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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5章 行进

    汪海的态度忒强硬了些,让方常都有些棘手。

    荀牧虽看出他有些色厉内荏,但一时间也没太好的办法。

    “哼!”汪海说完,便直接别过头去,下巴上扬,摆出了一副坚决不配合的模样。

    荀牧方常隐晦的对视一眼,随后纷纷点上烟。

    汪海咽了口唾沫,嘴唇还蠕动了几下,似乎也被勾起了烟瘾。

    两人却没开口。

    一根烟抽完,荀牧才说:“我们与你,不谈交易,也没有交易可言。这桩案子,你要招就招,不乐意说也由得你,机会已经给你了,把不把握是你自个的事儿。”

    “切!”汪海撇撇嘴,不屑一顾的模样。

    荀牧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方常,咱们走。”

    方常立刻跟着起身,一言不发,走出了审讯室。

    汪海有些错愕,但终究没开口。

    他还是倔,不肯服软。

    但以他的性子,没再撂狠话,同样也是一种妥协,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多少有些动摇。

    出了审讯室,所长与中队长立刻迎了上来。

    中队长纳闷的问道:“这就结束了?不再审一审么?”

    “再审也没什么意义了,以他的脾气,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松口的。”荀牧摇头说道:“让他自己‘胡思乱想’一阵子,隔段时间再提审,咱们再退让个半步给他点台阶下,他说不定就直接招了。”

    “说的也是。”中队长颔首,接着又提出个问题:“可是……这退半步要怎么退?”

    “那得到时候看具体情况而定了。”荀牧平静的说道:“我们能做的极限仅仅只是给他个台阶,照顾照顾他的面子,好让他顺利克服心里那点倔强,老老实实的招供。

    但他要想趁机跟咱们谈什么条件的话……呵呵,没门,想都别想。”

    中队长与所长对视一眼,随后轻轻点头,没再吭声。

    ……

    十分钟后。

    苏平挂断电话,啧一声,说:“这个汪海……”

    “怎么了苏队?”祁渊问道:“他不肯招?”

    “不全是。”苏平摇头道:“他已经默认确实参与到了本案当中,且转移了汪华的尸体,但却不肯透露更多的线索,还和老荀讲条件,要咱们把汪鹏给抓了,还他父母一个交代。”

    “交代?”祁渊嘴角微微抽搐:“这个汪海,咋滴这么幼稚?”

    “是啊,幼稚的一批。”苏平说道:“可这对我们而言……挺头疼。”

    祁渊轻轻摇头。

    像这样认死理的人,言语确实没多大用处,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行了,这事儿不需要你头疼,老荀那边在想办法,他审讯有一套的,相信他就是。”苏平说道:“专心开车,先赶到目的地。”

    “好。”祁渊颔首。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往汪华的另一位好友公司那儿赶。

    此时交通不算拥堵,车开的还挺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到了?”苏平探头左右看了几眼,随后点点头,说到:“给人打个电话吧,直接表明身份,让他下来一趟。”

    “好。”祁渊点头,熄火,摸出手机。

第346章 转折

    几分钟后,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她叫曲银霜,与贺见是同学、闺蜜,同时也算是汪华的好友,交情匪浅。

    据纪黄安所说,当年汪华夫妇买房时,她还借了十五万作首付。

    这年头,能借钱的关系都不一般,他们之间的交情可以说十分铁了。

    苏平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便打开车门下车,问道:“曲银霜曲女士,是么?”

    曲银霜顿足,点头,试探着问道:“祁警官?”

    “我叫苏平。”苏平微笑,随后侧过头对着车子另一边的祁渊扬扬下巴,说道:“他才是祁警官,也是他给你打的电话。”

    “曲女士你好。”祁渊微笑,出示自己的警官证,随后道:“不介意的话……咱们就在这儿说话吧。或者你嫌站着累的话,上车说也成。”

    “不用,就站着说吧。”曲银霜摇头,明显的,她对祁渊和苏平还有一点戒备,不敢贸然上车。

    说难听些,万一他俩是胆大包天敢冒充警察的人贩子,这要上了车,岂不是羊入虎口?

    “随意。”祁渊绕车前走到苏平身边,从口袋中摸出烟,自己也点了根,随后问道:“抽么?”

    “我有。”曲银霜从口袋中摸出女士烟,点上,接着问:“汪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被害了。”祁渊开门见山:“今早的新闻看了么?有一具男尸被塔吊吊起,遥遥指着我们刑侦支队。那具男尸就是汪华。”

    曲银霜眼睛微微瞪大:“什么?”

    “关于尸体的身份,我们已经找汪鹏与贺见确认过,应当无误,事后我们还会对尸体与汪鹏做个亲子鉴定,以进一步确认身份。”祁渊说:“来找你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

    曲银霜沉默,半晌后才再次抬手,抽了口烟。

    但她双手明显有些颤抖,显然心境波动的厉害。

    又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说:“他……唉!他这么好的人……可惜了!行吧,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你刚刚说,‘他这么好的人’?”祁渊挑眉:“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针对他的评价,其实以负面居多,都说他倔,认死理。”

    “确实,他就驴一样的脾气。”曲银霜声音低沉,说:“但……他为人其实很善良,除却价值观有些歪,消费观念我不敢苟同之外,人生观与世界观其实都还算挺正的。”

    “噢?”

    “你们不知道吧,他还是余桥红丝带协会的义工,且曾受到两次见义勇为表彰。”曲银霜说:

    “一次是跳江救出落水儿童,导致自己呛水,险些丧命;还有一次勇斗持刀歹徒,被削了三根指头,虽然接回去了,但始终不太灵活。”

    祁渊挑眉,看了苏平一眼。

    “时间太紧,我们才刚刚立案不久,很多信息还没来得及收集。”苏平说道,随后问:“他被削了三根指头?”

    “是啊。”曲银霜轻叹口气,瞧上去兴致似乎不是很高,但还是细细解释道:“左手食指直接掉了,右手食指中指也仅仅留着一层皮而已。

    我记得,那事儿对他打击挺大,因为指头不灵活了——他其实很喜欢手风琴,指头毁了,影响挺大。

    为此他其实花了不少钱去治疗,但收效甚微,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个偏方,说用艾灸烫指尖,能有奇效,烟头也可以,就是用适当的高温来刺激神经,有助于神经生长和恢复……呵,一听就不靠谱,但他深信不疑。”

    祁渊张了张嘴。

    这……

    莫非就是他双手拇指、食指及右手中指指纹磨损严重的根本原因?

    也是,毕竟什么在逃犯之类的,都仅仅只是给予经验与影视作品得出的猜测罢了,不成立的可能性其实挺高的。

    “怎么了?”曲银霜注意到祁渊的表情,有些纳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平轻轻摇头,接过话:“没什么。只是这些事儿,汪鹏、贺见跟纪黄安都没和我们提。”

    “他们?呵。”曲银霜忍不住笑了声,随后摇头:“汪鹏伯伯和汪华有矛盾,什么事都不去讲,倒是情有可原。”

    “纪黄安呢?”

    “表面朋友罢了,我一眼就看出那家伙不单纯,可汪华认死理,就乐意跟他处,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曲银霜说道,随后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算什么朋友啊,根本就不关心汪华,只是想搭上汪鹏伯伯这条线弄点投资做生意而已。”

    说着,她脸上又浮现出些许失落的神色,黯然道:“至于贺见……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姐妹了,原先他们夫妻感情好得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变了味道。

    我也是女人,看得出来,贺见心里根本就没有汪华了,也不关心他,尤其前年底,考上公务员正式到单位报到工作以后,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瞧不起汪华了,甚至也瞧不起我们这些以前的朋友……”

    祁渊翻开笔记本,默默记录起来。

    曲银霜又沉默几秒,便踩灭了烟头,别过脸去,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来:“更可气可笑的是,她还怀疑我跟汪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拜托,当初是她非要给我们俩相互介绍,说希望自己男友和闺蜜也成为好友,大家其乐融融的好么?

    再说,我和汪华压根没私下联系过,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我们所有的情谊都建立在我跟贺见的基础上,所有的交集也只局限于至少咱们三人共同在场的时候,多数情况下还有我老公一块,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咱们两个小家庭的交情。

    是的,我也有家庭,有我的丈夫孩子。我挺欣赏汪华,和他也算处得来,但仅局限于此,可她的那些言行,真的,严重破坏了我们几人之间的感情,甚至破坏了我家庭和谐。”

    “所以你们之后还有再联系么?”苏平问道。

    “这两年几乎没有了。”曲银霜摇头说:“上一次碰面还是端午,咱们两家聚了个餐。”

第347章 合作

    并不经常与汪华联系的曲银霜,可提供的线索却比贺见与纪黄安多不少。

    由此也可见,这两人对汪华有多不上心。

    尤其两次见义勇为还两次负伤就医的事儿,贺见与纪黄安竟然提都没提。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关心”三字能解释的了。

    想到这里,祁渊问:“不管怎么说吧,至少汪华当初负伤的事儿,贺见应该知道才对……”

    “知道啥呀,当时贺见在外头玩呢,汪华不让我们告诉她。”曲银霜摆摆手说:

    “至于呛水那次,他说的是自己骑车掉水里了,还被贺见给数落了一通。啧,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为什么要瞒着他老婆?”

    祁渊赶紧将这条线索也给记下。

    苏平思忖几秒后,问:“听你的意思……汪华与贺见的夫妻生活方面,出现了大问题?”

    “应该吧,反正在我看来是貌合神离了。”曲银霜摇头说:“只是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家庭,我们也不好指指点点,也没过多关注。”

    “他们经常吵架闹矛盾么?”

    “有段时间听说经常吵,但再之后,彼此大多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冷战已经常态化。”曲银霜说:

    “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贺见跟我说的。我还提过一嘴,这样下去没意思,要不然就好好沟通清楚,好好过日子,要不然干脆离了,免得彼此折磨。

    也怪我自己多嘴,这种事儿外人哪里好掺和进去的,她当时就很不高兴,说哪有劝离婚的,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呵,当时还是太年轻,也是真心把他们当成了朋友,不忍心看他们互相折磨下去才真心实意的提意见,得,我还是不多管闲事的好。”

    苏平了然,接着问:“汪华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个我就不是太清楚了,但他那性子,交往不深的,都不容易对他产生好感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他呛两句。”

    “那他是否和谁发生过矛盾?”

    “也不清楚,但应该没。他性子虽然倔,但不爱惹事,本性其实也很善良的,不应该跟谁爆发冲突。”曲银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说了一半,她又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于是几秒钟过后,她又迟疑着说:“有件事儿,我不知道算不算冲突。”

    “你讲就是了。”苏平回道。

    曲银霜嗯一声,便说:“大概今年七月份的时候,他跟贺见好像是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大舅哥赶过来,像又爆发了冲突,还动手了。

    这事儿也是贺见跟我说的,她当时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在单位里都抬不起头来了,一定要离婚,当时我没说太多,敷衍了几句,让她自己想清楚,她好像就有点不太高兴,没回我了。

    之后事情怎么处理的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调解开了,最后也没离婚。”

    苏平目光一斜,就见祁渊将这些也都记在他的笔记本上了。当然,用的是关键词记录法,毕竟手写再快也不可能赶上说话的语速。

    想了想,苏平又问:“汪华认不认识工地里上班的人?”

    “工地?”曲银霜愣了瞬,摇头:“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了解有限。”

    苏平沉默几秒,点头嗯一声。

    祁渊则停下了笔,微微抬头。

    苏平恐怕是想查到那个‘监理员’的身份吧?但这么询问,能有什么用?逻辑上讲,那个自称监理员的家伙不太可能是工地的人才对。

    或者说工地里的人不太可能有胆子这么干,否则未免也太容易暴露了,让老毕一指证说不定就能指出来。

    可惜工地里监控忒少,主要盯着几个出入口,内部本身却并无条件架设摄像头,目前图侦方面还没发现有侦查价值的监控录像。

    只是……

    那个自称监理员的家伙究竟有什么企图?

    吊起尸体,明显是具备十分明确的目的性,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报复么?报复什么呢?是针对汪华的尸体进行侮辱,还是另有原因?

    总不能真的是折辱刑侦支队吧?他根本没说让老毕具体做什么,仅仅只是让老毕将尸体吊起来而已,指着刑侦支队,现在看大概率仅仅只是个巧合。

    连对方的动机都无法确认,这桩案子想要突破,难不成真就只能指望汪海招供了么?

