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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章 背景

    “那哪能呢。”祁渊赶紧说道:“血检结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我寻思着我刚拦下她的时候她药性应该还没发作才对,否则,就后边直接能叫她晕过去的强力药效,也没可能支持她开车开那么久。”

    “也是。”苏平点头说道:“所以她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口服或注射的方式摄入的药物,而且时间上估计不会太久,甚至可能就是刚上车时才摄入的药物,并且开了没多久就被你拦下。”

    荀牧接过话:“我会请交警队的兄弟帮忙查查这辆车的行驶轨迹,大致判断出她大概是在哪儿摄入的药品。”

    苏平嗯一声,想了一会儿后又补充说道:“还有,刚刚被小祁打了岔的,险些忘了,咱们现在继续琢磨琢磨。”

    “什么?”荀牧问道。

    “剂量,”苏平说:“药物剂量有点大的离谱了,接近致死量的毒物,这是想自杀吗?还是第一次嗑嗨了没掌控好量?”

    “不太可能,”荀牧摇摇头,想了想后又补充说:“不太可能是第一次。

    据了解,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的药物,大多数瘾君子第一次服用非但不会觉得嗨,反而还很痛苦,尤其是服用剂量相对较大,偏偏又还没达到足以完全麻醉、抑制神经中枢的水平的,更是痛苦不堪。”

    祁渊仔细思索一小会儿,随后脑洞大开,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什么的?”

    “又来?”苏平翻个白眼,撇撇嘴无语的说道:“我说小祁啊,怎么是个案子你都能想到栽赃陷害?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栽赃陷害,大多是犯罪人走投无路下拼死一搏才会做出的选择,罕见有作案之初就直接作出布置栽赃陷害给某人的。”

    “呃,不是,不是那种栽赃。”祁渊赶紧解释说道:“怎么讲呢……哎呀就是不是让这个嫌疑人顶罪什么的,而是想要想办法套路她染上瘾这种。”

    “这么说倒是有点儿意思。”苏平捏捏下巴,但紧跟着又摇头说:“但也不太对,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管制毒物药性太过强烈,不适合用欺瞒的法子下药,反倒是许多新型药物这种情况比较多见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套路吧,他们这帮人经验都丰富的很,该下多少分量心里都有数,哪里会一下投这么多的?这哪里是要套路别人成瘾,分明是想杀人了。

    再退几步,就算套路下药的人是新手,这么大量的药物投入到酒里,保准抿一口就能知道肯定有问题,哪还能一口闷下去的?这姑娘又没喝多少酒,没醉到给啥喝啥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这也能强行解释过去,那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怎么解释?套路也没可能拿三公斤多的药去套路的吧?你当那些人是做慈善的药物免费白送?”

    他一张嘴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说的特别快,除了换气中途压根不停歇,祁渊几次眨眼睛都没能插上话,只好任由他说完后,才挠挠头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新手没可能一口气嗑那么多,如果是老手的话一次吃多少她心里应该有数也不至于一口气嗑那么多,又不是某些无良的家伙给她下套路……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荀牧摇摇头:“或许只能等她醒过来再问她了。”

    苏平也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后缉毒队的兄弟也来到了医院,向荀牧和苏平了解情况,然后将两大袋药物取走带回去勘察了。

    祁渊忽然想到一件事儿,问道:“对了荀队、苏队,那个啥,关于独品定罪量刑……貌似都只看重量不看纯度的?”

    “大体上是。”荀牧耸耸肩说:“举个极端点的例子,面粉厂里有人搞这玩意儿,结果不小心把一公斤二乙酰吗啡洒进了五十公斤面粉里,然后运气更不好些被我们拦截了这袋面粉,那可就算是五十一公斤独品了。”

    苏平接话:“老荀这个例子有点夸张,不过大致意思是这样。反正量刑上有两个重要的客观要件,第一个是被发现的东西确实被判定为独品,第二个则是被判定为独品的赃物的重量。

    而二乙酰吗啡这玩意儿嘛,到底多少纯度会被判定为独品也不好说,我也没有具体的标准,一公斤那玩意儿掉进五十公斤面粉里,也未必会将这五十一公斤的混合粉末全部视作毒物。”

    祁渊眨眨眼睛:“那要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屎,屎里有毒,该不会……”

    “噗,”荀牧没忍住笑出声,尔后忍俊不禁的说道:“你这例子举的还真是极端,屎里有毒哈哈哈。”

    苏平倒是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道:“这种情况下,就得根据这个人的行为轨迹与交际圈子、银行流水还有本人是否染有瘾头甚至是屎里头药物的占比及大概纯度等等,结合多因素进行综合判断才行了。

    简单来说,如果最后确定他是无辜的,确实只是不小心踩了屎,那没事。但如果他是假借踩屎故意转移里头的一点点毒物的话,哎嘿。”

    祁渊忍不住扶额:“那玩意儿要真沾了屎还有人能吃吗?”

    “难说,”荀牧耸耸肩:“真要瘾头发了我觉得他们恐怕不会嫌七嫌八,那会儿都该六亲不认了,别说只是沾过粑粑,就算是混合着那玩意儿让他一块吃下去说不定他们都会捏着鼻子认。”

    苏平叹口气:“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扭转人的思维,并瓦解掉人的意志力,这是这类药物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是的没错。”祁渊打了个寒颤,立马连连点头。

    想了想,祁渊说道:“那个,苏队、荀队,不知道这人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不然我来看着她吧,你们先去休息或者忙别的事儿,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们过来?”

    “也行。”苏平没什么意见,点点头答应了,随后又说道:“你也不用太累了,人用手铐铐着呢,除非她发狠掰断自己大拇指否则肯定跑不了,你只要别睡过去就没啥问题。”

    祁渊轻轻颔首。

    荀牧也拍拍他肩膀说:“那么,交给你了。”

    原先他和苏平都以为这女人只是暂时晕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醒来,那还能第一时间审讯审讯她,但没想到她毒物摄入剂量竟然大到这种程度,恐怕今晚都醒不来了,那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他俩本来打算叫个人过来守着,但既然祁渊主动提出这事儿,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于是祁渊目送他们离开,便在病床边上坐着。

    又过片刻,有医务人员过来表示这个女人的急诊转住院手续已经办完并且病床已经腾了出来,他便配合医务人员一块把女人转移到了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

    不久后又有一声过来询问具体情况完善大病历,可惜对此祁渊也一问三不知,医生也只好先行离开,去研究她的各个调查报告单去了。

    祁渊便在一旁坐着,掏出手机刷刷新闻,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他感觉自己等了许久,但瞥一眼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多钟罢了。

    好几个“半小时”过去,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十一点半,苏平再次来到住院部,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祁渊闻到了那里头散发出来的香味。

    “呐,给你带了一份炒米粉,支队门口的,味道老好了。”苏平将袋子递给他,笑着说:“另外还有一斤烧鹅,知道你喜欢酸梅酱,特地让他多给你装了两袋。饿了吧?快些吃!”

    祁渊眨眨眼睛,赶紧站起身接过袋子,说道:“谢谢苏队!”

    “还瞎客气些什么,吃吧。”苏平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问道:“这妞一直没醒过来?”

    祁渊摇摇头:“没呢,医生过来看了几眼,还请麻醉科的医师过来做了个会诊,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得至少十个钟才能醒过来,现在他们就是给她强心利尿扩血管,以加快药物代谢。”

    “行。”苏平点头说声知道了。

    祁渊又问:“你们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不告诉你。”

    祁渊:???

    苏平哈哈大笑:“你先吃吧,吃完再说,否则你都没心思吃饭了。”

    “哦。”祁渊挠挠头,只得赶忙将餐盒一一打开,然后又抬头问道:“苏队你不吃吗?”

    “吃过了。”苏平连连摆手示意祁渊自个儿吃。

    但他来的路上其实也就只啃了几个馒头而已。

    祁渊也不在客气,大口大口的扒拉起炒粉——这段时间交警队可忙,他晚上也只是吃了份泡面罢了,这会儿肚子还挺饿的。

    三两口将炒粉扒拉完,他又将手套递给苏平一个,呵呵的傻乐着笑两声,随后又指了指烧鹅。

    苏平一愣,随后摇头失笑接过手套戴好,抓起一块鹅肉。

    祁渊便将酸梅酱倒在盒子盖上,然后也戴好手套,和苏平一块儿吃。

    一斤鹅肉其实不多,刑警吃东西的速度又快,不一会就只剩下骨头了,祁渊起身将垃圾处理掉,洗洗手擦擦嘴,才接着问道:“苏队,怎么说?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那么快,不过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苏平摇头说道:“已经锁定嫌疑人名叫施恩申……”

    “哈?”祁渊有些错愕,忍不住打断苏平问道:“拼音也能做名字?”

    “什么拼音?”

    “施恩申啊。”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还没反应过来,又念了两句,然后忽然抬手扶额:“你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不是……”祁渊问道:“她亲人朋友都没说过这个梗的吗?”

    “没有,我没管这块,他们直接告诉我结果的。”苏平笑道:“支队里没有几个人敢像你一样跟我玩梗开玩笑。”

    顿了顿,他接着说:“好了,言归正传,别打岔。

    这个女嫌疑人名叫施恩申,今年二十七岁,单身,是个美工画手兼职建模师,收入还算相当可观,年收入在二十五万以上,没有房贷车贷压力,又是自己一人单身不用养家糊口,可以说她在我们余桥能过得相当滋润了。

    再加上她眼光还算不错,先前地铁还没通的时候就说服家里借了她些钱投资了几套房,去年房市疲软之前又果断出手卖了出去,狠赚了几笔,年底又入手了黄金,在最巅峰时卖出……

    总的来说这人非常有商业头脑,是个狠人,能算精英,所以自身的经济条件还是相当高的。

    年初她全款买了套房,买了辆车,现在存款还有四百多万,条件优渥的让同龄人都有些眼红。”

    祁渊忍不住瞥了眼病床上的施恩申,眨眨眼纳闷道:“她二十七岁了?还真看不出来,总觉得瞧上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苏平没接话。

    想了想祁渊又问:“话说她钱不少,怎么就买个甲壳虫开啊?”

    “你以为甲壳虫很便宜吗?”苏平斜了他一眼:“况且人各有志,有的人对车不感兴趣只当做是代步工具。

    又或者第一辆车想先买辆便宜点的开个两三年练技术,这样操起来也不太心疼,等技术上去了再换辆更好的车也说不准。毕竟咱们余桥现在申请车牌还是容易,不像那些一线城市还得摇号,麻烦得很。”

    祁渊哦一声,想了想又问:“简单来说她手里的钱来源都还算明了?”

    “是的,每一笔都能查到,不是工资就是投资所得。”苏平点点头说道:“如果她没藏有其他钱的话,那我估计她应该没有啥灰色乃至黑色收入。”

    “所以那两袋毒物……”

    苏平摆摆手打断他:“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说不定人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呢?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并非以她实名注册的银行卡?或者以现金形式保存在其他秘密窝点中?这都不好说的。”

    祁渊嗯一声,又道:“简单说就是,截至目前,咱们依旧不能完全坐实她的罪证,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得到的线索都有些模棱两可?”

    “倒也不是。”苏平想了想,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你听……”

第217章 讯问

    祁渊立刻凑耳朵过去。

    “施恩申生活方面比较简单,单位、家里、酒吧,三点一线。”苏平压低声音说道,时不时还顿几秒,瞥一眼病床方向,然后继续说:

    “她非常喜欢喝酒,基本每天下班回家后都要去家楼下那间酒吧点两杯鸡尾酒,慢悠悠的坐上半小时然后才走。

    她点的最多的是daiquiri cocktail,偶尔会点长岛冰茶,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要杯干马天尼——那家酒吧的调酒师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关注着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

    而且基本上,她也只去那间酒吧,下班开车过去,喝酒,步行回家,第二天再去上班这样子,十分规律。极少数时候受邀去别的酒吧聚会,回家都会找代驾。

    但今儿她却并没找代驾,而且她本想点鸡尾酒,却被身边的小伙伴叫住了改喝的马爹利和朗姆酒。

    另一方面,生活简单也意味着她人际关系简单,圈子相对小,很好排查。而圈子里头,有那么一个女生跟这一个圈子格格不入,并且小圈子里有传言称这个女生不干净——当然不是那种不干净,而是指她染有毒瘾。”

    祁渊若有所思,又听苏平停下,就知道他是打算考校自己了,便开口接话问道:“这个女生什么情况?”

    “具体调查还没展开,不清楚。”苏平摇头:“目前只知道,施恩申的圈子基本都是中产家庭,而这个叫易安安的小姑娘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祁渊一愣,又问:“她和施恩申什么关系?”

    “同学,小学到高中,玩的还不错,算发小。”苏平说道:“有点奇怪的是,施恩申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读的是贵族学校,每年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开销加一块得有个二三十万的那种。”

    “噢?”祁渊摸出笔记本将这条信息记下,然后纳闷的问道:“易安安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估计家庭条件应该不会太好,否则怎么也不能同意这事儿。

    但要家庭条件一般,怎么读得起这种学校,和施恩申做同学?就算是穷读除了学费等必要花费外什么都不交,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恐怕也很吃力吧?”

    “是这样,所以关于易安安的家庭条件,我让人去做重点调查了。”苏平说道:“另外,今晚的聚会属于高中同学聚会,所以易安安也在,而且她还是聚会的发起人、组织者。

    不论当时她是怎么和这些人成为同学的,时至今日,易安安也算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爬回了这个圈子。

    圈子里大部分人也对她保持尊重,目前只有三人在问询时对她表示不屑,且这三人都在明里暗里隐晦的表示怀疑她可能吸独,但不肯做正面指证,一问就装傻。”

    “这种情况下,能对她做毒检不?”

    “已经派女同事去了。”苏平说:“我来的时候她们也刚好出发,很快就能出结果。”

    祁渊又将这条线索默默记下,看了两眼笔记本又继续问:“施恩申父母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电话里聊了几句,这会儿正在往支队赶,晚些时候老荀估计会带着他们过来一趟。”苏平继续回答:

    “不过他们对施恩申的近况也不太了解,问询意义不大,只保证说自己女儿绝对不可能吸独,但……毒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事实胜于雄辩。

    当然,老凃那边现在也在加紧对施恩申的血液、尿液与毛发进行分析,以推测她是初次吸食,还是短期内吸食,亦或者是长期吸食的。”

    祁渊有些意外:“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苏平点点头。

    祁渊又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对了苏队,你……为什么主动和我说这些?”

    “你发现的嫌疑人,这桩案子当然由你主办。”苏平笑道:“你也得试试去独当一面了。当然,案件性质特殊,牵扯还大,我们都会全力配合你。另外缉毒方面的工作由缉毒大队负责,你只要侦破此案本身即可。”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说:“可惜了,对缉毒工作而言,他们恐怕已经失去了最好的破案的机会——施恩申昏迷至今已有三四个小时了,昏迷也就意味着失联,就算她真是该团伙中重要一员,她的上下线恐怕也已撤离。”

    “也就是说……”祁渊皱眉问道:“很难逮到其他同伙?”

    “嗯,但缉毒那边会全力去逮。”苏平说道:“如果真逮不到其他人,而施恩申又确实在主动运毒,那么……这三公斤多的毒物,罪责都得她自己一个人扛,那就死定了,没别的可能。”

    但说起来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儿你不用多管,你只要负责侦破此案本身就好了。”

    祁渊挠挠头:“我行吗我?”

    “不行也得行。”苏平斜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已经转正了。”

    “哦。”祁渊却也没多推脱,直接点头,然后又捧着笔记本看了起来。

    仔仔细细看过两遍,问:“苏队,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没有?”

    “就这些了。”苏平摇头说:“调查工作才刚刚展开,而且头几个钟还好一点,正好下班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电话联系各种也都方便,但再往后时间就比较晚了不好搞,所以线索不多。”

    祁渊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平也没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不多时,他忽的一挑眉头,说:“这小妞要醒了。”

    “噢?”祁渊侧目,就见施恩申的手脚抽了抽,同时床边的监护仪也显示她呼吸心跳频率都快了些许。

    于是祁渊就问道:“她要醒过来,就能直接审讯了吧?”

    “不能做正式的讯问,以她现在的状态取得的证词也很容易被判定为无效证词。”苏平说道:“不过和她聊聊,明确下接下来的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祁渊颔首。

    苏平又叹口气:“可惜,医生竭尽全力帮助她加快代谢,快速排毒,却也等到了现在她才有醒过来的迹象,要能早两个钟醒就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人,但现在……

    唉,就算她是独贩子,也已经晚了,恐怕难有更大的收获。”

    祁渊沉默,没接话。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两人都这么沉默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过了半个钟左右,施恩申忽然惊醒,猛地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来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她脸瞬间一黑,忍不住抬手扶额,低下头去,羞耻的不要不要的。

    紧跟着就是发动机咆哮声,周围杂七杂八的问询声,以及祁渊的吼叫。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有个年轻帅气的刑警走到她边上,问:“你醒啦?”

    她一愣,抬起头来,打量了眼周围,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医院里,而除了边上的这位刑警外,床尾处还有个中年人站在那儿。

    中年人抓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但个头要大一些,也要厚实不少。

    而边上的刑警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最近表情包看的比较多,他差点没忍住,吐出一句“绝育手术很成功”来……

    干咳过后,他继续面带微笑的问:“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施恩申眨眨眼睛,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祁渊反问道。

    她沉默几秒,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怎么,最后只摇摇头没说话。

    “酒驾。”祁渊淡淡道。

    她脸色略微一白:“我只喝了两杯……”

    “喝两杯也是酒驾,虽然没达到醉驾标准,但后果同样严重且严肃。”祁渊淡淡的说道:“更要命的是……你不仅仅是酒驾,还是毒驾。”

    “毒……毒毒毒驾?”她被吓了一跳,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但又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只好以手撑床,坐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问道:“警官你开玩笑的吧?我没吸独。”

    “血检结果不会骗人。”祁渊脸色缓缓沉了下去,从面带微笑逐渐化作面无表情,语气也逐渐严肃:“单单吸独还好说,关键我们还从你的车上搜出了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总重量达三千多克,这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很清楚。”

    施恩申表情更加惊愕:“啥啥啥?不是,你没搞错吧?还是说我还没清醒在做梦?怎么可能呢?我哪里会带那些东西啊,警官你别逗我了,假的吧?”

    祁渊表情完全消失,严肃的说:“你觉得我们会吃饱了撑的跑过来逗你玩吗?”

