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来电
一小会儿之后,派出所民警、救护车和苏平等人先后赶到。
医务人员和凃仲鑫仔细检查了一下后,纷纷摇头,下了死亡诊断。也就是说受害者吴慧文没救了。
“小祁,”苏平问道:“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吧?也是你报的警?”
祁渊点头说:“是我。”
荀牧便问:“具体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
祁渊便说了他的所见所闻,并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猜测。
苏平瞥了那老板一眼,随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叔川向,叔叔的叔,是个罕见姓。”祁渊说道。
苏平轻轻点头说:“我还以为又碰到‘本家’人了。”
“……”祁渊忍不住扶额:“我平翘舌不分这么严重了么?”
“自信点,把‘了么’去掉。”他拍拍祁渊的肩膀,然后看向迎面走来的凃仲鑫,下巴一扬,问道:“老凃,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了么?”
“受害者死亡时间就在十来分钟之前,估摸着小祁刚进门她就咽气了。”凃仲鑫直接回答道:“致死原因嘛,损伤、窒息,两者共同作用导致她死亡。
简单讲,有人把烧红的炭块硬生生塞进了她嘴里并往喉咙伸出捅,导致其口腔及咽喉部位严重烧伤并致喉部黏连,导致气管堵塞,最终造成受害人迅速死亡。”
“竟真是火炭?”苏平皱眉。
其实作案方式相当明了了,看一眼现场就有了猜测,但当凃仲鑫点明的时候依旧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以这种方式死亡,可比掐死捂死砍死等相对常规的法子要残忍的多了,窒息、剧痛、灼烧,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紧跟着老魏也走了过来,说:“窗台上的鞋印我们大致检查过,覆盖面的分离工作暂时搞不了,所以现在没法说他是通过翻窗的方式进出的现场,还是仅翻墙离开然后特地在外头再踩下窗台误导我们。
当然,考虑到凶手作案引发了一定程度的骚乱,且小祁迅速赶到现场并嚷嚷了一声警察,我认为凶手逃离的时候应该相当慌张才对,花心思遮掩现场留下假线索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不排除凶手心理素质异于常人的可能。
结合现场发现的,不明显但花纹样式及磨损程度与窗台处鞋印相吻合的鞋印进行判断,目前可以确定凶手为一人,曾与受害者搏斗但并不剧烈,身高应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其他线索暂时未知。”
凃仲鑫听到这儿立马补充:“对了,确实受害者身上存在相当多抵抗伤,但从伤势程度来看抵抗确实不剧烈,可能是酒精与伤情共同作用的结果。”
顿了顿,他说:“可以大概粗略的还原一下现场经过——死者烂醉如泥的情况下,凶手潜入到这个隔间当中,关上门并反锁。
接着,他捏开烂醉如泥的受害人的嘴,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火炭并用力的推了一把,死者受痛惊醒,奋力挣扎,想取出口中火炭但越挣扎,火炭反而陷的越深,最终卡在了她咽喉处。
除了抠嘴之外,她也与凶手推搡了一阵,所以手臂上、脸上有些许抓痕和徒手伤,另外她搏斗同时也在本能的抓挠着脖颈、胸口,结果却打翻了炭桶并摔倒在地,导致身上多处烧伤,头发也被烧掉一片。
之后凶手赶忙迅速的大致收拾了下地上散落的火炭,装进炭桶里头然后提着炭桶迅速离开现场。
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推测,全过程大概就是这样,出入估计不大,整个作案过程说不上复杂。”
“听起来确实不复杂。”苏平点点头说:“从作案手法分析,动机应该是情杀或仇杀,为预谋杀人,那么接下来的主要调查方向,无外乎就是死者的人际关系,以及致死物来源了。”
“木炭来源可不好查。”荀牧接话说道:“想要弄到木炭太简单了,想要查这玩意儿的来源,难度不比差一块砖的来源要简单多少。”
“但人际关系这块应该不难,”祁渊忍不住说:“考虑动机理应是情杀或仇杀这两种,再考虑到棋牌室老板叔川向表现有些奇怪,凶手或许是他儿子,受害人的男友——叔如常。”
“他确实有着极大的嫌疑,”苏平再次点头说:“而且逻辑上说,死者应该算是叔川向的‘准儿媳’,能让他如此表现,隐隐像是在替凶手打掩护的,理应与他有相当亲密的关系,他儿子刚好也满足条件。”
荀牧便问:“他人现在在哪?”
“叔川向通知他了,在来的路上,估计很快就到。”祁渊说。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有民警跑到现场门口,对里头说道:“荀队苏队,有个年轻人自称是死者的男友,叫叔如常的,要放他进来吗?”
苏平一愣,立马说:“带他去隔壁隔间吧,我们过去等他。”
“你和小祁过去吧,我再在现场看看。”荀牧说道。
“嗯。”苏平应一声便看向祁渊,而祁渊自然也没意见,他俩就直接走出现场隔间,去了隔壁。
刚走进来,那民警就去而复返,带来了个年轻人,抬手说:“请。”
年轻人点点头道声谢,便走进房间当中,看向苏平和祁渊二人。
祁渊打量了他几眼,便见他双目通红,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厚无比,好似许久都没休息了。
面貌的话,他道算得上清秀,就是嘴唇一圈都是胡茬,头发也有些油腻,怪影响形象。
身高目测一米七左右,人还挺瘦,这一特征却与老魏得出的嫌疑人的身材特征不大吻合。
苏平同样也在打量他,随后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随后又公式化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便问:“叔先生是吗?”
“嗯,是我,慧文怎么了?听我爸说她被人害了,谁干的?”他有些焦急的问道,整个人都失了方寸。
“确实是在不久前遇害的,很遗憾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苏平说道:“具体的案发经过,我们也还在调查当中。”
叔如常有些失神,随后脚一软,往后退了两步,又本能的伸手扶住了边上的棋牌桌,这才没摔倒。
随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木然的抽过一条椅子,拉过来坐下,随后长叹一口气。
“可能有点冒昧,但我们还是得问一下,”祁渊又说:“刚刚一段时间,您在哪儿,在做些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他猛地抬起头,错愕的问道:“你们怀疑我?”
“调查之初,我们怀疑任何人。”祁渊说道。
叔如常皱起眉,过了几秒后,他便选择配合,说道:“我在公司上班,这几天基本都待在公司,接到我爸的电话才急忙忙赶过来的,公司里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这几天都待公司?”苏平问道。
“我是游戏策划师,”他解释道:“本周四我同事负责的游戏进行了一次大更新,但更新的反响非常差,二十四小时登录用户数锐减,官方微博、官方群里更是骂声一片……
这块游戏其实挺小众,用户数量并不多,但口碑还算不错,用户粘度也比较大,通过大家口口相传下来,利润倒也还算可观,但这一次更新事件影响太恶劣了,甚至可能让这款游戏判死刑。
老板听说这事儿,生气得很,立刻把我同事抓去臭骂了一顿,然后赶鸭子上架让我救场,这不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忙,忙着更改活动方案,还有推出补偿方案挽救口碑等等,事儿不少,一直忙到现在,昨晚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说:“我原本是计划着这周末跟慧文求婚的,朋友我都找好了,场地也已经选好,大致的方案也都已经出来,我还提前约了慧文明天去吃饭……
可惜,周四凌晨更新,傍晚我老板就找到我和我说这事儿,我估计这个周末要泡汤了,就跟慧文说了一声,然后全身心投入工作里希望早点忙完了腾出空来陪陪她,但没想到……
她怎么就被人害了呢?她这么好的姑娘,也从来没得罪过人,谁会害她?我想不明白。”
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一些。
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且不在场也是因不可预计的突发事件,很难事先谋划、策划,那么他的作案嫌疑理应可以排除了。
但如果不是他,叔川向又怎么会是那副表现?
难不成是雇凶杀人?而且叔川向是知情的?
也不太对,如果叔川向知情按理说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叔如常,更何况杀人这种事儿太过“私密”,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老婆孩子,也不太可能会主动透露给他们知道。
而这时,苏平开口问道:“你打算跟她求婚的事儿,和她说过吗?”
“没明确说过,但她应该能猜得到。”叔如常说:“最近我们本来就在谈婚论嫁了,这个是隐瞒不了的双方父母都得知情并且定好彩礼嫁妆之类,事先说清楚也能免得事后闹矛盾,有的东西真不能讲惊喜。
但惊喜和浪漫还是要有,这些事情商量好后,我就打算给她一个难忘的求婚礼——婚戒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
我买婚戒的事儿没让她知道,因为我足够了解她,早几年刚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带着憧憬跟她看过各式各样的对戒,然后这几年也有持续跟进她的审美和喜好,所以买婚戒不会踩雷。
但布置求婚现场什么的,还有方案的策划等等,这些事情都不少,是个大工程,她又是个特细心的女人,恐怕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他话不少,讲起这些的时候,嘴角还不自觉的扬了起来,眼神温柔无比。
但眼角还是难以避免的挂上了泪光,在祁渊看来,他这会儿似乎是在强撑着,硬绷着。
顿了顿,叔如常又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问这个?你们有什么发现?难不成慧文被害和我没能如约跟她周末……”
苏平打断他,说道:“我也不知是否有关,但今天下午她喝的烂醉如泥,跌跌撞撞的回到棋牌室,你父亲扶她去了案发的那个隔间休息,并给你打了电话让你过来照顾他。”
“啊?”叔如常一愣:“电话?什么电话?我没收到,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爸说慧文被人害了让我赶紧回来一趟。”
“噢?”苏平皱眉,看向祁渊。
祁渊立刻掏出手机——虽然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执法记录仪之类的工具,但问询的时候还是特别注意了留下视频,所以当时直接开启了手机摄像头并用上了录像功能。
他拉了下进度条,不久,他和叔川向的一段对话就从扬声器中传出:
祁渊:“你扶她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吧?”
叔川向:“没呢……我还给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把慧文带回家去休息……”
苏平又看向叔如常。
叔如常眉头也拧的很深,说道:“我确实没接到我爸给我打的电话,这点我很确定,而且我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吧?”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一面解锁一面说:“这样,我给你们看看通讯记……嗯?”
他抿抿唇,跟着又叹口气,自责的揪了揪头发。
“怎么了?”
“有三个未接来电,我爸打的,我竟然没接到……”他懊悔的说:“怪我……都怪我,要我早看到了赶回来,慧文她也不会被人给害了。”
苏平挑眉,看向祁渊。
祁渊想了想,道:“听叔川向的语气,应该是接通了电话的才对。”
想了想,苏平又看向叔如常:“叔先生,能把您手机给我看看吗?”
叔如常一愣,随后点头说了声可以,便伸出手将手机递了过来。
“下午四点四十七分,确实有三个未接来电。”苏平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但三个未接来电的时间都是四十七分。”
祁渊瞬间明白了苏平的意思:“如果是正常拨打后无人接听到自动挂断是一分钟左右……”
第187章 排查
一旁的叔如常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道:“什么意思?”
苏平没说话,只默默的掏出手机,给祁渊打了个电话,刚响铃一声便直接挂断,随后再打了个电话,同样也是如此,如此反复三次才收回手机。
叔如常张了张嘴,虽反应过来了,却依旧疑惑不解:“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渊轻轻摇头,说:“具体我们也不清楚,等会再问询问询吧。”
听了这话,轮到叔如常沉默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也不愿往深处去想,是以心情纠结,表情复杂。
片刻后,他想要岔开话题,便问:“我能去看看慧文吗?”