    可要汪海真就死活不肯招又怎么办?毕竟目前甚至排除了他的直接作案嫌疑,充其量只能证明他搬运转移了尸体而已,若汪海聪明一些,咬定自己只是发现死者尸体,想要泄愤,给拉走了……

    虽然情理上甚至逻辑上都说不过去,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这样一来,他死活不吭声,量刑上可能反而比供出其他同伙还要轻上许多——如果他确实参与到了这桩案件,只是没有直接伤害汪鹏的话。

    走神了十几秒,听到曲银霜再次开口,祁渊立刻回神,继续集中注意力进行记录。

    苏平又问了曲银霜几个问题,不过曲银霜能提供的有价值线索也不多了,见再没什么收获,苏平便对曲银霜表示感谢,与她交换联系方式,随后结束问询。

    “回神了。”苏平拍拍祁渊肩膀,说:“想什么呢?刚看你竟然走神了一小会儿。”

    “没,想到了那位监理的事儿,还想到了汪海。”祁渊合起笔记本,将刚刚脑子里转过的内容说给苏平。

    “慢慢查吧,不要心急。”苏平摇头,再次拍拍祁渊肩膀。

    “苏队,我还想到一件事儿。”祁渊说:“也是刚刚忽然想到的,为什么汪海没有出手打汪华。”

    “噢?”

    “或许他真看不上对汪华出手,他想教训的只是汪鹏而已。”祁渊解释:“如果是这样,说不定,他们给汪鹏打电话都未必是图钱,至少,汪海应该不是,他的年收入可不比汪鹏低。”

    苏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汪海想要将汪鹏骗出来?”

    “骗到约定地点,劫持,杀害。”祁渊深吸口气,说道:“至于汪鹏带来的钱,也会落入到他同伙的手中……甚至这就是他们合作的方式,汪海要命,其他人要钱。”

第348章 为难

    苏平若有所思。

    “这也带来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围绕汪海展开调查。”祁渊说:“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一块的,既然他们能够合作,还是如此大的事儿,事先肯定有所接触,并且还达成了一致。”

    “是这个理,”苏平点头,但紧跟着又话锋一转:“可本质上,这并不是什么新的方向,一早就已经确定过,本案两大侦查重点,一个围绕汪华,另一个就是围绕汪海。”

    祁渊又沉默两秒,随后点头嗯了一声:“是我啰嗦了。”

    “行了,上车,去下一家。”苏平摆摆手:“还是你开车,我再整理整理思绪。”

    ……

    转眼,天便黑了。

    各路刑警走访一圈,可惜,收获寥寥。

    最终,各刑警们回到支队集合,开个例行小会,汪海同样也被押解回支队留置,并决定在会后由荀牧和苏平再次对他展开审讯。

    会议室,凃仲鑫当先起身,不过他也并未能提供太多新的线索。

    痕检、图侦同样如此,并未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各侦查小组调查的情况进行汇总,也没有什么本质发现。

    “听起来,”荀牧终于开口:“这个汪华,虽然工作多年,但因为本人性格的原因,人际关系其实相对十分简单,也没换过几次工作,认识的朋友并不多。”

    苏平补充:“而且除却消费主义这一点之外,他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比较单纯,按理,除却汪海可能将对汪鹏的仇恨转嫁到他身上之外,不太可能会有人对他动手才对。”

    “而汪海本身,并没有对汪华动手。”松哥接话说:“而且,本案是绑架案,我们或许可以转移下方向,对汪鹏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有没有可能,是嫌疑人盯上了汪鹏的财产,这才选择绑架汪华以勒索他的呢?”

    苏平侧目。

    阿先举起手,说:“这方面,我有派人去跟,目前暂时还没有发现。汪鹏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像他自己讲的,图的是和气生财,讲的是与伙伴双赢,目光还算长远。

    而且他在建材城也算扎根多年,与其他几个商铺算得上熟稔,彼此虽然在生意上有重合的部分,但并没有太大太激烈的竞争,也没爆发过冲突矛盾,想来应该排除竞争对手不正当竞争的可能。

    当然,如果是他自己不慎露富被人发现,且那人还起了些歪心思,那就不好说了,可这样一来调查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些,很难查。”

    苏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有些烦闷:“这么说来……关键还在汪海身上?老荀,你有没有信心拿下汪海?”

    “说实话,真没有。”荀牧摇头:“只能尽力一试。怎么说呢,他背后的俱乐部,对他十分重视,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一旦让他们见面,律师肯定会给他分析过现在的情况,到时候,他更不会开口。”

    “是啊,对他而言,不招比招更有利。”苏平跟着叹息。

    荀牧闭上眼:“我本想晾他一阵子,给他施加点压力,然后再次展开审讯的。但不久后,他的辩护律师就来了。”

    “你直接让他们见面了?”苏平皱眉。

    “没有。”荀牧摇头:“我以嫌疑人仍在接收初次审讯为由,拒绝了。但之后再次提审他,他虽然有些动摇,但依旧什么都不肯说,态度还是像原来一样强硬,我们不抓汪鹏,他就拒绝招供。”

    “然后呢?”

    “目前还在以初次审讯并未结束为由,拒绝律师和他见面。”荀牧说道:“我担心咱们走后派出所顶不住压力,才把汪海又给押解了回来,但……”

    苏平看看手表,皱眉。

    “非羁押状态下的讯问,依托于传唤与拘传进行,持续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案情重大需要采取拘留、逮捕措施的,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荀牧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完全可以拘留汪海了,但若是拘留他,采取了强制措施,律师就可以与他见面了。”

    “恐怕拦不了多久了。”苏平摇头说:“等会我俩再审一审他,不论有没有收获,都……”

    “我知道,但这样一来,汪海这条线就别指望了,至少别想指望通过他的嘴获取更多的线索。”荀牧说道。

    “那这次就让他多说话。”苏平哼一声,说:“不论说什么,不论说的是不是实话。”

    “噢?”

    “谎言当中蕴含的有效信息,并不比实话少。”苏平说道:“记住,我们现在不是要他认罪,而是获取信息,获取线索。”

    荀牧想了想,点头说:“成,那我和你再试一试。”

    苏平又转头看向小高,问道:“小高,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小高抬手摸摸鼻子,随后站起身说道:“我用了些法子,查了贺见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可以查到,最近几天并无可疑电话打入。”

    “噢?”苏平纳闷道:“难不成那伙劫匪当真没给贺见打电话?这不应该啊,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图财还是想要钓汪鹏上钩,汪鹏这条线走不通,都应该联系贺见才对,至少也要让贺见向汪鹏求助。”

    荀牧思索两秒,问:“你怎么调查的?”

    “主要是通话时间。”小高说道:“可能是工作性质的原因,她那张卡通话记录太多了,当然,大部分都是拨出,少部分是拨入。

    我重点查的是拨入这一块的号码,但短时间内,并没有条件去逐一确定号主身份,只能根据通话时间、号码归属地、通话频率等综合来查。”

    顿了顿,小高继续解释道:“当然,光靠这些肯定不靠谱,但……目前真的没什么好法子,甚至就算调查号主身份,恐怕也没意义。”

    “没有座机号、虚拟号拨入么?”苏平问道。

    小高摇头:“没有,要有的话肯定会重点查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嘟哝道:“早就说了,苏队你这要求是为难人,这根本没法查嘛。”

    苏平目光斜了过来。

    他刚忙又一缩脖子:“苏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第349章 套话(上)

    会议室内,很快又沉寂下来。

    于是苏平干脆宣布散会。

    只片刻,会议室里就只剩荀牧、苏平、松哥、老海等少数骨干和萌新祁渊了。

    “你别说,这阵仗我竟然还有点紧张。”荀牧啧一声,说道:“这次审讯基本是咱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问出点儿东西来的话……会很麻烦。”

    “嘘!”苏平竖起食指在嘴前,随后说:“先别吭声,我好好整理下思路再说,尽可能多的套出点信息。”

    荀牧挑眉:“得,你说了算,我闭嘴就是。话说,你有个大概方向了吗?说出来咱们一块参谋参谋?”

    苏平嘴角一抽:“你他妈很烦哎!”

    “咳咳。”荀牧讪讪一笑,没再吭声。

    松哥几人更不敢说话,只静静的坐在那,各自思索,或是翻看着自己的笔记。

    等会儿审讯汪海的时候,他们都要在隔壁旁观,帮忙参谋,仔细分析汪海说的每一句话,争取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

    有了什么发现,也要第一时间转告苏平和荀牧——他俩会全程戴着耳机,方便与松哥等人交流。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苏平才站起身,说:“行了,走吧。”

    “有思路了?”

    “他不是对父母失踪的案子有着极深的执念么?”苏平轻笑道:“那我们就拿这桩案子来说事吧,总而言之,让他多开口多说话。”

    荀牧撇撇嘴:“还以为你有啥法子呢。”

    “能有啥法子,总之让他讲就是了,只要开口,总能想办法掌握节奏,掌握主动权。”

    “也是这个理,但就总觉得,关系重大,谨慎些好……”

    “并没有什么意义。”苏平摇头:“见机行事吧,现在在这儿说再多,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有收获最好,实在没收获也没什么办法。”

    “得,听你的。”

    众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苏平忽然问道:“对了,那位律师呢?”

    “不知道哎。”荀牧说:“可能吃饭去了?管他的呢,反正等会儿他肯定会过来。”

    “行吧。”苏平颔首,继续走向审讯室。

    五分钟前,汪海就已经被带入其中候审了,等着苏平和荀牧前来。

    一行人也在这儿分开,松哥等人走入隔壁,而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也推门进入审讯室内。

    “哟,荀队,又来啦?”此时汪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头一抬,身子往后一靠,说道:“来几次都没用,你们也别指望能给我施压把我压垮咯。

    我还是那句话,抓了汪鹏,你们要我招什么都好商量,否则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你们看着办吧!”

    苏平轻笑一声:“别着急下定论嘛,你要我们抓住汪海,也总得给我们一些行之有效的证据不是?我们也就一句话,不会冤枉好人。”

    “切。”汪海不屑的撇撇嘴,满脸不信的亚子。

    “来聊聊吧。”苏平微笑。

    他其实不太擅长唱红脸,不过与汪海有过几次接触而始终没有妥协的荀牧显然更不适合,他只能勉为其难的顶上了。

    “除非你们把汪鹏抓了,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聊聊十九年前那桩案子。”苏平笑容收敛几分,淡淡的说道。

    汪海猛地皱眉,看向苏平,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些许企盼。

    果然,这家伙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依旧十分幼稚,竟然真泛起了一点儿希望,以为苏平等人答应了他的条件。

    “我看过当年的案卷,”苏平开口说道:“说实话,我没能从中发现哪怕一点儿指向你父母被人杀害的线索,按理,这桩案子就只能以失踪案处理。”

    “可我爸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汪海忍不住说道:“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得罪人,也没去旅游,当时也没啥子天灾**,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可能失踪?”

    说到这儿,他又咬牙说:“我爸妈一向老实巴交的,老爸就是的士司机,老妈是工厂车间的小班长,从来没得罪人,就正常的上着班,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除了有人杀了他俩,伪装成失踪案,我想不到别的任何可能!而除了汪鹏之外,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害他们!”

    苏平啧一声。

    说实话,他这个逻辑,貌似也站得住脚。

    可惜办案不是只看逻辑的,关键在于证据。仅仅凭着看似还算合理的推测就想将本案定性,那还不乱套了。

    而此时汪海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儿……其实我自己也清楚,没有证据根本就不能拿汪鹏怎么样,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调查呢?我查不到,你们动员起来难道也查不到吗?

    退一万步说,你们要尽心尽责追查下去了,最终还是没有结果,我也就认了。可偏偏,每次你们都只是敷衍,听我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回去等消息……呵呵,我什么时候等到过所谓的消息了?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到现在马上二十年啦警官!我就想要一个公道,就想去给我爸妈的衣冠冢上坟的时候,能跟他们说声,爸,妈,你们的冤情洗刷了!”

    荀牧别过头去。

    汪海这番话说的真情流露,便是他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而此时,苏平却忽然开口说道:“所以你看二十年的追诉时效马上就要过去,终于坐不住了?”

    “对……”汪海咬牙切齿,但话才刚说出口,就立马反应过来,瞪着苏平骂道:“对别人来说或许会这样,可我不同,我要的是公理正义,我要的是洗刷我爸妈的冤屈,而不是单纯的打击报复!”

