉:“除非你想坑我,坑刑侦支队,否则你越害怕的事儿,越应该跟我一块商量商量。我想这道理你应该懂,不需要我展开说。”
“是啊,我懂。”荀牧颔首说道:“但……这事你帮不上忙。听我的,你别多管,配合我就行了。就像今晚,你其实就配合的很好。”
“嘁!”苏平翻个白眼:“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配合我?”
“噢?”荀牧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我怎么配合?”
“我今晚说过,要把你打出屎。”
荀牧脸一黑。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苏平又侧过脸,同样看向窗外,说:“是卧底的事吧。”
荀牧不言。
“这些人,一定干了不少脏活。”苏平又说:“而且……我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可能是他们上线暗示乃至授意他们去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他们背后的各个单位,都想洗白他们,至少也得撇干净自己的关系,是吗?”
“果然,你这样的老刑警,确实不好糊弄。”荀牧算了默认了苏平的话,说完这句便又默默的抽起烟。
几秒后,荀牧才继续说:“洗白这个词,你用的不好。他们虽然不完美,却又何须洗白?是非功过自在……”
“那因为他们而直接或间接受害的一批人呢?”苏平淡淡的问道。
荀牧一噎。
片刻后,他轻叹道:“果然,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奢望你能劝服我,还真不容易。”
“你觉得我会劝你妥协吗?”苏平轻笑:“恰相反,只可能我一意孤行,而你劝我退一步吧?”
荀牧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那些受害者确实无辜,应该给予补偿。但说起来,许多受害者及其家属,在乎的其实还是补偿本身,而非是谁付的相关补偿。”
“这是上边的话?”
“暂时还不是,但估计很快就是了。”荀牧说道。
随后他摇摇头,又继续说:“与很多人理解不一样的是,针对罪犯,惩戒并非目的,只是手段。究其根本,哪怕是罪犯,上头也是希望能矫正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去做贡献的。
再加上各种人道主义的影响,我们也就经常能看到,咱们公安费尽心思抓来的罪犯,被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
“这话太极端太片面了。”苏平摇头说:
“事实并非如此,罪犯也是需要付出劳动的,他们也依旧还在创造价值,并不能说是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他们,他们在里头的日子,对多数人而言也确实不好过,是在受罪,无外乎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惨而已。
况且多数罪犯迟早要被释放。那么他们释放后,是他们继续犯罪继续祸害他人好呢,还是走上正轨踏实做人做事来的更好?
毫无疑问自然是后者,所以心理矫正与教育,劳动改造等,我认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且至关重要。
当然,他们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也同样存在,所以他们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给予受害人足够的赔偿才行,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从这方面讲,监狱,除了是个惩罚的执行机构以外,还存在一个相当重要的职责,便是权衡加害人与受害人之间的矛盾,并加以调节,尽量做到两全其美,不至于让受害人太难过,又能助加害人改过自新。”
荀牧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苏平讲述,知道他说完后,才抬手捏着下巴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从本质上来说,受害者及其家属更需要的是补偿,而期望犯罪人受到惩罚,更多的则是一种心里寄托,一种宣泄,是吧?”
“片面了,但也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苏平说道。
荀牧又说:“那么如果受害人并不清楚具体谁是加害人呢?”
“停,打住。”苏平皱眉说道:“你这想法十分危险,已经是在踩线了。你应该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否则必将跌落无底深渊。”
“我当然知道。”荀牧揉揉眉心:“我们是绝对不能徇私枉法的,这条红线不能碰。我刚说的,只是某些人可能会用这样的话来问我,我需要彩排一下寻思着怎么回绝。”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又重新点了根烟,然后说道:“所以你既不想要妥协,又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是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彻底撕破脸呢?”荀牧耸耸肩,说道:“如果能两全其美难道不是更好吗?”
“不一定。而且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苏平翻个白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所以这些事儿,跟你今晚搞的这些套路,做的这些布置,又有什么关系?”
第237章 状态
荀牧沉默。
苏平忽的挑眉:“他们该不会拿我做为交换条件,胁迫你就范吧?”
“???”荀牧愕然,然后忍不住抬手扶额:“扯淡!你怕是被小祁传染得了‘脑壳有坑病’吧?”
“呃……”苏平重新点根烟,说:“倒也是这个理。那你到底啥子意思?今晚到底在搞锤子?”
“传递一种假象。”荀牧轻声说道:“传递一种,支队其实是我一言堂,完全由我当家做主的假象。这样一来,后续扯皮的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儿都只会来找我,就算你傻乎乎的中了别人的套路,我也完全可以不认。”
苏平挑眉:“你说谁傻乎乎的?”
“那不是关键。”荀牧摆摆手又岔开话题,说:“不过现在我真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这些兄弟送死,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事公办。”苏平平淡的说道。
“果然。”荀牧长叹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你恐怕会错了意。”苏平轻轻摇头,说道:“我说的公事公办指的是,咱们这次给刘局个面子,咱们听他的,他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荀牧挑眉:“让刘局背锅?行啊你啊老苏,别人家都是下属给领导背锅,到你这把锅甩给领导去背?”
“不是甩锅,而是他肯定坐不住会出手干涉,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让他做决定好了。”苏平笑道。
荀牧翻个白眼:“这和甩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有,他是主动把锅拉过去扣自己背上的。”苏平说:“何况他替我们背锅的次数次数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次。”
“……”荀牧嘴角抽搐:“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么?”
“不太会,是他自己硬要插手。”苏平平静的说道:“下了场出了手,自然就要承担风险、肩负责任。”
荀牧皱眉。
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你个老小子,指桑骂槐呢吧?是想提醒我,不论我做什么决定,都得承当相对应的风险是么?”
“不是。”苏平摇头:“这风险你扛得起,但没必要,不如交给刘局。”
荀牧又皱眉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说到:“行吧,这次我听你的,明儿一早我就给刘局……”
“现在打。”
“哈?”荀牧一愣:“你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给他打电话,我怕他把我皮给扒咯。”
“现在打。”苏平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说不定还亲自待在指挥中心第一线。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决定权交给他,包括我在内支队上下听从他的指示,他绝对不可能怪罪你,反而还会长松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毕竟他那样的人,还是太圆滑,追求八面玲珑,没必要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但好在他还有底线,也并非纯粹的外行,算是个好领导,总的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荀牧扶额,犹豫一阵,便掏出手机,说道:“行吧,都随你,那我这就给刘局打电话。”
苏平含笑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荀牧习惯性的站起身,走到窗便与刘局聊了起来,简单说了事,并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和苏平的意思——这次支队只负责行动,上头啥安排他们怎么做。
随后便见到荀牧露出了笑容,随后挂断电话,对苏平点点头,说道:“搞定了。”
“搞定了就好。”苏平颔首,掐灭烟头,同时说:“但我总觉得,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始终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这才故意整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过来问我意见……怎么,怕我不同意啊?”
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声。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多追究,便主动岔开话题问道:“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借口。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今晚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啥?”
荀牧抿抿嘴。
过了半晌,他才老实说道:“我不想你参与进来。”
“为什么?”
“卧底里,有一人是你的战友。”荀牧轻声说:“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变节。”
苏平双手猛地握拳。
……
清晨。
祁渊又一次起了个大早。虽然还很困,脑壳也有点胀痛,但他还是果断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再次蹑手蹑脚的离开休息室,踱步到食堂。
打完早饭,他左右一看,瞧见苏平在一张桌子边上对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和苏平打声招呼,然后坐下大口喝粥。
“慢点吃,不着急。”苏平说道:“吃完后跟我去医院,带着施恩申去几个关键地方瞧瞧,看她能不能回忆起什么。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
“嗯。”祁渊应一声,同时含糊的问道:“施恩申到底会被怎么处理?”
“如果真像阿木说的那样的话,她应该不会被追究‘泛读罪’,但她主观上很可能触犯了包庇罪且有确切具体的行动。”苏平说道,随后又摇摇头:
“具体我也不清楚了,预审支队那边的同事对这方面比较了解,到时候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她能否回忆起什么也挺关键,另外市局的意见也很重要,还有检方……
嘛,咱们就只负责查明真相收集证据,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祁渊再次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问:“但我不太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包庇阿木呢?阿木不是已经跟她说过自己是卧底了吗?”
“不知道。”苏平摇头:“阿木显然有所隐瞒,在避重就轻。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纯粹了。但他隐瞒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我刚刚才说,施恩申能否回忆起细节来至关重要。但很可惜,记忆断片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只能说试一试,能成最好,不能也没办法。”
“如果真的回忆不起来呢?会怎么样?”
“存疑的地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苏平如是说道,但并没有明说会怎么样。
祁渊若有所思,也没再多问什么。
很快喝完粥吃完鸡蛋,将碗放入回收池,祁渊便跟着苏平来到停车场,往武警医院行去。
路上,苏平忽然开口:“你今天很闷啊。”
祁渊挤出笑容说:“有点困,不是很有精神,过会儿动起来就好了。”
苏平轻轻点头,然后问:“你不好奇昨晚我和老荀聊了些什么?”
“……”祁渊有些无奈的别过头去。
他之所以不主动开腔,就是怕话题被莫名其妙的往这方面引。
毕竟他知道自己好奇心究竟有多重,但偏偏直觉告诉他有些事儿最好不要瞎打听。
偏偏苏平自个儿提起了,邀请祁渊吃他自己的瓜……
“怎么,不好奇?”苏平又问。
祁渊都搞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了,只好老实说:“好奇倒确实是好奇的,但我觉得不能因为好奇就啥都刨根问底吧……我是觉得因为八卦一直盯着你和荀队,也怪过分的。”
“倒是成长了一点点。”苏平轻笑,但紧跟着笑容便收敛起来,板着脸说道:“不过你那可不是八卦,你那是……算了,你自己清楚。”
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开车。
今儿高峰期,路上竟然难得的不堵车,没多久就到抵达了目的地。
将车停好,苏平俩便很快来到病房。
宁雨珂和另一名女警似乎一夜没睡,这会儿都盯着通红的双眼,各自吃着早餐。
至于施恩申,这会儿还睡着,但显然睡得不是太舒服。
医院病床条件当然远远比不上她家,何况她手还被铐着,能睡得舒服才有鬼。
俩女警和苏平打了招呼,随后宁雨珂便轻声问道:“苏队,需要将施恩申叫醒么?”
苏平轻轻摇头:“不着急……医生来查过房了吗?”
“八点的时候来过,看了下情况,十分钟前又请了麻醉医师过来会诊,确定施恩申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另一名女警说道:“总的来说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没什么问题,今儿就可以出院。”
“那叫醒她吧,另外通知她父母过来把住院费用交上,把出院手续给办妥了,咱们带她去辨认现场。”
“好。”宁雨珂应一声,随后她便走到病床边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醒醒,施恩申,该醒了。”
施恩申睡得并不死,很快便睁开眼睛。
看表情,她尚且有些许迷茫,但很快便回忆起凌晨时的事儿,便别过头轻叹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噩梦,没想到全都是真的……”
俩女警都没跟她多说什么。
相对而言,女警比男警弱势许多,是以相对频率低很多的出外勤与直面嫌疑人时,这俩警花都习惯公事公办,不和嫌疑人多交流。
这倒也挺好的。
而祁渊则联系上了施恩申的父母。
他们就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且应该醒了个大早,电话刚拨出去他们就接通了,随后立刻赶到医院,配合祁渊将施恩申的出院手续给办好,刷医保将相关费用扣除。
一系列手续,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繁琐又不至于,耗费了些许时间后,俩女警便一左一右带着施恩申上了苏平的车,在后排落座。
“警官……”施恩申的母亲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可以一块跟过去看看吗?”