“跟我来。”苏平站起身,与祁渊并肩领着他走到隔壁房间门口——他并不打算带叔如常进现场,只是算算时间,再结合对凃仲鑫的了解,琢磨着他应该准备将尸体带回支队做进一步的细致尸检了,干脆在门口等着他。
果然,他们刚出来,就看见凃仲鑫正往外走,身后两人抬张托有尸袋的担架。
“老凃,”苏平叫住他,说道:“等两分钟,让这位叔先生再看一眼受害人吧。”
“这位是?”凃仲鑫抬头。
“死者未婚妻。”
凃仲鑫想了想,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死者这会儿可不好看,甚至说得上是狰狞可怖,寻常人恐怕根本接受不了,甚至可能会做噩梦。
叔如常点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准备,还说:“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爱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肯定不会被吓到。”
凃仲鑫便让人把担架放下,随后拉开了尸袋拉链,露出吴慧文的脑袋,站到一边。
果不其然,叔如常低头看了眼,身子便是一僵,且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了几秒,他才颤声道:“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她,什么情况?是谁?谁这么残忍,竟然……”
“目前判断,”凃仲鑫说道:“死者被人往嘴里强行塞了一块火炭,烧得通红那种,一入口就将死者口腔严重灼伤,然后火炭入喉,导致咽喉部黏连,最终……”
“别说了,别说了!”他咬着牙站起身,双眼更红了几分,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流,低声咆哮着说:“我只想知道,谁干的?弄死他……我弄死他!”
凃仲鑫摇摇头:“目前还在调查中。”
说着他蹲下身将拉链重新拉了上去,让人抬起担架,随后接着道:“先生抱歉,麻烦让一让,我需要对受害人做进一步的细致尸检,以期得到更多线索揪出真凶。”
叔如常木然的走到一边,侧身贴墙站立——他们这会儿在的位置比较窄,不让一让的话,凃仲鑫他们确实不好通过。
凃仲鑫等人离去,老魏又走了过来。
苏平看向他,他立刻说:“苏队,刚刚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窗外往里头瞟,荀队追出去了,你看……”
“安排两个同事追上去帮忙,别叫老荀吃了亏。”苏平立刻说道。
老魏说:“那肯定的,小松和阿先跟着追过去了。”
“那就好。”苏平应一声,接着问:“有新发现没有?”
“暂时没有,就是其他工作都做完了的话,我们打算‘封锁’现场,展开细致的摸排,看看能不能取得嫌疑人的生物学证据,比如头发之类的。”
“恐怕意义不大吧?”苏平皱眉道:
“现场是棋牌室,也算公共场所,人来人往的流量还挺大,而且卫生情况并不是太好,除了碳灰之外还能看到烟灰之类的,显然没有好好打扫过,这些线索,别说不足以作为证据,恐怕就连指向性线索都算不上。”
“也不见得,”老魏摇摇头:“我之前打听过了,这个隔间算是包房,收费比外头稍微贵一点儿,主要都是一些常客,老熟人进来玩,生面孔并不多,这是其一。
头发掉落后,发囊部分中的dna保存时间有限,一般不超过七天,而这七天里包房内并没来过生客,这是其二。
熟客当中,按比例分大概男三女七,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下,并没有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的,也即凶手并非是该棋牌室的常客,这是其三。
综上三点,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排除法将嫌疑人给剔出来,而且排查面并不算大。当然,前提条件是,凶手有生物学证据遗落在现场。”
苏平想了想,轻轻点头:“那成,就交给你们了。”
想了想,老魏又说:“第二第三条结论,是图侦方面的同事告诉我们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棋牌室内虽然有八台监控,覆盖率算相当高的了,且案发隔间里就有一台,但很不巧,那台监控两天前坏了。
而大堂处的监控,有一台正好能拍到隔间的门口,进隔间的都是熟客的结论也是从这个机位中得出来的,但……
那台监控确实也没有瞧见可疑人进入其中,只能确定,在下午五点五十八分的时候,房间门忽的关上,接着是六点零七分,小祁赶到现场撞门。”
苏平皱眉:“监控又坏了?”
“难说是不是偶然。”老魏摇摇头:“如果说是偶然,监控坏的未免太巧了些,刚好在两天前损坏,刚好就这个隔间的监控损坏。
但如果说是蓄意,那么作案人如何确定死者短时间内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隔间,给他创造作案的机会呢?”
摸摸下巴,苏平暂时也拿不准主意,便摇摇头先将问题记下,又说:“从时间上看,很紧凑啊。”
“确实,目前图侦那边的同事提取出了四个时间点。”老魏又说:
“下午四点四十三分,吴慧文跌跌撞撞来到棋牌室,叔川向送她进隔间休息;
四十七分,叔川向取出手机打电话,且短时间内拿起放下数次,图侦同事推测可能对方不在服务区或者没信号导致拨打失败;
五点五十八分,隔间门忽然关闭;
六点零五分,棋牌室内发生一定程度的骚乱,并不多的一些客人乱成一团四下乱窜,还有客人掀了牌桌;
六点零七分,小祁赶到现场并迅速锁定案发隔间,开始撞门。”
“两分钟内赶到现场么?不错。”
祁渊挠挠头:“当时我正好就在附近闲逛,恰巧看到了这事儿,就立刻跑过来了。”
苏平嗯一声,接着说:“至于第二个时间段,恐怕不是拨打失败,而是刚拨通他就立刻挂断了,根本不给另一头接电话的机会。”
“噢?”老魏有些诧异。
祁渊想了想又问:“对了魏主任,掀桌的客人……能看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么?”
“这个他们没说。”老魏摇摇头,随后道:“不过如果是掀桌而不是撞翻了桌子的话,我想肯定是故意的吧?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啊,趁乱掀桌,这是故意火上浇油么?害我也不是很擅长这块,还是交给你们吧。
另外如果想知道具体的,还是你们去问一问的好,图侦那边的同事也只是和我闲聊了两句而已,了解的并不细也不全。”
“行,辛苦你了。”苏平颔首。
“那我先继续干活了,工作量还是不小的。”老魏说道。
苏平嗯一声。
于是老魏也走开了。
祁渊回过头看向叔如常,就见他不知何时做到了地上,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茫然,脸上满是泪痕。
苏平也低下头瞧了两眼,忍不住微微皱眉,这种情况他也不擅长处理,怪为难的。
想了想,他还是蹲下身问道:“叔先生,你还好吧?叔先生?”
叔如常缓缓抬起头,木然的看了苏平一眼,然后双眼一翻,竟直接昏死过去。
“卧槽!”苏平被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一个劲儿的按人中,好在他呼吸心跳还算平稳,理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半晌后,他睁开双眼,看向苏平,随后又缓缓合上了眼脸,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根本听不见,一个字也听不见。
犹豫片刻后,祁渊不确定的问道:“他这是太累加上伤心过度,睡过去了吧?瞧瞧他这黑眼圈红血丝的,恐怕二三十个钟头没合眼了。”
“可能吧。”苏平想了想说道:“再打个急救电话,送医院去。”
祁渊轻轻点头,掏出手机。
这不是谨慎过头什么的,长时间熬夜后,疲惫状态下的心脑血管可以说非常脆弱,许多猝死案例都是这种状态下的人昏过去后再没醒过来,更别说此刻叔如常还受到了巨大打击,精神临近崩溃。
这样的他,很容易发生脑卒中,一个不好人就没了。
但祁渊也并没有直接拨打急救电话,而是通知了叔川向——急救服务并不是无偿的,相反收费不菲,他认为有必要通知叔川向一声。
叔川向很快赶过来,听说了这事儿,也慌得很,有些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听到祁渊提出拨打急救电话,他没想那么多立刻同意了。
不一会,救护车又一次抵达现场,医务人员大致检查了下仍旧昏迷者的叔如常后,便和护士一块把人抬上担架床,进而推上救护车。
叔川向和老海跟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荀牧后脚就回来了。
荀牧瞧了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纳闷的问:“怎么回事儿?救护车?又有人受伤了?”
“是叔如常,受害人男友。”祁渊赶紧答道,然后将刚刚的情况详细的说给荀牧听。
说完之后,苏平插话问:“怎么回事儿?人抓到了吗?”
“嗯,抓到了,还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荀牧说。
“怎么回事儿?”苏平有些好奇。
“那家伙,老千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就靠出千和盗窃过日子。”荀牧说道:“正好这间棋牌室他常来,出过钱,透=偷过钱,扒过手机。
又正好他溜达到这了附近,瞧见警车和我们几个,有点好奇的同时又有点儿害怕,担心我们是来抓他的,所以才鬼鬼祟祟的往里头瞧了几眼。但这时候他被我发现了,被吓一跳,心虚下转身就跑。
那我哪里能让他就这样跑了,肯定是出门追啊!这小子倒是挺能跑的,刷刷刷追了半条街才追上,两三百米呢!”
“呃……”祁渊没由来想到当年那个苦练长跑结果作案后刚跑了半条街就被刑警抓住并拿下的贼。
这时荀牧又接着说:“我把他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让小松和阿先在那边审着了,我先赶回来。”
苏平问道:“那人多高?”
“没仔细看,只确定不高,可能不到一米七,穿的……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衣品挺差,上半身穿个短袖白衬衣,下半身竟然穿的大花沙滩裤,偏偏又穿着鞋袜……我都怀疑他不是衣品差是脑子瓦特了。”
“可能不到一米七……”苏平自动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轻声嘀咕着说:“那他就应该不是直接凶手了。会是蹲点或者说望风的人吗?”
“我觉着他应该是和这桩案子无关的。”荀牧说:“蹲点也好望风也好,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已经离开,他们怎么可能还在现场逗留?自然而然的离开才是最稳妥的。”
苏平点点头,他其实也这么觉得。
想了想,苏平又道:“图侦那边好像有点儿消息,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荀牧看向前台——图侦警这会儿就在现场快速但仔细的过监控。
随后他说:“没这个必要,之前我一直有跟进,他们发现的线索不少但意义都不大,要真的有重要发现,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我想他们早就喊我们过去看了吧?”
“那么附近监控呢?”苏平问道:“咱们的目光可不能只盯着棋牌室。”
“当然了,”荀牧立刻说:“不还是你安排的人在附近拷贝监控,还派人去了交警支队调查交通探头么?
但这些工作可比调查棋牌室里的监控视频繁琐的多,一时半会我估计也出不了结果。”
第188章 矛盾
武警医院,神经内科。
方常也赶了过来,与老海汇合。
“医生怎么说?他没事吧?”方常瞧了眼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叔如常,开口问道。
老海轻声说道:“ct片显示,脑内有散在的出血点,好在出血量不大也并不严重,再加上治疗及时,不会有什么恶劣影响。
但其实也非常危险,叔川向跟医生提供了叔如常的既往病史,他高中的时候踢球受了伤,也是颅内出血,且出血量较大,血肿块占位引发颅内高压,虽然最后经手术也治疗好了,但……
道理很简单嘛,多少有点后遗症,比如时常头疼之类的,受过伤的地方总归比较脆弱,还是蛮容易出事的。当然也幸亏苏队和小祁当机立断,否则拖下去搞不好会恶化。”
方常有些纳闷:“那他还敢这么熬?不要命啦?”
“那有什么办法,工作如此,他也没得选。”老海摇摇头。
“倒也是。”方常轻轻颔首,又瞥了眼坐在病床床尾上的叔川向,低声说:“苏队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跟你和叔川向聊聊。”
“嗯,”老海似乎并不意外,只问:“是询问,还是讯问?”
“询问。”方常说:“不需要太尖锐,聊聊就好,具体要问些什么问题你应该也有数。”
“好,知道了。”老海说:“我跟他讲一声,咱们出去说。”
“嗯。”
老海便走向叔川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叔先生,咱们能出去聊聊不?”
“这……”叔川向瞥了眼床头处的输液瓶,见瓶中药水还相当充盈,离开一会儿不会有什么影响,便干脆点点头,说声好然后站起身跟着老海往外走,方常自然也跟在后头。
三人走到楼梯间吸烟区,老海摸出烟散了一圈,然后道:“叔先生,咱们快言快语吧,有几个问题需要您回答一下。”
“嗯,尽管问吧。”他说。
“我们调查发现,”老海说:“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七分,您虽然给叔如常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是一接通就迅速挂断,为什么?”