    施恩申咽了口唾沫,双目渐渐失神,缓缓地躺回到了病床上。

    “施女士,”祁渊淡淡的说道:“提醒你两嘴,运输这玩意儿可是重罪,五十克就能判死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平均走私五十克二乙酰吗啡就相当于杀了个人,类比下来你相当于杀了六十多人。

    这么重的罪,你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奉劝你还是供出自己的同伙吧。老实招供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真的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施恩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吸口气,说道:“三公斤二乙酰吗啡……说实话确实吓到我了。但我没干过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啊。”

    “施女士,”祁渊皱眉道:“你血液当中含有过量二乙酰吗啡,车上还搜出了这样的罪证,且包装袋上分明有你的指纹,你现在就一句不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她咽了口唾沫,说:“其实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也没办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愿意配合你们调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说那两袋面儿哪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哪来的,上边能有你的指纹?”祁渊啧一声,说道:

    “行了,既然你说要配合,那就老实交代,除此之外没别的配合方式。不交代就别跟我们提配合这两个字。另外,提醒你一句,缉毒工作中时间就是生命,你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等再晚些就算想招供也来不及了。”

    施恩申扶额,似乎也觉得头疼,随后她又继续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你问问其他问题?我知道的我肯定说。”

    祁渊眉心拧的更深了几分。

    看她笃定的模样,虽然惊慌但并不多么心虚的神色,以及直视着自己的眼神,祁渊心里都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的不是她?她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谁会这么冒险把三公斤多的毒物放在她车上来陷害她呢?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十有**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且大概率会带着整个犯罪团伙一块被捣毁。

    甚至如果该团伙连带着陷害她的嫌疑人侥幸逃脱一劫,那这人只会更惨。因为这意味着这个犯罪团伙没办法继续在余桥混下去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难,放弃现有一切产业。

    惨痛的损失,再加上后怕之类的情绪,这帮穷凶极恶的囤货绝对不会放弃这人,把他凌迟处死都不奇怪。

    而且……

    如果施恩申说自己被人骗了以为那只是普通面粉还有点可信度,她却直接说完全不知道那玩意儿,偏偏袋子上有她的指纹,而且她刚刚被祁渊拦下的时候尚未完全失去意识……

    想到这,祁渊立刻哼一声,再无半点动摇与迟疑,只冷冷的说道:“施女士,如果你是这副态度的话,我们恐怕只能在审讯室里谈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施恩申似乎也有了几分火气,声音拔高了一点反问道:“一直说我乐意配合,叫你问点我知道的东西。你哈麻批就是不问非翻来覆去问我这毒的事,我早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我重复几遍?听不懂话?”

    “施女士。”这时苏平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狡辩没有意义,我们办案只看证据,结果如何并不以你个人意志转移。

    所以……你要么乖乖配合我们,招了;要么,提供你与此事无关的有力证据,我们自然会还你清白。”

第218章 电话

    施恩申依旧不说。

    祁渊略微皱眉,然后再次开口:“那么说说同学聚会的事儿吧。”

    “这个同学聚会,是安安发起的,她策划好久了。”这回施恩申非常干脆的说道:“好不容易大部分人都有了空闲,她就订了酒吧咱们一块过去。

    只不过……唉,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上学的时候,咱们彼此之间其实也都根本少不了各种攀比,这同学聚会,其实无趣得很,无外乎就是换种方式更加隐晦的攀比而已。”

    祁渊轻轻点头,这倒是十分正常,许多同学毕业后感情就变味了,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这时施恩申继续说:“咱们这帮人吧,一部分在自己家公司帮忙,一部分在创业或者做生意,一部分考了事业编或者公务员混日子,这三类在鄙视链当中都还处于比较高端的水平。

    尤其是创业且企业混的还不错,或者生意搞的有声有色的几个,更是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比如安安,但凡同学聚会,基本也都是他们发起的。

    当然在自己家公司,而且公司挺不错的,同样也是站在顶端的,不过他们在上学时就是班里最顶尖的那帮人,没什么好说的。

    而像混了国企的,或者像我这样签约了大公司的,也都还不错,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吧,当然在国企或者大企业当中混了个基层甚至中层管理的说话也能更加有底气一些,就比如我,总体上也算还不错。

    再往下就是啃老的还有进了小公司的了,挺惨的,聚会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更插不上几句话,隐隐被排斥在圈子外头。”

    听到这祁渊忍不住撇撇嘴。

    看样子,这帮人当中其实并没有交际能力或者说领导能力特别拔尖的人存在,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冷落这几个处于鄙视链较下边的人。

    甚至鄙视链都不会在明面上存在。

    毕竟他们都是中产家庭出身,即使本身能力不行,家庭人脉还是有些,且父母也会尽量帮他们经营。

    所以别看他们现在窝囊,将来说不定就会用上。

    而……

    施恩申这番话其实挺没有营养的,刻意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边详细讲述,让祁渊本能的怀疑,她是另有用意,在故意拖延时间。

    等着父母找律师救她么?很遗憾,如今她嫌疑极大,在不能给出有力证据证明此案与她无关之前,律师压根救不了她,拘留是免不了的。

    而且她现在还在围绕着这个话题讲个没完。

    于是祁渊便轻声说道:“行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翻篇,换个问题。”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还是点点头配合的说道:“好的,你问。刚刚就说过了,我知道的事儿一定全力配合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最好。”祁渊冷淡的回一句,然后道:“讲讲这个易安安吧。”

    “她?”施恩申说:“她算是我发小,她爸妈跟我爸妈有点交情。”

    “没了?”

    “没了呀,你们还想问什么?”施恩申眨眨眼睛,瞳仁里仿佛满是迷惑。

    边上的苏平忍不住啧了一声。

    于是祁渊耐着性子接着问道:“她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吧?”

    “很好啊,比我家有钱。”施恩申回道。

    看样子,她是彻底从喋喋不休模式直接转变成了挤牙膏模式,祁渊问一句她才说一句了。

    不过这样也好。

    祁渊沉默了三秒,迅速的重新组织了下问询策略并调整节奏,随后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她高三时为什么忽然辍学出去打工?”

    “哦,这事儿啊,还以为你们问什么呢。”施恩申说道:“07到09年经济危机你们知道吧?”

    “嗯。”

    “她家的产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终于还是撑过去了,只是公司也受了重创,强撑到11年,终于没顶住,破产了。”施恩申说:“她爸妈撑了四年,最后竹篮打水,欠了一屁股债,顶不住压力跳楼了。”

    祁渊盯着她。

    过了几秒,她才不情不愿的补充说:“再后来她就跑去打工了呗,失联几年,才又忽然回来,这时她已经成了个老板,听说是创业成功了,算身家的话好几千万呢。”

    “知道她做什么吗?”

    “说是代购。”施恩申道。

    “代购什么?”

    “彩妆、饰品、包包和电子产品咯。”她说:“那会儿代购正好兴起,水货这两个带有浓浓歧视的字也逐渐在除电子产品外的其他东西身上被取代、洗白,她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狠赚了一笔。”

    这会儿,施恩申的话又多了起来。

    或者说她本就是比较活泼外向的性子,否则在究竟和毒物的双重作用下她也仍旧不可能说出那样羞耻的话来。

    苏平抬头望这儿看了一眼,没插话。

    而祁渊再次问出个尖锐问题:“有人暗指她吸独。”

    “谁啊!”施恩申立刻皱眉:“哪个红眼病瞎说?真是,还暗指?有本事明说啊,不就是看不惯人家出去创业短短几年就比很多人爸妈半辈子奋斗都还更有钱了么?我看他们怕是都长在柠檬树上了。

    呵呵,有本事就直说,大家一块儿看看到底是谁这么酸。直说又不敢,偏偏在后边逼逼叨嚼舌根,真让人恶心!”

    祁渊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请出几名女同事过去给她做毒检了,是真是假,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施恩申眼珠子一转:“话又说回来了,安安她就算吸独,又关我什么事呢是吧?虽然我俩关系比较好,但不是这么算的啊,硬要污蔑我的话,这和连坐又有什么区别?”

    “呵呵,你似乎很心虚。”祁渊轻笑:“怎么,预料到毒检结果了?”

    “瞎扯。”施恩申翻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人很喜欢给别人脑袋上乱扣各种乱七八糟的帽子,所以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而已。”

    “行,随你怎么说。”祁渊平淡的回一句,然后又说:“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易安安是否吸独,确实不影响什么,因为你已确定摄入了毒物。”

    “我都说了那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吸的那玩意儿,我是被人给陷害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施恩申没好气的说道。

    “谁陷害的你?易安安么?”

    “怎么你们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是吧?”施恩申啧一声:“律师呢?我要找律师……”

    “随你。”祁渊无所谓的说道。

    立案侦查阶段嫌疑人与律师会见,本就是他们的合法权益。只不过在审讯与需要嫌疑人直接参与的调查过程当中律师无权在场罢了。

    施恩申立刻伸出手强硬的说道:“手机还我。”

    “并没有收缴你的手机,就在床头柜边上。”祁渊说道。

    施恩申皱眉,看向一边的床头柜,又瞧着自己被铐在病床扶手上的右手,说道:“给我把手铐解开!你们真把我当犯人了是吧?”

    “不解。”祁渊耸肩。

    “你……!”施恩申气急:“我要投诉你!”

    “随意,我可以提供具体投诉程序,另外友情提醒,记住我的警号,投诉中会很有用的。”祁渊说道,随后又补充说:“哦,刚有个问题忘记回答了,我们没把你当犯人,是犯罪嫌疑人,两者有区别。”

    “你tm……”施恩申一阵咬牙切齿。

    祁渊走两步拿起她柜子上的手机,递给施恩申:“呐,打电话吧。”

    “你给我等着!”施恩申放了句狠话,然后迅速解锁拨了个电话出去,喊了声妈,然后说自己被冤枉被欺负了云云。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哭诉了老半天之后,才问她妈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并帮她找律师。

    此时苏平也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随后又踱回来凑到祁渊耳边说:“医生说她暂时还不能出院,至少得在病房里留观一天,确定体内毒物代谢完毕并排出体外。”

    祁渊点点头。

    随后施恩申也终于挂断了电话。

    “呵呵,”祁渊轻笑:“掐头去尾,断章取义,避重就轻,这一套玩的相当不错,你不去开营销号搞新媒体,可惜了。”

    施恩申冷冷的看着祁渊。

    “现在咱们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你妈!”施恩申哼道:“老娘没心情了,要谈你和我律师去谈!”

    “行。”祁渊也不气,轻轻点头:“我等着。”

    目前审讯其实早已经失去了时效性,所以她就是完全不配合,祁渊和苏平其实也并不着急。

    片刻后,苏平手机响了。

    “呵呵,”苏平看了眼来电提醒,冷笑两声,随后直接接通,开了扩音问道:“褚局?怎么啦这个点给我电话?”

    “老苏啊,是这样,”这位褚局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身边没别人吧?”

    “没有呢,就我一个。”苏平笑笑。

    施恩申嘴角扬起,似乎有些得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揪穿苏平的谎言。

    “哦,这样啊。”褚局回一句,然后又和苏平东掰扯西闲聊两嘴,就这么唠嗑了起来。

    似乎是没听见别的动静,他确定真只有苏平一人,才忽然貌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你们支队有同志主动申请去交警队帮忙查酒驾了?”

    “对呀,怎么?”

    “没没没,就是问两句。”那褚局笑呵呵的说:“真是好同志啊,不辞辛苦主动帮忙,瞧瞧,这工作态度多好多积极,那些字老油条都该好好学学!要我说,这次评先评优,肯定少不了这位同志的提名!”

    “褚局你都这么说了,年底评优考核申请,我肯定把他名字加上去。”苏平不咸不淡的回道,语气听上去有些敷衍。

    那褚局却不以为意,又说:“不过……我听说他拦了个酒驾?”

    施恩申眼睛闪亮了几分,恢复了些许灵动,还时不时看向祁渊,仿佛在挑衅。

    而祁渊则微微皱眉。

    苏平瞥了她一眼,然后点头说:“对。”

    “我还听说,司机并没有达到醉驾标准?”

    “对。”

    “那怎么把人直接给拘留了啊,这不构成危险驾驶罪嘛!”褚局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我相信这位同志心是好的,可咱们也不能滥用职权不是,可别让他办错了事毁了前途。”

    “褚局这是打算干涉我们支队的事儿?”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人就是说话难听,无形中得罪了这么多人,否则你……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干涉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多好的苗子,多端正的态度,别让这事儿给毁咯。”

    “你这是警告我还是借我的嘴警告他呐?”苏平问一句,同时瞥一眼施恩申,施恩申嘴角看上去扬的更高了。

    “什么警告不警告的,我哪里能警告你呀,说起来你还是我前辈呢。”褚局纠正道:“提醒,就只是提醒而已。”

    “哦,提醒啊。”苏平说:“那我觉得大可不必,那位小同志啊,华厅长对他很欣赏呢。”

    “咳咳咳……”褚局似乎被呛住了。

    苏平又说:“另外褚局你怕是被人设套咯,有人想故意整你呢吧?所以故意避重就轻让你了解不了实际情况。”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人微愣。

    “她不只是酒驾,还是毒驾,而且车上还搜出了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包装袋上有她的指纹!”

    “三……!”褚局一噎:“打扰了,抱歉,再见!”

    “等等,”苏平忽然说道:“那个,褚局啊,刚我是骗你的。”

    “噢?”褚局似乎又是一噎,紧跟着隐约听到他松了口气,然后他忽然又责备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看玩笑呢老苏?你办案不是一向都特别严肃的吗?”

    “不是这个,再往前。”苏平笑道:“其实我边上有人,只是不说话。”

    褚某人:……

    “而且我开着扩音。哦对了,还录音了。”

    扬声器:嘟嘟嘟!

    苏平失笑,摇摇头收回收起,看向面色大变的施恩申,说:“可以啊你,有能耐联系到这家伙。但……看见了吗,他救不了你!”

    她面如死灰。

    祁渊则忍不住凑到苏平耳朵边上:“苏队,你这么整那位褚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苏平嘟哝道:“谁叫他又蠢又笨,偏偏仗着自己背景硬这里搞搞那里蹭蹭的?烦死他了都!难得有机会我还不能吓他一跳?”

第219章 交涉

    祁渊汗颜,只能说不亏是苏队,给大佬打call。

    苏平又看向施恩申,微笑道:“小姑娘,怎么样?死心了吗?知道自己犯的罪多大了吗?别说找的虚职副局,你就算找了咱们许局,甚至跟咱们市的书记沾亲带故,他也绝对不敢帮你说话。”

    施恩申双目无神,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压根没听进去苏平在说些什么。

    苏平也不介意,耸耸肩又看向祁渊说:“等会儿她爸妈估计就要过来了,想好怎么应付了没有?”

    “说实话,没有。”祁渊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家也是中产阶级家庭了,怎么着至少还有点素质吧?总不能上来揪着我领子就嚷嚷啥的。”

    “这可难说。”苏平摊手道:“虽然文化程度、收入水平与个人素质总体上确实呈现正相关关系,但凡事并不绝对,何况这事儿关乎到他们女儿的生死大事,他们未必能保持冷静,激动之下暴露本性也不是不可能。”

    祁渊咽口唾沫:“那他们会不会打我啊?”

    “说不定会。”

    “我能还手吗?”

    “先防御并警告,还不听直接打,手铐铐上。不小心失手打死了问题也不大。”苏平冷笑着说道:“时代不一样了,早些年我们口碑奇差,所以但凡警察,只要动手不管有理没理舆论都是一面倒的黑我们。

    但现在嘛,口碑有所回升,虽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有些蛀虫在疯狂地拖后腿,但总体来说只要咱们占理那就不怵舆论压力。”

    祁渊得到苏平这句话,心里也更有底气了些,点点头。

    同时眼珠子微微一转,迅速的瞥了施恩申一眼。

    这番话他们俩是故意控制在这样不大不小的声音讲出来的,为的就是说给施恩申听,看她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在演她。

    而这会儿祁渊一瞧,果然这施恩申脸色又有些许的变化,说明她并非是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见状祁渊忍不住轻叹口气,这小姑娘心计怎么这么多这么重呢。

    而且到了这会儿他差不多也能确定了,施恩申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绝对脱不了干系,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至于另一人,那个易安安,也有八成可能与本案有关。

    剩余两成可能是,施恩申想把她拖下水,同时保住自己的上线下线,故意误导祁渊他们往这个方向去引。

    目前线索和判断依据还是少了些,祁渊也说不准究竟是哪种可能。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别的上下线或许能逃,但易安安肯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只能说他们算是白忙活了,而耽误了如此重要的时间的施恩申,真真是罪无可赦,死刑绝对没跑。

    ……

    二十分钟后,施恩申父母抵达病房。

    这一对中年夫妇,保养得倒相当不错。

    施母瞧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无外乎眼角出现了些许细纹,手背皮肤有些黯淡松弛。

    施父倒是没刻意让自己保持年轻,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色的发丝,脸上也爬着些许皱纹,但腰杆却很挺拔,一身西装干净整洁,上边没有半点褶皱,让人第一眼瞧上去就觉得他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

    他们俩表现的还算冷静淡定,进来后先看了病床上的施恩申两眼,然后便努力挪开目光,深吸口气,看向祁渊。

    紧跟着,施父忽然对祁渊鞠了一躬,说道:“警官,不好意思,小女不懂事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渊一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祁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倒是苏平,直接暴力破局,淡淡的说:“施先生,这可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也不是懂事不懂事,这是犯罪啊。吸独,**,运独,二乙酰吗啡,三公斤多,要吃枪子的。”

    施父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施母见了赶紧接过话说:“警官,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恩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沾染这玩意儿呢?肯定是有人陷害她!”

    祁渊瞥了苏平一眼,暗暗握拳,深吸口气,然后用苏平的言语模板直接回呛道:“抱歉,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许多犯罪分子落网后,他们的父母也是这般说的,说什么这孩子又懂事又乖,不可能犯罪。”

    “不是,”施母一愣,赶忙说:“这怎么能一样呢?这……”

    “很可惜女士,”祁渊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许,说道: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而真相也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如果是这样没营养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说了,这案子牵扯很大,我们得快些查清楚,时间很有限。”

    苏平眼前一亮,看向祁渊,嘴角微微扬起。

    祁渊这番话,以及这番表现和反应,让苏平再满意不过了。

    他就喜欢这样,看不惯的就硬刚,搞七搞八没意义还浪费时间。

    而听了这话施母立刻皱起了眉,这话太不客气了,再加上关心自己女儿,她心头有股无名火当即就熊熊燃烧起来。

    但她没来得及发作,施父就立刻拦住她,然后抢白说:“警官,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确实有可能是有人陷害我们女儿嘛!你们看啊,她人又漂亮,身材也好,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有人眼红多正常?

    警官,我跟你们说啊,这年头有红眼病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查出真相,我们也是啊,我们不相信恩申会做这种事,肯定有人陷害她,你们要……”

    “合理怀疑,很正常。”苏平淡淡的说:“但我同事刚刚就说过了,咱们办案,讲的是证据。目前的证据都指向施恩申,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施恩申做的这些事儿。”

    施父抿抿嘴。

    苏平继续说:“当然,你们做父母的,当然也倾向于相信自己女儿是清白的,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主观情绪,并没有任何意义,真相不会因个人的主观意愿而有所转移。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推翻我们的判断,可以,请提供证据,证明施恩申的清白。”

    “这不是你们的任务吗?”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起来,骂骂咧咧的说:

    “你们警察不就是查案子的?怎么还要我们提供证据啊?要我们能拿出证据来我们直接查案不就好了?还要你们警察做什么?”

    “没错,我们警察就是查案子的。”祁渊微笑:“但有一点你们搞错了,我们只负责查真相,然后依照真相抓捕嫌疑人,移交检察院,最后由法院作出审判。

    至于证明嫌疑人的清白,抱歉这真不是我们的任务,辩护方面,应当由你们和你们找来的律师负责。当然你们要心疼钱,由于是公诉案件,检方到时候也会帮你们女儿找好辩护律师的,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你放心!”施母死死的盯着祁渊,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给我女儿脱罪!”

    “抱歉,你又搞错了。”祁渊微笑表情不变:“辩护律师的作用在于保障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并尽可能避免出现冤假错案,而不是为人脱罪的。

    假使嫌疑人当真能脱罪,那也一定是因为嫌疑人本身就没有犯罪,是清白的,而不是律师有多牛批,能把黑说成白,愣是把罪给说没了。”

    施母胸膛急剧起伏。

    但她最终还是没发作,反倒缓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最后点头说:“行,我们知道了,多谢警察同志提醒。”

    “应该的!”祁渊继续微笑,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情绪控制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这种状态下施母还能控制好情绪恢复冷静,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如果真要铁了心搞事的话,恐怕也会给祁渊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她身边的施父就更可怕了,施母好歹暴走过,放了几句石乐志的狠话,但这施父可是全程保持淡定。

    “警官,”这时施父忽然说道:“我其实也理解你们,办案子查真相嘛,这是你们的职责,公事公办而已,至于我们其实没有什么矛盾。”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平直言直语。

    “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也愿意配合你们调查,如果恩申真的干了这种违法乱纪犯罪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施父说道:“但至少现在还不能直接下定论,对吧?也就是说,我女儿的人身权还是完整的对吗?”