苏平没直接回答,只说道:“去哪儿是你们的权利,只是不允许擅自靠近甚至接触嫌疑人。”
她立马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但这时,苏平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夫妻俩得先接受传唤,去支队接受问询。”
她笑容僵在脸上,张大了嘴:“警……警官,这……”
苏平默默掏出传唤通知书,展开,说:“走一趟吧。”
俩夫妻表情立刻纠结起来。
见状,祁渊想了想,便说道:“两位,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别跟去现场了。目前来说,施恩申的记忆相当关键,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她的罪名与量刑。
而说实在话,您二位在现场,根本无法帮助到她,反而可能对她产生一定的干扰,起到反效果。”
施父舌尖在双唇间滑过,随后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显然,律师结合现有的线索进行过仔细的分析,并将分析结果转告给了他们夫妇,他们对于施恩申的情况,应当还是有着大致了解的。
虽然了解的并不准确,也不具体,毕竟律师知道的线索也有限。但好歹他们知道了,施恩申有免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
这种情况下,他们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总体而言,对警方还是更加配合的,以期望最终能真正争取到从轻从宽处理——即使他们明知道,来自家属的配合对于最终量刑的影响极小,关键还是看嫌疑人本人。
而且凌晨时他们的行为肯定也被律师怼过,这明显就是在添乱。
所以施父最终接受了传唤,接过通知书,说道:“那……警官,我们俩就直接去刑侦支队了。”
“去吧。”苏平颔首,说道:“我已经通知过同事,你们到了地方后,我同事会带你们去问话。”
施母还是有些犹豫——她担心他们夫妇也被拘留,限制自由,那么施恩申的事儿他们就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她最后还是尊重了她老公的决定,与他一并上了车,离开医院。
祁渊收回目光,看向苏平。
“咋了?担心他们会跑路啊?放心吧不至于。”苏平摆摆手:“瞧他们还算配合,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口头批评就好了。他们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不会跑路的。”
这时施恩申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警官,我爸妈他们犯什么事了?”
“还不是为了你。”苏平翻个白眼,随后摇头:“放心吧,刚说了没什么大事,批评教育即可,不会被抓典型……行了,咱们也出发,早点把事情给解决吧。
希望……你真的能想起些事儿。”
第238章 时间
可能是好运气用完了,刚出武警医院没多久就碰到了堵车。
堵车最是让人心烦,即使他们并不赶时间,瞧着缓行的车辆长龙,大家也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有股无明业火在缓缓燃烧着。
尤其再碰到加塞的,更是叫人暴怒,某些路怒症患者说不定就直接一脚油门怼上去了。
好在苏平这辆车,顶上加装了个圆柱形的警灯,此刻虽然并未拉响警笛,却也在交替闪着红蓝光,加上副驾驶的祁渊穿着一身警服,周边没哪个司机敢不长眼的加塞他们。
所以苏平虽然有些烦闷,却还能忍。
当然了,苏平虽然脾气爆,但本身素质还是相当高,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车道上走着。
终于过了拥堵段,苏平一脚油门,车速便立刻提了上去。
又行过一段距离后,他们便来到了施恩申下车的地方。
苏平靠边停车打上双闪,然后问道:“这里,有印象么?”
施恩申双眼微微向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便点点头:“想起来了,我离开的时候打了的士,在这儿下的车。”
顿了顿,她又同时抬起两只手——因为手腕上戴着手铐双手无法分离——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指说:“具体的说,是前边那个公交站边上的路牌那,当时后边正好有辆公交,所以司机催的比较紧,我印象也深点,能想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这倒是对上了,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和两位女警一块带施恩申下车继续前行,他把车停到附近的国资停车道上。
祁渊会意,先摸出口罩与墨镜递给施恩申让她戴上,随后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施恩申毕竟还只是嫌疑人,并未坐实罪名,况且从目前的线索上看,她很可能挺无辜的,包庇罪是否成立也还两说。
是以有条件的情况下,祁渊挺乐意主动保护她的个人**。
接着后排座右侧车门也打了开来,宁雨珂探出脚下了车,然后弯腰扶着施恩申的手把她也扶了出来,最后另一名女警下来站在施恩申边上,与宁雨珂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此时路上行人也不少,瞧见这阵仗,无不纷纷侧目看向他们几人。
祁渊无视了这些目光,回头对施恩申说:“咱们现在往前走,你响起了什么就直接说,另外到了你和韩坤生见面的地方的话,你能想起来就开口,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先走一遍,到时候再折回来。”
施恩申点点头。
随后几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施恩申眯起眼,时不时的左右看看,脸色有些迷茫——不过这些都被口罩与墨镜遮掩,三位刑警根本看不到。
显然,她仅仅只回忆起了下车地点,这短短百来米路,她依旧没有什么印象。
但忽然,她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说:“那儿。”
“噢?”祁渊回过身问:“你是说咱们走过了对吗?”
施恩申点点头。
于是几人便转身折返,走回到一颗树下,垃圾桶边上,施恩申才说:“是这儿。我想起来了,当时韩坤生在这儿抽烟,时不时的往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盘弹烟灰,左手腋下还夹着个公文包。”
祁渊再次轻轻点头,这个地点同样也对上了。
而垃圾桶再往后五米左右,便是跟粗大的铁杆,上边挂着个硕大的圆形超清夜视摄像头。
这颗安防监控,压根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铁杆上还直接贴出了牌子,上写监控所属单位。
这年头许多监控都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放着,隐蔽的探头已少了许多。
“还能想起什么吗?”祁渊问道,同时双目微微一斜,看向下车时的方向——苏平正站在那儿的垃圾桶边上吸烟,默默的看着他们,瞧见祁渊的目光,便抬手示意一番,然后继续在那站着。
他并不想贸然插上前来,影响到施恩申,打断她的状态。
于是祁渊也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她。
可惜她戴着口罩、墨镜,也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她摇摇头,开口说道: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我和他聊了一下子,他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似乎受了挺大的刺激……再之后,我还是接过包走了,然后的事儿,还是没多少印象。”
祁渊抿抿嘴。
去医院的路上苏平给他看过施恩申和阿木见面的监控,他们谈论了一会儿之后,施恩申似乎确实受了点儿刺激,情绪略显激动。但瞧上去,她依旧在尽力压抑,从嘴型上看,声音也依然压得很低。
再看边上路人的反应,应当也并没有留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所以施恩申这会儿回忆起来的也能对得上。
但最关键的信息是,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可惜这些细节,施恩申却也同样想不起来。
片刻后,祁渊轻轻点头说了声没错,然后便鼓励道:“你还能想起其他更多信息吗?”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抬头,一扬下巴说道:“只能响起当时我是往这边走了。”
“那我们继续走。”祁渊说道——施恩申下巴所指,正是她离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几人便走到了苏平身边。
苏平一言不发,默默地吊在最后头跟上。
很快走到个路口,施恩申迟疑一阵,往左指,说:“之后我似乎是往这儿走的。”
“那我们就走过去瞧瞧。”祁渊说道。
而且这回施恩申也同样没有指错路。
接下来,几人便在这一小片范围内七拐八拐,时不时的还会折返几十米重新选择方向。
总体来说,都还算靠谱,即使偶有偏差,但不久之后都会矫正回去,目前与图侦科同事绘制出来的轨迹图都能对上。
但……
在一处极端复杂、多路汇聚且人行天桥设计也很繁复,有那么一点点儿小“山城”意味的立交路口处,施恩申就懵逼了。
在天桥上来来回回繁复踱了好几回后,她大脑彻底宕机,再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走了。
这儿距离听他们聚会的酒吧也有一公里路程,这一片区域施恩申也并不熟悉。
她方向感没多好,这会儿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否则还能根据那间酒吧的大概方向蒙一把——当然蒙对的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祁渊抬头轻叹口气,尔后看向苏平,问道:“苏队,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她当时的移动轨迹下天桥,离开这段复杂交通处,然后继续带路找回去吧。”苏平说。
他回了声好,然后对宁雨珂两人说了句辛苦,便在前边带路离开这路口。
单从轨迹图上看,那会儿施恩申虽然同意了阿木的请求,决定帮她,但她内心深处应当还是非常纠结的,所以才会在附近不停的、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真正下定决心后,才往酒吧走去,驾驶着自己的车离开。
嗯,迷路的可能性也有,不过相对低些。从监控上看那会儿她药效尚未真正发作,理智还在,如果发现迷路了应当会开导航瞧一眼才对。
“嗯?”想到这儿,祁渊便是微愣,然后赶忙看向苏平,不着痕迹的踱到他身边。
但没想到苏平竟然往边上闪了两步。
祁渊一脸懵的看向他,随后就见他嫌弃的说道:“好好的走着路,忽然挨过来干锤子?还特么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祁渊嘴角一抽,说:“那个,我想到件事儿。”
“哦,那你说。”苏平抿唇主动靠近祁渊。
片刻后祁渊便道:“就是我想问一下,二乙酰吗啡这种东西吃下去——而且是大量的吃下去以后,大概多长时间后就会致幻并导致人失去意识?”
“这个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你竟然才想到?”
“呃……”祁渊说道:“之前想到过的,但是一回头就忘了。”
“借口。”苏平翻个白眼,随后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和老荀专门找老凃咨询、讨论过,然后他给我们拉了一套贼扒拉复杂的药物代理动力学的东西。”
祁渊捏捏下巴,问:“然后呢?”
“总的来说因人而异,也看剂量与摄入方式,还看药物纯度。”苏平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理论上这玩意儿的血浓度达到三毫克每升即可引发中毒反应,而口服致死剂量则在二百四十毫克每公斤左右。
另外,二乙酰吗啡在体内代谢速度非常快,代谢为各种不同的参悟,又会分别出现不同阶段的症状,很是复杂。
比如说,它经消化系统摄入人体之后,在自身水解及胆碱酯酶的水解作用下很快就会被分解为6-单乙酰吗啡,尔后又会进一步去乙酰化代谢为吗啡,接着进一步转化为吗啡-3-β-葡萄糖昔酸和部分吗啡-6-β-葡萄糖苷酸……”
“那个……”祁渊用力吸了吸鼻子,心虚的打算苏平,问道:“咱可以别说那么详细吗?我听不懂也记不住。”
“其实我当时硬背的也怪辛苦。”苏平唏嘘的说道:“所以你也得背,回头我抽考你。”
祁渊:???