    苏平撇了撇嘴。

    得,这小子还有点急智。

    汪海见状又哼一声,说:“别想着套路我,没用的。更何况,就算我承认我想杀汪鹏又怎么样?汪鹏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死的又不是他是他儿子。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会连汪鹏和汪华这对父子都能搞混?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以为我这么蠢吧?”

    “好好说话。”苏平脸一黑:“阴阳怪气的做啥子!”

第350章 套话(中)

    汪海又是一阵冷笑。

    “算了,我也不套路你,好好说说那桩案子吧。”苏平说道:“给你透个底吧,虽然原则上说,最高可以判处死刑、无期徒刑的案件,追诉时效为二十年,但如果我们公安机关认为有必要,经最高检核准便可无限期追诉。

    而我们对于凶杀案,一向采取命案必破、绝不姑息的态度,也即是说,只要能证明你父母死于凶杀,便可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定,无期限追查下去。”

    “当真?”汪海又忍不住提起了精神,身子微微紧绷——哪怕明知道苏平可能又在套路他。

    或许他刚刚并没有撒谎,他真正想要的还是一个公道,而非单纯报仇,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一直在努力推动警方立案、侦查,即使一次次的失望,也没有放弃。

    直到眼瞅着“追诉期”快要过了,他才忍不住自己动手。

    倘若命案当真不受追诉时效的影响……

    他双眼又燃起了火光。

    “晚些时候,你的辩护律师会与你见面,你要不信大可以直接问他。”苏平说道:“当然了,有个前提,便是你父母确实属于凶杀。

    我们需要直接的证据,譬如找到你父母的尸体,亦或者其他能够直接证明他们死于他杀的证据,单纯猜测,即使听上去再怎么合理,也还不够。”

    汪海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

    但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浓烈的失望之色,摇头道:“如果我有直接证据的话,也等不到今天。”

    “原则上说,刑事案件,不需要你提供证据。”苏平道:“你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不要着急,把你能想到的一切信息都告诉我们,我自然会安排人去调查。”

    “当真?”汪海又期盼的问道。

    “我想苏平说话还是可信的才对。”荀牧接过话,说道:“或许你并不了解,但你可以想办法打听打听他的名声。为了真相,为了公道,他连咱们局长的桌子都敢掀。”

    汪海忍不住多看了苏平两眼。

    片刻后,他说:“我所知道的线索,按理说已经反反复复跟你们说过好多次了,如果你们真的仔细翻过案卷的话应该知道……”

    “嗯。”苏平点头:“当时你正读着高中,周五回家却未见父母,电话也打不通,开始时并没太在意,反而美滋滋的开启电脑玩了游戏,饿了就下楼吃快餐,或者煮泡面,好不自在。

    可到了周天? 你父母依然没有半点消息,电话仍旧打不通? 你彻底慌了? 游戏也压根玩不下去,就独自来到派出所报案。”

    “是这样没错。”汪海点头:“刚开始? 我能感觉到派出所不是很在意,跟我说我爸妈可能只是出去玩了,还是在我再三要求下? 他们才展开调查。”

    这其实也不能怪派出所的民警? 一对成年夫妻,儿子还在读着高中? 那段时间全国范围内也无天灾**,即使失联了一阵,许多人也不会认为是失踪。

    而且那会儿还是01年,整个队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荀牧则接话说:“后来派出所民警先后联系几人? 发现你父母周一便无法联络上? 即失联已近一周? 这才引起重视,多方取证调查,却只查到你父母于周一清晨七点离开余桥市区? 往北川县方向走了,就此失联,再无线索。”

    说起来,苏平并没有详细的看过案卷,知道的信息都是荀牧转告的,所以对案卷的了解程度,还是荀牧更胜几筹。

    “对,是这样没错。”汪海立刻接话说道:“但……我们家在北川根本就没亲戚,也没有朋友。

    我爸妈都是土生土长的余桥本地人,亲戚虽然也有外出打工的,但多是去新安、花羊,还有少部分往帝都、魔都的,但没有往那北川那个方向走的。

    本身他们往那儿走就很奇怪了,更别说还失踪……

    当时派出所给我的说法是,通过调查周围道路监控,只有他们进入该区域的画面,没有他们离开范围的视频,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在那块大概十到十五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失踪的。

    我怀疑,是有人把我爸妈给骗到了那边,加以杀害,然后直接抛尸在了深山当中。”

    汪海有些语无伦次,东说一嘴西说一句的,显然是因为激动与紧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但他基本逻辑还算清晰,苏平和荀牧都能听明白。

    这时,荀牧又说:“根据案卷记录,当时确定他们失踪范围后,曾组织过一次搜救行动,还出动了警犬。

    但可惜的是,该处位于山区,多是未开发的丘陵,范围还十分广袤,难以调查,加之当时天气条件不好,阴雨连绵,警犬也未能嗅得可疑气味,搜救行动失败,未能发现你父母的下落。

    不仅如此,当时参与搜救的同事,甚至连你父母驾驶的那辆车都没找到,他们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怎么可能呢?”汪海低下头去,说:“我不能接受人间蒸发的说法,就算雨天路滑,路况不明,他们不小心开车冲下山坡悬崖,也不应该是这种结果才对。

    这些年,我只要一有空闲就往那片范围去跑,寻思着,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我爸妈的车,找到了就是个重要的线索,就能让你们继续追查下去,可是……

    我甚至还加入了几个户外徒步的群,利用训练和比赛之余的时间去努力找存在感,甚至混成了管理,多次组织往那边的徒步活动,就是为了多发动人去探寻。

    二十年过去了,那片地方范围虽然不小,但上百次的搜寻下来,我基本可以保证已经把那块区域找了个遍,哪怕一些地势十分险要的地方,但我依旧没找到我爸妈的车……

    这说明了什么?警官,能告诉我吗?这说明了什么?”

    苏平沉默了片刻,接话道:“按照逻辑,如果你父母真的是在这片范围内失踪的,那么,他们的车肯定就在那里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可车子就是消失了。”汪海说道:“这说明有人把车开走了对不对?有人开走了车,是不是就证明我爸妈失踪这事儿有第三人的参与?”

    苏平摇头。

    “为什么?”汪海不由得激动起来,用力的拍打着他身前横着的软包挡板,怒骂道:“那你们怎么解释那车……”

    “十九年前的条件,我想你多少还有点印象。”苏平打断他,说道:“别说山区,就是市区里的监控密度和清晰度,与现在都不可同日而语。

    而就算到了今天,山区路面的监控数量及质量,依旧处于相对落后的范围之内,甚至还没有达到可堪一用的及格线。

    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同事给出的失踪范围,误差未免太大了些,更多的并非是依靠监控,而是推理、分析与经验。也就是说,这个范围,未必靠谱。”

    汪海张了张嘴。

    “所以,想要找到你父母,要搜寻的范围可能比十五平方公里这个数字要大得多。”苏平盯着汪海,说道:“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区,你都整整搜寻了上百次,如果翻一倍呢?甚至三倍?五倍?十倍?”

    汪海身子软了几分,无力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我看过案卷。”荀牧又说道:“这番话,你和派出所民警说过,同样,老苏这番话,派出所的同事也跟你讲过。但很显然,当时你并没有听进去。”

    “我该怎么办?”汪海低声呢喃。

    “配合我们,全力配合。”苏平双眼微眯,心念电转,立刻说道:“只有你竭尽全力的配合我们进行调查,我们才有希望找到你父母确切的失踪地点,找到你父母当年驾驶的车辆,甚至是……遗骸。”

    汪海立刻抬起头来:“我要怎么配合?”

    荀牧也侧目看了苏平一眼。

    这么容易就把汪海拿下?

    当然不现实,汪海此时所谓的配合,肯定也只是针对这桩失踪案而已,但凡苏平问起关于汪华遇害一案,汪海还能配合才有鬼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已经算是掌握了主动权了,接下来想要套话的话,只要能谨慎一些,别引起汪海警觉,应当能获取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关键是……

    看苏平的样子,他似乎是对当年那桩失踪案起了浓厚的兴趣,说不得,他还真想试着看看能否查个所以然出来。

    对此荀牧其实并不乐观。

    时间实在太久,而当时的条件就如苏平所说,比之今天可以说太落后了,不少放在今天不难掌握的线索搁在当时压根就没辙,而许多线索也会被时间给磨灭了,就算要查,也没有个突破口,难有眉目。

    何况这么大的搜寻范围,想要找到汪海的父母,甚至只是想找到那辆车,都得抽调大量的人手,耗费不少的时间去展开地毯式搜寻。

    这无疑不现实,不论何时,警力都相当紧张,上级不可能同意苏平抽调如此多的人员投入到近二十年前的失踪案当中。

    而且,汪海提供的这些所谓的线索压根没有意义,想要找到他父母,只能用人海战术这样的笨办法。

    这时候,苏平再次开口,问道:“据我所知……十九年来,你始终盯着汪鹏,怀疑是他杀害了你的父母,对吗?”

    “对。”汪海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刚刚就已经给你们讲了,除了他,我想不到谁会有动机和条件去害我爸妈。”

    “就仅仅凭这?”苏平皱眉:“那汪鹏未免也太冤了些。”

    “冤枉个鬼!我知道的,他肯定在心里恨着我爷爷,恨爷爷偏心,什么都不留给他,毕竟他不是亲生的!”汪海咬牙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懂,本身就很不好受,再被这么区别对待,他能不恨才有鬼了!

    爷爷已经去世多年,我其他叔伯姑姑也……他就只能把这份恨意转移到我爸妈身上。我能理解他的这份心理,要换成我……哼!”

    苏平看了荀牧一眼。

    荀牧立刻会意,唱起了白脸:“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这么想不代表……”

    “屁。”汪海撇撇嘴:“我和他熟得很,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了解吗?看着很大方的样子,其实心眼比针尖还小!不是这样他能跑去做生意?生意人最是斤斤计较了,拿他店里一瓶凉茶我爸都要给钱。”

    “是你爸要给钱,还是他要你爸给钱?”荀牧问道。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爸讲原则,不代表汪鹏小气。”荀牧沉声说道:“更何况,汪鹏当时有着完美得不在场证明,就算他对当年的事儿怀恨在心,有着报复的动机,也并没有作案条件。”

    “呸。”汪海撇撇嘴:“他不在场,有不在场证明,就不能搞事啦?买凶难道不行吗?”

    “买凶?”荀牧撇撇嘴。

    “我还是那句话,我爸妈死了,他肯定得了天大的好处,否则生意怎么越做越大?现在都年入百万了!”

    荀牧翻个白眼:“你就这么笃定汪鹏是这桩案件的受益者?”

    “对。”汪海点头:“我当时才上高中,也不知道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家里有多少存款,但汪鹏肯定捞了不少。”

    “那房子呢?”

    “当时房子还不值钱,他看不上吧。”汪海说。

    荀牧皱眉,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受到自己小腿被苏平轻轻踢了一下,立刻便get到了信号,明白自己表演到此就足够了,便不再吭声。

    紧跟着就听苏平开口道:“当时的同事也调查过他的银行流水,买凶杀人的可能应该可以排除。”

    听了这话,汪海立刻急了。

    但不等他开口,苏平又道:“不过……还有别的可能。”

    “噢?”

    “假设他当真是你父母失踪这一结果的获利者,以此为前提,那么他确实具备很大的作案嫌疑,那么我们确实应当重新审视这桩案子。”苏平开口说:“而除了直接作案、买凶杀人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作案可能——分工合作。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第351章 套话(下)

    听了苏平这话,汪海的反应……

    有点微妙。

    他看出来了,苏平又在套他的话,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平所言,也确实是一种可能。

    拥有不在场证明,流水也没问题的汪鹏,被排除了直接作案、买凶杀人的嫌疑,但如果他确实在汪海父母失踪一案中获利的话,仍然具备作案可能——与他人合作作案。

    就如汪海自身这般……

    当然,汪鹏的个人收益,做生意的启动资金,已经被证实是正当所得,与汪海父母失踪一案并无任何关联,但汪海并不知情。

    所以对苏平而言,这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套路,但在汪海眼中,却感受到了苏平的些许“诚意”。

    至少他真的看到苏平在动脑子,在想可能,并第一次提出汪鹏或许参与了他父母失踪一案。

    可……

    如果自己开口,岂不意味着,自己的思路便都被苏平得知了吗?