“因为那会儿还在他上班时间。”叔川向不假思索的说道:“往常都是这样的,如果是在他上班时间,我有什么事情找他的话,除非特别急,否则都是成功拨出去后就立刻挂断,等他得空了看到自然会打回来给我。
咱们父子还算有点默契,一般打一个就意味着可有可无,他回不回我都没关系,打两个的话就意味着虽然不急但挺重要,打三个就代表是关于慧文的,他得闲了就会第一时间回电话。”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所以我说通知他了,是这个意思,也是我没说清楚,你们以为我儿子接通了电话。
但这种事情也一查就知道了,来电显示都有时间的,几分钟几个电话一目了然,我没必要骗你们嘛。”
老海轻轻点头,这倒是也个解释,不过……
他又问:“既然你们父子之间有默契,那为什么他发现你迅速挂断电话的时候也没说,相反他也表现的很奇怪呢?”
“有这事?”叔川向有些诧异:“不应该啊,就算他当时慌了神一时之间忘了,没反应过来,也不至于很奇怪吧?”
方常皱眉。
叔川向压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还将问题抛了回来,但偏偏又合情合理……
老海也同样抿了抿唇,感觉问话节奏都被打乱了。
还是过了会儿,他才接着问:“话说回来,你跟叔如常约定的,给他打电话,连续三次是代表事情跟吴慧文有关?”
“是这样没错。”叔川向点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约定?”方常也抓住了重点,立刻接话问道:“难道她经常搞事么?”
“也说不上经常搞事。”叔川向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松开,说:“年轻人嘛,爱玩,喜欢泡吧,经常喝醉。开始时我是挺看不惯的,但阿常都表示能接受,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也是时代变了,不一样,都不一样,对我们那个时候来说算伤风败俗的事儿,对这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再正常不过,那就随他们吧。”
老海追问:“你的意思是,吴慧文经常出入酒吧,经常喝醉酒?”
叔川向颔首,说:“她好像有酒瘾,每餐吃饭都要喝酒的。也是奇怪,有酒瘾的女孩儿我还是头一回见。”
……
二十分钟后,刑侦支队。
荀牧刚刚回来,就接到了老海的电话,之后就将事情转告给苏平和祁渊。
“奇怪,”祁渊听完后就直接说道:“怎么感觉这个叔川向更奇怪了?儿媳妇出入酒吧,有酒瘾,这种事儿他真就完全不在意?叔如常能接受他就不管了?总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可能不在意。”苏平撇撇嘴:“当父母的,总是会无法控制的关注自己儿女,连带着对儿女的伴侣也很上心,哪可能真的任由儿女喜欢就干脆不管的?
别的不说,要我女儿找了个男朋友,成天出入酒吧,总是喝的烂醉,这门婚事我能同意才有鬼了!”
“同理,”荀牧接话:“要吴慧文真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太可能接受这个儿媳。而且针对吴慧文的人际关系排查也已经展开,并走访了她好些朋友,目前并没查到她经常出入酒吧,有酒瘾之类的线索。”
“那就是说叔川向在撒谎咯?”祁渊挑眉道:“可他这又是图啥?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揪穿的吧?别的就先不说了,等他儿子醒过来,可不就立马被揭穿了么?”
“是这个理,所以就矛盾了。”荀牧也皱着眉说道:“理论上说他不应该扯这么低级的,很容易被揪穿的谎言,但另一方面他说的话本身又不符合常理很可能是在撒谎,且一些内容与我们目前查到的信息也不匹配。”
“我倾向于认为是他在撒谎。”苏平撑着下巴说道:“他的许多行为都很迷,另外在现场时不作为……让人难以理解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太多了。
但老荀说的也对,他为什么要撒这么低级的谎?不大对劲啊,看起来他也不像是完全没脑子的人才对。”
第189章 指向
正这时,荀牧手机响起,是松哥打来的电话。
他立刻抬手示意暂停接通,说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然后转过头对苏平和祁渊说道:“他们那边也调查出来结果了,你逮到的那一个家伙就是个单纯的小偷加老千而已,跟案子应当没关系。”
“行,”苏平站起身,说:“我去法医科那逛逛,瞧瞧看老凃发现什么了没有。”
“一起吧。”荀牧点点头。
苏平嗯一声,也没说什么。
很快三人下到地下室。
正好凃仲鑫从实验室内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堆检材,似乎打算送到实验室去。
“嗯?老荀老苏小祁,你们回来了?”他也发现了苏平几人,顿足,呵呵笑道:“正打算给你们电话呢。”
苏平一指他手中的那堆检材:“打算送去鉴定?”
“嗯啊,刚又取得了不少检材,正好尸检工作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我要去拿第一批送检的检材的检验报告书,就自己过去一趟吧。尸体就交给其他同事缝合后送进尸柜里了。”凃仲鑫点点头说道: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收获,得到的结论还是和现场结论差不太多,不过有一点,我在她胃里头发现了几粒胶囊,送检后不久同事就告诉我说是头孢克肟胶囊。”
“头孢配酒?”祁渊挑眉,接着又微微皱眉:“等等怎么觉得这一幕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案卷上看过?”
“怎么说呢,”凃仲鑫微笑道:“两点,第一我觉得这头孢应该不是受害人自己主动服下的。
毕竟这些年铺天盖地的关于头孢和酒不能同服的宣传,多少有些效果,再加上近段时间流行起来的关于头孢和酒的段子,又起到了更好的宣传效果,我想现在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头孢与酒不得同服的事儿了才对。
另一方面……头孢和酒不同服,并不是绝对的。或者换句话说吧,并不是所有的头孢都不能和酒一块服用,只是担心广大群众搞不清楚,理不明白,干脆就直接这么宣传了。
事实上头孢配酒会中毒的根本原因在于部分头孢类药物当中的一些具有甲硫四氮唑侧链在搞鬼,会引发双硫仑样反应,而头孢克肟并不含有甲硫四氮唑侧链,与酒精同服并没有什么影响。”
祁渊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头孢很可能是别人让死者服下的,目的很可能是‘毒杀’,但同时……死者知识储备有限,并不知道头孢克肟和酒精不会引发中毒反应?”
“是这个理。”
荀牧皱眉嘀咕道:“怎么感觉……你科普过这个知识点。”
“我科普的次数多了,一遍遍的讲我也烦,所以这次懒得展开了。”凃仲鑫翻个白眼:“你们大概知道就好,原理懒得详细说。”
苏平嘴角一抽,接着指着他手中的检材,问道:“这些检材又是?”
“吴慧文有病。”凃仲鑫说,说完又干咳两声:“不是骂她,是尸检的过程中发现她身体不少部位都有病变反应,挺严重的全身性疾病,疑似是癌,所以取了检材让实验室那边查一下具体是什么病。”
“癌症?”祁渊诧异的说道:“如果是癌症的话,查查她的入院治疗记录什么的就好了吧?”
“我让人打电话问过她父亲,她父亲完全不知情。”凃仲鑫摇头说:“入院记录没查,不过几大医院我倒是都有认识的人,可以问问。”
“不用了,我派人去查吧,更系统全面一点。”苏平说道,随后又说:“咱们一块去实验室吧,报告出来的话,你取到了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讲。”
“好。”
四人便又往几个病理实验室走去,凃仲鑫提交了检材,又去了趟遗传学实验室,拿到了报告书,瞧了几眼,呵呵一声说道:“果然是这样。”
“噢?”荀牧立刻问道:“怎么说?有什么发现?”
“死者的手指夹缝里有许多皮屑组织,”凃仲鑫说:“又考虑到她遇害时候本能的挣扎且与嫌疑人搏斗,虽然反抗并不剧烈,但总归是反抗,就寻思着里头会不会有嫌疑人的皮屑。
果然,经过实验室分析表明,这些皮屑当中果然还有两套不同的dna,虽然细致的图谱还没出来,不足以作为司法鉴定证据。
但没关系,他们已经在搞着了,四小时后详细图谱就能绘制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直接得到一项铁证。”
祁渊嘴角扬起:“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这样一来的话,倒可以让魏主任不用忙活……”
“不,不行。”苏平摇头:“这只能证明嫌疑人与受害者遇害之前发生过搏斗,但还不够全面,毕竟死者遇害前正处于烂醉如泥的状态。
无证不信,阙疑存异,孤证不举,这是史学考证的重要原则,对我们而言也同样适用。
所以,老魏那边的工作还是不能停,不能放松。如果他能在现场也取得指向嫌疑人的生物学证据,且与老凃发现的皮屑组织指向的是同一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不至于。”荀牧轻笑道:“即使老魏那边没有收获也不打紧,只要能锁定了人,总会有其他证据作为补充的。当然如果他那边能直接取得证据自然再好不过。”
凃仲鑫接着说:“还有一个发现,嫌疑人是个女的,这个很好确定,不需要绘制图谱,观察染色体形态就成,所以结果直接出来了。”
“女……女的?”祁渊一愣,跟着又露出笑容:“那更省事了,一米八左右的女性可罕见的很。”
苏平则看向荀牧问道:“目前查到的吴慧文的交际圈中,有身高在一米八上下的女性吗?”
“暂时没有。”荀牧缓缓摇头,接着又说:“等会我再问问吧,要查到这样的女生他们肯定也印象深刻。”
“是这个理。”苏平也点头赞同,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因为到了这一步,距离破案已经不远了,一米八的身高,加女性的身份,这个线索指向性太明显。
但这时祁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等等……万一,嫌疑人故意穿着大几码的鞋子作案呢?”
第190章 遭贼
“不会。”苏平淡淡的说道:“老魏他们仔细鉴定过足迹,并进行过步态分析,如此粗浅的错误他们不会犯。”
祁渊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饭了。”凃仲鑫开口:“吃完饭再给你们一份详细的报告。”
“成,辛苦了,快去吧。”苏平立刻说道,并拍拍他肩膀,随后又看向祁渊问:“小祁,你呢?吃过没?”
“没呢。”他摇头说道:“晚上凉了些,我就下楼打算好好逛逛,当时也不饿就没想整东西吃,但忙活了许久也……”
“一块?”凃仲鑫看向他问道。
“好。”祁渊咽下了没说完的话,轻轻颔首。
荀牧抬起手看了眼时间,说:“这样,九点半咱们开个会,你们慢慢吃,吃完了到会议室里来就成。”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发个通知,能来的就来一趟,实在来不了的就远程参与,这都影响不大。”
苏平点点头,不过这些都和祁渊“无关”了,他和凃仲鑫已经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去。
这个点食堂也已经关门,他们只能到支队门口的大排档吃点东西,不过价格也并不贵就是了。
两人各点了份大份炒粉,便找了张桌落座。
接着就大眼瞪小眼。
“咳咳,”过了半分钟后,祁渊没话找话:“凃主任,最近有时间吗?”
“怎么?”
“钓鱼去哇?”
凃仲鑫呵呵直乐,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这两天得忙案子,下周末的话……你没看天气预报嘛,又有台风要登陆,下周末很可能下大暴雨。”
祁渊问:“再下周末呢?”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那隔得太远了不好说啊。”
“再下周天我老伴儿过生日。”凃仲鑫嘴角扬起:“我得下厨给她庆生,再把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也过了,也腾不出空呐。”
“三十周年?”祁渊张了张嘴,接着立刻衷心的说道:“恭喜啊凃主任,真羡慕你们,幸福。”
接着他长叹口气,又哀嚎道:“只是没想到跟您这样的老前辈一块吃饭竟然也能被塞一嘴的狗粮。”
凃仲鑫笑的更开怀了,但紧跟着他又想到什么,立刻板起脸:“对了,小祁啊,拜托你一件事儿,最近说话小心点。”
“啊?”祁渊一愣:“怎么了?有领导要来视察?”
“不是,”凃仲鑫严重的说:“别插旗,千万别!这个生日我想好好陪她过——有十多年了,上次陪她过生日还是零八年。”
祁渊又张了张嘴,跟着脸上洋溢出笑意:“哎!凃主任您放心,我肯定管好嘴。”
凃仲鑫也收回了严肃表情,再次浮现出满脸笑容。
紧跟着老板端着盘热腾腾的炒粉过来,乐呵呵的说:“来咯来咯,大份鸡蛋炒粉,不要豆芽的是哪位的?”