    祁渊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施父,猜测他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施父便继续道:“那么……能给恩申换个医院吗?省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余桥学院附属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当主任医师,医术可以说相当高超,我们也更放心点。”

    苏平瞥向他,淡淡的说道:“省四院在传染病学方面确实略强于这所武警医院,但神经内外科、循环医学科、普外科等可是被全方面吊打。

    况且医院的科室结构相当复杂,如果你那朋友不是神经外科的医师的话,恐怕也帮不上你女儿什么忙。”

    “但我们做生意的嘛,还是觉得有人照应着放心一点。”施父微笑着说:“只是换个医院而已,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有问题,我拒绝。”苏平淡淡的说道。

    施父皱眉:“难道我女儿连转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拜托,现在她只是有一定的嫌疑,还没坐实呢,人身权是完整的,你们……”

    苏平伸手进口袋,摸出一张通知书,笑道:“多谢提醒,差点忘了。来你们看看,这是施恩申的拘留通知书,你们看看。”

    施父:……

    一旁的施母则再次大喘气。

    半晌后,施父也深吸了两口气,问道:“如果我女儿出事了怎么办?”

    “该负责的自然会负责。”苏平寸步不让。

    “好,行。”施父颔首,接着又看向病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施恩申几眼,咬了咬牙,腮帮子微鼓,又问:“那我们能在这儿陪着女儿么?”

    “随意,但请勿靠近嫌疑人一米范围内。”苏平淡淡的说道:“否则,我们可能动用武力乃至警械进行阻止。”

    “知道了!”施父看了苏平两眼,又看向祁渊,最后将目光落在他老婆的身上,拍拍她手背,说:“你在这儿陪着恩申,我出去打几个电话。”

    “好……好。”施母颔首,走到一旁拉出一条椅子坐下,看向病床。

    她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也知道未经允许强行靠近嫌疑人得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那和劫囚也差不多性质了,往严重点说,就是被当场击毙也并不冤枉。

    同时施父对祁渊和苏平点点头,便转身掏出手机往病床外走了出去。

    苏平又招呼祁渊坐下。

    祁渊压低声音问道:“苏队,你不是说让我来处理吗,怎么……”

    “哎呀呀,没忍住。”苏平说道:“不过也差不多,你表现的很好,我很满意,比老荀那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强多了。”

    这话祁渊不敢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回来,那施先生恐怕又去打电话拉关系了吧?”

    “十有**呗,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苏平嘀咕道:“但没用,我说了,谁也救不了他,就算省里有人跟他沾亲带故也白搭,甚至了解了情况后还可能敬而远之。”

    “但这一家子人似乎都喜欢避重就轻。”祁渊说:“万一又有人不大了解情况然后就打电话过来怎么办?褚局也就算了,有些大佬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就说清楚就是了,大不了客气点,不像对姓褚的那样吓唬他们。”苏平无所谓的说:“至于避重就轻,呵呵,许多生意人的常规操作罢了。

    当然,我寻思着他理应也认识不了那么多大佬才对,所以我倒觉得,他应该是去找姓褚的确认去了,问问姓褚的联系过我们没。

    他肯定会被姓褚的劈头盖脸一顿骂,所以你瞧,等会他肯定会黑着脸进来病房里。”

第220章 英雄

    果不其然,苏平话音刚落,施父就黑着脸进来了……

    施母太过了解他,一瞧他脸色就知事情不妙,赶忙站起身关心的问:“怎么啦老施?”

    施父摇摇头,同时动了动嘴皮子,但却没发出声音。

    “这……”施母却看懂了他的唇语,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施母咬了咬牙,双手握拳,满脸绝望,并忍不住别过头看了眼施恩申。

    这一眼看过,施母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争抢着往下挤。

    但她总算还有一点点理智,没把那人、那事给说出来,很含糊的咬牙骂了两句,便捂着嘴不再说话。

    而这一幕,祁渊见的多了,丝毫不心疼,甚至有点想冷哼一声。

    独贩并不值得同情,想方设法跑关系为独贩脱罪的独贩家属同样如此,毕竟这帮独贩毁了无数个家庭,天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事妻离子散,创造了多少人间悲剧。

    当然,除了少数被套路而染上这玩意儿的瘾君子之外,其他因好奇或者宣泄压力等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接触这些玩意的人,同样也不值得同情,一切恶果也皆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儿,祁渊又走到病床边,冷冷的问道:“想通了吗?招,还是继续沉默?”

    施恩申依旧一言不发。

    而她父亲却忍不住蠕了蠕嘴唇,最后挤出几句话:“恩申,如果真是你干的,那就……那就……招了吧!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你考虑清楚了,律师也说,如果你真的犯了这事,他根本帮不了你。你现在招可能还来得及,再晚些你就算招了也晚了!”

    “爸,妈。”施恩申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双眼通红的父亲,以及泪流满面的母亲,说:“我没有泛读,没有的事我怎么招?我是无辜的,被冤枉被陷害的,你们相信我!”

    “信,我信!”施母重重点头,哽咽着说:“你从小就乖,就听话懂事,怎么可能这么摸不清跑去干这种事儿?”

    施父却常常的叹了口气。

    这时施母又看向祁渊,猛地给他跪下了,说:“警官,求求你,你们再好好查查,这里头肯定有冤情,我女儿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祁渊微微皱眉,说道:“你起来说话。”

    “警官,”她却仍旧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再好好查查吧!你们想啊,泛读无外乎就是为了钱,可我们从来不扣她吃穿用度,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就富着养,她怎么可能缺钱,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干这种要杀头的事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不懂事,干错了事,对自己迷之自信跑去吃了那玩意,或者被人套路吃了那东西,不小心染上了瘾头……

    就算是这样,她自己的存款也完全够吸这东西很久很久吧?就算她存款花完了我们也能给她钱啊,她怎么也不会走上以贩养吸这条路……”

    “说的什么话?”施父忽然开口说道:“她要不小心染上了瘾,我们绝对带她去强戒,怎么会给她钱继续吸?你脑子有坑呢吧?”

    但他也只是这么说,并没有把自己媳妇从地上拉起来的意思。

    或许他也觉得这种道德绑架的方式会对祁渊有效?

    施母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肯定会送去强戒……”

    “妈,你们在说什么啊。”施恩申说:“我怎么会去吸那东西?如果我真的吸了,手里头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存款?你起来,不要跪他们,我肯定是被陷害的,他们还真能冤枉我不成?”

    祁渊再次皱眉。

    这里确实有个问题,从施恩申的银行流水看,她理应是清白无辜的,并没有不明来源的资产,而且也没必要为了钱去铤而走险走上这条路。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富养的原因,她反而不会与周边人去攀比什么,对奢侈品等也没有特殊的追求。

    简单来说,日子过得相当简单、舒坦,生活里的消费也都属于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平,用的手机也是去年产的华为,甚至每个月工资都花不完,还能存下些许。

    从这方面看,她也并不是个追求享乐主义的姑娘,对物质追求不大,相反还挺有理财与经商的头脑。

    这样的人,没理由走上这条路。

    难不成她真的是被陷害的?

    可她的表现太奇怪了,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况且目前还有不少证据指向她,局面对她其实非常不利。

    “警官,你听,你听,是不是这个理,是不是?”施母状若癫狂,跪在地上用膝盖爬向祁渊,抓住他的裤腿说道:“恩申她没理由干这种事,她没有动机啊!动机都没有怎么会有行为?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陷害的!

    给我们一点时间,求求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绝对会将真凶给揪出来,你们不愿意差,我们去查,我们去找凶手,我们去还我女儿清白,只求警官给我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她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见状祁渊又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弯下腰:“女士,你先起来,咱们起来说。”

    “不,警官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她说道。

    祁渊一阵头大,别说,这种行为着实太烦人了。

    而祁渊才不会顺从她,只冷冷的说:“你要不起来的话,你说的话我可就统统都当耳旁风一句也不听了啊!”

    她立刻如弹簧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

    祁渊眼角抽搐,想了想,说:“关于被冤枉、陷害这种事,你们不必要太过担心,我们也不会说立刻就把她关进牢里然后吃枪子,不存在这种事,刑事案件的调查周期其实是相当长的。

    至少,我们会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之后,才会将案件移交给检方。你们知道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没有其他疑点,所有证据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排除了被冤枉、被陷害的可能。

    所以你们放心,时间肯定是有的,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同时也不会冤枉好人。”

    “谢谢警官,谢谢!”施母连连鞠躬。

    祁渊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这些人都不值得同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直面此事,他心里也难免有些许触动。

    这时苏平开了口,平淡的问道:“你们请了律师的吧?”

    “对,”施父轻轻点头:“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到了以后直接让他和施恩申谈一谈。”苏平说:“但情况特殊,无法让他们单独会谈,我们必须在场。如果需要单独会见,得等她身体稳定办了出院手续后,移交到了看守所在安排。”

    施父眉心拧起,但最后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

    与此同时,北平天和小区,2幢2单元楼下。

    几辆警车停在这儿,此外还有辆消防车,且楼下还铺设了气垫。

    此时荀牧屁股靠在引擎盖边上抽着烟,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

    十九楼,易安安坐在窗框上,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竖柱,也时不时的往下瞥一眼。

    不久前,女警敲开门要求给她做尿检的时候,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抱枕、茶几等甩向他们几个,然后飞快的冲到窗户边,骑跨在窗上,警告女警们不要过去。

    于是就慢慢演变成了这副局面。

    当然了,需要女警给女性嫌疑人做尿检,并不意味着来的就只有女警。嫌疑人毕竟是疑似是独贩,危险程度相当高,所以荀牧带上了队里的几名兄弟赶过来压场子,还管特警队借了几人。

    同时,有消防偷偷地以索降的方式从楼顶自外墙滑下,此刻正停留在易安安的上一层做着最后的准备。

    做了几个深呼吸,检查了下身上的安全绳等装备,随后他对着楼顶打了个手势,再次深呼吸,处理起腰间的八字环来。

    三秒后,他身子立马下落,近乎自由落体,三米距离不过转瞬及至。

    紧跟着他又用力握住索降绳,同时伸腿对着易安安的肩膀用力一踢,将易安安踢进房间。

    同时他身子继续降落,他脸色白了几分,赶忙抓紧绳索,同时另一只手立刻拧紧八字环上的旋钮。

    最后他身子成功悬在十六楼空中,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对上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上边的兄弟拉他上去。

    易安安忍不住尖叫两声,身子往房间内倒去,松哥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将她抱住,然后赶忙往地上扑倒。

    她缓过神来,却发了狠,猛地往松哥左手胳膊用力咬去。

    “嘶!”松哥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忙嚷嚷道:“撒口!”

    这时方常也立刻冲过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急了,一拳重重的往她鼻子上打去。

    她受疼,忍不住松开嘴,方常便一把揪出她头发,又往地上一压,随后松手改按住她的脸,并取下腰间手铐单手将她手臂反剪在身后,然后冷冷的说:

    “可以啊你,属狗的啊,咬人?你tm再咬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当场打死你!”

    说完他看向松哥问道:“没事吧?”

    松哥捂着胳膊,咬咬牙摇头:“没什么事,等会处理下伤口,去医院打一针防感染就好了。”

    方常微微皱眉,看到他右手指缝间有血渗出,不由又关切的问道:“破皮了?快松手我瞧瞧看。”

    “真的没事。”松哥挤出一丝微笑:“放心吧,不打紧的。”

    这时易安安忽然冷笑道:“呵呵,我有艾滋。”

    几人脸色骤变。

    “快!”方常说道:“把松送去血液中心接受阻断治疗!”

    女警宁雨珂立刻上前说:“松哥,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我陪你去血液中心吧?”

    松哥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显然被吓到了,连连点头说好,随后对方常说道:“这里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俩谁跟谁啊!这活谁干不是干啊!快去快去!”方常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

    ……

    楼下,看见松哥和宁雨珂出来,荀牧眉头一皱,目光迅速落在松哥胳膊上问道:“怎么回事儿?受伤了?那易安安这么凶?”

    “被咬了。”宁雨珂赶忙道:“那个易安安还自称自己有艾滋。”

    “卧槽?”荀牧脸色骤变,赶忙丢了烟头转身开了车门:“快上车我带你们去医院!”

    松哥点点头,又对宁雨珂说:“你……”

    “我陪你一块去吧,也好照顾照顾。”宁雨珂打断他,同时迅速拉开后排座车门,将松哥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上车,关门,又取了些许面巾纸递给他说道:“先压一压伤口止血?”

    “谢谢。”松哥说道。

    同时荀牧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启动,直接烧胎起步窜了出去,并立马拉响警笛。

    出了小区门后,他抓起车载对讲机说:“方常,现场那边交给你指挥,是先把人带回支队还是就地直接审讯你看着办,我这边先送小松去医院。”

    “明白。”方常很快回应。

    ……

    方常收起对讲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一声,只恨自己刚刚出拳还不够狠,没直接把这女人的鼻梁骨给打断。

    随后他见易安安一脸癫狂的模样,知道她这会儿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便挥手说:“带走!”

    他决定先把人带支队去再说,想来路上的时间够她慢慢冷静下来。而冷静过后,她自然会感觉到恐惧,并且给自己施加极大的心理压力,说不定到时候只需要一声干咳,就能击溃她的心理防线,问出想要知道的一切。

    别看她竟敢以跳楼来威胁刑警,其实那不过是冲动之举,以跳楼作为谈判手段求生罢了。

    越是这样表现,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生命的人,其实越是怕死,也越容易对付。

    当然人的心理十分复杂,如果当时刺激到了她,她冲动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昏了头脑从顶楼一跃而下。

    下了楼,他见到几名消防兄弟,便竖起拇指说道:“辛苦了兄弟,你们都是英雄。”

    先前“跳楼”的那名消防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朗声道:“你们也都是,够爷们,英雄!”

第221章 造化弄人

    刑侦支队,审讯室,方常与老海正盯着易安安。

    就如方常之前预料的那样,易安安开始方了,坐立不安。

    以自杀为威胁求活的人,其实最是怕死。她害怕被抓,害怕吃枪子,才会一时昏了头骑到窗户上,让自己进退两难。

    这会儿面对着方常和老海,她正在不停的咽唾沫。

    “招?”方常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很不耐烦。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审讯,只想知道松哥到底怎么样了。别看他和松哥貌似有点不对付的样子,其实演的成分居多,而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也演不出这场戏来。

    所以……

    他只想赶紧结束审讯,好问问松哥的情况。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职责,得尽全力尽快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只好坐在这儿,耐着性子开口。

    “招什么?”易安安却还没完全崩溃,咽了口唾沫后说:“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没犯事你瞧见我们就要跳楼?”方常冷笑:“你咋不干脆学那个谁一样背个宣誓词呢?”

    她双眼迷茫满脸茫然:“什么宣誓词?”

    老海摆摆手,拉回话题:“为什么跳楼?”

    “没有啊,我……我差窗户呢。”易安安眼珠子一转,立马说道:“你们忽然就冲进来了,吓我一跳,搞的我进退两难。”

    “差窗户。”方常翻个白眼:“擦窗户之前要先把保证茶盘什么的甩我们一身然后骑到窗户上去?你特么在逗我呢?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咱们手中都有执法记录仪,办案过程全程都录制下来了,容不得你抵赖!”

    易安安眼珠子又转了转,然后忽然抱着胳膊说道:“唉哟,我的手好疼,疼!可能是刚刚被人给踢断了或者脱臼了……医院,我要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老海脸一黑:“憨憨,你抱错胳膊了。”

    “呃,”易安安也尴尬了一瞬间,但她反应速度奇快无比,又立刻说道:“那就是摔坏了,你们快点带我去看看,不然告你们虐待了!”

    方常扶额。

    这家伙还怪难缠的。

    偏偏她被消防战士踢了一脚是事实,还被方常对着鼻子打了一拳,她硬说自己难受执意要去检查的话,碍于规定还真非得带她去医院查查不可。

    这一来二去拖延的时间可就太多了。

    本身施恩申那儿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易安安要再一耽误,恐怕就真的没半点机会揪出他们的上下线了。

    今天不能抓紧机会将这个团伙捣毁,明儿缉毒队那边可能就得多死两个兄弟,这是刑侦支队上下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犹豫了片刻后,方常冷哼一声,说:“行了,别给我们耍小花招,你吸独甚至泛读的事儿,逃不了,狡辩没用,抵赖也无意义,就算你不配合咱们,最后也会被零口供定罪,死刑没跑。

    相反,你要是招了,有重要立功表现,这么大的罪按比例分摊出去,你最后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免死。”

    “呵呵,”易安安傻笑一阵,咧着嘴说:“警官,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老海耸耸肩:“看你表现,挺有自信啊,对**的手段很有信心么?觉得咱们找不出来那些货?”

    易安安只是傻笑,并不接话,不过也不嚷嚷着要去医院了。

    方常捏了捏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

    别说,易安安虽然血检、尿检呈阳性,但在她家里还真没翻出多少药物出来。

    也就搜到了一小箱注射器,还有一小袋二乙酰吗啡,量不多,甚至不构成非法持有独品罪。

    像她这种情况以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充其量只能判处拘留加强戒。

    虽然强戒的本质也是限制自由。

    “警官,几点了?”易安安忽然开口问道。

    老海皱眉,瞥了眼时间,说:“快两点了。”

    “那,差不多了啊。”易安安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应该还记得的吧?我被抓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了,我有艾滋的。”

    方常和老海沉默。

    易安安又说:“所以……说实话我真的不怕死,枪毙也好跳楼也好,我真的都不怕,我已经是注定没有未来的人了,死虽然可怕,但又哪里比得上没有希望,一眼就能看得到终点的未来呢?”

    “呵呵。”方常皮笑肉不笑,根本不信她的话。

    “果然你们不信啊。”易安安抬起头说:“你们恐怕觉得,我用跳楼的方式威胁你们,是想以死求生吧?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蠢到那种程度,认为你们会为了救我而让我逃了?不可能的,就算眼睁睁的看着我从楼上跳下去,你们也绝对不会对我妥协。你们虽然想尽量抓活的,但不代表会为了抓活的而放弃抓我。”

    “看的倒挺透彻。”方常耸耸肩,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烟,啪叽一声点上,又递给了老海一根。

    瞧着烟,易安安咽了口唾沫,然后艰难的移开目光:“所以,那其实并不是我的目的啊……我想做的,其实就是尽可能把事情闹大,引人围观,引发轰动,引起动静,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你的兄弟们就能知道你被抓了,从而选择撤离,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是么?”方常吐出口烟雾。

    易安安点头得意的说道:“反正我是迟早要死的人了,死前还能发挥出一点点作用,我很骄傲很自豪。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我觉得我很好的诠释了这段话。”

    方常翻了个白眼:“你可没资格引用那位英雄的话,他要知道自己说过的话竟被你这样的人曲解至此,非得气的活过来不可。”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目的达到了。”易安安笑的十分畅快,丝毫不复刚刚畏畏缩缩的如坐针毡的模样:“刚刚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现在想来已经差不多了。

    呵呵,看着你们这帮窝囊的家伙没辙无奈的样子,还真是解气啊!”

    老海撇撇嘴:“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仇啊,我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让你怨恨到这种程度?”

    “你们没救下我爸妈!”易安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不是成天吹嘘自己多厉害多尽责么?为什么没能救下我爸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跳楼!”