    汪海如是想。

    苏平好整以暇的看着汪海。

    一步步的引导,一次次的灵感迸发、见机行事,竟在这关头抛出了这么个问题,这是苏平事先也没有料到的。

    但话一出口,苏平便笃定汪海肯定会妥协。

    通过不长时间的接触,苏平早就看出汪海对于父母的案子早已完全的魔怔了,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去抓住。

    相比之下,配合算什么?甚至,认罪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都不需要认罪,只是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思路罢了。何况他也不必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加以更改,所说思路,与他在本案中的具体行径就大不一样了。

    关键在于,恐怕在他的思维意识中,就算他将具体思路和盘托出又如何?他又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这么干的,并不等于招供……

    综上,苏平有八成把握,他会开口。

    至于说的是真是假,那不重要——只要开口说了思路,就必然蕴含有大量的信息,足以打开警方的思路,找到本案的突破点。

    谎言所提供的信息并不比真话少。

    剩下两成,则是汪海看穿了他的话术——毕竟是他提供的思路,为什么要汪海说看法?很明显的? 这就是在套路汪海。

    这点不难看穿? 只是苏平相信,汪海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果不其然,犹豫了一阵之后? 汪海就开口说道:“如果是合作的话……首先他们一定有共同的目的? 而且就在这事上,彼此可以相互信任。这份信任可能是源于交情? 也可能是利益,还可能是彼此互有把柄。”

    苏平点点头,这话有些空泛,并无实际意义? 不是苏平想要的。

    于是他继续引导问道:“你觉得? 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块的?要知道,杀人、绑架这样的恶性犯罪由于量刑较重,一般而言,即使还处于策划过程中也不会向外人透露,更不会与不能信任的人合作。”

    汪海又犹疑了起来? 但紧跟着,他又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共同的目标,或者说达成各自目标需要干同一件事的话,也未必不能合作,而且合作的门槛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尤其是在策划阶段。”

    “噢?”

    “尤其是在策划过程中,发现自己独自一人不能很好的完成计划的时候,还会主动寻求合作伙伴。”汪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况还有一些特殊的群体,虽然不能说是职业犯罪,但只要收了钱,杀人、绑架这样的事儿,他们也能干。

    对于寻常的老板姓来说,这帮人离他们很远,但对生意人来说,我想不难获得接触他们的渠道,更别说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恐怕比现在更容易。”

    苏平抬手,轻捏下巴,又问:“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嗯?”

    “假设汪鹏参与了本案,且是以与他人合作的方式作案,”苏平说:“你觉得,他是找到那帮亡命之徒,还是与能信任的对象共同作案,亦或者与具有同样目的的团伙?”

    听了这话,汪海再次沉默。

    又过了半晌,他才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了解他吗?”

    “是,我自认为我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他。”汪海似乎有些烦闷,抬手揉了揉脸,才接着说:“这种情况怎么说得准?分明都有可能。”

    苏平盯着他,片刻后摇头道:“这样的话,就难查了。你也知道,时间隔得太久,我们手中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没有个明确的方向的话,这桩案子压根没法继续。”

    汪海再次沉默。

    又片刻,他摇头说:“我爸妈没得罪过人,这点我很笃定,他们的性子,还有他们的工作,也没有条件去得罪人。”

    “所以呢?”

    “所以……不太可能是有共同的目标。”汪海轻叹道:“汪鹏那性子,我也知道,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感情又比较淡漠,哪里有什么交情能让他信任的呢?

    连他老婆他都能背叛,出过轨,所以……

    所以应该是通过某些渠道,认识了一帮人,帮他做事,然后从我爸妈身上获得的利益,分一部分给那些家伙。”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你觉得,汪鹏会用什么法子,把你爸妈骗到山区去?”

    “……”汪海握了握拳。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久许多。

    苏平便又对荀牧使了个眼色。

    荀牧会意,立刻板着脸说:“所以,你压根什么线索都没有,甚至连靠谱的合乎逻辑的推测都没形成,就笃定汪鹏杀害了你父母?”

    “不是的!我……”汪海猛地抬起头,但很快又用力抿了抿嘴,别过头,说道:“你们不用再套路我了,再继续说下去,我那点东西就都被你们给挖光了。”

    苏平翻个白眼。

    隔壁,祁渊也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大概能看懂苏平的套路,无非是借汪鹏的身份,来说汪海自己的策划过程。

    汪海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凭此,即使不能说立刻取得突破,但案子已经有了继续深入挖掘的方向,距离找到突破口也不远了。

    但没想到他会忽然自曝。

    这话一出口,岂不是就意味着,汪海已经承认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自己在策划这桩案子时的想法与选择么?

    没想到,汪海的心理,竟然如此脆弱,不堪重压。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头,汪海又说:“别扯七扯八了,做交易吧。”

    “交易?”苏平挑眉,佯作不知:“什么交易?”

    “我全招了,你们帮我把我爸妈的案子侦破。”

    “我们现在不就在了解当年的事儿么?”苏平反问道:“没有足够的线索与明确的方向,我们怎么侦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你应当知道吧?”

    “别装傻了,别搞套路了,大家都多点真诚不好吗?”汪海闭上了眼。

    苏平:……

    荀牧也忍不住抬手掐了掐眉心。

    汪海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们能侦破这桩案子,但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态度,去全力查,不论结果怎么样,甚至不论有没有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你们随意的看了一圈,差了点儿监控,就想当然的告诉我说我爸妈就是单纯的失踪,汪鹏没有作案嫌疑,我一直咬着这桩案子不放只是无理取闹,完全不听我提供的线索,一昧的否定我的猜想。

    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只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我就配合你们,招供。”

    顿了顿,他看向苏平,说道:“虽然你一直在套路我,但……你也确实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愿意相信你。”

    苏平抿抿唇。

    “怎么,一个承诺都给不了吗?”

    苏平摇头:“确实……我给不了。我可以答应你,再好好的查查这桩失踪案,但能否有结果,不好说。当然了,如果查到该案确实是凶杀案,自然,我们会全力去侦破此案。

    命案必破,不仅仅是公安部给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对社会的承诺。”

    “这就够了。”汪海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说道。

    “不,不够。”苏平摇头:“实不相瞒,这桩失踪案,过去太久了,上头不太可能同意我抽调大量人手投入其中,进行调查。

    而……你也看出来了,刚刚那番话确实是套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汪鹏作案,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一切调查都得以他自身配合作为大前提,否则的话,针对他展开工作,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想要取得突破,还得找到你父母的尸骸,找到那辆轿车。可寻找尸骸与车辆,必须搜山,搜山又势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所以,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取得突破,也无法给你承诺,全力侦查此案什么的。我只能像你保证,我个人,会发动部分暂时相对空闲的,同样对本案感兴趣希望能侦破它的刑警,在一定时间内,全力攻坚。”

    汪海听了苏平这番话,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他却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这样说……反倒让我更安心了啊……我现在相信荀队长的话了,你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随后他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么……我招吧,而且其实,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头,你们应该都已经猜到大概的方向了。”

    苏平点头:“结合已有的线索,和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不难猜到,你应当是与一伙不法之徒达成了某种协议,随后你们合伙绑架了汪华。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图谋的是钱财,而你图谋的……是汪鹏的命,对吧?通过勒索汪鹏,让他准备好大量赎金,抵达约定的地点之后,再把汪鹏给绑了,钱归那一伙人,汪鹏则归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汪海点头。

    “有几个问题,我至今仍然想不明白。”苏平啧一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绑架汪鹏?”

    “没机会。”汪海叹道:“自从汪鹏离婚,还跟汪华闹掰了以后,他基本吃住都在建材城里,进货有员工,偶尔出入也有许多同行陪同,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通过汪华,创造出让汪鹏单独出来的条件,然后报仇。事实上,我对汪华真的没兴趣,我和他没矛盾,也没仇恨。

    只是我没想到,汪鹏竟然会以为我们是诈骗犯,死活不肯配合。而那帮家伙也都是暴脾气,把汪华暴打了一顿,活活给打死了。”

    荀牧皱眉:“那为什么不联系贺见呢?通过贺见告知汪鹏这事儿……”

    “不行。”汪海摇头说:“我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贺见她……甚至可能巴不得汪华死了——他们这对夫妻早就没了感情,甚至我还看到过贺见出轨,和别的男人开房。

    而且……汪华还买了意外险,如果他遇害的话,贺见能获得两百万甚至更高的保额,所以就算知道汪华被绑架,也不一定会联络汪鹏,而是会坐等我们撕票。

    就算联系了汪鹏,她肯定也会选择报警,然后想方设法的刺激我们,诱使我们撕票。

    这样一来,我找的那伙人拿不到钱,我也抓不住汪鹏,没机会下手,所以商量过后,直接选择了放弃。”

    “噢?”荀牧纳闷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确定汪鹏不会报警?”

    “不会的,”汪海摇头说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我们表现得狠些,让他知道,一旦他报警,咱们就不要钱了,直接撕票走人换一单下手,同时勒索的款项不要超脱他的极限,那他绝对不会冒险报警——对他来说,汪华是他仅有的命根子了。”

    “原来如此。”荀牧了然的点点头,跟着又问:“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在汪华死后,将他尸体转移到工地附近,还安排人把他的尸体吊起来?”

    汪海抿唇。

    原本配合的他,在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再次沉默了下去。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背后,恐怕还有隐情。

第352章 大鱼

    又过了半晌,汪海才再次开口,说:“我是凌晨的时候,才知道汪华被他们给打死了的消息,当时……我气急了。”

    “噢?”

    汪海又解释道:“当时为了营造不在场证明,每次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会提前先离开,邀请几个朋友一块吃吃喝喝——我不怕被抓,但如果能逃也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多数时间我倒也都和他们在一块儿,只是没再汪华面前露脸,怕被他给认出来——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汪华我是不打算为难的,他们拿到了钱,我干掉了汪鹏,就找机会把他给放了。

    期间我们商量过很多,就比如你们之前问的,为什么吧打电话给贺见,我们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一旦打给她,我们什么都捞不着,还可能被抓,所以放弃了,只盯着汪鹏。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不专业,脾气这么暴躁,被汪鹏骂了一通后竟然把汪华给活活打死……我当时真的气急了,险些和他们动手,但木已成舟,再生气也无济于事。”

    苏平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这与你转移汪华尸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汪海说:“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想要利用汪华的尸体再做笔文章,把汪鹏引出来。”

    “噢?”

    “就是让汪鹏过来给他儿子收尸,然后干掉他,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汪海说:“最最不济,也能让他后悔、愤恨,体会到我这些年的痛苦,多少也算是个报复。”

    苏平双眼眯了眯,沉思两秒,又问:“所以你就找人把汪华的尸体给吊了起来?”

    汪海又一次沉默。

    半分钟后,他摇头说:“不是的。”

    “噢?”

    汪海沉吟三五秒,接着说:“其实,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毕竟汪华已经死了,汪鹏知道后大概率会在第一时间报警,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 崩溃了,忘了报警这回事儿。

    所以……我得最大程度的刺激他,这才特地去了趟郊县,把他曾经送给他前期的买菜车给偷了出来? 再转移汪华的尸体,拍了照片,想把汪鹏骗出来? 骗他说汪华出事了,并把照片发给他,让他赶紧过来? 把他弄死。”

    苏平微微挑眉——这个逻辑有点牵强? 估计是汪海现编的。

    换句话说? 汪海在撒谎。

    进一步分析,他已经交代了这么多的情况下? 却依旧在这一环节有所隐瞒……

    大概率是因为? 帮汪海吊起尸体,自称是工地监理员的家伙? 与汪海关系密切,交情匪浅。

    想到这儿? 苏平依旧不动声色? 还点了点头? 仿佛相信了汪海的鬼话。

    汪海又接着说:“但我还没来得及和汪鹏联系? 没来得及发照片,汪华的尸体就不见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时我正在附近寻找合适的位置埋伏,结果就逛了一圈,一两分钟的功夫吧,尸体就没了。我也很奇怪,谁会偷了汪华的尸体,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

    苏平没有接话,只定定的盯着他。

    汪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别过头去,又说:“我试着找过汪华的尸体,但没找到,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就先离开了那个地方,打算重新找机会下手,结果今儿一早,就看到新闻,汪华的尸体被人吊了起来。

    说真的,我挺纳闷的,汪华难不成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他死都死了,尸体还被人给这么……”

    讲着讲着,汪海也有些不得劲儿,声音越来越小。

    苏平此时却没有戳穿他,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这个“同伙”对他来说应该相当重要,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将此人供出来几乎不可能,没必要在此太过刺激他。

    于是苏平便转而问道:“说了那么多……那帮家伙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记得。”汪海颔首道:“稳妥起见,我并没有存他们的电话号码,都是硬背下的,还特地重新买了台诺基亚,托他们的关系开了张不知道绑定谁身份证的电话卡,用那台手机来联系。”

    “噢?”荀牧挑眉,问道:“那台手机在哪儿?”