凃仲鑫举手,他对豆芽过敏,吃不了。
老板便将炒粉放在他面前,接着又继续去忙活。
“那我先开动了。”凃仲鑫微笑,从筷子筒中抽出双一次性筷,轻轻掰开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是真饿的慌了,没两分钟就吃掉了三分之一。
这时祁渊的炒粉也送了过来。他其实没没多饿,不过凃仲鑫吃那么快他也不好优哉游哉的,便也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祁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结了账,和凃仲鑫一块回支队。
凃仲鑫还需要去整理一下尸检报告,便直接回了法医科,而祁渊左右没事干,便来到会议室等会议开始。
没等多久,荀牧苏平双双走进来。看到祁渊,荀牧微微一笑:“小祁?来挺早啊。”
祁渊赶紧关了手机屏幕,回了一声。
他俩都没多说什么,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各自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起来,时不时的抓起笔写写画画。
见状祁渊忽然有些心虚,便站起身说:“那个荀队,我的笔记本落在你办公室了,我……”
荀牧抬起头,轻笑,从腰间取出钥匙轻轻一抛,说:“办公室门我锁了,你自己去开门吧。”
苏平淡淡的补充道:“拿了笔记本就出来,老荀办公室里有不少相当重要的文件,丢了少了,麻烦的很。”
“嗯!”祁渊重重点头。
如果换做一年之前刚刚入行见习的话,苏平这番话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反倒勾起他的好奇心了。当然也只是好奇心而已,这种死他不至于去作。
更何况这会儿他勉强也算成熟的刑警,这种不该有的好奇,他直接不会兴起。
但刚走出会议室,他眼角余光忽的瞥见走道尽头有抹身影飘了过去,下一瞬就飘进了另一处拐角,消失不见。
祁渊一愣,那道影子看上去有点陌生啊……
不过刑侦支队机构庞大人员众多,他也不能保证全都认识,更别说都熟悉了,偏偏刑警因工作的特殊性除了一些重要场合外都不对着装做特殊要求,只要得体即可,所以一道远远地人影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摇摇头不打算多管闲事儿,赶紧先把自己的笔记本儿取会来再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都随身带着的,怎么就能落在荀牧办公室里了呢……
但正这时,祁渊对讲机忽然传出声音。
“监控室呼叫荀队、苏队;监控室呼叫荀队、苏队,收到请回答!”
祁渊脚步一顿——监控室怎么忽然呼叫了?
下一刻荀牧声音传出:“收到,请讲。”
“报告,我们支队……”这次对讲机中传出的声音语气有点奇怪:“好像混进来了一个贼。”
祁渊:???
荀牧和苏平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苏平才声音才再次传出:“咋回事儿?啥情况?”
“就是,刚刚监控里忽然出现个人,开始我们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哪个同事东西落了回来找,但看他鬼鬼祟祟的就盯上他了,再仔细核对我们几个都确认没见过这人……
总之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像是个贼。我们也纳闷,啥贼胆子这么大敢偷到我们这……呃,他下楼了,好像是要去地下室。”
“地下室?法医科?”苏平挑眉:“立刻通知老凃,让他小心点,我这就过去!”
第191章 缘由
祁渊眼角抽搐。
让他小心点,我这就过去……
怎么感觉像是要过去揍他?
正这时会议室没被拉开了,苏平大踏步从里头走出来,就是腿脚多少还有点跛……
“小祁?”他眉头一挑:“你怎么还在这儿?”
“呃,苏队,”祁渊赶紧解释说:“我刚刚看到有个人往哪儿跑了,不过没看清楚,而且离得远,就瞧见个影子,好像穿着个花格子的衬衫。”
说着他伸手往刚刚瞧见人影的方向指了指,继续说:“他跑进那个拐角里我就看不到了,当时我本能的想追上去,但紧跟着又想支队里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瞎搞,寻思着应该是哪个同事吧,就没想管。
结果紧跟着就听到对讲机里,监控室那边的同事说发现咱们支队好像竟然进贼了……”
苏平忍不住扶额,然后说:“行了别叭叭叭了,赶紧先下去瞅瞅,老凃年纪大,法医科这会让又没留几个人,别真出了事。”
祁渊立刻点头,和苏平一块儿迅速往楼下跑。
一边跑,苏平还一边抓起对讲机和监控室那边联系,结果得知那家伙鬼鬼祟祟的摸进了解剖实验室。
苏平反倒松了口气,凃仲鑫这会儿并不在实验室而在办公室内,实验室此刻应该没有人。
同时解剖室里也有监控,毕竟除了极少数区域之外,支队绝大多数地方都有监控覆盖,密度极高,虽难免存在死角,但不多。
所以嫌疑人的位置始终被监控室那边牢牢锁定着。
“苏队,”祁渊忽然说:“要不我们先别急着逮他,好好瞧瞧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苏平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轻声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得有个前提,不能威胁到老凃他们,也不能让他造成太大的破坏。”
这时两人身上的对讲机再次响起,监控室汇报,那个嫌疑人跑到了尸柜那边,并开始翻起尸柜来。
苏平又一次皱眉。
这会儿尸柜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尸体,毕竟多数尸体,排除他杀后,或真相大白后,便会交还家属带去火化埋葬。
除了吴慧文的尸身之外,剩下几具尸体,一具为确认他杀,为刑事案件但暂未确认死者身份的无名尸,三具为未破命案受害人的尸体,还有一具是排除他杀但同样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但即使并没有多少,这些尸体肯定也不能让嫌疑人给破坏了。何况这人到了尸柜后就开始矮个的寻找,显然他的目的之一便是这些尸体。
到了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于是早已暗摸摸“溜”进解剖室的苏平,忽然跳出来厉声喝道:“喂!干什么的!”
“卧槽!”那人被吓的跳了起来,就如见到黄瓜的猫一样,脚离地至少三十公分。
真·被吓一跳。
苏平抽出枪指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定定的看了苏平几眼后,又瞥了两眼枪,忽然抬手怕了拍胸膛,咧咧嘴,人放松不少,说道:“还好……还好,有枪就不是鬼,肯定是人……卧槽警察?”
祁渊:……
他和苏平俩差点被这个人给逗乐了。
几秒钟之后,苏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绷着脸,严肃的说:“老实点!双手抱头蹲下!”
那人又咽了口唾沫,然后乖乖照做。
祁渊便上去将他双手铐在了背后,接着苏平便收起枪,又问道:“小子胆挺肥啊,敢摸到咱们支队来偷偷摸摸搞事情,谁给你的胆子?来干啥的?老实交代别给我耍小心眼!”
他哆哆嗦嗦,讲不出话。
……
几分钟后,他就被拉到了审讯室——自然,苏平和祁渊,也没法参与等会的会议了,不过问题不大,荀牧回头会跟他们详细讲。
祁渊则好好打量了下眼前这人。
没有错,他穿着件花格浅蓝色衬衫,下身穿着直筒休闲裤,打扮的中规中矩,就是祁渊先前看到的那人。
不过他的年纪瞧着有些大了,目测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
“叫什么名字?老实说!”
“吴……吴庆国。”他低下头。
“嗯?”祁渊双眉微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几秒后又忽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你是……受害人吴慧文她爸?”
“是我。”吴庆国低下头去。
苏平听了有些纳闷,问道:“你鬼鬼祟祟的溜进我们支队,做什么?”
“我就想好好看一眼我女儿。”吴庆国依旧低着头,用沙哑、低沉的声音接着说:“她死得冤啊,就这么被人给害了,听说还是生吞火炭……”
“如果是为了见你女儿,”苏平淡淡的说道:“你大可直接表明身份,提出要求,我们自然会安排你确认尸体,并在案件侦查结束后,交还给你们带去火葬。”
“还……还有这回事儿?”吴庆国诧异的张了张嘴:“还能这样的么?”
祁渊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事儿?
身为家属,想要再看一眼受害者尸体本就天经地义,在不影响案件侦破工作的前提下,公安也不大可能阻止。
当然,还是会尽量避免家属直接触碰死者。
顿了顿,吴庆国又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位医生说过,慧文疑似患了癌症……当时我还以为是骗子呢,后来说了半天我才终于确定他不是骗子,但对他的话依旧持怀疑态度。
同时他还告诉我说慧文死了,我……唉,我就想过来找找惠文的尸体,好好看一看……我知道这事儿不合法的,但那时我女儿啊,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闯一闯。”
苏平翻个白眼:“摸进刑侦支队,到处晃悠,暗搓搓跑进解剖实验室……有理你也变没理了!”
吴庆国挠挠头、
这时候祁渊又忽然开口:“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摸进来的?”
“就……翻墙,没什么技术含量……”祁渊嘴角又抽搐起来。
而苏平的眉心则拧的更深了几分。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苏平就让人直接把吴庆国给拉到留置室去了。
目送他离开,苏平才冷笑两声,然后摸出一根烟,点上,淡然的说:“这家伙……有古怪啊,而且表现太明显,肯定有问题。”
祁渊纳闷:“那为什么不干脆多问几句呢?”
第192章 欲擒故纵
“我们线索太少,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苏平摇摇头:“没必要浪费咱们的时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问,我派个得闲的同事过去问几嘴就好了。”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最奇怪的一点就在于……他女儿死了,他好像并没有太过在意?刚刚也并没有详细问我们关于他女儿的死。”
“是啊,”祁渊赞同的说:“换做一般人,这会儿应该缠着我们不断追问各种细节,而他……给我的感觉确实有些满不在乎的味道,他只想来看看吴慧文,却并不在意吴慧文的死本身……就有点奇怪。
说起来,这表现还不如叔如常呢,别的不提,至少对吴慧文的这份关心,没得说。”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轻轻摇头:“这桩案子,太迷了,好些个矛盾。咱们目前获得的消息太多,有真有假,需要先甄别一道才行,否则工作没法展开,很可能找错方向。”
“主要疑点还是围绕着吴慧文。”祁渊又说:“目前从各方的表述上看太矛盾了。”
“各方?”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哪来的各方,别给我睁着眼说瞎话。叔如常根本没有怎么提到吴慧文这个人,只有叔川向一直吐槽一直叭叭,说她有酒瘾爱泡吧,其他人的证言你又没取到,就一个叔川向,哪来的各方?”
突然严肃起来的苏平吓了祁渊一跳,他赶紧解释说道:“那个,先前跟荀队在一块的时候,有同事跟他做汇报,他直接开的扩音,我听到了。”
“哦,那没事了。”苏平点点头:“那你说说看。”
“就是矛盾,”祁渊说:“而且是很对立的矛盾。简单讲,在叔川向口中吴慧文并不是什么好女孩……
呃,虽然因为她泡吧喝酒就说她不是好女孩也不太妥当,太武断太片面,但是,我觉得不论男女吧,太爱玩,而且是在这方面,就显得不够沉稳,不是太适合安稳过日子那种。
而在吴慧文朋友口中就不一样了,他们说她从没去过酒吧,只偶尔去过几次ktv,而且也很安静,静静的嗑瓜子吃果盘,酒也就喝个一两杯,歌也就唱个一两首,有点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这矛盾就太直接了,截然相反啊,所以这里头肯定有一方在撒谎。而面对我们撒谎往往代表有问题……”
“那个,你们停一下,理理我好不好?”
“哎?老凃?”苏平转过身,诧异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凃仲鑫扶额:“来了好一会儿了,你们都不搭理我。”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不是说有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咱们法医科来了?被你们拉到审讯室,我还想瞧瞧呢,这人怕是个传奇啊,人呢?”
“刚问完,送留置室了。”
“哦。”他应一声,又好奇的问:“谁啊,这么大胆敢摸到咱们的地盘上来。还有,干啥不好跑到咱们法医科?干啥来了?不会是偷尸体把?”