    方常:???

    老海也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这尼玛什么强盗逻辑?

    易安安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失去了家庭庇护,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外闯荡,你们知道我有多难么?我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出卖自己,卑躬屈膝可怜巴巴的活下去!

    你们自己说的,有问题找警察,我有问题,我想找警察,可你们能帮我?不,不能,只有我,只有我那帮兄弟能帮我。

    他们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世界当中,成了我的一切,我也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这种感情,你们这帮窝囊废,你们这帮蛀虫又怎么会懂?呵呵,如果我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就算是死我也愿意了。”

    老海弹了弹烟灰,面色古怪的问道:“这家伙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脑子瓦特了?”

    方常啧两声,说道:“嘿哟呵,这脑瓜,得开瓢。”

    “说吧,你们随便说吧,”易安安更加癫狂:“谩骂诅咒,是弱者恼羞成怒下的宣泄,你们骂的越凶,诅咒的越狠,越能提现你们的无力!”

    “这家伙是在说她自己么?”老海挠挠头。

    “可能药性还没完全过去?”方常捏捏下巴。

    易安安冷笑连连:“你们以为我知道恩申被抓后为什么不走?你们以为我没有收到消息吗?放屁,她被抓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我走了我兄弟就走不了了,我只能留下来,帮他们拖延时间。”

    老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方常想了几秒,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吖席啦雷!”

    “没用的,你们现在问什么都没有用,他们肯定早就走出余桥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休想抓住他们!”易安安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老海扶额:“实锤了,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说不通啊。”

    “你才是鸡。”方常翻个白眼。

    老海:……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老海怼道:“关键是这家伙的状态,她现在貌似陷入了幻觉幻听当中。”

    “是啊,”方常撇撇嘴:“自我感动已经很可怕了,她还在自我审讯……牛批,在幻觉里审问自己,看样子她表现的也没有她说的那么洒脱,心理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吧。”

    “那可不。”老海耸耸肩:“那现在怎么办?她这样子?”

    “这样子就算继续讯问也是无效证词。”方常合上笔记本说:“结束吧,带她去医院打针镇定。”

    “可惜了,”老海叹口气:“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荀队苏队那边恐怕不好交差啊。”

    “有什么不好交差的。”方常说道:“计划相当成功,借着抓捕她玩了一出引蛇出洞,不出意外她的那帮同伙也该被锁定了。”

    说着他瞥了眼易安安。

    恰好易安安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忘了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老海扶额,眼角抽出。

    这个易安安戏真他娘的多!

    不多时易安安很自然的移开目光又在那儿自言自语。

    方常翻个白眼,站起身走到易安安身边,淡淡的说道:“行了,既然偷听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你装疯或者卖傻,并没有什么意义,干脆点儿,招了吧。”

    易安安淡定的低下头捋着自己的小辫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而且我不可能像害死我爸妈的你们妥协。”

    老海撇撇嘴:“你爸妈是自杀的。”

    “但是你们没能救得了他……”

    “阎王难救该死的鬼。”方常冷冷的说道:“每一个轻生者我们都会去尽力救,但并不保证能救得上来。

    这先不说,你一手道德绑架玩的倒是挺溜的,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三观歪到了这种程度真的这么想,还是说只单纯在这儿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如果是拖延时间,啧啧,那你算盘可就打错了,你能拖延的只有你自己的时间,拖得越久你活的机会越渺茫。”

    “套路,都是套路。”易安安说道:“你们警察套路多的要死,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当我蠢么?除非你们真的逮到了我兄弟,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当吹牛批。”

    “随你。”方常无所谓,又问:“肩膀还疼不?脑壳还晕不?”

    她眼珠子一转:“疼!晕!我要上医院!不然投诉你们虐待嫌疑人。”

    方常呵呵两声,然后看向老海说道:“带她去医院,记得手铐铐好。”

    老海刚点头,他手机忽然响起来,他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看,见是凃仲鑫打来的,想了想,便立刻接通走到一边:“喂老凃,怎么说?”

    “那个,你们抓来的那个小姑娘,叫易安安对吧?她自称自己有艾滋?”凃仲鑫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对,她是这么说的,说自己有艾滋,活不成了。”老海说道。

    “奇怪了,”凃仲鑫说:“我刚用她的血做了检测,没有问题啊,都是阴性,按理说她是没有感染hiv的。”

    “噢?”老海一愣,瞥了易安安几眼,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误诊了?易安安其实并没有艾滋?”

    “什么?”易安安脸色骤变,大吃一惊,猛地就要从座椅上站起身,但却被软包挡板给拦住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方常也忍不住挑眉,看向易安安。

    这下真有意思了,以为自己感染了艾滋所以肆无忌惮的违法犯罪,甚至自觉必死的情况下还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为所谓的兄弟争取逃跑的时间。

    结果到头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染病……

    啧,****。

第222章 辗转

    “警官……”易安安缩了缩脖子,忽然开口,弱弱的说道:“我现在招,还来得及么?”

    方常险些被她逗乐了。

    这人倒是够实在。

    说起来,这种完全不顾虑自己面子什么的家伙,在这个社会上倒还是蛮能吃得开的。

    想到这儿,方常瞥了老海一眼,听他说让凃仲鑫送一份报告过来,又见他挂断电话,才点头对易安安道:“你说吧。”

    “我招了,你们能保证我不枪毙我吗?死缓我也能接受的。”

    “放心,像你这样的独贩,大多都不会被枪毙的。”方常微笑着说。

    老海听了眉头忽的拧起,方常这不是诱供么?

    “真的?你别骗我!”易安安眼前一亮。

    “真的。”方常点头:“就我听说的,像你这样的犯罪人,确实很少被枪毙的,大多都是注射死。”

    易安安脸一黑。

    老海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还和嫌疑人抖机灵,这方常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啥?

    嫌疑人这会儿的心理状态相当复杂,前一句说要招,下一秒可能就立刻翻供,这会儿应该在不诱供、骗供的前提下,尽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避免给他们刺激才是。

    万一易安安又反悔了,岂不是平添无数麻烦?

    这时方常又说了:“行了,死心吧,我们没法给你任何保证,活路有,但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有重大立功表现,你说不定真能免死。但那很难,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

    易安安身子缓缓往后靠,肩膀慢慢缩起,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半晌后,她才终于开口说:“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指望,甚至并不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线索。”

    “嗯,是啊,”方常竟老实点头承认:“你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我们抓到的嫌疑人,所以你的价值,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所以你招不招,影响其实很小。既然如此,我其实并不想给你立功机会,就这么直接确定你的罪责,最终极大概率判个死刑,多好。”

    易安安皱眉:“为什么?难不成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咬了松哥。”方常盯着她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想杀他。就冲着这点,你就把我们整个刑侦支队都给得罪死了。”

    “这……”易安安张了张嘴:“就因为这个?”

    方常冷笑:“你得庆幸自己并没有得病,否则要松哥阻断治疗失败染上了病,老子拼着这身警服不穿,拼着坐牢,也一定要弄死你!甚至,想弄死你的人能从支队门口排队排到看守所去,都不一定轮得到我。”

    易安安沉默。

    老海看了方常一眼,微微皱眉。

    “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跟你说这番话,本身就已经违规了。”方常冷笑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回头免不了通报批评甚至关禁闭、记过、写检讨。

    但无所谓,成年人嘛,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敢做我就敢当,我不后悔。

    而你……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给我逼逼叨,要招尽早,不招拉倒。”

    “总感觉你又是在套路我。”易安安嘀咕道:“想和我玩以退为进?”

    “呵呵。”方常掏出手机,往桌面上一丢,淡淡的说:“我给你念几个名字吧。曹汉阳、郑德康、伍学成、姚岸……”

    易安安脸色又变:“你们……你们怎么……”

    “很奇怪吗?”方常淡然的说:“我记得我刚就说过,不怕你拖延时间,反倒要谢谢你,整出这么大的动作,好帮我们引蛇出洞。”

    “不可能!”易安安激动的想站起身,但又一次被软包挡板挡住。

    “其实上一次严打,你们这帮人就已经被缉毒队给盯上了。”方常淡淡的说道:“毕竟你们和那个团伙,也有交易,定下清明节走货的就是你们。

    可惜,对方的反扑来的太过猛烈,那帮激进派脑子有坑的,导致泄露了不少消息,让你们当机立断立刻蛰伏起来。

    再加上你们还算谨慎,平日里走货的渠道同样相当隐秘,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所以截止昨天之前,工作始终还停留在侦查阶段并未收网。”

    “这不可能……”易安安咽了口唾沫。

    方常呵呵一笑:“你以为你那帮兄弟都逃出去了?其实并没有,你们团伙的名单,缉毒队早已掌握,这一次你们谁也跑不了。

    你以为,这几天交管局忽然要严查酒驾,只是上边领导脑袋一热就拍板下的决定?呵呵,其实这也是针对你们的计划的一环。

    你以为施恩申被抓只是偶然?不,那是必然,即使她不被小祁拦下,下一个卡口,依旧有缉毒队的同事蹲守,你们的这一次交易,咱们早已门清了。”

    易安安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施恩申,是你们派来的卧底?”

    “脑洞挺大。”方常耸耸肩:“不过这回你就想岔了,如果她是卧底,被抓瞬间肯定得招,哪会到现在还一言不发。”

    易安安继续沉默。

    方常收起手机:“你招不招?不招我走了。”

    “招,我招!”易安安立刻抬头说:“我没想到这次交易竟会被你们给查了,是我输了。”

    片刻后,她又轻叹口气,说:“我从头开始说吧。

    11年,我爸妈跳楼自杀,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我爸留下的那些遗产,包括房子车子和股权等,根本无法冲抵债务,甚至还差得多,而我如果继承遗产,就意味着同样继承债务。

    那笔钱让我爸妈都绝望,我又怎么可能还得起?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遗产同时放弃债务。但什么都没有的我,又要怎么在这个社会讨生活?

    我只能离开,去了东南亚——我爸在那边银行的保险柜里,留有一笔钱和三公斤金条,当然金条是在当地买的,他想过,如果将来生意不景气,就来这儿取了这些钱,谋求东山再起。

    可这回他真的起不动了,选择和我妈一块跳楼。

    他其实是写了遗书给我的,告诉了我这件事,说,那笔钱加上那些黄金,约莫有一百五十万的样子,让我去取出来,然后继续读书,想办法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

    方常抬头看了她两眼,继续低头做笔记。

    她便继续说:“其实他早就想过这天的,做生意嘛,哪能一帆风顺,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个保险柜,也是以我的名义开的户,避免将来资金周转不灵,被强制执行处理资产以抵债的时候,会查到这笔财产。”

    “你爸想的倒是周全。”老海说道。

    他的目光也终于在方常脸上移开,并压下了心头的诸多疑惑,最终看向了易安安。

    “是啊,挺周全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过神,已经深陷泥潭来不及了,曾经做的诸多准备也再帮不了他,只能绝望的和我妈一块跳楼,布置的后手,也成了留给我的退路。”易安安说道。

    方常抬眼瞥了她一下,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你没去取那钱?”

    “取了。”易安安轻咬下唇,说:“我爸其实给我留了一份遗书,里头写了保险柜的钥匙卡和密码,所以我才会直接辍学前往东南亚那边。”

    “再然后?”

    “被抢了。”易安安长叹口气:“那里比我想象中……乱太多了。我前脚取完钱款金条,后脚就被人绑架,被他们玷污,然后卖到了那种地方。

    我真蠢,真的,我要逐批去取这些钱,或许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了,但人生又怎么可能重来?

    绝望了,我当时真的绝望了。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在那种地方,碰到了除我爸外,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完事后他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坐在一边跟我聊天,得知我的情况,还很诧异的问我为什么不回国,不去找大使馆求助?

    我当时真的想呵呵他一脸。说的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每年被卖到这片大地上的东南亚女人这么多,又有几个能成功逃出去的?更别说找大使馆求助这种屁话了。”

    方常手上的笔顿了顿,随后继续书写。

    易安安又接着说:“中间的事,不必多讲,总之最后在他的帮助下,我成功赎身,但……说实话赎身又怎么样?我没有一技之长,对那边的语言也只是一知半解,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所以我只能继续卖,而他知道了这事,却很失望,就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不同的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能帮我——他虽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但那会儿我的人生都是阴暗的,几年的折磨早就让我丢掉了感恩,所以我只想利用他。”

    老海又瞥了易安安一眼,这会儿的她倒是坦荡。

    “所以我主动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他听了后,果然说要帮我。”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他帮我找了个工作,进工厂里打工当工人。可那工厂的老板是个混蛋,他看我长得还不错,竟往我酒里下药,然后把我啪了。”

    方常扶额,另一只手继续记录。

    易安安又说:“他给我下的迷药,叫二乙酰吗啡。相比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那个地方,这玩意要好弄到手的多。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染上了瘾。

    我瘾头越来越大,我的工资也无法养活我,我只能以贩养吸。结果我在这一行意外的有天分,卖的货不少,竟引起了上头那些大佬的赏识,最后正式加入了他们的团伙,同时,我也充当着他们老大的情妇。

    也是那时,我看到了他。他似乎很激动,但没有多说什么,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找他报恩,而是,想拿他做我的晋升资本。果然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人了吧,只是一头人形的恶魔而已。

    所以我找了老大,和老大说了几句话,然后找机会去跟‘他’见面,去试探他,最后果然确定……他是卧底!”

    方常手上一顿,笔尖划破了记录册。

    老海也猛地握拳,然后做了两个深呼吸,又缓缓松开拳头。

    “他是西南的缉毒警,说起来,应该也算是你们的兄弟吧?”易安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很生气吧?我又害死了你们的兄弟……

    呵,奇怪,我为什么会跟你们讲这事儿?你们知道了这事儿,恐怕我更加没活路了吧?”

    老海微微皱眉。

    确实,看易安安的表现,她现在明显是在求活,所以才会忽然改口选择招供。

    可既然是在求活,又怎么会将这段往事给说出来呢?

    易安安又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更无法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与此同时,方常缓缓开口:

    “所以……你就是‘秘书’,火钳一伙,核心层唯一的漏网之鱼,该团伙被捣毁前两个月才加入,但却一路直上,短短两个月就进入了核心,整个人神神秘秘,连两国警方都没取的你的详细身份。”

    老海又瞥了方常一眼,很想问“秘书”是谁。

    易安安微笑:“我不是秘书,我还没那么牛批。秘书是另一个被大佬看中的女人,也是我大姐头。

    后来团伙被捣毁,大姐头和我们少数几个人逃了出来,躲了一阵子风头后决定东山再起,倒也搞的有声有色,可惜先前两个月进核心的经历让她有点飘了,产生了点迷之自信。

    在那种地方,人要飘了,那就完了。果不其然,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干掉后沉了河。好在那人讲究,不牵连我们,我就又加入了他的团伙。

    再不久,新的老板想打开新安市场,就问我们几个国人,愿不愿意跑腿,我自然是答应了的。”

    “然后你们这一帮人就回国了。”方常接话:“一开始活跃于云南,之后不久忽然迁移,跑到了余桥,并且跟平宽县那伙人搭上了关系。”

    “果然,我们真的被查透了。”易安安扶额说:“没错,因为新老板不久后又被抓,我们进货渠道断了,而且也怕被连累,所以才跑来余桥,沉寂了一段时间,才又继续干老本行。”

    老海捏捏下巴。

    说实话,他有点懵……

第223章 怪事

    老海内心:咋回事啊?啥情况啊?怎么突然阿常就比我多知道这么多信息了啊?这易安安又是咋回事啊?咋忽然就老老实实的招了啊?

    按照惯例,即使营造出了囚徒困境,导致嫌疑人迫于压力而选择招供,基本上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招供,总会避重就轻,甚至互泼脏水相互甩锅以求减轻自己的罪责。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易安安的表现明显不对劲。

    她竟然连曾经揪穿并杀害警方卧底的事儿都供了出来,这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可看上去她分明是想求活的。

    这让老海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方常的这些信息……

    无非就是缉毒队传过来的呗,这种重要信息在将团伙彻底捣毁之前,能知道具体消息的人肯定不多,所以老海虽然感到诧异,却并不觉得奇怪。

    “哼哼。”这时,易安安似乎重新整理了下语言,调整了下心绪,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说道:“虽然说白了是逃难来的余桥,但说实话那会儿钱我们已经不缺了,甚至可以说比我爸当时还要有钱。”

    方常了然的点点头——这也是事实,如果这生意不是暴利,又怎么会在公安如此高强度大力度的打击下,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犯罪分子铤而走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事儿?

    这门生意,一夜暴富真不是梦,但暴富之后,冥冥中就有无数枪口在隐隐指着你脑袋,随时会有一枚子弹,予以最严厉的惩戒。

    当今时代,玩这个,不得善终。

    “所以我重新回归了当时的圈子,他们也还认我,因为我有钱。”易安安嘴角扬起说:“他们虽不像暴发户一样只看钱,还看中背后的资源、人脉、个人素养等等决定综合实力,决定能否在这一阶层站稳的东西,但……

    说实话,这些条件我同样不缺。我可以算是暴发户,但我又不是纯粹的暴发户,我也是从那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而且在我主动还了当年我父亲欠下的债务的本金之后,属于我父母的人脉,也被我完美的继承了下来。”

    老海有些诧异:“你还偿还了你父母债务的本金?”

    “是啊。”易安安说:“理论上这部分债务是无需偿还的,但他们哪里会真的甘心?

    更何况独品生意我也真不打算做一辈子,差不多就可以收手想办法尝试着洗白了。

    而洗白需要人脉,不还掉这部分钱我很难经营好各种各样复杂无比的人脉关系,再加上这笔钱来的有些太容易了,所以其实我也没多心疼。

    而对于他们来讲,能收回本金已是意外之喜,再看我有投资潜力,当年的那些过节自然也就揭过了,这份人脉,我当然就继承了下来。”

    “然后呢?”方常问道:“重新梳理好人脉之后呢?我瞧着你也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份人脉的意思,从现有线索看,你并没有……”

    “没来得及。”易安安淡定的说:“我的资金来源是个问题,我得先一小笔一小笔的分批次洗白这些钱,让它们合法化,然后才能拿这笔钱去投资,去展开我的洗白计划。

    更何况,我们内部也并没有真正达成一致,许多兄弟和我一样想要洗白过安稳日子,但也有几个哥们,他们并不愿意放弃现有一切。尤其年初疫情,又导致经济大动荡,无数公司破产……

    说实话,这年头留给我们的生存空间很狭小,尤其转移到内地之后,利润比想象中低了许多,交易量成单量也都在直线下降,且稍有不慎就可能玩完被抓,如果能洗白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但说实话,包括我在内,我们一伙人实际上都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洗白之后很可能会出现巨大的难以逆转难以接受的亏空,所以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而那几个反对的最为剧烈的哥们,他们对此更没有信心,并直言说,就算被打死也好过穷死,坚决反对放弃现有的营生。”

    “所以你们的计划搁浅至今?”老海问道。

    易安安点头:“如果不能彻底的转型,那么洗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横跨黑白听着霸气牛批,其实都是过去式了。

    这年头真想洗白,但又和哪方面继续纠缠不清不能彻底斩断的话,无异于在自己身边安了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被引爆。

    洗白就是为了规避风险,摆脱过去以求成功上岸,同时还能有个还算不错的收入,生活水平不至于下降的太离谱。

    而如果不能彻底斩断过往,还留有相当一部分人干着过去的勾当,又怎么规避风险?他们被抓我们还不是照样要被牵连么?”