“不是,不带这样的啊苏队。”祁渊哀嚎道:“不能因为你背的辛苦就要我跟你一块辛苦嘛……”
“现如今的老师啊,当年大多都是学生,有着写不完的作业。”苏平感慨着说:“而他们如今入了职,当了老师……呵呵,这就是个循环。”
祁渊扶额:“好,我背。那然后呢?”
“前几者在体内代谢的速度都极快,”苏平说道:
“经吸收后的二乙酰吗啡转化为6-单乙酰吗啡的半衰期约五分钟左右,全部转化完成的时间在十到十五分钟之间,尔后再去乙酰化的半衰期是五到二十五分钟,一般在四十分钟内全部完成。”
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当二乙酰吗啡被吸收后,便会开始对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循环系统、呼吸系统等多系统产生影响,但其中伤害最大的,还是游离态的吗啡。”
祁渊若有所思:“所以从她服用到起效,导致意识丧失,大约是在四十分钟左右咯?”
“不是这么算的。”苏平摇头:“你漏算了胃肠道吸收时间与吸收效率,也忽略了各个血浓度之下的症状——毒理学里有句俚语,现在在各方面流传的还挺广,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听过吗?”
祁渊脸色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连连颔首:“这话还是听过的。”
“简单说,她嗑药后几分钟甚至几秒后就能很嗨,甚至可能致幻。”苏平说道:“但依旧有可能保留相当的自主意识,表现就像喝了不少酒,但尚未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而以她摄入的药物量,结合送医时的药物血浓度为参考,以药物代谢动力学为计算依据,老凃那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她大约在摄入药物后的六十五后八十分钟内,体内药物浓度超过了危险阈值,神经中枢开始迅速受到严重抑制。同时,这个时间应当便是你拦下她的车要求进行酒驾检查的时候。”
祁渊摸出笔记本瞧了两眼,尔后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苏平则继续说道:“时间基本都能对得上——她将酒一饮而尽,之后五到十分钟左右,聚会散场,她打车离开。又三分钟后,接到阿木的电话,两分钟后下车,与阿木见面,并与七分钟后与阿木分离。
之后她在路上兜兜转转,四处晃荡,在四十四分钟后,才回到酒吧,坐上自己的车离开,又八分钟,被你拦下查酒驾。
所以……她喝下掺杂有大量药物的鸡尾酒,到被你拦下查酒驾,这两个时间点之间的间隔,是七十四分钟,正好在老凃给出的时间范围内。”
祁渊轻轻点头:“如果时间都对得上的话……”
嘀咕了两句,他又扶额长叹一声,说道:“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关键就还在阿木到底和施恩申说了些什么。”
说完,他见苏平不回话,便又问:“那苏队,你觉得施恩申回忆起这些细节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苏平未置可否,只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239章 外援
之后的路,并不复杂。
回忆,加上瞎蒙,施恩申最终找回到了那家酒吧,路径与图侦给出的轨迹一般无二。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情景再现,以帮助她回忆起昨晚跟阿木见面的细节罢了。
但很可惜,这些努力最后都归于徒劳,施恩申并不能回忆起昨晚与阿木见面的细节,两人聊了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只能请省厅派出相关专家,看看能否协助她想起这些线索来了。”苏平最后说道。
祁渊眼前一亮:“是催眠吗?”
“是,也不是。”
祁渊立刻苍蝇式搓手,兴奋的说道:“早就想见识见识催眠了,总算等来了机会!”
“催眠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被影视啥的误导了。”苏平轻轻摇头,平静的说道:
“它算是一种治疗手段,绝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嘀嘀咕咕的说上几句话,配合一些手势和药物,duang的一下就让人睡着然后老老实实的听指令回答问题了,那不叫催眠,那叫魔法。”
祁渊眨眨眼睛。
“催眠确实是有用的,行之有效的,但那只是一种常规手段,需要对方的配合。”苏平继续说道:“当然,有经验的资深催眠师,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慢慢引导目标,从而让目标不知不觉中配合他。
而催眠本身,只是让目标进入一种深度放松状态,这种状态下人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并能够觉察外部环境并进行反应。
只是与此同时,人的潜意识等也会被相应的放大,有可能下意识的做出符合催眠师的指令或暗示,且自身并不特别排斥的简单动作,比如抬手,比如下意识的回答一些问题。”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继续说道:
“重点就在‘下意识’这三个字。比如一颗球砸向你你会下意识格挡或者躲避,有人叫你名字你会下意识的回应,比如你玩着手机的时候递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会下意识的接过去。”
祁渊听到这儿,只觉得催眠的神秘面纱似乎被苏平给揭开了一角。
“但要让目标放松到这个程度,很难,尤其目标不配合的情况下。”苏平说道:“所以靠谱的催眠师不多,也就造成了这个职业,以及这种治疗方法在外人眼中异常神秘。”
想了想,祁渊问道:“所以请省厅的催眠师下来,就是想办法引导出施恩申的记忆对吗?”
“对。”苏平颔首:“但只是试一试,能否成功,不好说。”
随后他又补充道:“能否成功催眠不好说,催眠后能否成功引导出记忆也不好说。”
祁渊了然。
于是苏平下令收队,将施恩申送去了女子看守队。
向上申请调派某一个专家支援,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何况那位催眠师其实并不隶属于省厅,只是跟省厅某位领导关系好,偶尔帮点忙罢了。
毕竟心理学这个专业,目前在体制内仍旧不怎么收到重视,也就监狱系统与矫治所会专门招收,某些基层派出所也会招收些许该专业的毕业生与社会人员。
但招过去后,所做的工作与心理学往往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简而言之,体制内,罕见专门从事心理相关专业的,公安系统内也少,有也是犯罪心理相关,而催眠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学科,硬要说也与咨询心理学相关度稍高些,跟犯罪心理学关系不大。
而这些学科,都是学到越高深,专一性便越强的。
就如不能指望皮肤科专家去做开颅手术一样——虽然临床医学专业本科阶段内外妇儿影像等全科都要学,且实习见习轮岗也是要各科都跑一遍,初期大多都是‘全科’医生。
但此时的他们所学都是多而不精,当他们定岗后,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就成了精而不多了。
言归正传。
三天后,那名专家才应邀而来——这个效率甚至已让苏平惊喜不已,大大的出乎意料,连说多亏刘局路子野关系硬。
荀牧在一旁轻笑:“真难得你夸刘局一次,还是夸他这方面。”
“咋,你要录音传给他啊?”苏平瞥了他一眼。
“专家坐高铁过来,得要一段时间。”荀牧岔开话题说:“到时候我开车去接她,你把施恩申提回支队里来吧。
不管怎么说,咱们支队审讯室布置上还是比看守所好上一点,看守所太严肃太冰冷了,平时审讯倒是有助于给嫌疑人施加压力,但这会儿就反倒不利于专家催眠了。”
苏平轻轻点头。
想了想,荀牧又说:“到时候荀队肯定也会过来,你给他点面子?”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不爽的嘟哝道:“又不是第一次请那位下来帮忙,你至于吗你?”
“有备无患嘛。”荀牧嘿嘿笑道:“知道你有大局观,但平时你给人的印象太莽了点。”
“去你的!”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打个哈哈,便跑到一旁去了。
……
很快刘局便来到了支队,身上的警服明显刻意熨烫过,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纹。
显然他很重视这名专家,各方面的细节都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毕竟心理学就是再怎么弱势,在这一领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高度之后,仍旧具备相当的话语权。
尤其在不时需要这样的专家帮忙的情况下,对他们的态度就更加客气与尊重了。
别说刘局,就是苏平都罕见的穿起了许久没动过的警服,而且同样熨烫的整整齐齐,皮鞋擦得油光发亮。
不过瞧上去感觉还是刘局的衣服更整齐一些。
当然余桥整体的警服质量都不错,尤其常服,挺有质感的。
而前不久市局就下了换装令,穿着春秋常服理所应当。
边上的祁渊瞧瞧刘局,又瞧瞧苏平和荀牧,抿抿嘴。
果然,常服外套下是白衬衣还是蓝衬衣,区别真心不小。
而刘局今儿的笑容,比往常来支队要多了许多——因为苏平tm竟然都穿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不但皮鞋擦了油,就连头发都特地打理过,这可真太难得了。
这说明苏平愿意全力配合他。
简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唉,由此可见这位虎将平时也把他折腾的怪惨……
……
随后,苏平领上祁渊和宁雨珂等,前去提审施恩申。
嗯,开的并不是苏平自己的车。一般来说,押送嫌疑人到看守所、监狱,或者从看守所押送出来,都有专门的车辆。
办过手续过后,宁雨珂与另一位女警便去将施恩申带了出来,坐到后边车厢。俩女警一左一右,将施恩申夹在中间,对面俩刑警,抱着突击步盯着她。
祁渊待遇倒是不错,坐在副驾驶。
片刻后,施恩申侧目问道:“警官,你们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俩刑警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正要出声警告,苏平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只听他笑道:“倒也不是,先不提那个团伙的事,单就你本身,你的记忆还是重中之重。所以我们又想了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引导出你的记忆来。”
于是刚张了嘴的刑警默默的咽回了已经到喉咙里的话。
苏平都接话了,他还说什么呢?看好嫌疑人别让她有机会逃跑就是,别的不需要多管。
施恩申则轻轻点头,说道:“我全力配合。”
“那就好。”苏平说道。
“说起来,这也为我息息相关。”施恩申说道:“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不是么?”
“是这个理。”苏平颔首,然后说:“这三天,你爸妈和律师都又找过你吧?”
“嗯。”施恩申颔首:“爸妈他们都瘦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道:“而且他们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瞎脑筋了。”
“那就好。”苏平应一声,随后问:“律师呢?”
“律师说你们讲的没错,关键是我的记忆。”施恩申说:
“就是说,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总体而言对我还是有利的,尤其和韩坤生接触的那段记忆,如果能够回忆起来,我或许只会被判包庇、酒驾,甚至包庇罪都还得再具体商量,因为韩坤生的身份比较特殊。
所以……律师也是让我全力配合你们,这样会对我比较有利。”
苏平啧两声,吐槽说道:“让嫌疑人全力配合咱们的律师可真是罕见。”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施恩申还有闲心思调侃,说道:
“辩护律师和你们办案刑警也不是天生对立嘛,他们主要职责还是在辩护这两个字上,也就是为我们考虑。既然配合你们真的对咱有利,那他肯定建议我配合你们了。”
祁渊耸耸肩,没忍住吐槽说:“整的我们就一门心思想坑你们似的。”
“倒也没什么错。”苏平接话。
祁渊:???
苏平淡然说道:“我们刑警和嫌疑人并不对立,但我们和犯罪人绝对天生对立。
对嫌疑人,我们的工作是证明或证否他们的犯罪嫌疑,而一旦坐实了嫌疑之后,我们要干的就是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把人弄到监狱去。”
祁渊眼角抽搐:“不是,苏队,抠字眼很有意思?”
“你最近有点飘啊。”苏平斜了他一眼:“怼我?”