    “藏在我另一套公寓的厕所吊顶上面。”汪海说道:“地址是……”

    苏平对单向玻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松哥立刻会意,拿起对讲机,安排人过去查看。

    随后苏平又说:“几个号码与通讯地址,都说一下。”

    汪海如实说了。

    隔壁房间,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和地址都记了下来,随后说:“我去技术队找兄弟定位一下。”

    “嗯,抓紧!”松哥立刻说道:“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无法与汪海取得联系了,说不得手机卡什么的都会弃用,得尽快锁定他们才行。”

    “是啊。”方常也说:“既然汪海能借他们的渠道,用绑定他人身份证实名制的临时电话卡,他们没理由没有。这种临时卡放弃了也压根不心疼。”

    “说不定他们在失手打死汪华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紧急处理了,这会儿人都可能跑出了余桥。”老海说道。

    “等会再扯这些吧。”祁渊摇头,抱起笔记本说:“不管怎么说,我先去找人定位一下,再不济也能把先前的记录给翻出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几人对视一眼,轻笑,又纷纷侧目看向审讯室内。

    此时,苏平又问:“我很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和这帮家伙勾搭上的?”

    “也算不打不相识吧。”汪海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说:“读体校的时候,和一帮队友在街边撸串,队友有些喝高了,不小心踢翻了一桌人的啤酒,他们喝的也着实不少,当时就闹了矛盾。”

    “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个站起来,他们就怂了。”汪海说。

    苏平眼角一抽。

    的确啊,自己一米九的个子都已经有相当的威慑力了,再有警服加成,正气凛然的往那儿一站,只要对面手里没凶器,再狠的混混都得怂一波。

    而两米一一的身高,哪怕没有警服的加成,本身宛若铁塔般健硕的身躯也能给人足够的压迫力,等闲三五个人真未必敢动手。

    何况当时还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尚有几名篮球队的队友,其中恐怕也不乏一米八以上的汉子。

    汪海又呵呵一笑,说:“当时吧,咱们还有点……可以说中二吧。

    就是追求豪爽大方的江湖气,几个人性子也都还挺好,不爱惹事,知道是咱们兄弟踢翻了别人的酒瓶,既然对面认怂了,咱也没得理不饶人,就招呼他们一块过来吃吃喝喝,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交情。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帮家伙竟然混社会的,我看中了他们的豪爽大气,虽然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装的,而他们看中了我的大高个子……”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说:“其实咱们相处的挺愉快的,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迎来了严打,他们基本都被抓了,不过他们犯的事儿貌似都不重,最长的也就被判了七年,大多都是三年……

    然后等我毕业那会儿,有个刑期很短的兄弟就被放出来了,他找到我,问我毕业后还想不想继续打篮球。

    呵呵,当时其实已经有俱乐部相中我了,而且不止一个,我在犹豫去哪个呢,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了。

    结果他介绍我现在的老板,说他们老板很看好我——而且那个老板的俱乐部其实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给的签约价还挺可观,在一票俱乐部中排前三。我也就卖了他个面子,进了这家俱乐部。”

    苏平若有所思。

    就是说……

    汪海现在所在球队的上级俱乐部老板,曾经通过他认识的小混混把他“收入囊中”了?

    而汪海提起这事儿,说明他这次绑架汪华,应当也是利用的这条渠道。

    言外之意,该球队老板,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跑腿干活啊。

    当然,“掌握”着一些小混混干点脏活,并不意味着就是涉黑了,二者之间还是有着严格界限,要看这帮家伙究竟帮老板干了什么活,才能确定具体的性质。

    果不其然,汪海深吸口气,接着说道:“进了球队后,我和他们……其实还有联系,彼此交情可以算是挺深的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我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真论感情,真的没有。

    甚至,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的话,他们都能毫不留情的把我给卖了。而我也是因为见识过他们的手段,知道他们是我老板的黑手套,不敢跳槽。”

    “噢?”苏平坐直了身子。

    “其实有别的球队向我抛出过橄榄枝,挖我跳槽,薪水要比现在高不少,而且违约金也由他们负责赔付。”汪海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说:“但……我很心动,可不敢。

    我还记得,大概四年前,有个兄弟,打中锋的,跳槽到了新安那边的一支球队,结果过没两个星期,就传来他出了车祸的消息,脊椎都被撞断了,肇事司机酒驾,再之后,他爸妈的生意也受到狙击,很快破产……

    我们都明白,单纯对付他,老板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花的价钱太多了,不划算,可老板这是在杀鸡儆猴,而你们公安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拿他没有办法。”

    苏平眯起双眼,随后侧目,与荀牧对视。

    这是……

    钓出了一条大鱼啊。

    按照汪海的讲述,这俱乐部老板妥妥的涉嫌有组织犯罪了。

    汪海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想调查我老板的话……只要你们拿出诚意,真心实意的帮我将我爸妈的案子侦破了,我愿意给你们当证人,虽然我手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是了。

    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被他报复嘛!只要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死我也愿意。”

    苏平轻轻点头,例行表示感谢。

    接着,汪海又详细说了自己是如何找到以前的那帮“兄弟”,怎么联络他们实行绑架的。

    这帮人与那老板貌似也不完全一条心,同意了汪海的方案,绑架汪华,向汪鹏勒索两百万,而汪鹏则交给汪海来处理,他们拿到钱后立刻远走高飞。

    老板显然并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他绝不可能同意让自己的手下与汪海这般冒险——绑架比起交通肇事,风险可太大了,手法也过于粗糙了些,按理说,他应当舍不得汪海被毁,更不容许自己被牵连。

    了解了具体的信息之后,苏平有意直接做证词,便开启了一问一答模式。

    如此,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就过了个把小时。

    而技术队这边,也终于有了突破——那帮嫌疑人的手机卡应当确实被销毁了,至少也是处于关机状态,无法追踪定位,但技术警却通过调取基站的联网记录,来大致锁定了他们的最后位置。

    这位置相对分散,而且与汪海提供的地址大有出入,显然,他们在汪海将尸体转移走之后,也立刻四散并换了落脚点,防止被一锅端。

    而在今天早晨,他们发现无法与汪海联系上之后,应当是猜到汪海已经被抓了,立刻做出了紧急处理。

    这帮家伙,反侦查经验倒是挺足的,还真对得起他们得前科。

    想来,他们恐怕也已经逃离了那处落脚点才对。

    祁渊将这事儿转告给松哥,松哥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多队刑警赶往各处,不论嫌疑人是否还待在那儿,他们总得上门侦查一番,说不定还能有突破。

    如果能锁定他们的身份样貌就更好了,那样他们就算逃出余桥,也很难长久的躲下去。

    可惜汪海也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身份,只知道外号而已,否则他们还能更轻松几分,省不少事儿。

    祁渊也被安排在行动人员的名单当中,与松哥搭伙,一同前往其中一处落脚点。

    路上,祁渊听了松哥转告的线索,反应倒是与苏平和荀牧如出一辙,忍不住嘀咕道:“所以这桩案子,竟可能牵扯出一条大鱼来?”

第353章 调查

    对于这个问题,松哥回答的却十分谨慎,只说了句“或许吧”。

    毕竟目前所知的信息,都仅仅只是汪海的一面之词罢了,具体如何,尚不明确,而全信嫌疑人的一面之词,无疑太过愚蠢,这样的低级错误支队上下没人会犯。

    只是他们也明白,汪海并没有撒谎的必要,尤其在球队已摆明要全力为他打官司争取将他保出来的情况下,更没理由拼着把老板得罪死来撒这么一个谎言。

    虽然,在他认罪以后,再牛批的律师也不可能保他,牢狱之灾是绝对免不了的。以他现如今的年龄来看,篮球生涯可以告终了。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片刻后,松哥又笑问道:“如果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这家伙恐怕是个狠角色,搞不好又会借助制造交通事故等方法来对付咱们几个。”

    “怕什么。”祁渊轻笑着摇头,说道:“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威胁也碰过不少了,办案过程中,刀子也受过,拳头也挨过,习惯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松哥有些感慨,说道:“你这一年过的比我曾经在派出所三年都精彩啊。”

    “嘿嘿。”祁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松哥也露出和煦的笑,没再接话,专心开车。

    目的地离得倒不是很远,又开了十七八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这儿,也是个城中村,而且相对来说很是落后,还能看到些许零散的平房甚至棚户房、集装箱房。

    一眼看去,祁渊也有些诧异。

    余桥的经济实力并不算强,前些年才成为珠三角城市群的扩充城市,但其实也并不弱,主要是受广大山区面积拖累,其实城区的发展还是相当不错,主城区的人均gdp等数据也十分好看。

    尤其这些年余桥在大力推动新市区建设,对大量城中村进行改建,棚户区基本都已经被拆除了。

    如该村这般的屋子,近些年已很罕见。

    松哥也啧了声,摇摇头? 眼中流露出些许缅怀的神色:“还记得? 我读书的时候也住着这样的集装箱呢。”

    “噢?”祁渊诧异的侧过头,看向松哥。

    松哥轻笑着回忆道:“很小的时候,我爸妈从县里农村来市区打工? 租了个棚户房。

    这房子夏天忒热? 当时又用不起空调? 我们一家子就在房子外头搭起桌椅板凳,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蒲扇? 边扇风? 边吃饭。

    还有写作业的时候也是? 点一盘蚊香? 我妈不干活的时候就坐在边上,帮我扇风,看着我写。要时间晚了,太阳落山了? 就拉个灯泡出来吊着,给我打光。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考中了咱们市的重点高中。

    后来? 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 建筑工人的工钱有了明显上涨? 家里条件也好起来了,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置办了许多加点,我爸也起了点别的心思,开始想着自己接活,单干。

    后来? 我考上了公安大学,也是那一年,家里有了重要转折,老爸接了几套私人楼房工程,包工包料,一年赚了六十万,买了房子……

    别说啊,小时候条件差归差了点,日子过得还挺舒服,也无忧无虑的,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呢,只是那样的日子是真回不去了。”

    祁渊张了张嘴,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说道:“松哥你还真了不起,要我是这种条件,可能根本学不进去……”

    “说什么呢。”松哥笑道:“我们那会儿啊,大环境可不比你们,那个时代好些孩子都和我差不多,不也出了好些优秀人才么?”

    祁渊无法理解,但也跟着轻笑,说:“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松哥你的这种性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松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经历的多了,想要用更轻松的态度去过日子罢了。”

    “嗯。”祁渊轻轻颔首,没有追问。

    从苏平和荀牧那儿,祁渊也了解了些松哥的过往,知道他曾经是缉毒警,而且还立过个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集体二等功一次。

    松哥的兄弟,好些都牺牲了——也是那一次行动,他们获得了集体二等功表彰。

    可以说,支队当中最让苏平和荀牧看中的,其实就是松哥。

    “走了。”松哥再次摇头,说道:“别耽误时间,先去村子里看看吧。”

    祁渊回过神,一边跟上松哥的脚步,一边问道:“话说回来,这要怎么查?靠基站三角定位毕竟有一定的误差,咱们无法精确判断目标地点到底是哪栋楼,更别说具体户号了。”

    “问问总会有结果的。”松哥说道:“像这样位于市区,却甚至还有砖瓦房棚户房的存在的城中村啊,往往是治安的大难点,鱼龙混杂,但同时,想要收集线索与情报,却也比较简单。”

    “噢?”