    “你看的倒是透彻。”老海颔首。

    “也只是看的比较透彻而已,我就是典型的理论派,说起来一套一套,坐起来一脸懵逼。”易安安摇头说道:“早年就计划着洗白了,但计划着这么久也没能真正展开,反倒是套路了以往不少同学染上了瘾踏上不归路。”

    方常啧一声。

    易安安又接着说道:“结果你们应该差不多能猜到,这些中产阶级出身的同学,量不是特别大瘾不是特别重的情况下,倒是能撑得住。

    可这玩意儿就和抽烟一样消耗量会越来越大的,而他们又不敢和家里开口说这种事儿,毕竟绝大多数人家教其实都相当严,所以最后也难免和普通人一样走上以贩养吸的路子。”

    “所以……”方常捏捏下巴:“几小时前那场聚会,与其说是同学聚会,不如说是你们团伙的线下狂欢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纠集起这次聚会。”易安安面带微笑。

    “那么施恩申是怎么回事?”老海插话问道。

    “她啊,一样咯,”易安安耸肩说:“你们知道的吧?她很爱喝daiquiri cocktail这种鸡尾酒。”

    方常懵了一瞬,听不懂……

    但他紧跟着便恢复如常,淡定的点了点头。

    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笑。

    随后她笑容也迅速收敛,然后说:“daiquiri cocktail,也就是得其利,是一种人气极高,调和难度也并不大的知名的鸡尾酒,简单说就是用淡朗姆酒加砂糖和柠檬汁调和而成的。

    朗姆酒你们知道吧?就是糖酒,用甘蔗汁发酵蒸馏后做出来的,虽然酒精度达到40度,被称作烈酒,但其实很甜许多不怎么喝酒的女生都能够比较轻易的接受,是许多利口酒的原料酒之一。

    这朗姆酒再加上糖,就更甜了,所以许多接受不了那种辛辣酒味,又享受微醺感觉的女生——当然也不止女生——就都很中意这款酒。”

    “然后呢?”老海打岔问道。

    “你们不觉得,糖酒配药,很舒服吗?”易安安嘴角扬起:

    “你们也把那药收缴了,应该知道,受限于条件和技术,咱们提供的药纯度不是非常高,呈淡黄色,而且味道比较重且刺鼻。

    加上daiquiri cocktail酒体本身就略微浑浊,药添进去,别人也看不太出来。所以对我们而言,套路别人吃药,也喜欢用这款酒。”

    老海恍然大悟。

    “同样,干马天尼的味道也重。酒气虽然不算重,但入喉还是蛮够味的,加上这酒本身调试方法多种多样灵活万变,对我们来说也很方便,所以往里头加药也是好选择。”

    说着,她嘴角扬的更高了:“许多鸡尾酒,度数高后劲大,喝下去后本就有些晕头晃脑,就算咱们在里头掺杂了少许药物,一般人也感觉不出来,只会以为自己状态不大好喝醉了,你们说对吗?

    就算反应比较强烈,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多想,第一反应罕见有认为自己吃了药的,而是怀疑酒吧卖假酒、掺水酒、工业酒的居多。”

    老海薄唇紧抿。

    别说,这易安安讲到点子上了。

    许多套路早已被禁毒宣传教育讲烂了说透了,可对于犯罪分子而言这些路数依旧屡试不爽,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因。

    尤其对熟人下手,忒灵。

    宰熟这种事,只要有利益,有可行性,就肯定会发生,个别人有良心干不出这事来,也一定会有其他没良心的干的不亦乐乎。

    然后还反过来嘲笑那些少数人,说他们是傻子,有生意不做有钱不赚,活该被市场淘汰。

    而贫穷寸步难行,生活的窘迫又会一遍遍的毒打这些少数人的良心,导致本就少的群体,又有大部分人被染上色。

    当然这里有个伪命题——按照上边的逻辑,老实人只是少赚了些亏心钱,并不意味着不赚钱。

    黑心者或许利润更大,但老实人也未必贫穷。

    想到这,老海的嘴角又微微扬起。完成了一波自我正向攻略后,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阴霾也被扫去了些。

    而方常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易安安聊着。

    “施恩申为什么会服下如此大剂量的药物?”方常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易安安摇头。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我看到那些老同学有不少都跑去找恩申去闲聊几句,可能是他们往恩申的酒里下药了?

    她晚上点的又是daiquiri cocktail,她一共喝了三杯,每杯大概都是五六十毫升的模样。说实话那酒每杯里倒个十克药外表上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方常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套路施恩申嗑药?”

    “对。”易安安点头:“保险起见,这帮同学彼此之间绝大多数都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的,所以俩瘾君子互相套路对方嗑药的事儿时有发生,估计还有不少人纳闷,对方怎么就是不‘成瘾’,就是不找自己求助呢。”

    “……”方常嘴角一抽,那种画面,他能想象到。

    易安安又说:“这种事风险很大,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主动表露什么,直到发现对方明显难受了,有成瘾反应了,才会进一步套路,但他们自己身上都有药可以缓解难受,哪会在外人勉强表现出异常来了?所以就……

    我们这些核心人也商量过这种事儿,这玩意儿能在内部消化内部流通,倒也是好事,很大程度上加大了我们的收入。至于这些韭菜进的药因此而大多卖不出去,导致生活窘迫……呵呵,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啧,”方常撇撇嘴:“你们这模式,倒是和庞氏骗局有点像。”

    这回易安安没接话。

    方常沉思起来。

    如果按照易安安的说法,那么施恩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超量药物,虽然巧合的让人咋舌,却也能解释过去。

    但还有别的疑点。

    于是方常又问:“那么她车上的药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易安安皱眉说:“三公斤多的药哎,不少钱了,虽然我知道恩申有不少存款,倒不至于买不起,可她屯这么多干什么?”

    方常皱眉。

    连易安安也不清楚施恩申车上的毒物来源么?

    换了几个角度问了几个问题,易安安依旧无法提供关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线索。

    于是方常也只好先把这个疑点压下,然后又问:“还有个问题,你知道最近严查酒驾吗?”

    “知道。”

    “那你还让施恩申开车回去?”方常盯着易安安:“别和我说家离得近被查的可能性不大这种话,严打时期我不相信你会抱有这种侥幸心,否则你也不可能活跃到现在才被我们抓住。”

    “嗯。”易安安颔首道:“确实我不可能让喝了酒的她就这么开车回去,一旦被发现酒驾,并做了血检,她嗑药的事就瞒不住。而一旦发现有人嗑药的话,你们就很可能决定顺藤摸瓜,把药物来源都给查清楚。

    之前的严打已经让我瑟瑟发抖了,又怎么可能再……”

    “所以呢?”方常打断她。

    “所以她当时是打车走的。”易安安道:“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兜回来开车回去……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不明白。”

第224章 绕过

    武警医院,神经内科。

    得知易安安落网,且供出大量同学的消息,施恩申再次沉默。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好吧,我承认我吸独。”

    话一出口,她母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施恩申:“你……你说什么?”

    她父亲同样长长一叹。

    施恩申别过头去,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泪流满面,说:“妈,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对自己又这种迷之自信,应该早点儿跟你们说的。”

    “怎么回事?”她父亲开了口:“自己主动吸的,还是被人家套路了?”

    “被套路了。”施恩申低头,下巴都快戳到了自己胸口:“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我也没太往心里去……

    因为这东西卖的虽然不便宜,但我能承受,而且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控制住,而且通过逐渐减少量的方式,来慢慢摆脱它。”

    她爸皱起了眉头,而苏平撇了撇嘴。

    这帮家伙啊,就是心大,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

    就拿苏平自己来说吧,别的姑且不提,单单是烟瘾他都没法戒……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觉得没必要戒,同时环境因素也很重要。

    事实上,生理乃至心理性的成瘾都好办,关键在于环境,身边一大票都是瘾君子,想方设法的套路她,即使她成功戒除也很容易走上复吸的道路。

    施恩申又继续说道:“是我高估自己了,没想到非但没能控制住量,反而越来越……

    我现在每天上班前都要点根烟,下班后都要喝杯酒,就是这个原因。本来我不这样的,以前我虽然喜欢喝daiquiri cocktail,但三五天左右才会点上一杯。”

    祁渊脸上露出了然神色。

    “我也知道那调酒师对我有意思。”施恩申又说:“放药的时候,我会特别关注周围环境,所以我知道他一直时不时的往我这儿瞧,给我加药添了不少难度。

    从这方面来说,我挺烦他的,何况他这人挺花心,周围女人不断,跟谁都能聊两句,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接受他的……”

    “停一下。”祁渊摆摆手:“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你招供……”

    “警官,”施恩申又反过来打断他:“我只认了我吸独的事儿,可没认别的,车上那两袋药,我是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我承认我瘾头比我想象中要大些,但一天两发,依旧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我没必要以贩养吸,我对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用不着干这种事情。”

    祁渊依旧不信:“在此之前,你也并不承认自己吸独。”

    “呵呵。”施恩申冷笑,又说:“随你们信不信,不信你们就去查啊。”

    “放心,我们会的。”祁渊干巴巴的回一句。

    苏平这时拍拍祁渊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把他推到一边去,自己走到病床前,又问:“聚会散会后的事情,你还有印象么?”

    “很模糊。”她皱眉道:“我隐约记得,那会儿我应该还没醉没晕才对,印象里我应该是打车走的,但……怎么就变成我酒驾、毒驾被你们抓了?”

    苏平皱眉:“你的意思是,散会后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还没散会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她抿嘴说道:“这种感觉,和当年艺考完后跟一帮同学聚会喝断片了的感觉很像,明明是后头才喝醉的,但喝醉前好多事也记得模糊不清了。”

    “这就不好办了。”苏平说:“就算我们愿意相信你,也没有个靠谱的方向,想要证否你的犯罪事实同样很难。”

    施恩申的父亲眼前一亮:“现在不是讲究无罪推论吗?咱们不需要证否,只需要……”

    “想多了。”苏平淡淡的说:“她本身吸独成瘾,酒驾毒驾,车上藏毒,包装带上有她的指纹,这证据已经相当完整,足以逮捕了。

    即使咱们并没有取得供词,无法真正百分百确定她运输毒物,也不可能放人,顶多无限期的调查下去。”

    施恩申扶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她父母也都期盼的看着她。

    而祁渊则看向苏平,暗想:“苏队难道也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不知情么?也对,这事说起来确实有颇多疑点,比如动机,比如她血液中过量的毒物,这些都不正常。

    可是……”

    这时苏平又说:“行了,这事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到了随时找我们。”

    施恩申抬头看着他:“你们要走了吗?”

    “不走,盯着你。”苏平直截了当的说:“就算有手铐铐着,不盯住你总归不放心。你恐怕还不知道到在非边境的内地出现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不知道。”施恩申轻轻摇头。

    “呵呵。”苏平轻笑,只说:“简单来讲,要让你跑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我们这帮人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你出院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寸步不离的盯着你,包括上厕所。当然你放心,贴身盯着的不会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会安排女同事过来。”

    顿了顿,他抬手看看时间,才又点头说:“差不多也快到了。”

    说完苏平接着看向施恩申父亲,问道:“律师怎么还没到?”

    “我问问。”他回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后皱起眉,说:“堵车。”

    “堵……嗤!”苏平有些忍俊不禁。

    大凌晨的,堵车?

    这借口有点不太走心啊。

    又或者那律师就是想干脆半挑明了说,这案子他不想接,不愿意为施恩申做辩护。

    祁渊和苏平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按理说辩护律师没理由拒绝这事儿,就算输了对他来讲其实也没后果,案件牵扯再大,他也不必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什么。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接呢?要真不想接的话一开始挑明了说不就好了?先前接下了辩护委托,这会儿又说堵车,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祁渊本能的就开始展开了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苏平隐约接收到他的想法,翻了个白眼,又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想太多,转而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

    这对夫妇不复刚来时的模样,这会儿身形都有些佝偻,浑身死气沉沉,仿佛已经濒临绝望。

    不一会儿,施恩申父亲手机叮的一声。

    他抓起来一看,脸上阴云立刻消散了些,嘴角也扬了起来,忍不住露出微笑说:“还真是堵车啊……不过,警官你们开始行动了吗?这么多警车是在干嘛呢?”

    “噢?”苏平挑眉,有些诧异。

    除了刚刚收到一条方常发来的信息,告诉他嫌疑人易安安已被控制,且她和施恩申的大多数同学都被易安安给套路而染上瘾外,他并没有收到多少来自刑侦支队的,关于本案的消息。

    所以听见施父的话,他第一反应便是,支队与缉毒大队恐怕因采取措施准备将该犯罪团伙给一网打尽了。

    可问题是……

    怎么这么快?

    莫非易安安一被抓就立刻招供了?

    这时施父想了想,将手机递给苏平,说道:“苏警官,你自己看。”

    苏平默默将手机接过,看了一眼。

    屏幕展示的是微信的聊天框,顶上中间有对方的备注“何律师”,下边则是两个的聊天记录,其实也没聊几句,礼貌问候两声,施父问是否方便接听电话,得到肯定回复后就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再之后就是一条视频了,消息甚至并未占满整个聊天框。

    想了想,苏平问道:“我可以看看这个视频吗?”

    “嗯。”

    得到肯定答复,苏平便直接将视频点开,同时祁渊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视频内容并不长,就是马路上堵成长龙的景象。同时通过视频也能看到,左边车道畅通无阻,但并没有哪个司机变道,因为有警车不时的从左边车道刷的一声呼啸而过。

    主要是骑警,四轮的也有不过相对少很多。

    “这阵仗……”苏平有些诧异,这么多人手支队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算向下调动各区分局大队,各派出所中队也够勉强。

    所以很明显,这种规模的行动肯定出自市局的手笔。

    而市局亲自指挥行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但他却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于是他将手机还给施恩申的父亲,同时对祁渊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这,又说声“抱歉打个电话”,便掏出手机往病房外走去。

    很快电话接通。

    “老荀?”苏平问道:“什么情况?你们开始行动了?”

    “哈?”荀牧有些诧异:“什么行动?”

    苏平皱眉。

    两秒后他又呵一声:“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刚看到个视频,好些同事开着警车骑着摩托在路上呼啸而过,阵仗可大,估计是市局在亲自指挥行动呢。”

    “啥?”荀牧语气惊愕:“不能吧?我完全没接到消息啊!上头那帮家伙总不至于绕过你我直接指挥咱们刑侦支队的人手吧?又或者他们直接避开咱们刑侦支队出动了其他人手?那也不对劲啊。”

    “你真的啥都不知道?”苏平眉心拧的更紧了:“那估计是真的撇下咱们刑侦支队了……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荀牧声音传入他耳中:“未必是撇下咱们支队,可能只是绕过咱俩而已。”

    “不是吧,当着你的面绕过你还能让你不知情?”苏平明显不信。

    荀牧声音再次响起:“啥当着我的面?”

    “你不是抓易安安回支队了吗?”

    “没有啊,我在血液中心。”

    “血液中心?”苏平有些纳闷:“你跑去血液中心做什么?”

    “嗯?没人跟你说吗?”荀牧反问一句,然后道:“那个易安安在我们同事上门的时候跟个窜天猴而一样窜到窗台上去了,估计也是昏了头想用自杀来威胁我们。”

    “然后?”苏平挑眉,有些诧异,但不太意外。

    这种事儿并不罕见,许多嫌疑人临落网时脑抽,干出啥事儿都正常,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当真从高楼上跳下去的。

    他奇怪的是荀牧为什么会跑血液中心去。

    从结果上看易安安显然没跳下去,被抓了。难不成抓捕时有人受伤失血过多么?但那也不用往血液中心跑呀,医院自然会处理血液的事儿。

    这时荀牧说:“那易安安被消防队的兄弟一发‘天降正义脚’给踹回房间里来了,然后小松上去抓人,被那易安安给咬了一口,易安安又自称自己感染了艾滋病,我们就带小松过来做个阻断治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被咬?艾滋?”苏平双眼眯起。

    “所以啊,我现在还待在血液中心呢。”荀牧说道:“希望小松没事。”

    “嗯。”苏平轻轻点头。

    高危行为后四十八小时内主动积极地接受阻断治疗,是有很大概率能将成功阻断避免感染的。

    但这概率并非是百分百,所以面对疑似患有艾滋的病人时,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除了极个别真的心大到没边的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这种概率。

    想了想,苏平又说:“这样,你给上头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吧,你跟他们的关系比较和谐一点。”

    “行,那你给支队里大哥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嗯。”苏平应道。

    挂断电话后,他攥着手机,眉头紧锁。

    一方面是担心松哥,另一方面也是这次事件。

    如果那许多骑警出动并不是针对这桩案子倒还好说,如果是,那么不论是绕过他和荀牧调动刑侦支队刑警,还是撇下刑侦支队调动其他工作队,都挺耐人寻味的。

    而……

    哪会那么巧,刚好在这会儿,刚好又发生一起需要调动大量警力的事件?

    于是他又抬起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便将听筒凑到耳边。

    几秒后,他沉声问道:“阿先,你现在在支队么?”

第225章 计划

    放下手机,苏平眉头大皱。

    正这时,荀牧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立刻接通,快步走到楼梯吸烟区,同时和他闲聊了几句。

    走到吸烟区,他点上根烟,才说:“好了,你讲。”

    “情况和我们原先预估的有点儿出入,我也不知道是更好些还是更糟糕一点儿。”荀牧声音传出:

    “这次行动是禁毒支队、禁毒办发起的,并向指挥中心求援,调动了便衣支队、特警支队参与本次行动,并请交警支队管控交通设卡拦截调查,还有交巡警、巡特勤也被调动。”

    苏平若有所思:“唯独漏了咱们刑侦支队?这明显不合理啊。不过……你刚说你那信号不好?会不会是他们通知你了但你……”

    “联系不上我,他们难道不会找你吗?”荀牧打断他说:“就算你这边也联系不上,也还有老赵头,所以不可能是这种原因的,他们肯定是有意识的绕过咱们刑侦支队。”

    “这又是为什么?”苏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怀疑咱支队里有内鬼?那也没理由完全不跟你我交涉吧?这根本讲不过去。”

    “对头,讲不过去,除非他们怀疑内鬼是你我二人之一。”荀牧回答。

    苏平翻了个白眼。

    琢磨了一阵子之后,他又问道:“对了,刘局那边怎么说?”

    “刘局让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平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稍安勿躁,这……等等,难不成这是刘局的主意?他又有什么布局不成?”

    “谁知道呢,刘局不肯说,我们也没法问。”荀牧回答:“总之这事情我已经通知你了,暂时先交给你解决吧,我等小松这边的事情搞完我就……”

    “对了,等等,”苏平听到这儿又立马开口打断了荀牧,说:“忘了告诉你件事儿,松应该没问题,相比艾滋阻断治疗,或许他更该做的是去打狂犬病疫苗。”

    荀牧:“啥?”

    “刚我打了几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下情况。”苏平说道:“老凃给易安安做了全面的诊断,她人没事,没患上艾滋,所有检查统统都是阴性,既非艾滋病人也非病毒携带者,所以这里头应该有误会。”

    “噢?”荀牧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露出笑脸,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那先挂了。”苏平回一声。

    抖抖烟头,他双眼微微眯起,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又无声的撇撇嘴,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刚得知,方常已结束了审讯。

    ……

    五分钟前,刑侦支队。

    方常与老海双双走出审讯室。

    走出几步后,方常长呼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

    不过他额头上并没有汗。

    老海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现在能说说了吗?”