“……”祁渊脖子一缩:“我错了,下次还敢。”
“噗嗤。”施恩申没忍住笑出声,随后又轻叹口气,向往的说:“你们啊……领导和下属的相处模式真好,实在令人羡慕。”
苏平耸耸肩,没回话。
这话回了有点王婆卖瓜的味道。
……
无惊无险的到了支队,苏平下车,拉开车后门,让宁雨珂俩将施恩申带下车,送到问询室。
嗯,相比审讯室,问询室又要更加自然许多,光线强度适中,不亮不暗。
其他方面的布置就没有了,没那条件。
没有相对应的现场布置,目标又同时戴着戒具,想要让她完全放松进入被“催眠”的状态,其实相当考验能力,而且还看运气。
能不能成真心不好讲。
若非这桩案子影响极大,涉案赃物的量也极多,刘局虽然也会同意请这专家下来帮忙,但大概率不会这么上心的动用自己的关系,专家啥时候能下来就两说了。
专家暂时还没到,苏平便与她闲聊起来,并给她倒了杯水。
苏平摸出烟递给她,说:“没有女士香烟了,只有这个,将就将就?”
“谢谢。”施恩申轻笑,接过烟叼上,苏平取出打火机为她点烟,她便伸开手指遮挡,末了在苏平手背上拍了拍。
苏平轻笑一声,也给自己点上一根。
抽了两口,施恩申问道:“监狱里头,有烟抽吗?”
“有。”苏平点点头,说:“一般监狱里都有小超市,大多数基本的生活用品,非高价香烟里头都有卖,凭卡消费,你们家属可以往卡里打钱,也可以自己干活积极些赚取额外的工钱。”
顿了顿,他又笑道:“当然,这卡每月都有限额,而且限额与你表现是挂钩的,月消费好像是一般最高不超过四百,不过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系统。”
施恩申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开玩笑道:“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但这知识你还真用得到。当然,到时候你自然也会知道,而且比我更清楚。”苏平说。
“嗯。”施恩申应一声,然后接着说:“看守所里也有烟抽,管教会发,但没监狱里那么……啧。没想到监狱条件比我想象中好那么多。”
“确实没多数人想象中那么糟心恶劣,往往比看守所强不少。”苏平轻声说道:“但也绝对说不上一个‘好’字,否则减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就毫无诱惑力了。”
“也对。”施恩申颔首,随后叹息道:“可我大概率……还是免不了坐牢吧?把那里头的生活想的稍微好一些些,也好歹能有个盼头。”
苏平轻笑,摇头,问道:“那你现在后悔吗?”
“真挺后悔的,我当时脑子怕是……哦不,是真秀逗了,竟然会干这种蠢事儿。”
第240章 性子
闲聊几句过后,施恩申也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紧张、那么担忧了。
毕竟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监狱是个很晦气很可怕的地方,尤其受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总觉得进去了就很难活着出来,动不动就会挨打,甚至可能被逼着吃粑粑等等。
设想的太过恐怖,得知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恶劣,甚至条件相比看守所都要好不少——除了需要劳动工作之外——她自然长松了口气。
而这也为之后的催眠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聊着聊着,他们话题引到了阿木身上。
“警官,韩坤生他……真的是卧底么?”施恩申问道。
“是,但具体的不能说,见谅。”苏平回答,见她轻轻点头表示理解,苏平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聚会。”施恩申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一次挺偶然的机会,我偶遇安安,相互认了出来,就约着一块儿吃顿饭。
吃到一半,韩哥——就韩坤生——过来找她,说了点事儿,安安笑着摆手,然后问我介不介意让韩哥一块吃饭。我当然不介意,韩哥推脱了一阵,便也落座了。
结果我发现他这个人,别看五大三粗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的,挺暖挺温柔,而且还很细心,考虑周到,而且吃饭蛮优雅,嚼东西的时候嘴巴也不张开,不砸吧嘴,不发出声音……
当然我不是说发出声音怎么样啊,对我来说只要不是满嘴东西的时候还边吃便那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饭粒啥的不时往外喷,我都能接受。只是说他那副模样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更契合,更加让我有好感。
再加上他与他五大三粗的模样产生的反差,我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就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点儿交情。
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基本情况,大致就这样了。”
祁渊捏捏下巴:“这么说起来,你和我认识的大多数女生都不太一样。”
“噢?”施恩申饶有兴趣的问道:“哪儿不一样?”
“就,理智很多,不那么感性。”祁渊说道。
“那只是平时。”施恩申别过头去,轻声说道:“喝了酒以后,我就变得感性许多了……而且,我要真那么理性的话,又怎么会同意韩哥的请求,摊上这种事儿,搞的现在后悔的不行,是吧。”
祁渊轻轻点头。
施恩申目光渐渐飘远,过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而且啊,如果真的理智的话,我发现自己被套路了之后,应该立刻报警并向家里人坦白,同时主动接受强戒的,而不是听之任之……
因为我知道,强戒对我其实基本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丢了工作,而我并不靠工资吃饭。”
“既然如此,”祁渊问:“你为什么选择听之任之?”
“我还挺享受那种感觉的。”施恩申轻笑:“所以我并不想戒。我知道,我身心都成瘾了,但我负担得起,至少目前负担得起。”
“等你负担不起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苏平沉声说道。
“嗯啊,我也意识到了。”施恩申点头:“但人不都这样么,总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不是死到临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这就像是网贷,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承担得起,结果窟窿却越来越大,最后兜不住了,要么爸妈帮忙填上,要么强制上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苏平说。
施恩申轻笑:“平时经常了解这些,但也只局限于知道。”
苏平没再回答,只是取出烟又给她递了一根。
“谢谢。”施恩申接过,然后主动说:“说实话吧,随着对韩哥的了解增多,我慢慢被他吸引住了,中毒一般。
嗯,我承认我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我也知道注定不会有结果,我父母不可能同意,而我也没荒唐到与父母闹掰也要跟他在一起的程度。”
“这种求而不得,反倒更容易让人沉沦吧?”祁渊有感而发。
施恩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说道:“没错。如果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儿,如果他没沾染这些不该沾染的东西,或许……有一天,我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哪怕与家里闹翻。”
……
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荀牧接那位专家回到了支队。
她名叫顾云,五十来岁年纪,长得很是平凡,但亲和力十足,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很显然,她在个人气质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穿衣打扮、发型等方方面面,都花了许多精力,目的就是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亲和力,让人见了就本能的产生信任。
瞧见她的第一眼,祁渊心里就蹦出了一个人——松哥。
金毛松,也如她一般,亲和力十足。
从这方面也能看得出来,松哥挺适合搞心理咨询的,很有这方面的潜力,但他却选择了当刑警。
当然了,比起顾云,松哥还差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松哥也在问询室里,等会儿给顾云打下手。
至于苏平和祁渊十五分钟前就出来了,把空间腾给松哥。
事实证明,唠家常方面,松哥比苏平强许多。
“又见面了。”顾云露出微笑,与刘局、荀牧、苏平一一打过招呼,轮番握了手。
刘局笑笑,侧过身:“又要麻烦你了。老规矩,一切都听你们这些内行人的,我不碍事,只保证尽力为你们调度一切所需的资源。”
“多谢。”顾云回一句,随后问:“请问一下,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很理性,也一直表现的挺理性,但实际上相当感性且冲动的一个女孩儿,同时我觉得她还挺要强的。”苏平回到,然后又说:“我们的同事正在与她嫌聊着,咱们一起先去旁观旁观?另外还有一些视频资料,也都可以调出来看看。”
“也好,劳烦你了。”顾云颔首同意。
毕竟,对目标是否有较为细致且充分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催眠的成功率。
第241章 引导
很快将各个材料都快速过了一遍,顾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荀牧立刻问道:“怎么样有帮助吗?”
“比较有限。”顾云轻声说道:“笔录口供都太机械太冰冷了,不过好在正式工作前你们都习惯于用比较正常的姿态去问话,倒是让我对她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有帮助就好。”荀牧笑道。
“方便的话,我还想旁观下那位小哥跟施女士聊天。”顾云微笑着问道:“可以吗?”
“没有问题。”荀牧颔首,随后一行人又来到问询室外。
前几次顾云应邀前来的时候,也基本都是松哥帮她打下手,她对松哥还有印象。
她也很看好松哥在这方面的潜力,问过松哥考不考虑转行……
毕竟在这方面,松哥比学心理科班出身的老海还要给力不少。
此时,松哥依旧在和施恩申唠着家常。
某种方面上说,松哥比村里大妈还能聊……
加上他强大的亲和力,一般不是带着强烈情绪的对象,都能很自然的与他聊下去,压根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尤其施恩申这样,在看守所里蹲了几天的,有着相对强烈的倾诉欲。
多数时候都是施恩申在说,松哥在听,但松哥偶尔回几句,便又能将施恩申的倾诉欲调动起来,继续吧啦吧啦。
静静的观看片刻后,顾云嘴角扬起,颔首道:“不错,挺好,她本人都在下意识的配合我们,催眠的难度估计不大。”
“需要准备什么工具吗?”这时苏平问道。
“不用了,谢谢。”顾云温声温语:“受各种影视资料影响,许多常规的东西拿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很蠢,很出戏,虽然它们确实很有用,但这种情况下就反而只能起到反效果了,还是我随机应变吧。”
荀牧立刻说:“辛苦你了。”
“没事。”顾云摇头。
想了想,她又问:“方便弄点鸡尾酒吗?就要daiquiri cocktail。”
荀牧面露为难:“恐怕比较麻烦……”
“不麻烦,老海会弄,他学过简单的调酒。”苏平说道:“朗姆酒他家里也有,他家离得不远,来回大概十多分钟。”
荀牧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去他家他说的,他学会了弄这个,不过自己不敢喝,都是让他老婆喝的,还问我要不要尝尝。”苏平解释说:“我也没喝,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的,但想来应该差不多吧。”
“那麻烦准备一点,或许能用到。”顾云说道。
荀牧犹豫一阵,想到刘局说的全力配合顾云,便点头:“行,那我通知老海过来。”
十二分钟后,老海带着朗姆酒、砂糖、调酒杯和青柠檬来到支队,表示准备就绪。
又看了一会儿,顾云便轻轻敲门,说声打扰了,随后走进问询室。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这样打断……会不会有啥不好的效果?”
“本身她进去就不打不中断两人聊天的氛围了。”荀牧说道:“好在她挑选的时机不错,正好一个话题将近结束,小松还没来得及引导出下一段。”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小松这本领可真不得了,不如以后干脆让他全职接待各种家属得了。”
“松哥会哭的。”祁渊赶紧说道。
“别哔哔,仔细看,多学着点。”苏平沉声说道。
包括荀牧在内,几人立刻闭嘴,安安静静的看着。
……
此时顾云也自然而然的与施恩申闲聊了几句,然后做个自我介绍,自称是受邀帮她引导出被遗忘的记忆的。
倒是没有说催眠,免得引起她戒备心——在外行人眼中催眠还是有点可怕的。
“引导记忆……真的靠谱吗?”施恩申却有些将信将疑。
“很难说靠不靠谱,成功了就靠谱,不成功咱们就换个法子事实。”顾云带着善意的微笑。
她没扯那些乱七八糟让人听得头昏脑涨的理论,回一句后便立刻岔开话,问道听说你很爱喝鸡尾酒,尤其喜欢daiquiri cocktail,是吗?”