“真让你猜对了,偷尸体。”祁渊干咳两声,随后说道:“来的人是死者的父亲,吴慧文。目的也确实是‘偷’尸体,吴慧文的尸体。
具体目标是不是真的是吴慧文的尸体就不好说了,不过我觉得他和其他几具受害人尸体又没有关系,没理由偷那些尸体吧?所以基本不会错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
苏平忽然问道:“会议结束了?”
“结束了啊,不然我哪能过来。”凃仲鑫道。
“走走走!”苏平立刻说:“去找老荀问问情况再说!”
于是三人同时起身往小会议室里走去。
荀牧这会儿果然还在这儿,松哥也在。不过会议室内也就仅剩他们两个人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荀牧本能抬头看去,随后便扬起嘴角笑道:“那人,审完了?”
“没怎么问,感觉他有点问题,又问不出什么来,而且本身其实也并不是太慌张,没有心理防线崩溃的兆头,就先送留置室去了。”苏平说道。
“不慌张啊。”荀牧摸摸下巴:“言外之意,他应该预料到自己会被咱们给抓住了?”
苏平视线微微向上抬,思索几秒后便点头:“感觉上像,他智商瞧着至少还是正常的,干这种事儿应该能料到会落到咱手里。”
松哥点上一根烟,忍不住嘀咕道:“荀队苏队,听你们说,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跑到咱们支队里避难来了?”
“嗯?”苏平浓眉跳起舞来:“你这么说……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嘿,像是借着咱们支队避难躲灾来了。”
祁渊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纳闷的问道:“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跟我们说不就好了吗?干嘛整这出事出来?”
但紧跟着他就明白了,又说道:“说明他可能也不干净,或者有什么把柄在某些人手中。”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自问自答?显你能?”
祁渊:???
他没忍住脱口而出:“不是,苏队,今儿你怎么忽然又怼起我来了?”
“咳咳,”荀牧忍俊不禁,干咳两声后说道:“估计是太久没怼你了,他心里不痛快。害,怼一怼又不会少块肉,他就这么个性子,你让着一点他呗,尊老爱幼!”
苏平翻了个白眼。
松哥立刻转移话题:“这就有意思了,一个很可能不大干净的人,在自己女儿遇害之后用这种法子跑到咱们支队里变相的寻求保护……这背后有什么故事?”
“管他有什么故事。”苏平哼一声说:“明儿我就把他给放了,反正他也只是鬼鬼祟祟的跑了一圈没偷什么东西……嘿,他要真的寻求保护的话,看他到时候慌不慌。”
荀牧点了点头,说:“倒也可以,把他放了瞧瞧他有什么反应。不过必须得派人去盯着他,这个人很可能有问题,别让他给跑了。”
“那当然不会。”苏平说道,随后又说:“那就……”
祁渊插话:“我可以。”
“你可以啥?”
“盯着他啊。”祁渊说:“不是需要有人盯梢么?”
“你不行,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苏平皱眉。
松哥微微一笑:“我跟小祁一块吧,我对他也挺有兴趣的。”
第193章 商议
“那这事儿先这么定下了,明早我放人,你们找机会跟上去盯梢。”苏平说道,随后又看向荀牧:“老荀你这边呢?今晚开会有什么收获没有?”
“没有,就是矛盾。”荀牧摇头说道:“吴慧文朋友口中的她,跟叔川向口中的她压根就是两个人。
不过,叔如常的朋友对吴慧文的评价,也跟她朋友对她的评价接近,所以我们比较倾向于认为是叔川向在扯谎。
但是动机,想不清楚。叔川向为什么要信口胡诌?而且还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揪穿的谎言?我寻思过让老海和方常再问问他,但又觉着,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他怕依旧会继续胡扯,不如先收集更多证据后直接展开讯问。
至于其他方面……吴慧文的人际关系其实相当简单,没得罪过人,也不和别人有感情纠葛,经济纠纷更不用说。
但仔细分析,也不像是随机作案无差别杀人,又能排除激情杀人的可能,本案就有计划的谋杀,那么……”
他故意顿了顿,让苏平思考后接话,也好让他更多点参与感。
苏平毫无所觉,仔细想了几秒后就说:“那么……应该和叔如常有关吧?凶手因叔如常而迁怒吴慧文?”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
荀牧话没说完,祁渊又紧跟着开口:“还有可能是吴庆国的问题把?他不跑来寻求保护么?
而且听叔川向说,吴庆国前几天就回老家了,他老家离咱们余桥还是有点远的,结果又忽然出现……不会他一直就待在余桥没走吧?
再说即使是寻求保护,偷偷去法医科解剖实验室边上的冰柜里找尸体,未免也太奇怪了,他干点别的也好啊,找吴慧文的尸体做什么?会不会是知道点内情?”
几人若有所思。
凃仲鑫则低头瞧了眼自己的笔记本,随后摇摇头:“除了大概率患有癌症之外,从尸检上看不出别的什么特别的问题来。所以就算他知道内情,应该也不会是尸体本身。
那么……或许是确认死亡方式?口塞火炭,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或许真的有,毕竟相比塞火炭,直接一锤子敲死,或者割喉什么的,都要更轻松更简单的多。”
听了这话,祁渊抬手捏着下巴,苏平指头无意识的在桌上敲打,荀牧则十指交叉,而松哥翘起二郎腿晃着脚丫。
啧,强行押韵真累。
大家伙儿都沉默起来,细细思索。
松哥一根烟抽完,又立马重新点了一根——他烟瘾似乎更重了几分,祁渊瞧着觉得他现在一天怕是得抽两包半。
果然烟瘾极大的苏平也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说道:“松,抽太狠了,克制点。啥肺也经不起你这么抽啊!”
他叹口气,随后点点头说:“这根抽完就先不抽了。”
说着他又看向祁渊,感慨道:“要说牛批还是小祁牛批,这烟竟然说戒就戒了。先前看他在平宽,咱们办信天翁那桩案子的时候他又重新抽了起来,还以为他戒严失败了呢,没想到紧跟着又戒了。”
“可能因为我抽得少瘾不大吧。”祁渊挠挠头。
苏平指头在桌上点的更频繁了些。几秒后,可能是不小心点用力了,疼,他忽的又停下动作,说:“本案的重点,还是死者的人际关系,其中又分为三个方向,分别围绕吴慧文、叔如常、叔川向和吴庆国展开。
按照现有的线索看,吴慧文的交际圈,调查权重与价值反而小,但也不能直接放弃了,派两位同事继续跟着剩下的都收回来吧。
至于叔如常,就像小祁说的,因叔如常而迁怒吴慧文的可能性同样不小,所以他的人际关系圈,需要重点排查。
另一边,吴庆国和叔川向,这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反常,肯定有问题,要么与本案有直接关系,要么知情但因某种原因不敢明说,也必须关注着,同时人际关系也需要排查。
所以明天的工作,侦查、走访方面大致就是上述这些了。另外在侦查走访的时候要抓住一个重点,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生。”
荀牧点点头:“基本就这样,我没什么补充的了。”
其余人也耸耸肩。
苏平又问:“那么,图侦方面有没有收获?”
“没有直接收获,”荀牧摇头说道:“现场厕所那个窗户外一片属于监控盲点。不过周边监控也没拍到有人带着火炭进入这片区域
两种可能,要么凶手就是在这片监控盲点范围内烧的炭,要么凶手对那一片区域监控分布非常了解,绕开了探头,但距离也不会太远才是,火炭虽一时半会不会熄灭,但提着它走太远也怪麻烦而且容易引人注目。”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也有同事在现场附近走访过,距离现场比较近的餐厅饭店小吃摊烧烤店都摸过一遍了,没见到有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人。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些,明儿我再让同事扩大排查范围。
另外我也拜托了图侦的兄弟,让他们查监控的时候时间往前挪一些,凶手应该蹲过点,监控或许能有收获才是。就像小祁先前说的,一米八的女人太特殊了,所以只要出现、找到符合这个条件的女人,就是大突破。”
顿了顿,不等苏平接着发问,荀牧又抢白道:“至于痕检方面,目前没有更多收获,老魏还在现场辛苦工作,他们的活繁琐得很,什么时候能有突破也不好说。”
“不用强求,尽力就好。”苏平摇摇头,又看看时间,问:“别的都没有啥了吧?”
“暂时没有了。”
“那你等会记得通知下同事,查查吴慧文的入院就诊记录什么的,看看她是否真的患了癌症,或者说,如果老凃这边结果出来,确有其事,看看她是否知道自己得癌症。”
荀牧颔首答应。
苏平站起身:“有点晚了,各自休息吧,明儿起早点,争取这一两天内将嫌疑人锁定了,拖得越久越麻烦越不好办。”
“成,那晚安。”荀牧回道,又看向祁渊和松哥:“对了,你俩明早不用集合,吃完饭就去车上候着吧,等吴国庆一走,我通知你们,你们就跟上。”
“好。”
第194章 意料之外
次日清晨,祁渊到食堂吃了个早餐后,就给松哥打个电话,然后到停车场等他。
不一会,松哥也跑到门口,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后说道:
“再等一会儿吧,苏队帮咱们从交警队那边弄来了辆宝来,前些年用来便衣隐藏在路上抓道路违法违章的,后来被淘汰了就一直闲置着没怎么用,让他给淘过来了。”
祁渊张了张嘴:“便衣车?不用这么夸张吧?”
“他昨晚也就跟那边的领导随口一提,结果那边就主动说了这事儿并把车借了出来。”松哥耸耸肩:“既然这样那就用上呗,也更稳妥点。”
话音刚落,就瞧见辆车开进支队院子,停在了门口,随后苏平下车,将车钥匙扔给了松哥,说:“等会儿你们就用这辆车跟踪目标吧,现在你们先开出去,到巷子里待命着,看到吴庆国离开就立刻跟上。”
松哥接过钥匙,又笑问道:“苏队,大概啥时候放人?”
“再过半个点左右吧。”苏平说道:“我先安排大家伙儿今天的工作,然后就去把人给放了,你们盯着点。
记住了,顶多顶多只能设套,你们千万别搞成钓鱼执法。尤其你小祁,你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把握不好度,凡事得多听松的,别自己乱来,更别一意孤行。”
“放心吧苏队。”松哥笑道:“小祁不是会自作主张的人,都跟咱们一块干了一年了咱们还能不了解他?”
苏平嗯一声,没再说什么,对祁渊点点头后就走进办公楼。
祁渊便和松哥上了这辆“便衣警车”,松哥调节了下座椅方向盘与后视镜后,这才启动车辆,迅速开出了刑侦支队院子,随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巷道把车停好,便联络监控室同事,让他们发现吴庆国出来后通知他一声。
过了大约半小时,吴庆国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刑侦支队。
但……
他并没有按照苏平他们原先预想的那样离开,反而在门口踱了一会儿步之后,忽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包裹在右手上,冲到门卫传达室边一拳砸碎了窗户玻璃,然后红着脸粗着脖子骂道:
“辣鸡!你们这帮辣鸡!干我啊!来来来,有本事干死我!一群废物警察啥逼事儿不干,拿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吃香喝辣……你们这帮傻批!一群酒囊饭袋!”
不出意外,他又被人给拿下了,原因是涉嫌寻衅滋事……
这神转折让松哥都懵了,无奈他只好立刻和祁渊下车,跑回刑侦支队。
……
当他俩找到苏平的时候,苏平正在审讯室外来回踱步,一边踱一边吐槽,显然也是被气急了。
“苏队。”祁渊小心翼翼的打招呼,然后问道:“他……怎么回事儿?”
“鬼知道他怎么回事,问他也不肯说,一声不吭就坐在那儿,妈的,气死老子了。”苏平骂道。
过了一会儿,他喘了两口粗气,又接着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寻衅滋事罪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的可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但就算这样他依然一声不吭,这说明……”
“难不成他收到了死亡威胁?所以哪怕用这种极端的法子,也要获取我们的保护?”祁渊接话道:“而且他肯定也犯事儿了吧,事情还不小,情节比寻衅滋事还要严重许多。”
苏平轻轻点头:“是这个理……但咱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说实话挺难办的。”
“或许……”祁渊脑洞开始扩大,思维开始发散。
过了几秒后他就问:“会不会和吴慧文有关?而且,不管怎么说吴慧文也是他女儿,还是独生女……
另外十年前他和他老婆离婚了,父女俩相依为命,按照先前问询得来的消息看他们父女俩感情还挺好的,这会儿吴慧文出了事没理由这样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吧?”