    方常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点头:“嗯啊,时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线索,是缉毒队提供的么?”老海问道。

    “呃,”方常揉揉眉心,左右看看,便点头道:“你知道的吧,松哥他原先是缉毒队的,后来才调到咱们重案队。”

    老海嗯一声。

    “我扑上去制服这个易安安不久,易安安自曝自己得了艾滋的时候,松哥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了几句话。”方常压低声音说:“具体的内容不方便谈我就跟你保密了,你理解为接头密码就好。

    我就凭借着这接头密码,和缉毒队取得联系。接着他打个电话给松哥得到了确认之后,就把一些信息交给了我,并通知我说,这信息在半个钟之内对外必须保密。”

    老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如我刚刚在审讯室里说的那样,这个团伙他们其实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忒奇怪,里头的成员反侦察能力一个比一个强,相对来说反而是他们的头头,也就是易安安要弱很多。”

    “等等,”老海看向他:“你说什么?易安安是头头?我还以为她只是核心层中比较重要的人物之一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个团伙的核心结构十分特殊,并没有名义上的领头人。”方常解释道:“只不过核心圈里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易安安的,所以隐隐间有了以易安安为首的感觉。”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老海皱眉。

    “没必要,说了她也不会承认,毕竟她只是影响力相对大一点儿。”方常摇头说道:“反正只要把人都给逮全了,他们都认为易安安是头目的话,那她狡辩也没什么用。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更倾向于认为,易安安恐怕只是被他们有意识的推到台前顶锅的傀儡,真正的头目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也是。”老海轻轻颔首说道:“我都还没见过哪个团伙的头目会为了给手下争取机会而搞个大新闻传递信号出去,想方设法在我们这拖延时间的。”

    “就是这个理。”方常点头道:“她应该是糟了算计吧,毕竟她会选择牺牲自己,也是误以为自己患了艾滋,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才会这么干,并费尽心思在我们这周旋的。”

    “话说回来她的艾滋又是怎么回事儿?”老海问道。

    “不知道。”方常摇头:“我得到的线索里头甚至没有她患了艾滋的事,否则也等不到老凃过来澄清了。而且她刚刚招供,对这事也避而不谈。”

    “她不谈你直接问啊。”老海皱眉说:“难不成她不愿意提的咱们就当做没发生了?哪有这种道理啊,咱们是刑警,刚刚那是审讯,审讯啊!审讯还得让嫌疑人痛痛快快么?”

    “不是。”方常摆摆手说道:“时间上不允许。”

    “时间?什么时间?”老海难以理解。

    “留给我的时间。”方常轻叹口气,摇摇头和老海走进了小会议室,然后点上烟。

    期间老海也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方常。

    “估摸着,苏队应该快给我电话了吧。”方常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老海皱眉:“你好像挺怕苏队给你打这通电话的?不是,你神神秘秘的,是在做啥子?”

    “这可不是我的锅。”方常耸耸肩:“在你我审讯的时候,禁毒队、特警队、便衣队、交巡警、巡特勤都已经出动了,哦还有咱们支队的缉毒大队也参与其中,唯独咱们刑侦支队没有任何消息。”

    老海腾地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这么大的行动,竟然绕过了咱们刑侦支队?”

    他的反应和苏平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比苏平都还要剧烈许多。

    几秒后,他又道:“难不成上头在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不是。”方常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是上头。”

    “那是什么情况?”

    “是荀队。”方常又嘬了口烟。

    老海不明所以:“荀队?”

    同时方常似乎察觉到这话有歧义,便又立刻补充说:“这是荀队的意思,咱们刑侦支队,暂不参与本次行动,同时拜托我,如果苏队打电话过来的话帮他应付一下。

    刚刚荀队就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苏队这两分钟应该就会给我电话了,让我做好准备。”

    “为什么?”老海握拳:“难不成荀队竟然怀疑苏队不成?呵,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点,苏队是鬼?开玩笑的吧?谁出问题苏队都不可能出问题。”

    “老实说,老海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我们当刑警的,哪能对人产生这种绝对的迷之自信?”方常吐口烟雾。

    老海目光迅速剜了过来。

    这时方常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虽是不该,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谁都可能是鬼,唯独苏队不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其实荀队也是如此,我质问他的时候,他给我解释过。”

    “那为什么……”

    “苏队正义感太强了,而且还有点莽。”方常无奈道:

    “如果让他知道这事,他虽然未必会拒绝,未必会一意孤行,但总归有这种可能,荀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苏队扯皮上,所以干脆选择压下这事,瞒着他,顶多事后被他揍一顿,再带他去吃顿猪肚鸡。

    苏队嘛,老小孩了,只要不是真正去挑衅他的底线,过去的事儿,一顿猪肚鸡就能让他消气。”

    老海扶额。

    这话虽然他也赞同,但他不敢接,否则万一哪天被大嘴巴方常抖出去他非得死上一回。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问道:“所以,荀队为什么要压下这事,不让咱们支队参与?该不会是荀队觉得我们内部有鬼吧?”

    “这个倒不是,”方常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荀队应该有别的什么计划。而且,你没发现刚刚一路走来,楼里好些灯都开着,同事比往常这个点要多很多吗?”

    老海回忆一阵,点头。

    方常将烟头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默默的抽起来。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但没安静多久,便见方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的说道:“好了不扯这些了,快帮我想想等会儿怎么应付苏队吧,荀队特地跟我说这事儿,就意味着他觉得苏队应该能猜到一点真相。”

    老海挠挠头:“不是吧,苏队这也能猜得到?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不至于怀疑荀队骗他吧?”

    “难说。”方常摇头:“苏队莽归莽,脑子聪明得很,也敏感的很,他能猜到我觉得不奇怪,何况最了解苏队的就是荀队了,他既然这么说,那我估计苏队猜到的可能性怕很大。”

    “也对。”老海扶额:“同理苏队也很了解荀队,所以荀队想要在他面前玩套路恐怕不大容易。”

    “所以啊,”方常有些急:“快帮我想想怎么应付他。”

    “不知道。”老海一摊手:“就像你说的,苏队莽归莽,但其实他聪明的一批,哪有那么好糊弄?”

    话音一落,方常手机响起。

    他赶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瞧了眼,随后一激灵:“尼玛说来就来,快快快苏队来电话了。”

    老海双手向下伸,指头勾住屁股下的椅子,身子前倾弯腰,两脚一蹬,抬起椅子biubiubiu就跑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下。

    全程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坐垫。

    方常眼角一抽,满头黑线,却也只能深吸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用力的抿着嘴,将电话接通并开了扩音。

    “方常,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苏平声音传出:“你不是已经结束审讯了吗?”

    “呃,刚刚在回会议室的路上,手机开的静音,才看到。”方常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苏队。”

    他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表情也还算正常,自信应该不会被听出什么来。

    但苏平却呵呵了两声:“不好意思?这种事儿你需要特地解释?心虚成这样,我看你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吧?”

    方常表情一僵。

    苏平将支队里几个比较活跃的精英老人的性格摸得是清清楚楚,想瞒过去真不容易。

    “行了,懒得跟你扯那些。”苏平却主动放过了方常,只问道:“跟你确认几件事儿。”

    “苏队你说。”方常立刻坐直了腰杆。

    “支队里现在人多不多?”苏平问道。

    “呃,这个……咳咳。多。”方常磕磕巴巴的,犹豫一阵,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比平常多很多。”

    “哦。”苏平淡淡的应一句,然后就沉默下来。

    电话那头不时传出些嘶嘶呼呼的声音,估摸着是苏平在抽烟。

    这时的沉默,让方常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浑身肌肉绷紧,喉结不时滚动,额头上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体会到被他审讯的那些嫌疑人的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苏队……苏队?你还在吗?”

    “在。”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有点像苦追女神的舔狗。”

    “咳咳。”方常一噎,本能的问:“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苏平:……

第226章 作死

    方常感觉自己可能作了个大死。

    或者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给去掉。

    “对了,”果不其然,苏平终于开了口:“最近各种‘女装犯罪’事件多发,涉及方方面面,包括电信诈骗、感情诈骗甚至票唱。”

    方常有了很不祥的预感,甚至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然……然后呢?”

    苏平嘶呼一声,像是又抽了口烟,然后淡定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里传出:“很多人对此有些不屑,觉得女装大佬只是少数,绝大部分女装都辣眼睛,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对啊没错啊!”方常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波:“绝大多数女装大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啊,所以女装应该不是重点,我觉得治病要治根,咱们还是从诈骗和票唱本身出发的好。”

    “呵呵。”苏平轻笑一声,又说:“话是这样没错,但手段也不得不防,必须曝光。而且单纯女装确实没什么,但配上美颜和变声器语音包什么的就很恐怖了,尤其美颜,别说转个性别,再过两年说不定转个物种都能办到。

    所以经侦、扫黄办和我还有老荀打过商量,近期在官方平台上推出个相对应的宣传视频,推出个同事现场化妆、女装,以此警醒市民。”

    “好主意!”方常以进为退,再次积极自我抢救,主动举荐了个人:“我瞧着小祁就不错!年轻,朝气蓬勃,本身长得还挺秀气,女装效果肯定好!”

    “呵呵。”

    “再不然松哥也成啊,他那金毛似的脾气,温文尔雅的气质,打扮一下绝对是个知心大姐姐,谁看了都得动心,宣传效果杠杠的!”方常再次说道。

    而另一边老海又默默的做着离方常更远了。

    听到这些话,他眼球微微上翻,脑补起来。

    结果发现,方常说的竟然意外的有道理?

    卧槽,想看!

    这时又听到苏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继续说道:“提议不错,可以考虑。”

    “咦?”方常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抢救成功了?

    果然,神救自救者,不到最后一刻当真不能放弃,毕竟苏平为人正经,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只要他说的有道理据理力争,总归……

    “但我觉得这样代表性还不够。”然而这时苏平再次开口:“你刚说了,女装大佬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很挫,小祁和松都太俊,就算成功女装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大家依旧不以为意。

    正好你长得比较糙,那批样足够辣眼睛,要你能成功女装并且颜值过关,那我寻思着就足够让人警惕了。”

    方常留下了宽面条样的眼泪:“苏队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

    “不修边幅就是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另外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有空准备一下,这桩案子完了随时可能开始拍摄。”

    方常:(╯‵□′)╯︵┻━┻

    他宽面泪流了一大碗,却还在垂死挣扎:“可是苏队,这视频一放出去不就相当于把操作方法都给公布了吗?万一引起更多人效仿岂不是糟透了?”

    “好些赚钱的法子还写进了刑法嘞,你捧着刑法当商业宝典啊?”苏平怼了一句:“这些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随便都能查到具体方法,不需要咱公布。本身这视频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果。

    成了,别叭叭,等会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你做好准备,列份清单,我帮你买了。或者你自己买回头去报销。”

    方常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老海坐在一边,缩着腿弯着腰绷着脸,憋笑憋的挺辛苦。

    他有预感方常肯定要火了,他女装有多辣眼睛,开美颜后反差有多大,就能有多火。

    苏平这推出的不是宣传科普视频,是造网红计划啊……

    “苏队,我错了,我认错,”方常仍旧没彻底死心:“我不该说你……”

    “或许可以多换几种风格?”这时苏平打断他:“可爱风、御姐风、霸道冷艳、妖娆抚媚、大波浪、黑长直……”

    老海双目瞪得滚圆,如死鱼一样发出诡异的光。

    想看!

    这时方常忽然坐直了起来:“苏队我想休年假!”

    “没问题,拍完视频我就批准。等你休完假回来再拍也行,我不急。”

    “……”方常轻叹口气:“苏队我觉得我不够辣眼睛,我……”

    “够了,别叭叭,我说了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通知。接受命令!”

    “是!”方常有气无力的应一声,心里委屈。

    这都是逊了荀队!

    回头一定得管荀队要个大红包。

    没想到不止天然呆粉毛系切开是黑的,莽夫切开同样黑的令人发指。

    “言归正传。”苏平冷淡的声音再次传出:“今晚具体什么行动?”

    “啊?”方常真要哭出来了。

    “我想来想去,即使是防内鬼,即使上头怀疑内鬼是我或者老荀,也没理由绕开咱们支队。”苏平说:“再加上老荀语气和表现都有些怪,还跟我扯什么信号不好,明明通话清晰的一批。

    总之,老荀肯定有大动作,说吧,什么行动?怎么搞?”

    “我不知道啊。”方常决定抱紧荀牧大腿,因为只有荀牧能救他,便说:“荀队没跟我联系过。”

    同时他想到刚刚自己已经透露了支队里这会儿人挺多这条线索,泪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转。

    荀牧的大腿怕也抱不住了,这事根本兜不起来……

    于是他再次退而求其次,干脆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自己在苏平心中更“高大”,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他便赶紧补充说:“支队这会儿人挺多,或许荀队真有什么布置吧?但他没跟我联系过啊,或许他找的其他兄弟配合的?支队里人那么多……”

    “少来。”苏平打断他:“稳妥起见他只会找你或者老海,因为是由你俩审讯的易安安,掌控的第一手线索相对最多,泄密风险最小。”

    “说不定荀队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那就不能我他猜到我猜到他……呸!别给老子套娃,是有轻重缓急,瞒着我只是顺带,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才是根本,他没心思玩这种套娃,找的人肯定是你。”

    “那还有老海啊,他也参加了审讯……”

    “你是主审。而且如果真的不是你,你急着甩锅干啥?这幅样子跟以前逮到的许多犯人真特么像。”

    “卧槽是哦。”方常扶额,决定放弃抵抗:“好吧我承认,荀队找过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啥计划,只说如果有人问我事我笑而不语就成,具体他会安排,另外让我帮他应付应付你。”

    “应付我?呵呵呵。”

    方常感觉自己药丸。

    几秒后,苏平又说:“成吧,我知道了。这还有事,先挂。”

    随后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仿佛敲在了方常的心坎上,每嘟一声,方常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其实也就嘟了三下而已,就自动退出通话页面了。

    但他已面无血色,过了许久才缓缓转头看向坐的老远的老海,问道:“那个……老海,苏队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是。”老海捏着下巴点点头:“但……怕什么,不说一顿火锅他就满足了么?”

    方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挪开目光,一手扶额。

    片刻后,他又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戳荀牧发了条消息。

    方常:or2

    半分钟后。

    荀牧:???

    荀牧:不是你干啥?我没那癖好。

    方常:荀队我可能要死了。

    方常:or2

    荀牧:老苏给你电话了?

    方常:嗯,而且我作死惹怒了他。

    荀牧:咋惹怒的?

    方常:我这不是心虚嘛,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苏队就吐槽我说像是苦追女神的舔狗……

    方常:我就本能的回了句,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荀牧:……

    方常:然后他说要拍部反女装犯罪宣传片,要我女装出境。

    荀牧:干得漂亮!

    方常:之后他问了你是不是有布置瞒着他。

    荀牧:你承认了?

    方常:开始是否认的,但他气场太强了,就……

    荀牧:所以你果然承认了。

    方常:or2

    荀牧:卖屁股救不了你。

    方常:【痛哭流涕.gif】

    荀牧:别担心,来日方常。

    方常:???

    荀牧:方长。

    方常:荀队你故意的吧?

    半分钟后。

    方常:荀队我现在该怎么办?

    又两分钟后。

    方常:荀队你还在不?

    ……

    他抬手锁屏,叹口气。

    老海凑过来问道:“咋了,荀队也救不了你?”

    方常摇摇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问:“那个,老海你有纸吗?”

    “啥纸?”老海愣了会儿:“你不会要写遗嘱吧?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被……”

    “遗嘱你妹。”方常翻个白眼:“我就上个厕所而已,一紧张一绝望就想拉屎。”

    “哎嘿,你也有这毛病?”老海挑眉,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纸递给他说道:“就剩半包了,可得省着点用啊!不行就再撕点擦手纸吧,糙是糙了点,总好过不够。”

    方常嗯一声去了厕所。

    老海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出了萧瑟的味道。

    ……

    另一边,苏平又点上一根烟。

    他在想荀牧究竟在搞什么鬼。

    说起来他还真没生气,荀牧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两人彼此绝对信任,所以他清楚荀牧玩这么一出绝对另有深意。

    至于方常,那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给他一个成名的机会罢了,才不是报复什么的。

    引·真·宽宏大量·苏平·号。

    那么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猜出荀牧的计划,和他隔空打一波配合,回头再嘲讽嘲讽他,同时说不定还能蹭一顿火锅,简直美滋滋。

    就算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波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损失,保底一顿猪肚鸡美滴很。

    但这会儿线索实在太少,荀牧连方常都不肯透露,他着实难猜。

    别看平时案子貌似都是他来主导而荀牧打配合,但他很清楚荀牧只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甘愿当捧哏罢了,实际上荀牧双商远在他之上,否则也不至于后来居上成了一把手。

    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位中的一把手,在单位内部拥有着近乎绝对的权威,老赵头都低荀牧半筹,爬上去的难度可比当副手难多了。

    更何况荀牧一向求稳,不像苏平喜欢直截了当暴力破局,所以即使足够了解荀牧,但要琢磨他的计划也不容易。

    一根烟抽完他依旧没有头绪,只得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吸烟区,顺路去上了个厕所,才回到病房。

    此时施恩申的病房里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一进来就让人感到里头死气沉沉。

    这是名为绝望的味道,施恩申无法自证清白,也无法找回丢失的记忆。

    苏平走到一旁,轻声向祁渊问了几句,了解了自己刚离开后的情况,想了想便说:

    “这样吧,施恩申,明天一早,过了观察起,如果你的情况能稳定下来的话,咱们重新去一趟酒吧和你被抓的地方,做一次情景再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另外,我们技术队的同事也在积极的对你手机的动态轨迹进行还原,并调取沿途的交通、安防监控,看看能否还原出真相来。”

    施恩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谢。”苏平摇头:“我说过,不会放过罪犯,也不会冤枉好人。”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知道他已经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与本案并没有直接关联了。

    是易安安那儿取得了什么突破吗?

    难不成施恩申真的是被陷害的?陷害一波施恩申,顺便把自己以及整个团伙都给搭进去么?

    显然不合逻辑。

    何况施恩申人际关系简单,除吸独外生活也算得上规律,三点一线,少与人交际交往交流,也不太可能得罪人的样子。

    也即是说,没人有动机将那两大包药放在她车上,且包装上还有她自己的指纹,大概率就是她自己拿的。

    可这个方向,逻辑也不太通……

第227章 套路

    这会儿也不方便问,祁渊只好默默思索着。

    十分钟后,宁雨珂赶到现场,以便贴身盯着施恩申,而祁渊与苏平也没走,至少要等律师过来了再说。

    至于施恩申的父母……

    苏平犹豫一阵,决定由着他们,并不强制让他们离开。

    随后祁渊被苏平喊到了楼道。

    “苏队,”祁渊率先开口:“什么情况?”

    “不知道。”苏平长叹口气,摇头说:“老荀似乎有什么计划,但他不带我玩。”

    “……”祁渊扶额。

    不带我玩,这四个字是认真的吗……

    “我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透他到底搞什么鬼,本来还想跟他隔空打配合给他个惊喜的,现在……算了,他要真有意隐瞒我确实猜不到。”苏平耸肩。

    祁渊眼角抽搐,但很快又想到个可能,当即赶紧问道:“那苏队,万一荀队真的需要你配合怎么办?”

    “不会的,如果需要配合的话他会给我暗示。”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以我俩的默契程度,肯定是别人绝对无法察觉但我能一眼看出的暗示。”

    “啧,”祁渊吐槽道:“默契!”

    苏平挑眉:“有意见?”

    “没,令人羡慕。”祁渊求生欲爆棚,赶紧解释一句,然后问:“那我们就这么待着不管了?”

    “也不能说不管。”苏平摇头说:“实在管不了,很显然老荀不想我牵扯进这次行动里。”

    祁渊没能理解这里边的逻辑,甚至不明白苏平在说什么。

    苏平只要将刑侦支队暂未参与到联合缉毒行动里的事情详细的转告祁渊。

    然后祁渊就更懵了:“如果只是不想让参与进去,不想让你知道的话,直接瞒着你就行了,何必要压着整个刑侦支队呢?”