施恩申点头:“确实,我和警官也说过,我很喜欢喝点小酒后微醺的那种感觉,能让我轻松许多。而且这酒很甜,不像传统白酒和其他烈酒那么辛辣,我可以接受。”
“还记得你第一次喝这酒,是在什么时候吗?”顾云问道。
“记得,但记不清楚了。”施恩申很配合,立刻说道:“大概是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有朋友带我去酒吧……
小区里那种很小很小的酒吧,没有歌舞啊蹦迪啥的,就一间小屋,灯光昏暗,放点抒情的音乐,大概就四五张木桌那种,但他们家竟然有调酒师,会点简单的鸡尾酒,就给我介绍了这杯。”
“小店里都有些什么呢?”顾云问:“只卖酒吗?”
“记不清了,好像应该是有点小吃的吧?东西不贵,生意一般,感觉老板像是开着玩的。”
“当时都有些谁呢?”
“记不清了,记得是连我是五个人,都是女孩。”
“你当时喝了多少?”
“四五杯吧。”施恩申说:“第一次喝,有点掌控不好量,谁知道它甜滋滋的结果度数那么高啊。”
顾云轻笑:“要来一杯吗?”
施恩申:“哈?”
她有些诧异,随后失笑道:“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被拘留着呢。”
……
问询室外,老海收到苏平的眼神,立刻开始调酒。
祁渊则捏着下巴皱着眉,一脸严肃。
荀牧留意到他的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了小祁,想到什么了?”
“嗯。”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我在想,同样是面对五十来岁的女性‘长辈’,为什么施恩申喊人家‘姐姐’就给人感觉很舒服,我喊就让人觉得很恶心?”
苏平侧目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丑?”
祁渊:……
不要人身攻击啊喂!
荀牧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摆摆手:“别听老苏的,你长得可俊呢。”
祁渊:……
这话让人莫名的有点方,祁渊忍不住往边上挪了两步,离荀牧远一点儿。
荀牧:(╯‵□′)╯︵┻━┻
“你这啥意思?给老子回来!”
祁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回。你正常点,我害怕。”
第242章 记忆
笑闹一阵,老海的daiquiri cocktail便做好了。
随后他看向荀牧和苏平,荀牧便掏出对讲机问了一句。
问询室里头,正在和施恩申闲聊的古韵露出了微笑,似是不经意的叩了叩桌子,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聊着。
于是荀牧便比了个ok的手势,老海便点点头,端着daiquiri cocktail走出监督室,走到问询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顾云的声音响起,老海便推门而入。
老海走到施恩申边上,面露微笑,将酒杯放下,轻声说:“你好,你要的daiquiri cocktail。”
施恩申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海。
随后她嘴角微微扬起:“真没想到,你们这待遇竟这么好。”
“这年头,咱们都讲究文明执法。”沉默许久的松哥笑着回一句。
施恩申点点头:“我信了。”
随后她端起酒杯,又调侃道:“这酒里没下药吧?”
“这酒里要下了药,我上司明儿就得扒了我这身衣服。”老海说道。
施恩申张了张嘴:“这么黄暴?”
老海嘴角一抽。
……
监控室外,祁渊忍俊不禁的看向荀牧和苏平,调侃道:“荀队苏队,我咋不知道你俩这么黄暴?”
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过来,我黄一个给你看看。”
祁渊打了个激灵,讪笑两声,连连摆手。
然后默默的离得更远了些。
荀牧翻个白眼,说道:“你这样,怕小祁真要误会了。”
“怕什么。”苏平淡淡的说道:“我无所谓。”
“……”荀牧眼角一抽,然后也默默的往边上走了两步。
苏平挑眉:“你啥意思?”
……
老海转身离开了问询室。
施恩申低下头,抿了一口,微笑:“酒不错,不过糖多了,太甜。”
“跟你第一次喝这酒比起来,如何?”
“又稍微淡了些,那酒比这还要甜的多,而且酒用的也比较劣质。”施恩申下意识的说道,然后便抬起头张了张嘴。
她竟真脱口说出了记忆力已经很模糊的细节?
但……
这记忆是真的吗?靠谱吗?是否有什么问题?
她又一阵患得患失,却也不知道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顾云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只轻轻点头:“看来咱们同事这副业发展的还不错嘛。”
“警察也可以弄副业呀?”施恩申笑道。
“只是兴趣爱好,不以盈利为目的,当然可以。”松哥轻笑:“我们还能写稿赚钱呢,也是完全允许的。”
施恩申又抿了口酒,舌头在口中微微搅拌片刻,随后缓缓咽下,仔细回味片刻,在轻吐口气,说:“当时第一次喝这酒的时候,朋友就是告诉我这么喝的。”
随后她又呵呵一笑,摇摇头:“但其实我不会品酒,只能勉强分辨朗姆酒的好坏——而且只局限于用酒精加水加糖勾兑的劣质酒和真正酿造陈年出来的合格酒的区别。不过别人教我这么喝,我就这么喝了,感觉还真的不错。”
顾云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喝酒,也很少喝。我觉得果汁要更加适合我一些。”
“果汁啊,也挺好。”施恩申微微颔首,随后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再来一杯吗?”顾云问道。
施恩申想了想,轻轻点头:“好啊。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呢。”
顾云打个响指:“请警察蜀黍再来一杯。”
老海失笑摇摇头。
他回到监督室就在继续准备,这会儿早已又弄好了一杯,毕竟这酒的调制难度真的不高。
于是他便又端着杯子走入审讯室,将酒递给了施恩申,随后将空杯子给拿走,回去准备继续调酒。
他看出来了,顾云或许打算把施恩申灌醉,以此来辅助催眠。
几名刑警虽然对催眠了解有限,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酒精可是众多中枢神经抑制剂当中,最常见,也最容易弄到手,综合成本最低的之一了。
施恩申似乎也猜到了顾云的意图,但她挺配合的——就目前而言,她可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不过她也没喝太急。她不喜欢牛饮,再舔的酒,牛饮灌下去,后味都会有些苦,她不想吃苦。
“当时在酒吧里,你也是这样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喝着的吧?”顾云忽然问道。
施恩申又下意识的说道:“没,就第一杯喝的快点,因为很甜,但咽下去以后发现有些酸涩,还有些苦,之后几杯就喝的很慢了。”
“你们当时光喝酒么?有没有聊些什么?”
“有呀,在聊欧洲杯。”施恩申笑道:“不过我不喜欢足球,而且也听不懂——她们其实也不太懂足球,但她们知道c罗很帅,梅西也很有男人味,踢球踢得特别棒。
我记得,她们当时还在讨论谁有可能成为当年的头号球星什么的,有两个集美支持梅西。”
监督室,祁渊扶额。
“神tm梅西是欧洲杯头号球星,人家是阿根廷的,啥时候入了欧洲某国国籍了?他参加美洲杯还差不多……”
“小姑娘嘛,懂球的虽然有,但比咱们男人少太多了。”苏平淡淡的说:“能知道几个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问人家大罗小罗c罗小小罗,人家能当场懵逼给你看。”
“我反对。”荀牧立刻说道:“狗意赅知道小小罗就是c罗。”
“那谁叫人家长得帅是总裁嘞。”苏平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啥,咱们歪楼了吧?”
……
此时施恩申第二杯酒下了毒,第三杯酒也送到了手中。
四十度的朗姆酒,甜归甜,但劲儿也真的大。
而施恩申酒量并不是特别好,再加上她有意放松,此时此刻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
“那家酒吧,你去的次数多吗?”
“多。”
“噢?为什么?”
“那调酒师会用因素壳碾碎,悄悄的加进酒里面,这样喝他调的酒,感觉跟喝其他家的完全不一样。”施恩申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说道:“但他很快就被查了,我也没再去。
当时我们几个还有点后怕,幸亏只是因素壳,成瘾性不强,否则我们可能当时就染上瘾头了呢。可惜呀,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最终还是……”
顾云轻笑。
她并没有做太多的安排与布置,施恩申便下意识的说出了许多在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或者虽然印象深刻但并不愿意说的事儿。
果然,得到了全力配合的情况下,催眠起来相当轻松。
于是顾云又打了个响指。
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响指。
施恩申笑笑,双眼眯起,眼神迷蒙的看着她。
顾云语气又更加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最近大家都忙,难得有机会聚在一块,要再来点吗?”
“不来了,今天酒的味道有点奇怪,东西他们加的太多了。”施恩申呵呵一笑,摇摇头。
……
监督室。
祁渊目瞪口呆:“这是……成了?”
苏平转过脸,与祁渊面面厮觑,片刻后才不确定的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忽然有种上数学课的感觉……”祁渊嘴角抽了抽:“莫名其妙的,数学老师就从一大堆符号里推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莫名其妙。”荀牧撇撇嘴:“顾老师一直在向施恩申套话,然后又通过从施恩申口中得到的线索,推断出当时她第一次喝酒时的大致环境,最后才借助酒精,开始用已有的环境去试探着询问些细节。
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戒备心的施恩申,往往就会下意识的给出回答——当然这个回答不一定靠谱,可能是真的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但更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但这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慢慢的,施恩申就会信服股老师的话,愈发投入其中,再在酒精以及顾老师各种手势、语气、面部表情的共同作用之下,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完全放松的状态。”
“编。”苏平撇撇嘴:“理论带师你就接着编,强行编。人老海都没有吭声,你懂个鸡儿的心理。”
荀牧扶额:“劳资特地看过书……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苏平双手抱于胸前。
……
问询室。
顾云递给施恩申第四杯酒。
施恩申接过,呵呵一笑,又轻轻的抿了起来,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几句。
“走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散了吧。”顾云这时候轻声说道:“我帮你打辆车?”
“好。”施恩申点点头。
等了片刻,顾云又递给她一块木板,然后说:“接电话吧。”
施恩申接过木板,但她双手戴着手铐,右臂一抬,便牵扯到了左手。
见状顾云又打了个响指,然后将木板放到施恩申手里,并告诉她她已经接通了电话。
“我是韩坤生。”随后顾云又问道:“能见个面么?”
“韩哥……”施恩申张了张嘴,然后轻轻一笑:“好呀!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白金路口,就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那儿,离公交站台很近,我在那儿等你。”
“好的,我就来……”
……
尘封的记忆,在酒精与顾云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被掀开了一小角。
还记得,接到电话之后,施恩申便让师傅就近停车,她扫码付了钱,便下车左右一阵看,然后便很快找到了韩坤生(阿木)。
她跑过去,问道:“韩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回家吗?”
“没有,聚会还没完,我就过来了。”阿木轻笑:“你呢?感觉还好吗?怎么感觉你喝了不少?”