苏平斜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这事儿,昨晚我们就在怀疑。”
“噢?”
“简单说,这对父女俩,一个跑去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然后被害,另一个对自己女儿的死满不在乎但又有些惶恐慌张,”苏平解释道:
“这对父女原先感情还挺深厚的。那么,他为什么慌张姑且不论,有一点可以确定,近期肯定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让吴庆国与吴慧文的关系破裂了,至少也是让吴庆国对吴慧文不再如以往那么关心关注。”
松哥皱眉:“亲子鉴定?”
“嗯,我怀疑他们近期恐怕做了亲子鉴定,并且吴庆国发现吴慧文并非自己亲生女儿。”苏平说道:“所以昨晚散会之后我又去找了老凃,让他取了份吴庆国的生物检材送去遗传学实验室。
结果表明,吴慧文,果然不是吴庆国亲生的。”
祁渊嘴巴张开,但很快又闭上,欲言又止。
或者说无言以对……
苏平又继续说道:“可也仅此而已了,解开了一个疑点,为什么他并不是特别关心吴慧文的死,只在乎他自己,但剩下的迷,依旧没有头绪。”
祁渊忍不住又问:“那么他不敢说的事儿,或者说被人抓住的把柄会不会也和吴慧文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太多了,你这样漫无目的的瞎猜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苏平撇撇嘴。
松哥看向审讯室,犹豫一阵,问:“苏队,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查查吴庆国本人吧。”苏平想了想后,便直接说道:“他的人际关系圈子,我有派人去查,想来很快也能摸出一个关于他的大致轮廓出来。
但侧重点毕竟还是有些不一样,我想尽快对他有个具体且系统的了解,你们就围绕着他的几个熟人直接展开问询,整理好之后,跟我汇报。”
松哥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也行,那么其他人需要查吗?吴慧文叔川向他们几个?”
“不用。”苏平摇头:“我刚说了,摸查他们人际关系的同时,也会渐渐对他们有个系统的了解,只不过我现在想快些系统的了解他。”
第195章 市侩
两小时后。
松哥和祁渊两人来到苏平办公室,在门外敲了敲门。
苏平这会儿正在嗦粉。
祁渊鼻尖儿抽了抽,这熟悉的味道,浓烈的酸笋“清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嗯,肯定是支队外边两百米左右那家店打包回来的螺蛳粉……
正宗不正宗不好说,毕竟祁渊也没去过柳州,不知道正宗的螺蛳粉是怎么样的,但真的味道真的棒。
而且对他们来说正不正宗的也无所谓,好吃就好。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苏平见了轻笑一声,几大口将剩下的粉迅速吃完,随后盖上饭盒一擦嘴,问道:“出结果了?”
“嗯,”松哥抿嘴,喉结上下蠕动,似乎也在偷偷咽唾沫,过了两秒才接着说道:“基本明确了,吴庆国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挺普通的吧。”
苏平将饭盒扔进垃圾桶里,从抽屉中摸出包烟,递给松哥一根,自己也点了根,抽两口,才接着问:“怎么个普通法?”
“就他这种人挺常见的。”松哥说一声,便拉了条椅子出来,在苏平对面坐下,然后继续说:“外表忠厚老实,好说话的很,其实非常圆滑,世故且市侩。
他吧,看似朋友很多,在哪儿都吃得开的样子,其实大多都是酒肉朋友罢了,别说落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他顺风顺水的时候也不会帮忙,顶多帮忙喊喊口号,桌上干两杯酒那种。
要说酒肉朋友吧,多数人的朋友其实都是这个性子,但好歹顺风局他们还是能帮点儿忙的,勉强算粗浅的人脉资源,但他这……啧啧啧。
而且原因还在他自己身上,刚说了,这人看似忠厚,其实圆滑、市侩、唯利是图,还有点守财奴。
普通朋友之间的帮忙,其实说白了也是一种合作吧,你来我往,有始有终的。而他不同,他总拜托别人帮忙办事儿,别人求到他的时候他要么装傻充愣要么装忙各种推脱,一来二去的,谁还帮他办事?那不是傻么?”
苏平转起了笔来。
见他没有要发问的意思,松哥就继续说:“这人还有点精,见没人帮他办事了,他就打电话聚餐约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饱喝足了他就在那开始说事情。
本来喝的差不多了就比较嗨,他再这么一讲,不麻烦的事儿大家也不好拒绝,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但一来二去就很烦,不过吧那帮人年纪也不小,基本都遭过社会毒打,脸皮要厚起来也是没边,何况对他这种人也不需要啥面子,到后头基本上就是,要么饭吃了,事儿不办,要么事办了但瞎办,慢慢的他就占不到便宜了。”
“呵呵,”苏平喷出口烟雾,轻笑两声说:“这种人……果然还真是普通且常见啊,很寻常的小人。”
祁渊撇撇嘴:“但寻常小人,可没他那么不要脸,或者说没他那么短视,至少还会知道个你来我往……”
“小人不短视,那就不叫小人了。”苏平翻个白眼,说:“老话说得好,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
绝大多数小人,眼里头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儿蝇头小利,因为他们只看得到这点东西。他们并不是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但他们不在乎,大不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是这个理。”松哥立刻赞同的说道,随后他掐灭烟头,又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
苏平瞥了他一眼,他动作一僵,讪讪的笑了笑,把烟放回兜里,然后接着说:“他就是这样,一波朋友坑完了,换一拨接着坑呗。
即使很多同乡同学都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没被他坑过心里没火气,还真不一定拉的下脸来拒绝他,他就抓住了这心理。
而等一波人彻底坑过一遍了,实在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就干脆再换一个方向,坑另一波以往几乎没啥交际的人……”
“呵,”苏平再次轻笑:“说实话,这种人一定程度上确实吃得开,至少听你描述,我觉得他在将陌生人发展成表面朋友酒桌朋友这一点上,应该颇有造诣才是。”
松哥点头:“是这样,所以几十年下来,他始终吃的很开。”
“其他方面呢?”
“大体上主要就是这些了,”松哥说道:“他老婆之所以跟他离婚也是因为这个,觉得他人不实在,太浮夸,当初也是被他老实人形象给骗了,婚后实在受不了,没多久就离婚。”
“老实人……呵。”苏平啧一声,说道:“这老实人三个字还真有意思,再加上吴慧文也并不是吴庆国亲女儿……啧,难不成他老婆当年也是玩够了想找个老实人接盘?”
“这种事挺常见。”松哥摊手:“二三十年前到现在都很常见,在外头玩够了浪够了,或者家里人实在催的紧了,就找个好人家的老实巴交的男人或女人结婚过日子,生个一儿半女的,就当完成任务。
有的人或许还真能沉淀沉稳下来,就此肩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社会与家庭责任,这也勉强还说得过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却是依旧该怎么玩怎么玩,娶妻嫁人生孩子似乎只是任务,任务完成了担子卸下了又野起来了。”
“跑题了。”苏平摆摆手:“吴庆国和他女儿,怎么说?”
“和之前大致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祁渊接话道:“他这人确实是不怎么样,但对女儿真的没得说,真当成宝了,而且教育……
怎么讲呢,说实话这年头教育这两个字都让整的有点玄学了,他教育怎么样说不好,但他女儿确实很棒。”
“嗯?”苏平斜了他一眼。
“咳咳,我的意思是他女儿挺优秀。”自知失言,祁渊赶忙改口,然后又转移话题说道:“而吴慧文和叔如常,两家大人早就认识,好些年的交情,也难得吴庆国这人能有真朋友……
抱歉又扯远了,简单讲吴慧文和叔如常两人能算是青梅竹马,还上了同一所大学,感情也一直很不多,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很多人都猜测他们过年前后应当要结婚了。”
第196章 身份证
“青梅竹马……”苏平啧一声,品了几秒,接着又问:“吴庆国和叔川向是啥关系?”
“战友。”松哥说:“曾经在部队里服役的时候,投掷手雷的课目训练当中,吴庆国失误了,是叔川向舍命救的他,之后两人关系就特别铁。”
“噢?”
“吴庆国这半辈子坑过不少人,唯独没坑过叔川向。”松哥补充说:“而且叔川向有什么需要,他也一定尽心尽力去帮忙。”
苏平挑眉:“这人还算有底线。”
“在怎么样的人,总也会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朋友的吧。”祁渊轻声说:“他不是爱坑朋友,而是完全没将那些酒桌上认识的人当朋友罢了,只是当一种一次性资源。”
“是这个理。”苏平倒也赞同,跟着点了点头。
正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苏平有电话打来,他看了一眼后,直接接通并按下扩音,开口说道:“讲。”
“苏队,”电话那头的刑警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吴慧文的高中同学,有个叫沈温玲的,女生,身高一米七七,算是最接近痕检科魏主任给出的嫌疑人身材特征的女性了。”
“噢?”苏平眼前一亮——足长、步间距与人的身高比例具备特异性,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因此虽然依照着统计学原理给出了相对应的回归方程式,并且标注了误差,得到的范围数值也不一定百分百准确。
在误差范围值内再波动个一两厘米的情况虽然相对不多——毕竟回归方程式给的范围已经至少涵盖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但也并不是没有。
就算将标准放低到一米七七,这样身高的女生同样非常罕见,与吴慧文、吴庆国、叔如常、叔川向四人有关系的恐怕仅次一个了。
所以他很可能就是嫌疑人。
于是苏平立刻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联系不上。”那刑警回复说:“这身高数据还是咱们调取了她当年入学的体检档案才知道的——吴慧文高中同学都记得有个女生特别高,然后我们特地去查过。
但高中毕业以后,就再没和这些同学联系过了,也没上大学,高考都没参加,拿了高中毕业证就离开学校去打工了。
而且她qq与微信许久没更新,手机号码也已停用,估计都换了新的,所以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她。”
苏平想了想,问:“她父母呢?”
“没有。”
“没有?”
“她是被人遗弃的,很小的时候,”那刑警回答:“被他们居委村的一位拾荒老人捡回家,当成自己的孩子在抚养。
但在她读高三那年,就高考前夕,得狂犬病去世。她之所以没参加高考直接离校去打工,这事是主要原因。”
“那你查到她身份证号了吧?”
“有的,我稍后发给短信给你。”
“嗯。还有没别的事儿?”
“暂时就这条线索。”
苏平又嗯一声,说:“行,受累了,再辛苦你们继续查,接下来你们这组的重点就是沈温玲了,围绕着她展开。”
“行,那回见。”
“挂了。”苏平挂断电话。
松哥立马说:“估计凶手大概率就是这个沈温玲了吧?不过她为什么要害吴慧文?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先把她找出来问一问再说。”苏平道:“好在还知道她身份证信息,不难查到她。”
祁渊接话:“是啊,就算目前各种实名制其实都有绕过的方法,但她总不能从始至终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证吧?就算她办手机号各种账户账号不用,出行住宾馆什么的,以及银行开户这些总得用。”
苏平忽然皱眉,盯着他。
祁渊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咽口唾沫,问道:“怎……怎么了吗苏队?我说错话了?”
“没有。”苏平摇摇头,嘀咕道:“就是觉得,这人尽皆知的理儿被你说出口以后,搞不好她还真的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证……”
“咳咳,这旗可不能乱插。”祁渊干咳两声说道:“哪能呢,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证跟身份证丢了有啥区别?