    “不知道,想不明白,鬼晓得他啥目的。”苏平撇撇嘴。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刚跟你说易安安被抓且招供了对吧?”

    祁渊颔首。

    苏平接着道:“她招了,但她也不清楚施恩申啥情况,她没有给施恩申毒物,也没让施恩申开车,让她打车回的。但鬼知道后边啥情况她为什么会自己兜回来开车。”

    “送她回家的司机查到了吗?”

    “还没有,正在查,应该很快。”苏平摇头说道。

    祁渊啧一声:“那就是只能等消息咯?”

    “是这样没错。”苏平道:“可惜施恩申已经失去了当时的记忆,否则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祁渊扶额。

    两人无言,坐着发呆。

    又坐了十来分钟,律师终于姗姗来迟到了现场,施恩申的父母立刻起身与律师打过招呼,激动的握着他的手,然后让他与施恩申交谈。

    苏平和祁渊俩也回到了病房里,打开执法记录仪记录这一切。先前就说过了,现在暂时无法提供让律师与嫌疑人单独见面的条件,而施恩申本人也表示理解。

    如同先前面对祁渊和苏平时一样,施恩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转告给了这名律师。不同的是,她这会儿主动了许多,而且虽然讲的十分详细,但并没有多少废话。

    显然,相比于刑警,她还是更乐意相信自己父亲请来的律师。毕竟她和刑警的立场是对立的,而与律师则站在统一战线,律师在想办法帮助她。

    心态不同,表现自然完全不一样。

    可惜祁渊和苏平仍旧未能从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施女士,”听完后,律师轻叹口气,说道:“说实话,如今的情况对你确实非常不利,就像两位警官说的,目前的线索基本都指向你,即使推论还有些许矛盾,但如果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与此无关的话……”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至少也会陷入十分漫长的逮捕后侦查羁押阶段当中,等闲不会放你出来。”

    祁渊挑眉。

    怎么感觉这律师是跑过来送助攻的?

    施恩申再次点头,表明她也清楚这点。

    于是律师接着说道:“当然我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收集证据,替你证明清白。当然,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能自证清白的有力证据,也请你即刻说明。”

    “嗯。”施恩申说道,接着又苦恼的皱眉说:“可我真的想不起来,脑袋断片了一样。我知道最关键的就是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可是我……唉,对不起,我真的没印象。”

    “不需要说对不起的,”律师温声道:“等你身体条件好些了,我会和警方交涉,申请……”

    “不必交涉了。”苏平开口说:“我和她讲过,明儿一早,过了观察期,我们就带她去现场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律师嘴角扬起:“多谢。”

    “不必,都是为了破案。”苏平淡淡的说道:“虽然抓了施女士,但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还是为了破案,为了查明真相。

    而且我查案一向堂堂正正,哪怕是嫌疑人,我也不会去侵害他们的合法权益,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祁渊别过头去,其他到没什么问题,但不侵害嫌疑人的合法权益这点……

    咳咳,苏平说这话竟然也不心虚?

    不过这会儿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律师也笑道:“苏队的人品自然是能相信的。”

    苏平嗯一声。

    接着律师又询问了施恩申许多内容,各方各面都有涉及,问询工作做得十分细致,丝毫不逊色于审讯,只不过语气方面柔和许多,并不那么公式化。

    听了一小会儿后,苏平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示意祁渊和宁雨珂盯好施恩申,别让她有机会开溜,并记录好律师与嫌疑人交谈的过程,便转身走出病房,同时顺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

    来到走道后,他立刻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道:“说事。”

    “苏队,有发现。”小高的声音从听筒中钻进苏平的耳朵里,说:“我们查到了施恩申拦下的出租车,并调取到了当时的车上监控。

    监控表明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路后,施恩申接了个电话,不久电话挂断,她让师傅在前边路口停车,她结账下车离开。

    同时我们调查了她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查到了一个号码——号码的实名认证是假的,但问题不大,对方没关机,我们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人在哪?”苏平挑眉。

    “北渔路176号,派出所。”

    苏平:“啥?派出所?”

    “我们与派出所同事联系过,然后我这边拨号过去……果然,他被咱们同事给抓了。”

    苏平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他说:“行,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目前我们在还原他的手机轨迹,我想应该很快能有收获。”小高接着说道。

    “行,那先挂了,今晚辛苦你们,回头我让老荀请你们吃饭。”

    “好嘞,那我就坐等了啊。”小高开个玩笑,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握着手机,沉默半晌后,给荀牧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接通:“喂你好,我是荀牧。”

    “我,老苏。”

    “哦老苏啊,我开车呢,戴着耳机,听到声音没看来点显示就直接给接通了。”荀牧解释道。

    “戴耳机……你是在指挥吧?”

    “嘿嘿……嘿嘿嘿。”荀牧笑的有点心虚,但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和他多掰扯什么,直接问道:“我这边查到个重要嫌疑人,人目前在北渔路上的派出所里头。

    有线索表明,聚会结束后她打车回家,在车上接了通电话,然后就下车回到了聚会地点开车回去了。期间她很可能见过对方,车上那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估计也是对方提供给她的,你看?”

    “北渔路派出所是吧?”荀牧问道,随后说:“巧了,我正往那开呢。”

    “噢?你过去干什么?”

    “嘿嘿嘿……”

    苏平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这边有事没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先挂吧,等会要有事的话我再找你。”

    “嗯。”苏平淡淡的应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接着又走到吸烟区,默默的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

    原先他并没有生气,但这会儿真的有点儿不爽了。

    到了这种时候,荀牧竟然还啥事儿都不肯讲。

    ……

    与此同时。

    荀牧轻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开车。

    一旁的松哥好奇问道:“荀队,都这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是啥也不肯跟苏队说呢?”

    “怕。”荀牧再次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顿了顿,他接着说:“情况还是你转告给我的,这几天内,西南刑侦总队缉毒科,以及多地市、地州的缉毒队,向咱们缉毒大队联系并发来协查申请,这意味着该团伙可能存在多名卧底……”

    “简单说,易安安成了现实版琴酒。”松哥微笑着说道,随后眉头一皱捂着自己的胳膊。

    易安安那一下咬的确实狠,而且狂犬疫苗打起来也怪受罪,这会儿动作稍微大点就疼得厉害。

    见状荀牧立刻问:“还疼呢?要不要止痛药?”

    “不用了,小事儿。”松哥摇头,随后说:“目前初步推测,这十三人团伙里,至少有八名卧底存在,其中至少有一名卧底已变节,另有一名杀人狂,曾在东南亚那边收割了至少八条人命。”

    “这一连串的至少,就让人很头秃。”荀牧长叹道:“我们必须确保捣毁该犯罪集团,同时还要确定变节的那名卧底身份,并保证其他兄弟的安全。”

    “是啊,头秃。”松哥也感慨道:“上线忽然死亡,卧底便直接彻底与当地同事断了联系,被视作变节。”

    “这方面倒是不太难。”荀牧摇头又道:“虽然他上线忽然遇害死亡,许多东西来不及交割,但还可以通过组织关系之类的手段确定他的身份,并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没人知道他了。而且手段不止这么一个。”

    松哥颔首,接着又纳闷道:“所以为什么要瞒着苏队?好吧这点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为什么你要压着支队不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呢?”

    “你看出来了,瞒不住。”荀牧笑道:“不论我是否压着支队,这事儿老苏肯定都能猜到。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瞒着,他顶多只会怄气,不会多想。而如果我同时压着支队,如此反常的举动,一定会让他反复琢磨我的用意。

    当然压着支队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去琢磨,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当各单位以高效率将该团伙彻底捣毁之后,我需要这些个个都堪称精英的兄弟,来帮我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但不公开卧底与变节卧底的身份,以做到心中有数。

    再说了这也只是夸张说法罢了,实际上我压着的只有他的重案大队,其他单位,同样参与到了行动当中,其他大队的兄弟虽然能力上也算不错,但和我们的默契不太够。”

    “原来如此。”松哥了然。

    “因为线索来源于你,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荀牧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但你可别继续往外说。另外压着重案大队还有一层深意,就看老苏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在零风险的前提下跟我玩一波配合了。”

    “呃……”松哥问道:“你就不怕苏队看不到你的暗示?”

    “不会的,我相信我和他之间的默契。”荀牧自信的说道:“我留的暗示别人绝对看不出问题来,但他能很轻松的发现,我相信他。

    再说了,这波配合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就算他没发现也不打紧。而且要他发现不了我留下的暗示的话,我就由理由反怼他了,到时候案子结束看他还好不好意思跟我撒火。”

    松哥不由抬手扶额,忽然觉得,荀牧该不会故意避开所谓的“默契”好找理由怼苏平一波吧……

    至于刚说的,苏平能轻松发现他的暗示,松哥也只当是他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样当苏平质疑他的时候,他能拉自己出来作证……

    啧,荀队心脏了啊!

第228章 交涉

    武警医院。

    苏平点上第二根烟。

    他忽然有了个思路——或许,荀牧压着刑侦支队不让动,以及压着消息不让他知道,这两件事儿得绑在一块看。

    换句话说,荀牧压下来的力量,是给他调动的?

    而压着消息这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毕竟荀牧应该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全面压制,能瞒苏平一时,却瞒不了太久,只要他与支队其他刑警联系,就很可能捕捉到这消息。

    也即,荀牧看似在瞒着苏平,但其实他压根没想瞒苏平。

    又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苏平表情愈发严肃,这荀牧到底是啥意思,要他做什么?

    “不行,光在这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基本能确定老荀留下的人是给我调动的力量,那现在我也该系统的做个了解,收集信息,以确定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暗暗想道,然后再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与此同时。

    北渔路,派出所。

    荀牧停车熄火拉手刹,解了安全带与松哥一柄下车,走进办公楼里。

    此时,他们的目标就在审讯室里,也是几位卧底中唯一能确认身份的那一名。

    他曾经是松哥的搭档,松哥一直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却跑到了东南亚去当卧底,还一路辗转回了国,跑到西南,最后回到余桥。

    挺不容易的。

    与派出所负责人及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民警碰个面,打声招呼,寒暄两句,荀牧就带着松哥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位疤脸男子,年龄目测在三十五岁左右,身形略微佝偻,头发里还夹杂着些许白丝,瞧着很沧桑的样子。

    他身上疤痕实在多。

    脸上两道,一横一竖,横的在额头,有些歪斜,颜色略粉嫩,看着怪狰狞,当时肯定被砍得很深。竖的在左脸,四五公分左右,细细的一条长,颜色瞧着略黑,应该相对前。

    手臂上疤痕更多,有刀疤,有烫伤疤,还有大面积擦伤留下的加痕,右手略多些,左手相对少很多,但左手尾指已丢了一截,巴掌也有些畸形,手腕黏连难以转动。

    在外头瞧着他的这副模样,松哥就觉得很是心酸,难以想象他这些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过的何其艰难。

    而听到开门声,那人也立马本能的抬起头,身体紧绷。

    但看到松哥的一瞬,他便也愣住了,随后迅速别过头去,低下头,仿佛有些害怕被松哥认出来。

    “阿木,”松哥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唉!”

    他声音似乎有些堵。

    “警官,你认错人了吧?什么阿木?”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叫韩坤生,不是什么阿木。”

    “呵呵。”松哥涩声笑笑,随后看向荀牧。

    荀牧轻轻颔首,随后与松哥一同坐在那人对面。

    “阿木,”这时松哥又说:“你的任务结束了,没必要再用假名生活。回来吧,把你查到的证据告诉我们,然后回来,我们肯定给你记功,让你……”

    “呵呵,这时什么新套路么?”阿木继续哑声说:“直接把我打个卧底的身份,说给我减刑甚至记功,把我知道的情报都骗出来,出卖自己的兄弟,然后到头了发现都是套路该死还是要死?呵呵。”

    “你应该知道,这算诱供,非法的。”松哥皱眉说道。

    阿木再次冷笑:“你们把我说的话算作供词才能叫诱供,从我这找到了方向和具体细节,再去问我其他兄弟,补全了线索,最后反过来零口供定我罪,又还有哪门子的诱供了?”

    松哥又叹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这阿木似乎铁了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团伙尚未完全捣毁,这种情况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还是有点风险的,万一他们和该团伙沆瀣一气,那么……

    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妻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这些亲人。

    更何况,他身上的疤,也同时讲述着两个极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极强——如果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话。

    不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线面前,他是绝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韩坤生。”这时荀牧开了口,就见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应该认识我。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老前辈。”

    “不认识。”阿木抿抿嘴,摇头:“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的,我对你印象深刻,当年你还是一司,一晃眼都过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说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韩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担心。”荀牧说道:“我们考虑过保护你的个人秘密,这间审讯室里,监控什么的都没开,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也关了机,同时你看,单向玻璃的帘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阿木依旧十分谨慎。

    虽然他也知道,这么连番试探下来,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其实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局,那么不论他说什么,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会选择将他直接处理掉,以防万一。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们,承担不起半点暴露的风险。

    但阿木依旧在拼,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没有这样浓烈的求生欲,他这满身伤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里逃生,靠的可不全是运气,还有他绝不放弃的求生欲,哪怕为此落下残疾,他也会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识,或者干脆直接咽气。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荀牧轻叹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请小松跟我一块过来。你就算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他么?”

    “小松是谁?”阿木眨眨眼。

    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他,早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哪怕是曾经的生死兄弟。

    毕竟额头上的这道,险些把他天灵盖都给砍出条口子的疤,就是他兄弟背叛他后获得的“礼物”。

    当然,在那种团伙当中也不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他也并没有把犯罪当成兄弟过。但他能看出来,在他特地经营下,那家伙是真把他当兄弟看的。

    但那又怎么样?最后为了区区二十万就背叛了他们那口子,把他们的资料泄露给对头,导致对头直接砍上门来,他被追着砍了几条街。

    要不是自己这方大佬的援军赶过来,他那次就死了。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何况除了亲身经历过一回之外,类似的情景他还看过太多太多。

    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断的挤占着他的心灵,即使还剩下最后一点红光,他依旧愿意身披红色大氅,左手镰刀右手锤,刀刀披荆斩棘,锤锤凿石开路,为理想与信仰贡献最后一滴血……

    但他也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他了,他不会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上线。

    甚至还包括他的父母妻女——即使他还深爱着他们,但他已无法对他们推心置腹。

    乃至于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

    为了避免说梦话,每晚睡觉前,他都要在嘴里含一颗大枣,或者是一块馒头,睡前不断自我催眠不能将东西吐出来或咽下去……

    这法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他就这么熬过来了。

    所以,眼前的松哥,他同样不信。即使曾经是过命的搭档,即使看到松哥的瞬间他内心百感交集,甚至有着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倾诉冲动……

    但这股冲动他最终还是给压制下去了。

    见状,荀牧再次轻叹口气。

    从阿木身上的刀疤就能大致猜出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刀头舔血,如此几年下来,他没堕落为杀人狂魔就很不容易了,仅仅只是戒备心强求生欲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产生不愉快的想法与念头,但事到如今,我觉得有必要让你意识到这点。”荀牧轻声道:“小松已经认出了你,如果我们真与你们那伙人沆瀣一气,那么你如今的狡辩早已没了意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错。”阿木淡淡的说道:“可能是我这人长了个大众脸吧。”

    “你想知道嫂子近些年过的如何吗?”松哥忽然开口。

    阿木皱眉。

    “总的来说,还不错。”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苏队知道你的事儿,虽然不知道你跑去当卧底了。

    苏队你还有印象的吧?最靠谱的领导了,有他在上头照顾着,属于你妻女的烈士遗孀的各种补贴,少不了——实际上这年头也没人敢少这些。”

    阿木眉头展开了些。

    松哥又说:“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女儿考上了一中,成绩顶好。”

    听到这,阿木眉头彻底展开,但很快又皱起来,哑声问:“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人愿意跟着,又哪来的女儿?”

    “刚刚的理,你一点没听进去呢。”松哥摸出烟,点上,又递给他一根。

    他一愣,随后身子前倾,用嘴叼着,等松哥将火点好,才重新坐回来抽了两口。

    松哥继续说:“我认出你了,你再怎么抵赖也是没用的,那帮家伙不会听你狡辩。所以如果我们与那帮家伙沆瀣一气,那你真的死定了,连带着你的家人都会被连累。”

    阿木毫无反应。

    “所以,将该团伙连根拔起,彻底斩除后患,才是最好的自保,对你家人而言也是最强而有力的护盾。”

    阿木依旧没反应。

    如果他这么容易被说动,也不可能潜伏这么久。

    固执,是他最大的特点之一。

    松哥说了一堆,见他不为所动,也有些头疼,最后只能换了个策略说道:“回来吧阿木。烈士遗孀津贴其实并不多,这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照顾,也只是能他们日子过得勉强好一些,哪比得上你这根顶梁柱回归呢?”

    见他还是没反应,荀牧便接过话,轻声说:“看样子,你真非得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否则哪怕你上线过来也没用,你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不是不肯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仍旧见此这句话,坚持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荀牧捏捏下巴,片刻后道:“这样,我把你们核心十三人的身份以及犯的罪责,锁定的证据,被抓的地点以及目前羁押的单位都给你报一遍,你来确定确定该团伙是否被捣毁,怎么样?”

    阿木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但荀牧注意到他眼眸子上下转了一阵,最后斜向下盯着桌面,同时嘴角也微微抿起几分,鼻孔不时扩大些许……

    这些微表情意味着,他心里并不平静。

    也意味着他已默许了荀牧的建议。

    于是荀牧翻开笔记本,轻声说道:“首先,易安安,核心十三人之一,你们名义上的头目,被抓时她妄图以跳楼自杀作为要挟,但被我们迅速破解并羁押,现已招供,供述出……”

    洋洋洒洒念了一段,他瞥了阿木一眼,又继续道:“黄汉阳,男性,核心十三人之一,掌握毒物的制造方法……

    郑德康,核心十三人之一,曾是货车司机,后因货车侧翻家破人亡,逃到了西南那头成了船夫,以帮人偷渡为业,最后因严打流落东南亚加入到你们的团伙……

    伍学成……姚岸……刘继晟……”

    一连串的名字报出,阿木的脸色渐渐趋于凝重,表情变幻不定,显得内心挣扎无比。

    最终荀牧说道:“韩坤生,本名黄涵木,人称阿木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三中队副队长,后因公殉职……

    12年初,黄涵木化名韩坤生,出现于东南亚,身份为被以国外打工的高额薪资骗到去的受害人。

    12年九月,韩坤生从因素园逃出来后流落街头,为了活命以打黑拳为生,最后被独贩相中成为他的保镖之一兼重要打手……”

第229章 功过

    说到这儿,荀牧顿了顿,随后又扬起嘴角,面露微笑,说道:“讲起来,看战绩你还挺能打的啊,可惜我的搭档老苏不在这儿,否则你们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阿木已然不为所动,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的抽口烟。

    过了有二十多秒,见他毫无反应,荀牧又叹口气,说道:“他原先真的很能打,别看都五十岁年纪了,但真打起来两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寻常的小混混他轻松就能一打五……

    可惜了,后来执行任务伤到了腿,现在走路都有点跛,腿脚不太利索,虽然打还是能打,两三个混混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如果混混一心想逃的话他还真没辙。”

    “能打五个啊……”阿木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或许他认为谈论这事儿没啥关系?毕竟能打跟是不是卧底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就听他感慨道:“说实话,挺不错了,一般没啥技巧的,或许硬实力足以打五个,但实际上三个人就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只要有个人在后边抱住,另两人在脖子啊、肚子啊之类的地方打两圈,就难捱了。”

    “是啊。”荀牧颔首说:“所以我最多打俩,要如果有三个人的话就凉凉了。”

    “他为什么会受伤?”阿木好奇的问道。

    “枪伤。”

    “枪啊。”阿木抿抿嘴:“怪不得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别说枪这种东西,没辙没辙。”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

    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欣赏苏平的。

    但这也难怪,苏平在刑侦系统混了二十多年,阿木还没去当卧底的时候他就是副队长了,所以阿木当然熟悉他,了解他的为人。

    荀牧轻轻点头,赞同道:“是啊,真的可惜了。他这人还倔,又倔又莽,蛮牛似的,一大把年纪还非爱冲在第一线上,出事了都不消停。”

    “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阿木翻个白眼,随后冷笑着说道:

    “他这样的英雄,根正苗红伟光正,同时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要胆识有胆识,只仅仅缺了点情商,不被领导欣赏,就成了个万年老二,始终无法晋升,说起来真讽刺。”

    “是啊,真讽刺。”荀牧接话道。

    阿木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荀牧也终于摸出烟,点上,说:“算起来,我还是老苏的徒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顿了顿,他吸两口烟,吐出一大团弄弄的烟雾,才继续道:“后来老队长退休,我们队里上下都觉得,他终于等到了机会,终于要熬出头当一把手了。

    毕竟那会儿,整个队里就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强,也最得人心,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就算领导不喜欢他,从中作梗找人空降,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但没想到最后成为支队长的却是我……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我蛮无地自容的,他是我师父啊,我却抢了他的位置。

    而且这一抢之后,除非我短时间内因公殉职或者伤残退休,否则他应该是再没有什么希望能出头了。而且就算我殉职、伤退,也未必能再等来这么好的机会。”

    阿木眯起眼,看向荀牧:“这些话,真心的?”