“还好,没喝多少,不打紧。”她摇摇头,然后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找我?有事?”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伤感情了。”阿木摇摇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能啊,但你不是这种人。”施恩申笃定的说道:“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呢?咱们也算老相识了,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果然,你还是这样。”阿木微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很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很飒。”
“你是在说我男人婆吗?”施恩申眼睛一斜,笑问道。
阿木:……
“你这样容易把天给聊死。”
“是你太直男了啦。”施恩申摆摆手说:“原本以为你和其他男人有些不一样,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粗中有细,优雅而又温柔,没想到,也还是个直男。”
“到底怎么叫直男呢?”阿木轻笑,随后又摇摇头:“但也无所谓啦,随你喜欢。话又说回来,你也说了我五大三粗的,要真‘优雅’起来,岂不就成沐猴而冠了吗?”
施恩申拍拍胸膛:“好了,别扯东扯西。干脆点,什么事儿?”
阿木笑容收敛,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问道:“你最近的瘾头……好点儿了吗?还是更大了?”
“嗯?”施恩申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要说的就这个?接下来,你要劝我去强戒了吗?还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
“你自己有理智,知道该怎么做。”阿木打断她。
她沉默两秒,随后轻叹口气,点点头:“是,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幼稚的,这东西早晚会害死我,现在撑得住不代表雪崩的时候也能顶。”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
“下不了决心,停药很痛苦,去了那儿估计更痛苦。”
“你都没去过又如何能知道呢?”阿木反问道。
施恩申又沉默两秒,随后抬头问:“那你去吗?”
“我……”阿木张了张嘴,然后别过头去:“我不一样。”
“呵呵,不一样……你自己信吗?你说这话可不可笑?”施恩申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有苦衷?”
阿木有些无奈。
又过了几秒,施恩申又道:“要我去也行,你陪我。”
“陪不了。”阿木摇摇头:“但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那东西了。”
“那你也相信我,我以后不会碰了。”施恩申淡淡的说:“可是,你真的能相信我吗?我们俩都深陷泥潭,谁不知道谁啊?这东西就是铁人都受不了好吗。”
阿木轻叹口气:“我说了咱们不一样,我有正事要办。而且我说不碰那东西,也不是凭意志力。”
第243章 谈话
施恩申皱眉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又牛头不对马嘴的?什么意思?”
“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阿木说道。
随后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两秒,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落下放到了施恩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认识你,很高兴。”
“你要做什么?”施恩申皱眉,心里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阿木轻笑:“我说了,完成我的使命,做我应该做的事。从今往后,咱们恐怕不会见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施恩申再次问出了这句话,然后说:“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干脆一点?”
“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却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只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把身上的瘾给戒了,不要有半点侥幸心理,不要那么幼稚,觉得自己的经济条件可以撑下去。”
施恩申看着他,眼睛里头已经燃烧起了些许火气:“喂,韩坤生,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继续自顾自的说:“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更多人,我只能对不起你,对不起一些人了。”
……
监督室内。
祁渊挠挠头说道:“怎么感觉,这个阿木有点奇怪啊?正常和人交流的话不可能这样自说自话的啊。”
“他在引导。”老海接过话,轻声说道:“他在引导施恩申猜出他的身份来。”
“引导?”祁渊一愣,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说自己是卧底,有些让人难以信服。”荀牧说:“而引导对方自己猜到就不一样了。”
祁渊张了张嘴。
老海轻笑两声,摇摇头:“其实他提示的很明显了,这种程度的引导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他自己说呢。只不过,身在局中,失去了理智,哪里能看那么清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从监控视频上来看,我所学过的东西告诉我,阿木当时其实也是很紧张很挣扎的,从他面部的微表情,还有手脚上过于丰富且浮夸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
“所以……”祁渊抿了抿嘴,说道:“如果说阿木是在引导施恩申猜到他的身份的话,后续又有什么布置呢?”
“从结果上来看,施恩申扔掉了公文包,擦掉了装有二乙酰吗啡的密封袋上边的指纹。”荀牧说道:“或许阿木的目的就是这个。”
祁渊皱眉,若有所思。
苏平抬起手,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前,说道:“嘘,别哔哔,继续听,好好看。”
……
“大局?什么大局?”施恩申有点懵。
几秒后,她眉头忽然一皱,问道:“你……我怀疑过你,你是独枭吧?你上次还否认,呵呵……果然,我就不该相信……”
“我不是。”阿木沉声打断,说道:“我有我的苦衷。我说过,我为了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
我也知道杀一人救天下这种逻辑在许多人眼中站不住脚,对于那个人而言太过不公平了。
我也不想自我标榜什么,可没有办法,有些东西,必须被从根子上彻底的抹除掉,所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引诱过什么,那些所谓的被牺牲者绝大多数不过是自己承受不住诱惑,又与我……
罢了,说这些,听起来反倒像是在推卸责任,不说了,不说了。总之,现在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我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答应我,报警强戒,以后好好做人,别把自己玩废了,你这一生不该就这么糟蹋掉。”
施恩申更懵了,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阿木的话,甚至都忘了打断他。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捂着嘴颤声问道:“你是……卧底?”
阿木眼神躲闪,又开始挣扎起来。
但很快他便点头,长叹口气说:“你果然很聪明,我隐瞒的这么深,隐瞒了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你给猜到了。”
(祁渊翻了个白眼)
施恩申又呆了几秒钟,才看向阿木,再次确认道:“你……真是卧底?”
“如假包换。”阿木抿抿嘴,压低声音说:“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五中队的缉毒警,我的搭档们都叫我阿木。”
“缉毒警……”施恩申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所以……我经历过太多,见过太多案例。”阿木说道:“有经济条件比你,甚至比你家都要好得多的大老板,就因为吃这个,瘾头越来越重,需求越来越大,最后被犯罪集团折腾的家破人亡……
呵呵,你该不会以为那帮家伙真的讲究什么道义,讲究什么公平交易吧?拜托,他们连刑法都不遵守,用这么恶毒的东西来敛财,还能有什么规矩?开玩笑呢吧?
你应该知道那帮人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攫取财富,最多再加个骗取色相,当你完全无法脱离他们的那一刻,你的所有东西就统统都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你那点钱再多十倍也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你明白吗?”
施恩申好似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呆呆的问道:“你现在……你要归队了吗?”
阿木一愣,似乎没意识到施恩申会这么问,但还是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施恩申问道:“你不是余桥的缉毒警吗?我也是余桥本地人啊。难道,我嗑过药,你嫌弃我,你回去以后就不愿意再见我了?”
“不是。”阿木又一愣,没想到施恩申的脑回路竟然如此奇特,只得解释说道:“在我眼中,你依然是个好姑娘,你同样也仅仅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我为什么会嫌弃你呢?”
“那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了?”
阿木的脸色纠结起来。
这一幕,似乎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过了几秒钟,他才沉声说:“你别忘了,我也有瘾,而且这些年,为了保证身份不泄露,我也干过不少错事儿。虽然我是卧底,但这不是我能犯错的理由,所以……等我归队以后,真相查明了,我也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什么?”施恩申愕然:“你说什么?你要被判刑吗?”
“以我的经验,恐怕是死刑。”阿木轻笑,说:“不过无所谓,我也都已经看开了。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在谁的手里头,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施恩申难以接受:“这对你不公平,你……”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阿木摇摇头说道:“我不付出代价,才是对那些无辜者的不公平。我说过,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了,过来见你一眼,也纯粹是来跟你道别的。”
“有没有别的选择。”施恩申抿抿嘴:“能不能不归队?”
“我不归队,谁来收拾这帮家伙呢?”阿木笑道,随后又再一次摇头,接着说道:
“再说了,网都已经铺开,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我归队不归队其实结果也都一样。归队了,解释开,说不定还有活路,不归队被视作叛逃就真的死定了。”
施恩申咬着下唇。
这时阿木有用开玩笑的与其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人能帮我把我收集到的证据送上去,告诉上头的人说我死了,我说不定还能改头换面换个法子活下去呢。
但……这么高风险的事儿,又有谁回来帮我呢。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举目无亲呐。”
施恩申眼前一亮。
阿木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错愕的问道:“那个,你咋了?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帮我做这事儿把?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行的。”
施恩申却恍若未闻,只问:“你说,如果有人帮你把证据送上去的话,这个人会被你的同事抓起来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相反那是见义勇为啊。当然,可能免不了被留下一段时间,配合调查,但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施恩申再次咬着下唇。
过了几秒,她又问:“那你说的风险是什么呢?”
“你说呢?”阿木别过头去,说道:“拿着能威胁到易安安他们的核心证据,肯定会被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那如果不被他们知道呢?”
“那实际上就没什么风险了。可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大啊。”阿木摇头说:“况且我也没有能够完全相信的人,所以没必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去。”这时,施恩申忽然说道。
阿木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施恩申笑道:“交给我吧,我把东西送过去,你……抓紧时间离开。”
“不是,这……”阿木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施恩申又笑了:“你跟我说这么多,目的不就在此吗?”
“什么?”阿木这回真的呆住了。
“没什么。”施恩申摇摇头:“既然没什么风险,那这个忙我帮了。咱俩的交情,值得我去冒这个险——其实危险也不大,安安不会想到我在帮你的。
更何况,我磕过药,这是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最好的洗白的方法,无外乎就是立功了。
被人套路,外加协助卧底捣毁犯罪集团立功,这个黑历史就再不会成为我以后人生路上的阻力,甚至公司也不敢因此在我接受戒断的时期里开了我,你说是吗?”
阿木似乎有些宕机。
其实卧底的反应按理说奇快无比,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卡壳。
但他似乎发现,这会儿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和施恩申也挺熟悉的,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利用她,而且被当面揪穿了,总归有些尴尬。
而且说什么都不合适。
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状,施恩申又笑道:“其实……你是故意表示的这么明显,好让我猜出你的目的的吧?”
阿木再次沉默。
“你是觉得,就这么利用我有点对不起我,所以故意让自己难堪一些,像个丑角一样出点儿糗,心里头能好受一些,我也不会太过怪罪你?”
(祁渊:这人挺会帮别人找借口……)
“我想活。”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虽然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有了相应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我发现我还是想活。”
“我能理解的,好端端谁有想死呢?”施恩申笑道:“更何况,你是英雄啊,卧底到这种危险的犯罪集团里头,很多时候都是步步危机,一个不慎可能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这种时候你即使想坚持,也做不到,都是身不由己。你是为了肃清他们才选择的卧底,因为卧底而不得不犯罪,这种情况下,判处你的死刑……我刚刚就说过,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阿木摇头说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犯罪就是犯罪,没有那么多借口。
但……我还是想活。”
“所以我帮你啊。”施恩申笑道:“你还是不够懂我。想要我帮你,直接开口就好了,何必玩套路,搞的自己现在这么难堪呢?”
“对不起。”阿木闭上眼睛。
“不用说对不起。”施恩申摇头说道:“东西给我吧。”
阿木又犹豫了好一阵儿,才将一直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递给了施恩申。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施恩申问道。
“二乙酰吗啡。”阿木说:“三公斤左右。”
“哦。”施恩申应一句,想了想,又问:“我该怎么说?”