    “住在这儿,总不会都是无业游民,混混小偷。”松哥解释说:“绝大部分其实还是打工人、上班族,他们也渴望拥有安定和谐的治安环境,只要能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很乐意向我们提供线索。

    而……那些小混混们,如果肯安分的过日子的话,也就不叫混混了。这些年对着和方面的打击力度很大,他们或许有所收敛,不敢打家劫舍,但……

    你能理解的吧?就是那种诡异的气质,哪怕那帮家伙不惹事儿,老百姓瞧着依旧会皱眉头,觉得他们是烂仔。”

    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接着说:“尤其房东,对这种人恐怕更有意见,所以只要稍微问一问就能找到些许混混,即使他们不是咱们要找的目标,但他们的圈子很小,不多时就能找到咱们要找的落脚点。”

    顿了顿,松哥又补充道:“关键是……虽然有误差,但误差并不是太大,也就那么几栋楼而已。”

    说着,他们已经走入了村内的小巷道当中。

    很快就走到了定位范围之中,祁渊抬手,看着附近的几栋房子。

    这几栋楼,是城中村内常见的握手楼,楼下虽然留下了勉强能过车的小巷道,但上边却在竭力“争取”更多面积,是以两栋楼之间的间隔不过区区一米出头,彼此挨着的两户人家打开窗户,甚至可以在空中握手。

    如此高密度的楼房,采光可以说差得很了。

    另一方面,楼房本身也并不高,只有五层的样子,楼梯外墙不少瓷砖已经剥脱,还长了大量的青苔。

    显然这楼也有些年头了。

    据祁渊所知,这样的楼房在盖的那个年代,单间还并不太能让人接受,主要集中于筒子楼中,眼前的居民楼大多都是两室一厅的套间,住起来其实还不算太差。

    但近些年,有大量房东为了收取更多的房租,对这些房子进行“改建”,硬生生把原本的套房给隔成了一套套小单间,就很难受了。

    “应该就是这几栋了。”松哥点点头,抬手一指,说道:“咱们先从这儿问起。”

    “好。”

    ……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审讯室。

    录取口供证词,其实是个相当繁琐的活,哪怕汪海十分配合,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而苏平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因为外边的大局,还需要他来指挥。

    于是他就通知方常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与不适合到处跑的荀牧一块继续完成后续的工作,自己则跑了出来,点上根烟,然后向老海询问各刑警们的工作进展,并逐一联系上进行确认。

    大概掌握情况之后,正好一根烟抽完。

    见他放下手机,掐灭烟头,老海试探着问道:“苏队,咱们接下来,真的要同时跟进三桩案子啊?”

    “哪三桩?”苏平挑眉。

    “汪海父母失踪案,汪海劫持、杀人案,还有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

    “这是两桩。”苏平打断他,摇头说道:“而且我说了,失踪案,抽调几位感兴趣的同事查一查即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去并不现实,而且能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很低,就当给汪海一个交代了。”

    老海看了苏平几眼。

    他明白,以苏平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苏平对这桩案子也完全没底气——但这也难怪,十九年前的失踪案,当真不是能力出众就能侦破的,完全就看投入人力的多少,还需要极好的运气。

    没见汪海找了十九年,踏遍了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地都完全没发现么。

    这时,苏平又说道:“至于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事儿……说实话,这桩案子,咱们未必能插手。”

    “噢?”

    “别忘了,汪海所在的俱乐部在花羊。”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道:“即使有进行了些许犯罪活动,我想也是在花羊那边干的,我们并没有权限调查,最多将情况转告给花羊那边的同事,由当地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负责跟进。

    至于这边的这帮小混混……他们或许跟汪海的老板脱不了干系,可这桩案子十有**这个老板并不知情,恐怕牵扯不到他身上。”

    老海皱眉:“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

    “那也没办法。”苏平摇头:“除非他在余桥犯过罪,而且咱们有足够的条件立案,否则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咱们管不到花羊。”

    “也是。”老海揉揉太阳穴。

    说没几句,两人就没话了,陷入沉默。

    苏平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便摆摆手:“我去各个科室,进一步统合下目前已有的线索,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好。”

    刚走出去两步,苏平又想到件事儿,顿下脚步,回过神说:“对了,那个所谓的‘监理员’,记得想办法继续跟进,重点抓下,其他方面都没啥子问题了,关键就剩这个家伙,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

    “放心吧。”老海说道:“我们几个也讨论过,结合汪海的态度,基本能认定这家伙和汪海交情匪浅,有这条线索,我想应该不难查才对。”

    “嗯,那就交给你了。”苏平摆摆手,再次转身离开。

    ……

    城中村。

    松哥和祁渊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栋楼。

    有租户的儿子把房东打了一顿,被勒令搬走?

    附近几栋楼,就这么一个出名的“烂仔”?

    那估计就是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

    随后松哥立马对眼前的小卖部老板道谢,还顺便买了两根雪糕。

    老板乐呵呵的让他们扫了码,又说:“警官,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啊,我怕……”

    “放心吧老板。”松哥笑道:“咱们肯定会严格保密的。”

    老板连连点头。

    松哥祁渊俩便吃着雪糕,走出了小卖部。

    他们没急着上去,而是先给那栋楼得房东打了电话。雪糕吃完,房东也正好下来,目光左右看了两圈,最后落在祁渊和松哥身上。

    “是……赵警官吗?”

    “这里。”松哥抬手招了招,自我介绍道:“老先生,你好,刚在电话里聊过了,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赵警官,祁警官。”老房东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松哥直入正题,问:“听说前不久您与一名租客发生了肢体冲突,是吗?”

    “呃……”老房东张了张嘴,随后点头说:“是有这事儿,不过我记得我没报警,咱们私了了。

    怎么说呢,小孩子不懂事,当时我也真的生气,想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但他爸妈一直求我,我见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就又给了他们个机会。”

    “您还真是好心。”松哥轻笑,接着问:“请问……那户租户,住在几号房间?”

    “哎?”老房东眨眨眼睛,接着忍不住摆摆手,说:“那个,警官,我已经答应他们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真的怪不容易,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外伤……”

    祁渊微微眯眼。

    这房东的表现有些奇怪……

    未免也太老好人了点。

    松哥同样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表露分毫,只说:“我们这次过来并非是因为你们先前的矛盾,而是有另一桩案件,可能与他相关。”

    “啊?”

第354章 变故

    松哥没再细细的解释,只定定的看着老房东。

    房东咽口唾沫,随后忍不住别过头,说道:“警官,你们搞错了吧?那孩子虽然没学好,但也不至于到处惹是生非,你们……肯定有什么误会才对。”

    “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松哥微微皱眉,但语气听上去依旧随和,说道:“您只要说说他家住在哪一户就可以了。”

    “这……”房东仍旧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说:“好吧,302室就是,不过他们这会儿不一定在家。”

    祁渊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怀疑意味。

    房东不敢与他对视,视线有些躲闪。

    松哥这时又问:“老先生,您现在有空么得?”

    “有,有。”房东连连点头。

    “那方便的话,咱仨一起上去看看?”

    “这……”房东迟疑一阵,又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去不合适,你们去就好了,别要又真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小子记恨我。”

    松哥轻笑:“您老刚刚不是还挺理解那小伙子的吗?”

    “毕竟被打过,还是有些怕。”房东又咽了口唾沫,说:“理解归理解,真的不想再被打一次……唉,他们家本来就不容易,孩子还这样不学好,以后该怎么办哟。”

    “您还是跟我们一块上去吧。”松哥说道:“万一没人在家,您也好帮我们开一下门。”

    “开门?”房东一愣:“他们不在家你们进去干什么?”

    松哥再次轻笑,却没解释。

    他当然不会明说,房东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总觉得房东似乎是在竭力避免他们与302住户接触的样子。

    即使是阳光开朗的松哥,也总习惯性怀揣着最大的恶意去看“嫌疑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这一户人家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同时从房东的反应,松哥还看出一件事儿——房东果然有302户的钥匙。

    又或者说,如这类城中村自建房的房东,大多数都会留一把钥匙——当然了,租户也可以选择更换锁芯,让房东手中的钥匙无用武之地。

    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刑警也许多次通过两微一端平台呼吁市民们租房后尽快更换锁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并不是所有房东都值得被信任。

    房东犹豫一阵,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他反倒怀疑起松哥的身份了,质问道:“那个? 你真的是警察么?”

    松哥轻笑,再次取出警察证,说:“你可以检查,如果不信,打电话报上我的警号进行求证也可以。”

    “呃……”看了一阵,房东将证件还给松哥? 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相信你们是警察。”

    “那么,请带我们上去吧。”

    “行吧。”房东轻叹口气,但他刚转过身? 还没迈开脚? 就又问道:“对了警官,你们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松哥抬手一指,房东侧目看去? 就瞧见贴在门边的招租广告……

    好吧? 那边的招租广告其实不少? 但房东们都颇有默契的在上边写明了自己的楼在几栋。

    格式上基本都是xx栋x室x厅招租,房租多少或者面议? 随后留下了电话号码酱紫。

    扫两眼? 就能找到这栋楼的招租广告,它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毕竟就是本栋楼嘛。

    房东没再说什么,也再找不到别的合适理由来拖时间,只得打开大门,带着松哥和祁渊上了三楼,随后抬手一指,说:“那里就是了。”

    松哥侧目看了眼,点头。

    这栋楼目测占地约莫一百四十平,二楼往上四面各往外扩了一米出头,总面积能有一百七十平左右。

    每层三户,除去楼梯走道等,套内每户五十平左右的样子,而从楼体外往里看,应该都是两室一厅。

    五十平的小二房,怎么说呢,对于普通三口之家而言还凑合吧,只是要家电家具和其他物件多一些的话,难免显得逼仄,何况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具备收纳的意识和能力。

    但考虑到七百块钱每月的房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房东“扭扭捏捏”的走到302室,用力敲了敲门,喊道:“老闫,在不在老闫!开下门!”

    砰砰砰的敲了半天,却没有回应,房东摇摇头,讪讪的笑了一阵,说道:“警官,人怕是不在,估摸着还在外头摆摊呢,这会儿可能人还比较多,怕是要十一点十二点才会回来了。”

    松哥挑眉,抬手看了眼表。

    这会儿已快十点了,又不是什么周末,按理说人流量已经很少,除非是在夜市搞大排档宵夜,否则应该已经收摊了才对。

    而搞宵夜的话十一二点怕是回不来。

    换言之,房东给的时间并不靠谱,他是故意说得这么晚,让自己和祁渊没耐心先离开的么?

    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避免自己与租户接触?或者说,避免这时候接触,他还趁着这个空档安排些事情?

    想到这儿,松哥摇摇头:“没事儿,先等等吧。”

    房东又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起来。

    松哥没搭理他,也没提钥匙的事儿——人还没回来,真就这么把门给开了也说不过去,刚刚提这事儿,也只是为了试探房东一二而已。

    几人便都杵在门口等,房东不时的踱两步,显得有些焦躁。

    几分钟后,祁渊鼻子忽然抽了抽,皱眉道:“奇怪,怎么有股臭鸡蛋……等等!煤气味!这房间里传来的!”

    “嗯?”松哥一愣:“你确定吗?”

    祁渊摇头,想了想,干脆趴在地上,鼻子凑在门缝闻了闻,接着立刻跳起来说:“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开门!”松哥立刻侧目看向房东。

    房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松哥再次强调:“开门!”

    “这……”房东咽了口唾沫:“不太好吧,毕竟人还没回来,这要万一丢了点啥东西我们怕是不好解释……”

    “你开门就是,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小祁,执法记录仪打开!”松哥吼道,说着也开启了自己的执法记录仪,并看向房东。

    房东只能将腰间那一大串的钥匙取了下来,翻找一阵,随后乖乖的将门打开。

    但……

    门里头竟然还有防盗链。

    “房间里有人?”松哥愣了一瞬,接着又有些奇怪,既然知道将防盗链栓上,为什么不把机械锁给拧了呢?

    而且,刚刚敲门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开门呢?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松哥立刻看向祁渊说:“小祁!楼下就有家五金店,你去弄个剪子来!剪钢筋的那种!快!”

    祁渊立刻颔首,同时松哥对里头吼道:“有没有人!快开门!我们是警察!来救人的!”

    此时他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毕竟刚刚动静不小,里头的人肯定已经听到了声音。

    没有人回复,但松哥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

    听上去,应该是个小孩儿。

    “小朋友!”松哥立刻喊道:“小朋友,快开一下门,我是警察,来帮你的!听得到吗小朋友?”

    依旧还是没有回复。

    “可恶!”松哥咬咬牙,又拍了拍门,继续喊:“小朋友,你不开门也可以,麻烦你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好吗?还有煤气,你会关煤气吗?不不不,你别管煤气,先赶紧把窗户打开,然后在窗户那边等我好不好?”