这年头没身份证干啥都不方便啊,她也没必要这么整不是?除非她高中毕业那会儿就已经计划好了昨天的这桩案子,否则没必要啊。
但哪可能呢,高中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布局五年的?反正吧我觉得不靠谱,要真的……”
“要真的咋?你把这手机吃下去?”苏平打断他:“我有种预感,你这手机怕是吃定了。”
祁渊嘴角一抽:“咳咳,我可没说要吃手机啊。但……还是那句话吧,除非特殊原因,否则她不可能在这几年中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证。”
苏平翻个白眼,与此同时他手机一响,提示有短信,他便端起手机看了两眼,点点头,又打了几个电话,让人查查这个身份证号码。
结果……
很快就有人先后回复,该身份证号近一年无出行记录,无开房记录,名下的手机号也被注销许久。
苏平挑眉看向祁渊,抬手将手机递给他。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义正言辞的强调道:“我没有说吃手机啊,我……”
“想得美你,我这手机刚买的,三千块钱呢,你想吃我还舍不得。”苏平翻个白眼,说:“瞧瞧这几条信息。”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迅速把手机接过,松哥也侧身过头看。
“这……”看完那几条回复,祁渊纳闷道:“怪事,还真就查不到了,啥情况?而且近一年都没记录……难不成她筹划这个案子筹划了整整一年之久?
也不对啊,隐匿自己身份证理论上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打算图谋不轨,可反过来却并不成立,因为想要杀人,没必要刻意藏着自己的身份证……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平双手环胸,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松哥啧一声,忍不住又摸出烟来,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平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便抽出两根,给苏平分了一根……
苏平接过,点上,伸手拿回手机,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眉心渐渐拧起。
第197章 再陷僵局
一个钟后,荀牧走到苏平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接着直接走进来,又左右瞧了一眼,好奇问道:“怎么啦?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与此同时,苏平正嘟着嘴,啵了个烟圈。
祁渊暗摸摸的掏出手机把这名场面给拍了下来。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正好瞧见荀牧往里走,便伸手抓散了烟圈。
随后便听到他那番话,祁渊还有些好奇,他和松哥背对着门,苏平又在那儿啵烟圈,荀牧怎么看出他们愁眉苦脸来的?
虽然他们确实一筹莫展……
难道是因为苏平啵烟圈?说起来祁渊入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苏平这副模样,但看他吐的烟圈又大又圆,显然技术相当高超了……
果不其然,就见荀牧在松哥边上坐下,也摸根烟点上,轻笑道:“上次见你吐烟圈,似乎还是三年前吧?平宽那桩案子都没把你给难倒,怎么,这会儿反倒愁成了这样?啥情况啊?”
苏平翻个白眼:“那会儿人多。”
荀牧笑笑,又问:“到底啥情况?”
“查到了一个人,沈温玲,身高一米七七,是死者吴慧文的高中同学。”松哥说道。
“这不有突破吗?”
“但我们现在找不到这个人。”苏平轻叹口气。
“找不到?”荀牧一愣:“什么情况?”
“她幼年被父母遗弃,被一名拾荒老人抚养长大……”苏平简单把情况介绍给荀牧听,然后说:“而现在,没人有她的联系方式,通过身份证号进行查询也同样一无所获,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噢?”荀牧眉头也拧了起来:“这就怪了……话说回来,查了……”
“一年,”苏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完就说:“能追溯到的最早的时间点是一年前,去年的中元节,她打了一通电话,并买了张前往西南的高铁票,之后再无消息,杳无音讯。”
荀牧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问道:“那通电话打给谁的,查过没有?”
“吴庆国。”苏平扶额说:“那家伙跟个哑巴似的啥都不回就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妈哒气死爸爸了。”
“吴庆国?”荀牧一愣:“她?打给吴庆国?她跟吴庆国有啥关系?”
“就是不知道啊!”苏平无奈的说道,随后又啵了一口烟圈:“目前能查到的唯一一名,身材特征与老魏给的嫌疑人身材特征相接近,又与死者有人际关系的人,就这么凭空失踪了,啧,艹!”
“别急啊,人肯定在余桥没错,如果是她作案的话。”荀牧赶紧说道:“慢慢找就是了,监控啊,查监控嘛,现在人脸识别的技术不也已经非常成熟了么?”
“找过,没查到。”苏平翻个白眼,跟个金鱼似的吐了第三口烟圈,然后接着说:“现场附近半径一公里的安防监控、交通探头等,都在查,截至目前并未查到面部特征跟她接近的女人。
方法也简单,先筛身高,再筛脸,这两步都用算法快速过,最后再以人工来复核。啧,反正到现在都没收获。”
“西南那边呢?”荀牧又问:“通知那边同事协查了吗?她去年跑去西南了这没错吧?那她应该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总能查到点蛛丝马迹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她作的案,那她是怎么从西南回来的?”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通知了。”苏平耸耸肩:“但她在咱们余桥的蛛丝马迹咱都没找到,西南那边怎么……”
“万一人家就没回来,一直待在西南那边呢?”荀牧打断他,笑着拍拍他肩膀说:“总之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确定是她犯的事儿?
要最后发现人家一直待西南那,有了不在场证明,人不是她杀的,那不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再说,谁说凶手就一定和死者或与死者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就得有往来了?万一是买凶杀人呢?咱们最近接的这类案子可不少呢。”
苏平翻个白眼:“那张身份证,没办理过入住记录,手机号停机三月自动注销,没办理过暂住证居住证,没租过房没在派出所登过记,什么都没有,这些是能比较轻易查到的消息。”
顿了顿,他吐出第四口烟圈,才接着说:“西南那边曾经出过事,目前在治安管理这一块上可以说非常严格,放眼全国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地铁站都不时有附近兄弟查身份证。
这些也就不说了,半年前那场疫情爆发的时候,全国上下查的有多严,多少逃逸十年二十年的通缉犯都被揪出来了,你说,她一个寻常姑娘,待在那儿身份证一直没动静,你觉得可能吗?”
荀牧张了张嘴,片刻后又轻轻颔首,才发现左手夹着的烟屁股早已熄灭,便撇撇嘴将它扔进烟灰缸里,接着也忍不住叹气:“我大概理解了,是真的愁哇,这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了呢……”
沉默许久的祁渊忽然开口:“荀队、苏队、松哥,你们说她会不会偷渡出境了?之后又偷渡入境,然后一路交替打黑车回到余桥……”
“不太可能。”苏平缓缓摇头,说:“偷渡出境倒还有可能,但入境……自从防疫工作的重心转移到预防境外输入,且与南亚那边某个国家关系紧张起来后,边境管理与戒严这块就控制的愈发紧了。
也就是说,截止到目前,今年之内,她基本没可能偷渡回来。”
祁渊再次沉默,松哥也一言不发。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凝固,压得四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荀牧长叹口气,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个方向吧,别在这个沈温玲身上死磕了。”
“叔如常昏迷不醒,吴慧文已经遇害,吴庆国死不开口,叔川向满口谎言……”苏平说道,随后又点上了根烟,吸两口后没忍住又骂了句脏话。
“相比起其他三人……满口谎言的叔川向,或许更容易突破。”松哥却说道:“他与吴庆国的关系极铁,吴慧文还是他准儿媳,他的反应却和吴庆国一样都很奇怪……
早先我们就确定,这个叔川向肯定有问题,至少也知道点内幕,那么咱们接下来就咬定这个方向不放松吧。”
第198章 堵死
半个钟后。
苏平放下手机,又蹲到角落啵烟圈去了。
“啥情况?”荀牧眨眨眼睛,纳闷的问道:“说的啥子?你讲话啊。”
“没戏,不能成,没有突破。”苏平丧丧的说道:“叔川向说到后边实在圆不过去,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我能说他跟吴庆国不愧是兄弟么?”
“操,”松哥的好脾气都被打破了,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这帮家伙一个个的嘴就这么硬?”
“这么说的话……”荀牧再次点上一根烟,说:“两条路,要么跟吴庆国和叔川向死磕,逼他们开口;要么等,等叔如常醒过来,或者等其他同事找到别的突破口。”
“放屁,”苏平翻个白眼:“搞明白吴庆国在害怕什么,又在隐藏什么,就有突破口了。他不说咱们就没办法了么?查啊,查他最近跟谁打过电话聊过天,查他去过哪儿干过啥,总会有结果。”
荀牧夹烟的手微微一僵。
“咋?别告诉我你竟然没想到。”苏平翻个白眼。
“不是,我……这……你……”荀牧一阵结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翻个白眼说道:“尼玛的我这不是被你给带进沟里了,瞧你这消极的模样咱们都忍不住跟着绝望……别说我,你瞧瞧小松都急了。”
苏平不答,继续默默的吐着烟圈。
“不是,你……”荀牧纳闷道:“所以你到底在愁些什么?”
“呵呵,愁的是这些我也让人查过了,也没有收获。”苏平叹口气:“他近段时间生活相当规律,家里与棋牌室两点一线。
也就前两天回了趟老家,做了个亲子鉴定,但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按照正常流程来说的话,一般做这种司法亲子鉴定是需要一星期左右的,不像咱们这边这么快。”
荀牧:……
过了几秒,他不死心的问道:“通话记录查过没有?”
“查过啊,除了这两天回老家打的电话比较多外,近段时间只有打入没有打出,看大数据统计不是外卖就是快递。”苏平说道:“聊天软件也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对了,”祁渊忽然插话:“那个沈温玲是余桥本地人对吧?”
“嗯,对的。”苏平用朱一旦的标志性语气说:“原先就住在现场……也就是你现在租的房子那一片,好些年了,我想想,得有十五六年。
嗯,那会儿那边还挺荒芜的,大片大片的棚户区,有用绿皮板子自搭的小棚子,还有集装箱改的小屋……
当时她和那位拾荒老人就住在一个小棚里。还好,棚子有门有窗,老人动手能力还强把捡回来的电风扇修一修整成几个排气扇,还凑活能住,能遮风挡雨。
07年还是08年来着……哦07,奥运会前一年,当时沈温玲读高中,而市里头搞文明建设,棚户区才被拆,老人被接到福利院,沈温玲学校住宿,因为成绩特别好学校给她免了住宿费,每个月还有餐补,日子就这么过。
然后又两年,沈温玲读高中了,福利院不搞福利了,要收钱,老人舍不得就搬了出来,往北挪了十来公里,在那儿找了个桥洞过日子,依旧每天拾荒攒钱给沈温玲交学费、住宿费,让她能吃饱穿暖。”
祁渊荀牧几人听到这儿,都忍不住皱眉。
苏平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后来老人就被疯狗给咬了,有热心人打死那条疯狗救了老人,然后让老人去打狂犬疫苗,老人不愿意,好心人以为他没钱又塞钱给他,但他也没收,乐呵呵的说,自己捡破烂,不是乞讨,靠手吃饭。
结果没多久,发病,人没了。沈温玲知道这事,没多久,拿着毕业证就失联了。
有居民对这位老人印象很深刻,所以这事即使过去六七年,也都还记得比较清楚,再加上我们收集到的其他线索,差不多就推演出了这个故事……哦对了,当时老人被咬的地方,倒也就在现场附近。
那会儿叔川向和吴庆国就已经合伙开棋牌室了,嗯,我理一理……那小区是07年开始开发的,11年交付业主,第二年也就是12年叔川向和吴庆国就合伙买下了现在的铺面办了营业执照开棋牌室,而老人死亡在13年。”
说着说着,苏平的眼神忽的明亮起来:“所以那条狗……”
但紧跟着他眼神又黯淡下去,显然一闪而逝的思路,他没能抓住。
祁渊则在一旁默默记笔记,小本本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线条,然后成功把自己绕晕。
荀牧和松哥对视一眼……
松哥从口袋摸出烟盒子,递给荀牧,意思很明显——啥也不说了,咱抽烟吧。
但荀牧却忽的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
苏平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向他。
“有一个问题,吴庆国和叔川向两人,要么沉默,要么撒谎,都在隐瞒事实。”荀牧终于开了口:“那么,原因呢?”