    “这点,我想我应该可以作保。”松哥忍不住接话道:

    “荀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苏队,在队伍里,他们也压根没有上下级正副手之分,甚至荀队相当低调,一直都在配合苏队工作。某种程度上说,苏队反而更像是队长。”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继续道:“他们俩,是我见过最和谐的正副手贴搭档了。”

    顿了顿,他又摸出点,点上,然后拿下来塞进阿木手里,自己重新点了一根。

    阿木抿抿嘴,再次低头抽烟。

    片刻后,他长叹道:“你是个好领导,好兄弟。”

    荀牧轻轻摇头。

    “我其实,并不害怕什么。”这时阿木又说:“只不过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噢?”荀牧挑眉。

    “回不去了,我已不再是我。”他涩声说:“七八年下来,我变得阴险、狡诈、狠辣甚至歹毒,我什么事都能干,都敢干,唯一支撑我咬牙坚持下来的仅仅是最后的那点信念罢了。”

    荀牧问道:“什么信念?”

    “完成任务。”阿木抬头说道。

    这话一出,他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但荀牧却没再追问什么。

    过了良久,还是阿木自己继续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这个人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伟大,也并不值得你们敬重,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当年一顿忽悠外加自我感动,我产生了我能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就算没有这条命也无所谓的错觉,脑子一热就直接把生死都给丢一边了,在请战书上签了字,成为一名卧底。

    而之后……说实话我后悔过无数次,尤其是在生死之际,我都在想,当年如果不是脑子一热当了卧底,该有多好啊?缉毒警虽然比较危险,但也绝对没危险到这种程度……”

    讲到这,他又低下头抽了口烟,吐口白雾,才继续说:“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我付出的越多,损失的越多,就越不想放弃……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叫浸没成本吧?

    道理很简单,坚持下去还可能熬出头,最后以英雄的身份回归,这些年我失去的都可以以另一种法子拿回来。而如果放弃的话,或许能换回一时轻松,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我自己就是卧底,我当然知道组织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虽然证据尚未收集完全,人员也没摸清楚,但……如果我变节了,上头绝不可能放弃侦查,这个团伙迟早要被捣毁的。

    所以我必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须好好的把任务完成,同时还得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得不为此,干一些不被允许的事。”

    荀牧颔首。

    他无法想象到卧底的处境究竟有多么艰难,只有个笼统的认知罢了,说什么感同身受那统统都是安慰人的屁话。

    但他至少能确定,卧底确实难熬,不但随时都有危险,且每时每刻都在挣扎煎熬。

    阿木再次抽完一根烟,又直接用指头碾灭,然后继续说:“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我不惜吸独,与人拼刀子。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捣毁这个团伙那什么都是值得的,结果只是越陷越深,愈发放纵。

    到了最后,坐在了这个审讯室里,回想起我这一年的经历,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也早成了恶贯满盈的家伙,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资格穿上那身,让我渴望了八年的警服。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几年,我究竟错的有多离谱,也才终于明白,以暴制暴为什么不可取……”

    荀牧默然。

    过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确实,当那头猛兽被释放出来后,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拼了命的汲取罪恶作为自身营养,用不了多久,个人力量就再也无法压制住它了。”

    “是啊,”阿木说道:“有些力量,只有公权力才能勉强控制住,同样的行为,个人出手,与因职责而出手,完全是两码事。”

    “人的想法、心理与人格,难以捉摸,玄之又玄。”荀牧说道。

    随后他手一松,也将烟头踩灭。

    松哥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问:“阿木,你……”

    但阿木却打断他,笑道:“别问,别说,咱们心照不宣就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这些年支撑我的另一大动力,就是自我感动,就是对早先给自己塑造出来的英雄人格的向往与骄傲。

    或者说,在我,在我过往的朋友,在我父母、老婆、女儿的心目中,黄涵木是个没有污点的英雄。

    即使到了此刻,我也不想要这个英雄形象坍塌,也不想让这个形象沾上污点,半点都不愿。

    这是我的信念,也是我最后的追求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成全我,给我这个机会,别毁了这个形象,好吗?”

    松哥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阿木到底在说什么,可他不想同意,也不想接受。

    “我就是我,犯罪团伙高级打手韩坤生,罪大恶极,罪无可赦。”阿木严肃的说道:“重复一遍,我是韩坤生,不是黄涵木。”

    “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荀牧平淡的说道:“你犯的过错,丝毫无愧于身上的警服,无愧于黄涵木这三个字,没人能玷污你的人格,你完全没必要……”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阿木打断道。

    荀牧盯着他。

    过了半晌,他主动岔开话题——当然,这并非是答应了他,这不合规矩,只不过不想继续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不想继续刺激他罢了。

    于是他便道:“关于该团伙的事儿,能和我们说一说么?”

    “你们不都已经大概查清楚了么?”

    “但依旧每个人都得问一遍。”荀牧说道:“你应该明白的,这不是多此一举。”

    “成。”阿木颔首,随后双眼微微抬起,做思索状,陷入回忆。

    不一会儿,他就轻声说:“该团伙,一开始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东南亚无数犯罪集团之一罢了,除了规模稍稍大了些,相对肆无忌惮点,人也狠不少之外,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地方,就那个样,千篇一律。

    但随着初始团伙被捣毁,漏网的原高层组织起躲过一劫的其他犯罪分子以后,事情就渐渐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荀牧面露微笑:“说说看。”

    阿木嗯一声,说:

    “重组之后,我发现整个团伙总体素质貌似提高了不少,普遍上许多人的反侦查能力都涨了一大截,也比曾经更有组织性计划性,原本许多地位不上不下,存在感不强不弱的人一下都冒出头来,各个都足以当军师。

    我开始也没想太多,被抓过一次嘛,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普遍得到了锻炼有了长进,也是好事。

    但有趣的地方是,明明完善的多的计划,却总是会遭遇当地警方,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被针对了。

    而不久,大姐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大人物杀害后沉江了,咱们只能投奔新的老大,这种现象就更明显了。

    再不久,我们被新老大派回国,去了西南,就又更进一步,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团伙堪称个个都是精英,各有各的长处,都能说是身怀绝技。”

    松哥干咳两声。

    阿木立刻投来目光,以为他想问什么,但他只是摆摆手说道::“抱歉,嗓子有点干,你继续。”

    “嗯。”阿木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继续说道:“这也好理解,大浪淘沙嘛,咱们被一遍遍过了筛子,能活下来并被新大哥派回国的肯定都不简单,简单的人也没法跟咱们一步步走到那步。”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明明我们的配置都这么豪华了,但还是诸事不利——就算国内的兄弟比外边那帮酒囊饭袋的能力强的多,效率也高不少,但也总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所以我可以确定,咱们这帮人中,除我之外肯定还有卧底,只不过我依旧无法确定他是谁,当然这也和我没刻意查有关,因为特地去查,会害人害己。

    而且多次遭遇变故却顽强地活下来后,这帮家伙的反侦察能力太可怕了,意识也特别强烈,几乎融入了本能,以至于又跟着他们一路从西南辗转回到了余桥,这么多年下来,也查不到太多有价值的证据,始终不能收网。”

    松哥忍不住扶额。

    “怎么?”阿木挑眉,看出松哥不对劲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可以算是自己人在那斗智斗勇。”松哥终于开口说道:“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你们十三人中,至少有八个是各单位派去的卧底兄弟。”

    阿木:???

第230章 误会

    阿木:我tm心态崩了!

    过了许久,他才绷着脸咬着牙问道:“所以咱们这么多年下来,纯粹都是内斗?”

    “也不能这么说吧。”松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过理论上应该确实绝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了‘内斗’上边,毕竟你们谁也不知道谁……”

    “……”阿木心好累。

    松哥又给他递过去一支点燃的烟,他默默用嘴叼过,然后又是许久无言。

    过了得有一分钟左右,他才长叹口气,嘀咕道:“妈的,我就说,我是卧底进了什么神仙团伙,各个牛的一批,谨慎到不行,反侦察能力是一个比一个强,几年了都查不到底子……”

    松哥揉了揉太阳穴。

    大水冲了龙王庙,确实怪尴尬的。

    紧跟着阿木又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多年下来都查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感情他们不但反侦察能力极强,本身还不愿意犯事儿,干事的活都想方设法推出去,实在没辙了才挑一点责任相对较浅的干。”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荀牧,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谁是卧底了,而且我觉得不止八个,连带着我在内应该一共有十个甚至十一个卧底才对。”

    松哥扶额:“感情易安安就真成琴酒了呗?忽然有点心疼她呵呵呵……”

    荀牧则问:“准确吗?确定是十个甚至十一个?”

    “不能确定。”阿木果断摇头说道:“可能是当局者迷吧,你们一说卧底我立刻就想到了他们的行为模式比较古怪,然后套入自己想一想就大概能理解过来了。

    但拥有类似于我这种行为模式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八个人,而是整整十个,还有一个比较古怪,但大体上也差不多,很可能同样都是卧底的兄弟。

    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一个模式,所以任谁也没能想到,只一个十三人的团伙,竟然能有十个十一个卧底?就算只有八个那也很夸张了啊。”

    荀牧想了想,问道:“你们这十三人,是从头到尾就这十三个吗?”

    “那不是,一开始就四人成团,然后人越来越多。”阿木摇头说:“也是因为我是卧底的原因吧,我不太在乎这个团伙会不会混入别的卧底,或者太浪了被组织锁定然后一把掌拍死……

    所以基本上能力比较强的人要进核心,我都是犹犹豫豫的说了顾虑后艰难的下了同意决定。”

    松哥撇撇嘴:“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戏也挺多。”

    “戏不多活不到现在。”阿木长叹道:“只是他们的戏比我还多,大多数估计也跟我一个想法,所以要进核心圈,我们团伙恐怕比其他组织来的都要更容易。”

    说到这,他又用力的抽口烟,咽下去,秉着呼吸,将烟雾锁在肺中。

    “那我大概明白了。”荀牧感慨道:“你们的调查模式大概就是,在尽量隐蔽自己的同时曝光团伙,所以辗转多地后,基本都会被当地公安系统缉毒队的兄弟盯上。

    跑一个地方,多一个卧底,再跑一个地方,再多一个卧底……”

    荀牧忽然顿住,将下半句话给咽回肚子里。

    恭喜你们,酒厂成就达成,易安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活成了琴酒的样子。

    不过……

    或许只是一句调侃,但这句调侃对卧底而言恐怕会造成不小的刺激,也是对他们极大的不尊重。

    有时候,不能太心直口快。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阿木终于再次开口,表情黯然的道:“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保全自己,坑对手,让他们落网,以求咱们能获得解脱。

    呵呵,这当然是违规的,甚至可以说是钓鱼执法……就算定性为设套缉捕吧,那所设套本身也不能作为证据,不纳入刑期计算范围。”

    听到这儿荀牧已经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心底里也是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阿木继续说道:“本来嘛大家倒也相安无事,默默的收集证据就是,来事情了推脱不掉就干,平时绝不出头——就像我说的,一开始大家都很低调。

    但熬到了后边,眼睁睁的看着团伙被一次次捣毁,又一次次壮大,且人表现的越来越精明,恐怕大家心里都慌了吧。

    时间太长久了,久远到开始时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久远到我们甚至可能忘记了原来的目的,忘记了自己亲人的模样,所以,急了。

    我们也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所以开始了算计,比如算计、套路其他兄弟去搞事,我们找机会往上报信来抓人,还有泼脏水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法子……

    最后的结果我想你们也能猜得到,在种种勾心斗角与算计之下,我们一个个的都变得不再干净,说起来,可以算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吧。”

    抿抿嘴,他别过头去,碾灭烟头,长叹口气:“但没什么好说的,硬要扯的话那也是自作孽而已,是我们自己作死,我们耐不住长期的潜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最终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倒是看得开,挺坦荡。”荀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如此回道。

    “也不是看得开吧,只是见过太多了。”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

    “犯罪,一定是有动机的,哪怕本性并不坏,又或者身不由己,但犯罪必然是有动机的,必然伤害到了别人,或者破坏到了秩序,这就没得洗,必须付出代价。

    我曾经也是执法者,个别时候我也会同情一些人,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必须付出代价,而且绝大多数情感上算是无辜的人,实际上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理由我比他们还不堪。”

    松哥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阿木开口,低声呢喃,话语间逐渐失去了逻辑性。

    荀牧啧一声,摇头说道:“难顶,他好像瘾头犯了。”

    “瘾头?”松哥一愣,但紧跟着又恍恍惚明白了过来——阿木说过,他嗑药了,有瘾,难顶。

    “是啊,那接下来就没法继续……”

    “不,继续!”这时,阿木忽然咬咬牙,同时用力晃了晃脑袋,说:“咱们继续,趁着我现在还想说,还能说,我知道的事儿我全部都告诉你们,来啊继续啊!”

    “你……”松哥说道:“你这状态恐怕……”

    “不打紧,以前落到对头手里也不是没被故意用瘾来折磨过,我还能扛得住!”阿木深吸口气,然后咬着牙说道。

    松哥想了想,问:“要烟不?”

    许多情况下,烟都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他这种痛苦——其实主要是心理层面的缓解,生理层面用处不大,送去强戒,多也得注射一些无害或低害的专门的替代药物或者受体拮抗药。

    “不要!”阿木用力摇头,他也知道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对他而言哪怕心理慰藉的效果都起不到几分——毕竟曾经有过经验。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沾染上这东西肯定是相当痛苦的,他绝对想方设法的尝试着戒断过,能想到的常规法子估计他统统都想到了,但结果也显而易见,并没成功。

    阿木呼吸粗重了许多,片刻后,他便哼哧哼哧的说道:“水,给我一盆冷水,加冰块,泼我,泼我身上就好……呼……嗯嗯……呼……”

    松哥看向荀牧,随后发现他脸色有些黑。

    “按他的要求去办,但在此之前得先打开监控拉开窗帘,录音摄影。”荀牧就这么黑着脸说道:“另外让他把要求重复一遍,有必要的话请派出所同事也到监督室盯着。”

    “啊?”松哥一愣:“没必要吧?”

    “有必要,他喘成这副模样,声音传出去引起误会咋办?别忘了那窗帘,那单向玻璃可都不隔音!”荀牧翻个白眼。

    松哥:……

    片刻后荀牧又说:“团伙核心十三人统统被捕,这个集团算是彻底完了,没有漏网之鱼,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一些情况让自己人知道了也不打紧,接下来注意将疑似变节的那位揪出来就是了。”

    “明白。”松哥知道荀牧顾虑周全,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立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单向玻璃边,将窗帘拉开,又开启了自己身上的执法记录仪,随后走出审讯室,招呼人将监控系统之类的重启。

    实际上先前关闭监控,主要目的也在于想办法取得阿木的信任罢了。

    松哥和荀牧从阿木的上线身上得知,这人拥有着极强的戒备心,不会相信任何人,几乎不太可能让他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即使让上线带着他的父母妻女过来都没用。

    所以荀牧和松哥也没啥法子,只能尽力一试,并将各方面细节都尽可能做好。

    这会儿已经取得了阿木的信任,也就没必要在这么遮遮掩掩,给可能存在的对手以抨击的把柄。

    不一会儿,松哥去而复返——在此期间阿木已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冰水了。

    但松哥也不会真的去泼他,只是用毛巾沾冰水轻轻的拍在他脸上,让他能恢复些许理智。

    又过了几分钟,有戒毒所的医生赶到现场,大致检查了他的情况之后,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同时配备好替代药物。

    随后医生便看向荀牧,说道:“荀队,放心,不算什么大事儿,他瘾头才刚刚发作而已,替代药物都暂时用不上,安定就够了。

    但瘾头发作就意味着中枢神经系统已经产生了反应,所以我个人觉得现在恐怕不是审讯的好时候,即使硬要问这些内容也不能作为证词,所以还是建议……”

    “不,说,我要说……”阿木挣扎着说道,声音有些虚弱,同时嘴唇也在颤抖。

    医生说的没有错,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甚至也不是非常清楚,跟喝醉了酒差不多,但比醉酒难受一个层级。

    荀牧看向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施恩申……施恩申……你们抓住这个女孩了,对吗?”

    阿木这会儿双目深陷遍布血丝,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嗯。”荀牧点点头。

    “她是无辜的!”阿木深吸口气,郑重的说道。

    但紧跟着他又摇摇头说:“不对,也不算无辜,她确实吸独,但也仅仅只是吸独而已,其他方面她是无辜的,她车里的药……对了你们在她车里头搜寻到了药,是吧?”

    松哥犹豫一阵,然后嗯了一声。

    荀牧则立刻问道:“那药是你给她的吧?我们过来,其中一个目的也是这事儿。

    我们的兄弟已经查到,施恩申上的士后不久,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她下车,再之后她就回到了聚会酒吧开车离开,再被查酒驾醉驾的兄弟抓了个正着,并发现她车上藏有两包二乙酰吗啡,计重总共三公斤。

    而这电话的定位,就在这个派出所。手机所有人,就是你。”

    “嗯,这点我不意外。”阿木状态恢复了些许,连连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提审我,而且一直不说这事儿。

    如果你们上来就说这事的话,我演演戏否认两句然后估计就自然而然的心态爆炸心理防线崩溃啥都跟你们招了。”

    松哥扶额。

    他看得出来阿木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承认这罪责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阿木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黄涵木,主要原因并非是怕死,而是怕连累家人,同时也不想为这个名字抹黑……

    顿了顿,阿木状态更好了些,又问:“那个姑娘,难道没把我供出来?”

    见松哥点头,他百感交集。

    片刻后他长叹口气:“不值得啊,这傻女孩,我哪里值得她……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恶贯满盈,跑不掉的,她……”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说道:“那个,虽然说出来可能挺尴尬,但人家小姑娘不招还真不是因为喜欢你,她纯粹是断片了。”

    阿木:???

    怎么办好尴尬,好想钻进审讯桌底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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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931/ 第一时间欣赏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作者:意赅所写的《不合理真相》为转载作品,不合理真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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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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