    终于,房间内传来声啜泣:“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吗?”

    “是!我是警察!你看,我穿着警服呢,我身上还有证明,我们是来帮你的!”松哥赶紧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透过门缝,松哥看到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光着脚丫往门这儿跑。

    与此同时,松哥忽然听到一阵异响,不由得转过头,便见老房东抓起个挂在墙上的灭火器。

    瞧见松哥的目光,他立刻解释说:“以防万一,要是起火了也好赶紧给它灭掉。”

    松哥点点头,再次回过身看向门缝内。

    却见小姑娘忽的脸色煞白,捂着嘴后退了两步,紧跟着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松哥双眼微眯。

    同时小姑娘瞳孔又扩大一圈,伸出手,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说什么。

    松哥瞬间反应过来,小姑娘恐惧的来源,说不定就是身后的房东。

    而此时的表现……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松哥猛地蹲下身往侧面一倒,跟着就听到砰的巨响,再侧目……

    入眼便是红色的灭火器,方才的动静便是灭火器砸在门上发出的,而灭火器另一端,正被老房东给抓着。

    同时,老房东此时的脸色十分复杂,既有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狰狞与疯狂,又有几分错愕和惶恐。

    松哥立刻明白,若非自己经验极端丰富,数次经历生死危机,且反应速度同样奇快无比,刚刚那一下恐怕就砸在自己脑袋上了。

    想到这儿,他另一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迅速站起身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

    同时他对着门缝打了个手势,示意小姑娘赶紧去将门窗打开。

    那小姑娘也算机警,反应过来后,就直接起身跑了。

    老房东再咽了口唾沫,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但双手仍然死死的抓着灭火器。

    松哥鼻尖耸动,闻了闻空气中的煤气味儿。

    他嗅觉不如祁渊灵敏,但差的也不多,分辨一二。味道明显,但还不算浓烈,暂时而言起火的危险并不算太高,但显然也不合适用枪,何况这儿的空间未免太过狭**仄了些,子弹跳弹的可能性较大,太危险。

    于是他从腰间抽出了甩棍,另一手摸出了辣椒喷雾。

    老房东脸色挣扎起来,但松哥知道,他接下来要么继续发狂般的继续扑上来攻击,要么放弃抵抗……

    后者的可能性相对小些,因为他刚刚已经冲动出手了,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

    果不其然,房东忽的喊了一声,双手高举灭火器就冲了出来。

    见状,松哥迅速将警棍往前用力一戳,正正的戳在他胸口处,房东双眼怒突,抓着灭火器的手本能撒开,那玩意儿便落到了地上。

    松哥收回甩棍,迅速欺身而上,另一手猛地抬起对着他的面门喷出辣椒喷雾。

    喷雾直接入眼,胸口处的剧痛加上双眼的刺激,彻底让房东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整个身子都蜷在了地上,双手捂面。

    松哥面色严峻,又抽出手铐,将他两手反剪铐上。

    此时祁渊才刚刚回来,刚跑到二楼,喊了声松哥,说剪子拿来了,同时迅速往前冲。

    然后冲到二楼半,一抬头,正好瞧见松哥压在房东身上,膝盖顶着他的后背,而房东此时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脸,正在不断的挣扎,还嚷嚷着自己眼睛瞎了。

    祁渊脑袋有一瞬的宕机,但好在身子还有自己的想法,照旧跑了上去,然后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你先别管,开门,通风,关煤气!”松哥急切的说道。

    “好!”

    ……

    四分钟后。

    松哥押着房东来到厕所,黑着脸接水帮他冲洗面部,祁渊则手忙脚乱的宽慰着小女孩。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小学校服,目测年纪十岁左右,祁渊瞥了眼桌面,瞧见了三年级的英语课本。

    煤气“泄露”的时间并不算长,加上女孩儿及时开门通风,而且还自己将煤气给关了上去,所以开了门后不久,煤气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室内危险也被解除。

    接着女孩儿看到祁渊身上的警服,便一个劲儿得哭,时不时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但祁渊已经猜到,这女孩儿肯定受了什么委屈,而这份委屈,大概率便是房东造成的。

    甚至……

    室内的煤气,恐怕都是小姑娘自己开的。

    她竟萌生了死意。

    又过了两分钟,小姑娘哭声小了些,祁渊赶紧摸出手机,说道:“没事了小姑娘,乖,我们先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第355章 梦魇

    一提到父母,小姑娘的哭声瞬间停滞,又过了好几秒钟,才忍不住蜷了蜷身子,双手抱着自己肩膀,低声啜泣,瑟瑟发抖。

    这般反应,着实让祁渊始料不及。

    提起父母来,这名小姑娘似乎反而更加恐惧了?

    这显然不核里,绝大多数情况下,父母都是孩子的避风港,是最大的精神支柱,不论再大的恐惧,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都该稍微轻松一点才是。

    除非……

    伤害她的人,也包括了她父母。

    再联想到房东先前在楼下说的话,被打了还能不追究,甚至颇为“理解”这套房子的租户,以及后边种种怪异的表现,被松哥制服的事实,以及小姑娘对他的恐惧……

    难不成,小姑娘的父母竟与房东达成了某种罪恶交易,以小姑娘为筹码换取继续在这儿住下去的机会?

    这般一想,祁渊忍不住攥了攥拳。

    这是何等暴行!

    又是多么禽兽不如的父母,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想了好几秒,祁渊看向小姑娘,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波涛,深吸口气,蹲下身子,蹲在她的身边半米处,挤出微笑说道:“小妹妹,乖,不哭了,哥哥会保护你的,放心吧,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小姑娘又啜泣一阵,终于憋出一句:“谢谢大哥哥。”

    祁渊轻笑,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怕她再次受到刺激,便强忍着不动,与她保持半米之隔,脑子也在快速转动? 思索着怎么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知道,像这样的小姑娘? 心里恐怕都十分敏感,可能非常排斥肢体上的接触? 甚至靠的近些都可能会刺痛到她? 尤其是面对异性的时候。

    祁渊不想再刺激她,甚至不敢询问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避免她受到二次伤害。

    他只想让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暂时忘记伤痛。

    又过了一小会儿,松哥从厕所里走出来? 对祁渊使了个颜色,示意祁渊进厕所看着那老东西。

    祁渊松了口气? 他知道? 松哥阳光开朗的气质? 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再加上他十分丰富的经验? 以及刚刚几乎当着姑娘的面制服了内老头? 已然取得了小姑娘的信任。

    让松哥来安慰小姑娘的话,效果应该相当不错,至少比祁渊来要好得多。

    走进厕所? 祁渊寻思一阵后? 便关上了厕所的门。

    他还是想从这老东西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又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小姑娘听到了会刺激到人家。

    当然,与嫌疑人独处一室,其实是相当冒险的行为,尤其嫌疑人身上还有伤。

    好在祁渊全程开启着执法记录仪,就挂在肩上。

    当然,即使如此,他就算问出了什么东西,也只能作为接下来的调查的方向,而不能作为实质性的证据,因为程序并不合法——按规定,审讯工作,至少要有两名民警在场,相互监督,取得的证词才有效。

    用水冲洗了好一会儿,老东西的眼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毕竟警用的辣椒喷雾并不是为了致伤致盲,只是为了瞬间解除嫌疑人的行动力而已,其浓度不算太高,甚至一些肾上腺激素、甲状腺激素水平高的,靠辣椒喷雾都不一定能制服。

    冲洗干净,便没了大碍。

    但这老东西似乎不打算说话,就坐在厕所的地上,哪怕全身都被打湿了也不搭理,只呆呆的缩在那儿,面如死灰。

    而祁渊已经通过地上的灭火器,以及小姑娘的反应,推测出了一二。

    这老东西,显然侵犯了人小姑娘,而且在刚刚还意图袭警。

    于是祁渊便问道:“说说吧。”

    老东西别过头,并不与祁渊对视,更别说回话了。

    “不肯配合么?”祁渊哼一声,说道:“猥亵,袭警,你猜猜这是多大的罪责?要不是室内煤气泄漏,你这会儿说不定都被毙了!该喊你家人来认尸体了!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发呆,都算你运气好!

    你现在还在这负隅顽抗?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要不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老东西又咽了下唾沫,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启,但却像被人掐着喉咙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竟然还要脸,有些事儿至今开不了口。

    之所以在冲动下冒死袭击松哥,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愚昧无知。

    袭警可是重罪,公安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别想指望能借此脱罪。而若是袭杀警察,那可就更不得了了,被抓到妥妥的死刑,死缓都是奢望。

    但不管怎么说,他此时就是不愿意开口——或许过阵子能好一些,能乖乖招供,可现在着实难以启齿。

    祁渊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此时倒也看出这家伙竟有些窘迫,不由得冷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人竟然还知道尴尬?竟然还有廉耻心?啧啧啧!”

    他知道不该太过刺激嫌疑人,但他忍不住,满腔的怒火长期得不到发泄会憋出病来的。

    何况也无所谓,祁渊刚说的话可不是在唬这老东西,而是真的有信心能零口供定他罪。

    这不要脸的孬货,手法能有多高明?何况袭警那一幕必然被执法记录仪给拍摄下来了,他是百口莫辩。

    见他不答,祁渊也不打算再问,心里那点猜测估计**不离十,这会儿能否得到确认也不打紧。

    于是祁渊便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说两句后便放下手机,通过微信将事情大概转告给他。

    苏平很快回复,他马上过来。

    随后祁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越来越复杂了……

    汪海犯下的绑架案,不仅牵扯出十九年前的失踪案,牵扯出了一帮不法团伙,牵扯出某个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老板,竟还牵扯出了一桩猥亵幼童案。

    而回到起点,这桩绑架案,虽然脉络已然清晰,但那一伙人尚未落网,且将受害者尸体吊起来的那名“监理员”目前也还没有线索……

    此案并不复杂,可牵扯出的东西,真的是千头万绪,让祁渊脑仁发疼。

    正这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祁渊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便起身开门,从厕所里出来。

    刚一出来,就见到小姑娘在一个劲儿的往后缩,仿佛要将整个身子都塞进沙发里一般。

    而松哥也站起身,侧目看向门口。

    “保安?你们怎么在我家里?谁让你们进来的?”紧跟着,祁渊听见一声质问。

    祁渊眼角抽搐。

    得,又tm被当成了保安,分明有明文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穿着仿照警服的制服,可惜没法管,一堆保安直接抄袭警服款式。

    祁渊还记得单位里有老前辈吐槽过,一个小区里的警监总警监比公安部都要多,站岗的都是大佬。

    没有贬低保安的意思,但确实,因为这套衣服,警察莫名其妙背了太多锅了,严重影响公安形象与公信力。

    松哥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默默的掏出证件,冷声说道:“余桥公安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刑警,赵擎松。”

    “警……警察?”那人声音听上去有些错愕。

    随后祁渊走到松哥身边,那两人同样也走入室内,四人相互对视。

    “你们……怎么?”对面的男人张嘴,支吾半天之后,又憋出一句:“警察也不能随便入室啊!你们怎么……”

    “你家煤气泄漏了。”松哥淡然说道。

    对面女子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后立刻看向小姑娘,有些紧张的问道:“我们出门应该是关了煤气的呀,怎么会泄漏呢?你没事吧崽崽?”

    女孩抬起头,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怯懦的喊了声:“妈妈,回来啦。”

    对面女子脸上露出笑意:“嗯,回来了,今天生意还好,崽崽在家乖不乖呀?作业写完没有?”

    男子也满脸堆笑:“谢谢了警察同志,幸亏有你们才没有出事,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感谢就不必了。”松哥轻轻摇头:“但还有件事儿,需要你们好好解释解释。”

    “啊?”男子一愣,诧异的问道:“什么事啊?”

    “我们顺便逮到了个人。”松哥说道:“他已经被制服。”

    “啊?”那男子张大嘴,显得有些紧张,第一时间追问道:“怎么回事?小偷吗?家里进贼了?崽崽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有没有被吓到?”

    说着他忍不住朝着沙发走去,同时伸出手。

    松哥眉头一皱,刚想制止,拒绝他向前,但此时小姑娘却手一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哭着跑到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男子赶忙将她抱起来,一边拍着背,一边抖着身子,说:“乖,不哭啊,崽崽不哭,爸爸回来了,放心放心,爸爸保护你,没事了……”

    说着他长吁口气,又看向松哥,不好意思道:“看样子我女儿真是吓坏了……警察同志,多谢啊,幸亏有你们!”