“无非三种可能,”苏平显然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要么,吴庆国犯了事儿,央求叔川向帮他,要么反过来,又或者两人同时犯事互相帮着隐瞒。
而这三种可能都有个共同点,这‘事儿’,或者说‘把柄’应当是和吴慧文的死多少有点关系的,他俩应当至少知情。
其中吴庆国本身或许还遭受着死亡威胁,所以他不惜以寻衅滋事从而被拘留的方式来寻求我们的保护。
至于前两者的可能性哪个更大点,那就不好说了。战友情怪特殊的,有人可以为此牺牲自己,也有人可以为此牺牲儿女。当然到了这种程度的战友情有不少都出自于自我感动或者互相感动……”
“嗯,”荀牧接过话:“这里头有文章可以做。”
苏平抬头:“噢?”
“要么利用幸存者偏差,各个击溃他们……”
“没用,他们现在笃定了心思死活不开口。”苏平翻个白眼。
“那就只能从他们的感情本身下手了。”荀牧啧一声,随后接着说:“想办法让他们意识到,沉默反而是在背叛他们的战友情,如实供述才是真正的救赎。”
第199章 谈话
“你当他们是三岁小孩么?”苏平又翻个白眼:“就他们那样的,三观基本已经定型,哪有那么容易被说服?我反正没得法子。”
荀牧啧一声。
理么确实是他说的这个理,但苏平讲的也没错,谈何容易?
面对询问、讯问,死活不开口,一声不吭的嫌疑人,对警方而言确实头疼的很。
理论上这片大陆上的嫌疑人并没有“沉默权”,但嫌疑人就是不吭声又有什么办法呢?还能打人不成?
这年头真要打了职业生涯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个叔川向,有老婆么得?”祁渊问道。
“死了。”苏平淡淡的说,然后干咳两声:“不是骂人,四年前家里大扫除清理防盗网的时候,因为质量问题吧,焊接不是特别稳,没能承受住她的重量,然后,连人带防盗网从十九楼掉下去,没了。”
祁渊挠挠头:“那吴庆国的前妻呢?”
“也没了,两年前死于宫颈癌。”苏平耸耸肩。
“他们的父母兄弟呢?”
“问过,多年没联系,也就逢年过节聚一聚,感情还是深的,但是……”苏平又点根烟,说:“如果叔川向连儿子都能‘卖’,吴庆国连虽非亲生但好歹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都不顾,他们……又怎么劝得动?”
“总得试试。”荀牧说。
“是啊,总得试试,我以我请他们过来了。”苏平说道,随后终于站了起来,又说:“行了,我也看开了,咱们没得必要非得硬着头皮挑战自己,挑战时间,等吧,等收集到更多线索再说。”
荀牧点点头。
想了想,苏平又说:“通知老海他们,辛苦点,看好叔如常,他醒过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荀牧挑眉:“你难不成还担心叔川向会对叔如常动手?”
“难顶,万一叔如常也不是叔川向亲儿子嘞?”苏平不假思索道:“又说不定对他们来讲,天大地大都没有基友大?”
“……”荀牧祁渊松哥三人扶额。
反倒是苏平自个儿愣了愣,随后……
他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了!小祁,跟我去一趟医院!”
“啊?”祁渊一愣,随后接收到荀牧的眼神,便又立刻回了声:“哦。”
……
又半个钟后,两人抵达武警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见到了叔川向。
走廊,吸烟区,苏平敬了个礼,说:“老班长。”
“嗯?”叔川向一愣,接着笑道:“你们查过我啦?”
“都是些很表面的消息,随便问问就知道了。”苏平也回了个微笑,然后又说:“能聊聊吗?不需要耽搁太久,我就问几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叔川向又一愣,跟着点点头:“行,你问吧。”
“那三个电话,并不是你和你你儿子约定的暗号吧?”苏平问道。
接着他果然不等叔川向回答,就又继续道:“让我猜猜。肯定不是真的找他,否则不会接通就直接挂断。
那是为了摘除你自己的嫌疑么?不,也不是,你说过这种事儿一查通讯记录就知道,说明你也清楚通话记录上有确切且具体、精确的时间,包括拨出时间和通话时间。
进一步说,你应该也清楚,这么做只会让你进入到我们的视线中,毕竟这种时候,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而你明知如此还这么做,难不成这是你的目的之一?”
说到这儿,他瞥了叔川向两眼,又轻轻一笑:“是了,这同样也并不是你的目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凡事都无法尽善尽美,总得有取有舍才是。所以这几通电话,有更重要的目的。
那么,既然不是找你儿子,也不是迷惑我们……是想确认下你儿子是不是真的再忙吧?短时间内能否赶回来?
再加上你在现场的表现,以及回到我这位同事的几个问题,前后矛盾的言辞……你在替凶手掩饰,不仅如此,你还在为凶手放风,为凶手创造条件。”
叔川向忽然笑了起来:“警官,这故事挺好玩,哪儿听来的?有意思,我帮着凶手谋杀我儿媳妇?呵呵呵。”
苏平不为所动:“看样子我猜对了。不过……倒也没什么,这些都挺浅显的,我们早就猜的差不多了,只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有证据而已。”
叔川向皱眉:“没证据就随便冤枉人么?”
“不不不,这只是我们基于目前所知线索与客观事实,进行逻辑推理的猜测之一,本身是做不得数的。”苏平微笑:“所以截至目前,我们甚至没有对你做出传唤,只是做例行调查而已。
我刚也说了,你可以拒绝配合,你甚至可以不回答我任何问题,始终保持沉默,都无所谓。”
叔川向眉心忽的松开,点起烟默默瞅着。
苏平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就像你刚说的,你没理由帮着别人来害你儿媳妇,除非……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或者说你所认为的凶手,对你来说很重要,当你劝过他阻止过他,发现实在阻止不能的时候,只好选择配合他,去帮助他。
而你所认为的那个人,是吴庆国吧?”
“开什么玩笑,”叔川向又没忍住:“老吴杀他女儿?我会认为老吴要杀他女儿?认识他的人谁不知道他把慧文宝贝的跟啥似的,我跟他这么铁的关系了要他把女儿嫁我儿子我都废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他。”
苏平嘴角微微扬起:“你可以和先前一样保持沉默的。”
“我就看不惯你信口胡诌!”叔川向呸一声。
“你就当我胡诌吧。”苏平耸耸肩:“只是有一点,如果,只是如果,你真的猜凶手是吴庆国,那么,很遗……哦不,恭喜你,你真的猜错了,他不符合条件,没有直接作案的嫌疑。”
叔川向张了张嘴。
“而且……”苏平忽然又说:“我现在怀疑,凶手不仅仅想杀吴慧文,他很可能还想继续对吴庆国动手。”
“什么?”叔川向惊愕:“凶手……想对老吴动手?扯淡吧,老吴不被你们给逮住了么?凶手还能在你们手里抢人头不成?”
苏平手一摊:“嘛,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所以我们打算批评教育他一顿就把他放了。”
叔川向:???
第200章 设套
类似寻衅滋事这类案子,虽然属于公诉的刑事案件,但只要一方不加以追究就不一定会被视作寻衅滋事,而不被定性为寻衅滋事的话,自然也就不走公诉了。
就包括吴庆国在支队闹事这件事,是否定性为寻衅滋事,荀牧和苏平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如果定性,证据收集充分后移交检方就是;如果不定性,口头警告批评也可以,刑事拘留也没问题,移交到治安管理支队进行治安处罚、治安拘留等也说得过去。
“怎么,不信?”苏平轻笑:“要不我带你会支队,你自己去问他?
哦,对了,你想跟他见面的话记得帮我提醒下他,可别作了,比寻衅滋事轻的,都可以‘调节’,而比寻衅滋事重的罪,我们再给他个屡教不改的评价……呵呵,你猜猜他要蹲几年?这代价,可就未免太大了点。”
顿了顿,他也从口袋当中摸出一根烟来,点上,随后轻声问道:“考虑一下吧,要不要去见他一面?放心,给你们独处的机会。”
“呵呵,当我是傻子么……”叔川向忽然笑起来:“独处……去你们的地盘上,说是独处,不还有监控啥的?就算你们再把摄像头给关了,只要你们愿意,想听想看,在老吴身上懂点手脚,我们还能发现啥不成?”
苏平耸耸肩。
祁渊则在一旁默默的翻笔记。
听了这么久,他大概跟上苏平的思路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荀牧提出的想法——让他们意识到只有如实供出事实才是对自己基友的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只是想要扭转他们这样的中年老顽固的三观确实不容易,不是打几局嘴炮或者来几场辩论就可以的。
于是苏平换了个思路。
道理很简单,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会自然而然的去衡量一些事,并作出自己的取舍。
叔川向想要保护吴庆国,所以替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无论警方怎么说,如何循循善诱他都不肯泄露半点,哪怕把自己给搭进去,因包庇而入狱。
但只要让她发现,有人要杀害吴庆国,动机就与他隐瞒的事有关,如果继续隐瞒很可能会将吴庆国给害死的话……
他十有**就会选择开口,至少透露部分内容。
而这一部分内容对警方而言就足以作为突破口了。
更别说苏平还直接点明,吴庆国并非是直接凶手,叔川向的掩护很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吴庆国虽然确实犯了事,但犯的事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
这种情况下他原本的坚持就更容易被动摇了。
不过这里边也有个问题——叔川向得相信苏平说的话才成,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犹豫片刻后,叔川向终于皱眉说道。
“唉。”祁渊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人,果然难缠、难骗。
也不说骗吧,他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说,所以虽然苏平的话让他动摇了,但却并不能真正击溃他,于是他选择继续自己的坚持。
或许他还做了两手打算——如果吴庆国真的被放出来,经历了危险,他没得选的情况下,再主动找刑警交代一些事儿,也不迟。
甚至他可能还打算靠自己来保护吴庆国……
苏平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说:“行,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我的电话你也有,如果你想通了,随时打给我。小祁,走了。”
“啊?”祁渊又是一愣——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吗?
苏平却毫不停留,直接掐灭烟头走下楼梯,见状祁渊只好赶紧对吴庆国敬个礼然后匆忙追上去。
吴建国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久久没有动作。
……
很快,苏平和祁渊上了车。
“苏队……”
“别问,按我说的做,”苏平打断他说道:“截至目前基本能确定我猜测的没有错,那么我有思路了……
你可以将接下来的行动理解为设套抓人,记得两点,全程录像录音,不要中断。虽然设套抓人所设的套本身,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但与其他抓捕行动一样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这个你应该清楚。”
祁渊轻轻点头,并迅速放空自己的大脑,腾出空间来听苏平的安排。
手上笔记本也已经就位。
见状苏平轻轻一笑,说:“今早那辆便衣车还没还,正好,现在能用上,还是由你和松来负责这事儿吧,等会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先上车等着,我把你送到之后,你就直接上车然后把具体的事儿转告他。”
“好。”
“那么,现在听仔细了。”苏平说:“等会儿我会打电话给叔川向,让他到支队门口等着,我们决定批评教育过后放了吴庆国。
而吴庆国或许还会继续闹事,但……叔川向有很大概率能劝住他,并将他带走,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一块商量着想办法。
你和松要做的就是跟上,跟进了。别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要做的就是死死的盯着他们,并保护他们的安全——凶手很可能会接近吴庆国,并尝试对他动手。
同理,你们不但需要保护好吴庆国和叔川向,还需要盯好周围,一旦有可疑人员接近他们,立刻通知我。
任务就这些,很简单,怎么样,能不能干?”
祁渊张了张嘴:“就这?”
苏平斜他一眼。
他立刻干咳两声,说道:“明白,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又要跟踪又不能被发现,还得保护这两人,以及观察有没有人接近,其实挺不容易的。”
“咋滴,为自己的任务贴金呐?”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祁渊赶紧解释:“我的意思就是说,我怎么可能嫌弃这任务呢……呵呵,嘿嘿……”
苏平时不时的盯他一眼,他心里毛毛的,只好用干笑掩盖。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又接着说道:“记得到时候把耳机带上,我随时可能找你,给你安排一些任务。
另外,路上可能会有些突发状况,需要你和松随机应变,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明白吗?”
“知道了,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