阿木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就说我失踪了,三天前找过你,给了你一个地址,让你去拿这东西,交给警察。”
“好,我知道了。”施恩申颔首。
随后她笑容渐渐收敛,脸色严肃起来。
半晌后,她才沉声说:“保重!”
第244章 过度
问询室。
祁渊拉了条凳子坐下,忍不住扶额道:“感情,和阿木供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啊。”
“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苏平坐在他旁边,点了根烟,吐两口烟雾,接话说道:“他自述当中,还是不免美化自己。而实际上,他从最开始就在套路施恩申。”
荀牧颔首说道:“嗯。本质上,他是想脱离缘由的身份,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的。甚至于,那两袋共重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在他眼中的分量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
如果施恩申帮他最好,如果不帮,他恐怕也会将这两袋东西放在某处,然后通知上线,自己则利用时间差一走了之。”
祁渊皱起眉头,说:“可他终究没有走啊。”
“这说明,他还不是没得救。”苏平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膛,道:“他的心还是热的,他虽然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但终究还是没选择那条路。”
“可他也没选择自首,而是在家里等着我们上门去抓。”荀牧摇头说道:“甚至于,他也并非是在等我们,而是一直在犹犹豫豫。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警察,知道咱们公安系统的手段,只要一静下心来,他就该知道自己其实很难逃出去,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就这样吧。”荀牧站起身说道:“找些懂唇语的同事来印证一下,看看施恩申被引导出的记忆是否靠谱。”
“唇……唇语?”祁渊一愣:“既然有唇语方面的大佬,咱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笨,因为唇语的准确性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说道:“许多字节的唇部动作都差不太多,再加上各人的习惯不同,还有普通话的标准问题,唇语的限制不少。
这么长时间的对白,你要让懂唇语的兄弟去逐字逐句的翻译那是在难为人家,但咱们取得了大概口供之后再让他们去核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祁渊赶紧点点头。
……
半个钟后,顾云从问询室中出来。
刘局立刻与她握了个手,赶紧说道:“顾老师辛苦了。等会儿有没有空?一块吃个饭怎么样?”
“不了。”顾云摆摆手微笑道:“我还预约了一位客人,虽然时间上不是非常赶,但也不好多耽误,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就先回去了。”
“这……”刘局想了想,便说:“既然顾老师忙,我们也不好强留,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送您?”
“有劳了。”顾云这次没拒绝。
刘局便立刻侧身说道:“顾老师这边请。”
目送他们离开,荀牧才挑眉诧异的问道:“刘局这是转性了?竟然不是吩咐咱们去送人,而是自己亲自上?”
“反正他有司机。”苏平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又看向荀牧说道:“话说转性的是你吧?人刘局前脚才刚走,你后脚就敢吐槽上啦?哟哟哟,这可不像你呢嘛!”
“去去去,阴阳怪气的。”荀牧摆摆手,然后侧目看向问询室的方向,摇摇头说:“怪可惜的这姑娘,最终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判。”
“难讲了,看律师水平吧,但我觉得包庇罪恐怕很难跑。”苏平想了想,说道:“但缓刑应该还是有比较大的希望争取到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可是……按照一般规律,拘留到逮捕到检方复核再到开庭审讯,起码得要好几个月时间的吧?她还要在看守所里等那么久啊。”
“看她能不能争取到取保候审咯。”苏平说道:“她爸妈估计会竭尽全力帮她跑关系的吧。”
“跑关系是一回事,能不能跑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荀牧接话:“毕竟这桩案子很大,上头都非常重视。”
“大家表现也都很好。”苏平笑道:“这回有希望能拿上一个集体二等功了,年底评先评优的奖金估计少不了。”
“这才啥时候啊就年底。”荀牧摆摆手说道。
说完他看向苏平,轻轻抿嘴,摇摇头。
他知道苏平这会儿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毕竟他的一个老战友,貌似变节背叛了组织,这会儿心里可难受了。
苏平那个年代,战友之间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半点做不得假,那是时隔几十年再见面后,都能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彼此玩的跟小屁孩儿一样的神仙友谊。
但荀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桩案子差不多也到了该收案的时候了,咱们总算也能喘口气儿,晚上一块去吃火锅?就吃猪肚鸡你们看怎么样?”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瞥向苏平,然后又都不约而同的迅速移开,连连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好啊好啊。”
祁渊接话道:“我知道一家……”
“你知道个屁。”苏平开口怼一句,然后说:“得了吧,出去再给吃出条人命来?还是上我家去吃算了,我叫我老婆去买仨猪肚,再来三只鸡,咱们十几个兄弟吃个过瘾。”
“嘿不是,”祁渊不服,犟嘴道:“苏队你这啥意思?感情我就作死了支队柯南的名头了呗?”
没想到这话一出,边上的人竟然都纷纷附和的连连点头。
祁渊嘴角一抽:“无法克说。”
……
傍晚。
虽然案子到了收尾阶段,但要忙碌的琐事却一点儿都不少,并不能准点下班。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算是空窗期,可以轮休,所以有不少同事向上报备今晚喝酒。
嗯,苏平请客。
到了七点多,一行人才基本忙完手上的工作,纷纷到停车场往苏平的家开去。
期间祁渊一直小心翼翼的管好自己的嘴——他担心自己的嘴开过光,各种旗帜一插一个准。
然后众人果然无惊无险的抵达了苏平家里。
这就意味着至少今晚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因为他们都往上报备过,即使出了什么意外案件,只要不是人手紧张到腾挪不过来,也都不会安排到他们。
“但为什么我觉得我反而坐实了柯南体质?”祁渊无奈扶额。
“不,你这只能算坐实了插旗本领高强。”方常调侃道:“柯南体质那是走到哪死……”
话没说完,松哥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骂道:“瞎咧咧个锤子啊,成天乱说话,什么柯南?”
方常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这是在苏平家啊。
走到哪死到哪,这不诅咒苏平呢吗?
被怼活该。
因为他们下班的晚,有着充足的时间准备,所以他们才刚坐下喝了两杯茶水,热腾腾的火锅就上了桌——他们人多,一桌坐不下,自然分成了两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在另一桌。
苏平他老婆的厨艺顶好,猪肚包鸡做的丝毫不逊色于外边的餐厅,甚至还要更强上几分。
祁渊一口气喝了三碗汤,才开始美滋滋的吃肉。
“怎么样,好吃吧?”苏平炫耀式的说道:“我老婆的拿手菜之一!”
“嫂子拿手菜不少呀。”祁渊说道,然后继续埋头大吃。
“那是!结婚这么多年,口福是享了个爽我跟你们说。”苏平说道:“要不是平日里我天天跑步,拼命的锻炼,这会儿恐怕都成个两百斤的胖子了。而且啊,我女儿随她妈,手艺也棒得很,一点不差!”
苏平她老婆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行啦,哪有你这样的,不害臊。”
祁渊端起汤碗:“爸,我敬你一碗汤。”
苏平:???
边上的松哥忽然觉得身子一紧,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不由得赶忙往边上挪了挪,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身子骨弱,承受不起……
“小祁。”苏平眯眯眼,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最近工作生活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了?如果累了你就跟我说。”
祁渊咽了口唾沫:“呃……不累。”
“不累啊?你挺能干的嘛。”
“没有没有,过奖了。”
“能者多劳,我看……”
“打住!抱歉,告辞!我家里还有事!”祁渊赶紧说道。
苏平:……
“你倒是走哇小贼。”苏平一侧嘴角微微扬起,狞笑道。
祁渊傻乐不接话。
……
一晃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施恩申的案子,也完全移交给了检方。至于那几个卧底如何处理,祁渊不清楚,也没敢多问,毕竟这里头涉及到的事情还不少,有时候知道太多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像当年刚刚入职的时候那样,好奇心如此重,看到什么都想刨根问底的搞清楚了。
现在的他,成长了许多,也麻木了不少。
而到了九月底,公安系统上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无他,国庆小长假又到了,而且今年国庆中秋还是同一天,虽然理论上应当没去年周年庆那般浩大且重要,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的小长假,对于交通运力与公安警力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支队也需要做点动员,准备好排班,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过今年祁渊应该到还是挺轻松的,他今年并没有被借调到其他队伍当中去,所以只需要负责复发时间就行了。
而且一般的小案子也轮不到支队出马,自然有派出所、公安分局的刑侦中队、刑侦大队解决。
那两个部门才是真正忙碌。
不过支队还是被抽调走了一小部分警力,他们的日常工作也被压到了剩下的同事身上,总体而言,比平时还是稍微忙碌一些。
直接体现在发呆时间少了……
咳咳,没办法,刑侦支队就是这么极端的单位,忙的时候忙的上天,闲的时候基本没啥事儿。
……
九月二十八号,傍晚六点半。
祁渊吹着小口哨,走到更衣室换便装——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身上这套春秋常服,依旧觉得它忒帅,但再也不会傻乎乎的穿着它上下班了。
警服就意味着责任,穿着这身衣服,哪怕是不在上班时间,也得抗下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任务。
比如遇到堵车了可能会被周围人拉去指挥交通啥的。
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热心”市民都会拉他去处理,他还没发推脱,否则就是不尽职尽责,就是脱离群众,就是官架子重。
而且还有那么一回,祁渊连夜审讯完嫌疑人做好了口供,一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了,食堂已不在供应早餐,他就去支队门口排队买了点儿包子。
结果就被有心人给拍了下来,发到网上,说他上班时间出来吃包子,是渎职行为……
好在苏平和荀牧都不是那种会想舆论低头,选择让自己属下受委屈的窝囊领导,而是问清楚情况后发了报道,并扬言追究造谣者责任,而且真的花时间精力去好好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拍照发消息的是个曾经因寻衅滋事被拘留的社会闲散人员。
舆论一下出现了大反转,祁渊也长舒了口气。
但这种事儿还是让人烦不胜烦。
苏平也劝他,只要踏出支队的门,除非公干,否则就把衣服给换了,至少得把上衣换了——裤子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甚至于就是公干,他也建议不要穿警服,便衣就好。
但见祁渊实在喜欢,苏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便由得他了——反正这份热情理论上持续不了多久的,只要求他在诸如抓捕、蹲点和布控之类的任务当中穿便装就好了。
“哟,小祁。”刚走到更衣室,祁渊就碰到了正好从里头出来的方常,方常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挑眉打了个招呼。
祁渊嘴角扬起露出笑容,说道:“方哥。”
“下班了?”方常问了句废话。
祁渊嗯一声,说道:“下班了,正准备换身衣服去吃饭。今天星期天嘛,没什么事儿。”
“那真好啊。”方常笑道:“我知道一家新开的串串香,味道可棒了,要不要一块去?”
“好……”祁渊本能的就像点头答应,但想了想,又说:“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儿。”
“怎么?”方向笑道:“担心自己柯南体质出问题?”
第245章 断指老汉
祁渊认真的点点头。
“噗嗤。”方常笑道:
“哪跟哪啊,这你也信?得啦,一块走吧,正好我抢到了五折券,划算,再喊上荀队苏队,拉着松哥老海阿先他们,哦还有凃主任,咱一块吃一顿,难得大家伙都有闲暇,下次再聚不知道啥时候了。”
“呃……”祁渊挠挠头。
方常又接着说:“我看过评价,正宗得很,老板山城人,走着?”
祁渊咽了口唾沫。
山城串串啊……
挺怀念的。
想吃!
于是他郑重地点点头:“那走着?”
“走走走,你到停车场等我,我摇人!”方常说道。
祁渊嘴角一抽:“吃个饭咋被你说的跟打架似的。”
……
摇人的过程不太顺利,其他人并不像方常说的那样都有闲暇,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儿。
所以最后只有凃仲鑫和松哥来了。
方常有些失望,四个人显然不够热闹,不过好歹也是四人桌,便没说啥,开车带着大家伙儿去了那家串串馆。
严格说来,那个馆子有点类似于大排档,店面不大,就六张桌,但外头的大平台都给利用上了,搭了好些大棚子,又摆了将近二十桌。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正好赶上最后一桌,后边再来的就要排队了。
“老板,四个人,上个鸳鸯锅,红汤要微辣的,再来四碗冰凉粉,还要一份鸭肠一碗鸭血,一份酥肉,一扎酸梅汤。”方常迅速点好菜,然后对祁渊等人说道:“想吃啥自己去拿就是了,吃完称签子。蘸水也自己打啊。”
祁渊也没客气,将外套往边上一放,便起身和松哥一块去挑串串。
走了两步,松哥笑道:“我寻思着这天气也不算热啊,咋就穿上外套了?体虚吗?我家里有泡‘扶衰五味酒’,给你送点?”
“呃,不用不用。”祁渊摆摆手说道:“我就寻思着外套能多两个口袋,放点钥匙面巾纸之类的,免得裤兜鼓鼓囊囊不好看。”
松哥挑眉:“这理由,挺强。”
祁渊嘿嘿一笑,然后开始拿串串。
别说,样式不少,牛肉为主,嫩牛肉、麻辣牛肉、牛肉卷折耳根、卷金针菇、卷芹菜、卷香菜等等占了约莫四分之一,然后其他各式各样的常见菜一样不少,小郡肝、郡把等山城火锅的常客基本都不缺。
但鸭血、鸭肠和大刀腰片等没有,需要另外点,也算是老板的一点小心机吧。
四个大男人能吃的很,所以祁渊和松哥就端了两大盘串串回到位置上,然后又去打了蒜蓉、香葱与香油调蘸水,便再次回来,换方常和凃仲鑫去打菜。
很快他俩也回来了,同时香喷喷**辣的鸳鸯锅也端了上来。
凃仲鑫看向方常,呵呵一笑:“你小子,今儿怎么忽然有心思张罗着咱们一块儿吃饭?”
“嘿嘿,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方常搓搓手,说道:“其实是这五折券快过期了,月底就是最后一天。”
“果然吧,我就说。”凃仲鑫乐了,随后端起杯子说:“那我就拿这杯酸梅汤带酒,感谢你带我们乘东风啦!”
方常赶紧举杯,然后松哥和祁渊也趁势举杯,四人碰了一下,轻抿一口。
然后凃仲鑫一瞥菜单,说:“咱点的东西不少,五折下来怕也不便宜,等会儿aa吧。”
“成。”祁渊颔首没意见,松哥也耸耸肩同意。
“行吧。”方常说:“那我也不强行请客了。”
“对的嘛,这样多好,大家aa,谁都愉快。”凃仲鑫说道,这时锅底沸腾了,凃仲鑫便拿起筷子夹了根鸭肠,放进锅里,一边上上下下,一边说:“我跟你们讲啊,这鸭肠得在锅里七上八下的,才脆。”
方常调侃道:“凃主任,暴走大事件里看的吧?”
“暴走大事件……”祁渊张了张嘴,然后微微一笑,也夹了根鸭肠,同时说道:“说起来还挺怀念的呢,一晃眼好些年又这么过去了。”
凃仲鑫点点头,抓起一把串串放进锅里烫着。
方常有些意外:“您还真看呐?我还以为您这个年纪的……”
“呵呵,我跟你们是有点儿代沟,但我寻思着应该还不是特别大吧?”凃仲鑫说道:“那档节目,虽然确实有点儿不正经吧,但总体讲也确实有点儿东西,主持人多数情况下三观挺正,我挺欣赏。”
祁渊接话:“可惜终究没有它生存的土壤。”
“但调侃先烈确实说不过去。”松哥轻声说道:“他们说话很尖锐,难免刺痛不少人,又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那就难免被人直接一棒子给彻底打死了。”
“是啊。”方常说:“他们可以一直赢,但只要输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说道:“小祁,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具体有什么背景,或许来头很大,加上现在位置低不打紧,但以后爬的高了……你可以一直赢,但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祁渊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懂的。”
“不,你不懂。”方常摇头:“你最近有点飘。是,苏队和荀队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领导,好到我们对比其他兄弟单位都觉得像是活在乌托邦里。但,领导好,不是咱们飘的理由,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咱们的直属领导。
而且你就看,荀队苏队对大家基本都是一视同仁的,可大家伙儿,没几个会真的与他们没轻没重的开玩笑,多少还是主动小心的保持着上下级的正常关系。”
祁渊若有所思。
“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慢慢体会吧。”方常拍拍他肩膀,然后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再走一个……串串也好了,吃啊,吃个过瘾!”
松哥碰完杯子,抓起一根串串,蘸水一点,放嘴里一撸,便是眼前一亮:“棒!味道可以啊!”
凃仲鑫面带微笑。
四人吃辣能力都勉强及格,清汤的作用,主要是烫些蔬菜,以及辣的受不了时过渡过渡。
片刻后,祁渊回过身,对着方常轻声说了句谢谢,方常回了个微笑,大家便也就继续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一小时后,吃饱喝足,方常起身去结账。
此时有个身子佝偻的老汉,端着个碗过来乞讨。
绝大多数食客都对他视而不见,少部分人则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赶他走,极少部分人,会从兜里摸出点零钱给他。
服务员过来赶,他就走,不一会儿后又摸回来在边缘继续乞讨。
见状服务员也没法,骂了他不听,打又打不得,瞧着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别打两下就出事了。
结账回来,方常拍拍祁渊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苏队那就是与时俱进学着咱们小年轻调侃调侃你呢,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什么柯南体制?都是胡闹。”
祁渊微笑。
但笑到一半,他笑容就凝固了。
祁渊目光落在那老汉上,大喝一声住手。
那老汉一个激灵,立马微微直了点儿身子,并本能的抬头往这边看。
与此同时,咚的一声,有个手机摔在了地上。
食客立刻看向祁渊,又看向那老汉,就见老汉手里抓着双筷子,然后怪叫着一瘸一拐的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摔手机的年轻人才反应过来,抓起手机,然后怒骂了一声,便冲上去追老汉。
看他反应,应该是知道自己手机差点被偷了,说不定手机屏幕还摔裂了,所以惊怒交加,一时控制不住。
祁渊担心出事,赶紧追上去。
方常三人面面厮觑,也赶紧去追。
老汉一瘸一拐的,跑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年轻人抓住,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直接将他提了过来,另一只手则高高提起作势要锤他。
果然,愤怒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
此时祁渊也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他手腕:“哥,别冲动!”
“你别管这茬!”年轻人说道:“你提醒我,我感激你。但我tm手机也摔坏了,这老不死的必须得赔我,不然劳资揍死他丫的!”
祁渊皱眉。
同时他目光一瞥,落在老汉手上,跟着又是一愣,赶忙用另外只手摸出自己的证件,喊道:“住手,别动!警察!”
年轻人错愕,正要骂骂咧咧的松开手,接着目光也落在老汉手指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随后立刻撒手后退两步……
老汉双手,令人生怖。
左手五指近乎完全没了,仅食指和拇指留了点儿小疙瘩,尾指那一侧的巴掌都被切去小半,皱缩的痂痕瞧着很是狰狞可怖。
不过这显然是老伤,有一定年头。
右手稍微好些,拇指还是完整的,但食指、中指也只剩一截,剩下的两根指头则完全没了。
关键是这伤还是新的,这会儿一阵挣扎,伤口破裂,又有鲜血往外冒,隐约还能瞧见白森森的骨头……
如此惨状,祁渊都不免头皮发麻,更别说那名小年轻了。
没腿软的坐在地上,算他心理素质还过得去。
方常、松哥和凃仲鑫赶了过来,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看向祁渊,脸色古怪的很。
原本玩笑性质的“柯南体”,真的要坐实了吗?
“先打妖妖灵上报指挥中心吧。”松哥说道,同时掏出了手机,接着看向祁渊说:“你打电话问问苏队,要不要来一趟。要的话这事儿就咱们支队负责了,不的话,就让指挥中心安排附近的派出所管。”
祁渊点点头,立刻摸出手机把事情跟苏平说了,随后挂断电话:“苏队说马上来。”
凃仲鑫则在老汉伤口上多瞥了两眼,说:“伤不算新,估计有两天了,从伤口形态上看,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烂了指头后再用剪子剪下来的。加害人挺残忍啊。”
祁渊吸了口凉气,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就像小时候看了恐怖片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似的。
松哥也放下手机,说:“我跟指挥中心说了,直接通知咱们支队,咱们算是直接出警,这事儿我们负责了。”
“那先送医院吧。”凃仲鑫提议道。
方常则看向老汉,问:“喂,听得懂话不?”
这老汉神经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有点呆,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的。
但听了方常的话,他却点点头,随后用含糊又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能听,能说。”
音很奇怪,听不大出是哪里人。
随后他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祁渊则看向边上的小年轻,想了想说:“先生,麻烦留个联系方式吧。”
小年轻回过神,赶紧问道:“要……做笔录?”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小年轻赶紧摇头。
又琢磨一会儿后,祁渊说:“回头可能还是要走个过场,就随便问几个问题,你再签个字就好了,不耽误多少时间。当然,也不一定需要,总之方便的话麻烦留个电话住址吧。另外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行吧。”小年轻点点头,随后一边报号码,一边摸摸口袋。
随后他又愣在原地,侧目对着那老汉说道:“老头!我钱包是不是在你身上?”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但被祁渊给拦住了。
凃仲鑫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手套——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准备手套——戴好后摸了摸老汉的裤兜,翻出钱包,问道:“这是你钱包不?”
“对,我身份证也在里头,你们可以看。”
凃仲鑫嗯一声,打开钱包看了几眼。
入眼就能看到透明夹层里的身份证,他比对了一下,点点头,又让老海全方位多角度拍几张照,然后取出身份证递给祁渊做好记录,便将钱包还给了小年轻。
祁渊又记下了小年轻的地址,随后说:“麻烦最近手机尽量保持畅通,另外,下次多顾着点钱包手机,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幸运的。”
“知道了,谢谢警官。”祁渊笑笑,然后回头看向老汉:“行啊你,指头都快没光了还偷的这么利索?神偷啊你。”
“过奖了,不敢当,老手艺而已。”
祁渊:……
手艺你哈麻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