    另一边,祁渊始终盯着那女子,瞧见她眼睛乱转,表情凝滞,似乎有一些慌乱。

    见此,祁渊若有所思。

    松哥同样如此,于是,他又试探着说道:“或许那家伙的身份,会让你大吃一惊——他是你们的房东。”

    “啊?房东?不是才刚刚交过房租么?他又来干什么?”男人眨眨眼,接着又拍拍小姑娘的背,尽可能温柔的轻声说道:“崽崽乖,别哭啦,那是你房东爷爷,误会,都是误会来着。”

    而同时,那女子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见状,祁渊简直怒不可遏,立刻踏前,冷冷的说道:“女士,麻烦你给我们个解释。”

    “解……什么解释?”女子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我……你们……不是,到底什么情况?”

    “呵,还嘴硬不肯说么?”祁渊冷笑。

    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但没能反应过来,还有些懵,也问了句:“怎么啦警官?”

    祁渊侧目看想小姑娘,忍不住抿抿唇。

    当着小姑娘的面,祁渊不太好说,怕再刺激到她。

    只是,为了还她一个公道,为了让禽兽受到应有的制裁,有些刺激,她恐怕不得不受,二次伤害恐怕也在所难免。

    关键只在于,伤害是大是小。

    于是松哥说道:“有些事儿,一问便知,一戳就破,个别人心知肚明,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女士,你说是吗?”

    那女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随后松哥转过身,将茶几上的课本、作业本略微收拾收拾,放进书包里,又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姑娘,露出温和的微笑,说:“小朋友,听话,进屋里看书写作业好吗?叔叔想和你爸爸聊聊,教他以后怎么保护好你。”

    小姑娘脑袋钻进了父亲胸膛。

    男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拍着女儿的背,安慰起来,只时不时的看向松哥和身边的妻子,脸上已浮现出了些许质疑。

    女人轻咬下唇,两手捏着衣角,六神无主。

    这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把脑袋从父亲的胸膛里抽出来,看向了松哥,说:“警察叔叔,我……我不走!”

    紧跟着她又说:“爸爸跟我说过,自己的事自己做,还说过,被人欺负了要跟爸爸说,我……我不乖,没做到,现在我想,我想……

    我一直不敢跟爸爸讲这些,现在我想自己讲。”

    松哥微微挑眉。

    男人也错愕了几秒,接着露出笑容,拍拍女儿的背,说:“崽崽乖,你说得对,被欺负了要跟爸爸讲,爸爸保护你。来吧,跟爸爸说说,你受什么委屈啦?”

    显然,他此时虽然猜到自己女儿可能受了伤害,但却仍然没有意识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唯有那名女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身子都开始摇摆起来。

    可……虽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决心,但几次开口,仍然没说出什么。这事对她而言就是梦魇,略一回忆,就手脚冰冷,慌的六神无主。

    男人见此,冷冷得剜了她一眼,然后又拍拍女儿的背,问道:“是不是后妈打你了?”

    女孩摇头,随后给了男人雷霆一击。

    “她带我去找房东爷爷,让爷爷欺负我。”

第182章 过程

    “这种案件其实并不复杂,犯包庇的肯定是为了至亲或其他重要人物,特定人员少好排查,追走再找到案发现场,形成完整证据链就ok。”

    ——悦冻窝芯。

    ……

    邱藏海的至亲,无外乎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排查过一边,基本能确定是邱履道无疑。

    至于他的同伙,其实也好办,以行程为条件过一遍筛子就是了。

    况且一旦邱履道的顶不住压力,自然会供出同伙;亦或者同伙落网,邱履道也会立刻招供。

    二者相辅相成,达成一项本案即破,所以余桥、平贞两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压力。但在两边刑侦支队的一把手的调动下,两边刑警也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比上一场,看看谁能先取得突破。

    说起来自然是余桥占优,毕竟这边人已落网,有的是方法撬开他的嘴,但另一方面,就像尹许相说的那样,余桥确定了方向,逮到了重要嫌疑人,某种程度上说平贞只需要抄作业就好了,些许的劣势又算什么,他们并不在意。

    就这样,一宿过去。

    天将蒙蒙亮时,平贞公安刑侦支队,锁定了一名新的犯罪嫌疑人——邓继川。

    收到消息,荀牧立刻喊醒祁渊、松哥和阿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早餐也顾不上吃,便迅速赶到支队。

    “这么快就来了?”得知他们到了以后,尹许相很吃惊,赶忙从楼上下来接他们。

    荀牧轻笑一声,说:“收到通知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嫌疑人在哪?我们现在过去吗?查出什么了没有?”

    “不用过去,人在押送回来的路上了,估摸着还得十来二十分钟才到。”尹许相摇头说道:“我带你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吧,吃完人刚好也就到了。”

    “噢?”荀牧有些意外:“押送?直接锁定证据了?”

    “先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说。”尹许相道。

    荀牧便也点点头,领着祁渊等人跟在尹许相后头来到食堂,一人点了一碗白粥,一屉小笼包。

    尹许相给他们准备好了蘸水,这才坐到一旁说:“跟队里北方的兄弟学来的吃法,蘸点辣椒醋,棒得很!”

    荀牧轻笑:“我们那儿也是这样吃的。”

    顿了顿,他扒拉两口粥,才问:“这个邓继川,咋回事儿?怎么刚锁定他就把人给抓了?掌握了证据?”

    “差不多吧,”尹许相说道:“也是赶巧了,我们刚查到他七月下旬去了魔都,而且租的宾馆一直都挨着黄开泰,有着不小的嫌疑,就打算派人去传唤他过来。”

    祁渊咽下嘴里的包子,诧异道:“这么早就去传唤?”

    “嗯,”尹许相说:“最近又有台风要登陆,再加上黄开泰遇害他们得配合调查,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只在浅海捕捞。

    近海捕捞基本都是起早摸黑的嘛,很早就走了,所以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就立刻让队里的兄弟过去瞧瞧,如果还没出海的话就把人给传唤回来。

    结果吧,他可能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说,一看到我们的人吓,这么一大早的以为是要抓他,吓的拔腿就跑,于是被我们的兄弟逮个正着,而且咱顺带着搜了搜他家里,正好发现点儿证据,足以拘留审查他了。”

    荀牧了然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倒是不难理解,本身就心里有鬼的情况下,大早上的瞧见刑警上门,心虚之下拔腿就跑再正常不过了。

    顿了顿,他直接问道:“这个邓继川,是他的合伙人?”

    “对,他们几个合买了一条船,不过这个邓继川出资最少,就出了二十万不到点,在船上也不怎么能说得上话,平常也比较低调,人也很老实。

    奇怪的是,他压根没有和黄开泰闹过矛盾,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他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荀牧微微皱眉,同样不明就里。

    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说:“算了,咱也没必要在这儿瞎猜什么,等人到了好好问一问就是。”

    “我也这么觉得。”尹许相颔首道。

    ……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驶入刑侦支队,在大门面前停下,后座车门打开,一名刑警下车,尔后弯腰伸手一拉,将邓继川也给拉了出来。

    他倒是挺配合的,也没有挣扎,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几名刑警,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尹许相轻声问道:“你审我审?”

    荀牧还没来得及回答,尹许相又说:“不然我俩一块吧?”

    他想了想,点头同意。

    很快邓继川被带到审讯室,不过荀牧和尹许相没急着进去,他俩得先了解了解从现场取得的部分证据。

    证据倒是并不多,一个被删除的文档文件,一份管泽村冰库的租赁合同,还有一份承包书,承包的一片鱼塘,没了。

    幸亏他电脑并非纯固态的电脑,机械硬盘上的数据删除后并非是真的被抹除了,而是将之“打包”后做个标记,寻址时直接将这段标记跳过,硬盘空间不足后才会被重复覆盖,所以即使被删,也依旧有办法通过技术手段恢复。

    所以早些年时,电子设备遗弃后都有技术大神建议多刷机几次,有条件的话最好用大容量的无效数据重复覆盖几回,以此确保个人信息安全。

    不过现在的固态硬盘以及手机用的闪存原理上与机械硬盘大有不同,删了便是删了,这么做便不再有太大的意义。

    更何况大数据之下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所谓的**可言了,除非存留有一些不可见人的照片视频等,否则其实这么搞也没什么必要。

    而很幸运,这份文档文件被保存在硬盘当中,并且很快就被技术队的刑警给提取出来。

    这其实是一份计划书——杀人计划书。内容上相当复杂,乍一看还挺像一回事儿……

    简单说,他想将黄开泰杀害,为此设计了好几套方案。但问题是这些方案与黄开泰的死因都不一致。

    不过有一点倒是吻合的,即肢解。这上边的方案,每一条里都写到杀人后将其肢解,并冷冻在冰库当中,一点点的给他打碎作为鱼饵,喂给他承包的鱼塘中养的鱼吃。

    看完这份计划书,荀牧和尹许相面面厮觑。

    “我能感觉到这份计划书上透露出的刻骨铭心的恨意,”荀牧面色古怪的说道:“可问题是……无缘无故的,这邓继川怎么会恨他恨到了这种程度?黄开泰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吗?还是另有原因?”

    “不知道。”尹许相摇摇头说:“可能这事儿比较隐秘吧,问一问也就清楚了。”

    荀牧点点头,掏出手机给苏平发了条信息,顺便将那份文档附上,并给租赁合同、承包书等拍了照片一并发过去,便说:“那咱们直接审讯去吧?”

    “好。”尹许相没意见,出了审讯监督室,和荀牧一前一后走进审讯室当中。

    此时邓继川已经在里头坐了有十来分钟了,听见动静,便抬起头往门口瞧了几眼,然后轻轻叹口气,说:“我争取坦白从宽。”

    荀牧挑眉,不过没说什么,只与尹许相双双落座。

    过了一小会儿,邓继川再次开口:“我不止杀了黄开泰,我还杀了我的老婆,上个月杀的,只不过一直没被发现,尸体在大海里呢。”

    听了这话,荀牧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过来——情感纠葛杀人。

    果然,邓继川呵呵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他们搅和在一起挺久了,我也是半年前才发现,不过我没让他们知道。

    我要报复,我要弄死这尖夫银妇,要让他们发现我知道了他们的事儿,搞不好会起戒备心,再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要他们反过来想着要弄死我就更麻烦了……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听到了的,他们在床上商量过,分别离婚,然后结婚在一起,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分别弄死我和黄开泰他老婆……”

    说到这,他嘴角扬的更高,笑的更加灿烂了几分:“所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就开始做计划。

    可惜,计划好做,机会难找,我做了很多计划,但最后都被我给推了——我想弄死他们,不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那些法子看似稳妥,但行动后你们恐怕都会怀疑到我,到时候我也跑不掉。”

    我只能一直盯着他们,寻找机会。结果我发现,这个黄开泰,牛的一批,不止跟我老婆搞在一块,还和一堆人不清不楚瞎搅和,情人就有两个,时不时还出去票唱,甚至跟其他人一块玩多人运动……

    我就搞不懂了,这黄开泰什么毛病?搞什么幺蛾子?天天搞天天搞他不会吃不消吗?那玩意儿就控制不住?他是泰迪成了精还是干脆戟霸修成了人形?也是牛了逼了。”

    这话骂的荀牧都觉得有些汗颜,不过他却并没有反驳,只静静的听着。

    看样子邓继川已经做好了招供的心理建设,所以这次工作理应相当轻松。

    当然了现在他们做的充其量只是搞清楚前因后果弄明白案件经过罢了,讯问以及相对应的供词可不是这么整的,供词上的开放性问题并不会很多,大部分都非是即否,严谨的很。

    邓继川继续道:“七月份,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他竟然跑去魔都,而且一去就是许久,这机会简直太好,只要他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不定会以失踪案论,倒是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就追到了魔都去,一直悄悄的跟踪他,住在他租的旅馆边上,寻找机会动手。结果我没想到我竟然晚了一步,黄开泰的小舅子竟然也找了过来……”

    荀牧暗暗集中精神,知道接下来便是重点了。

    ……

    与此同时,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审讯室,苏平也带着方常提审邱履道。

    先前猜的没错,在得知邓继川落网之后,邱履道立刻慌了,犹豫片刻他就说:“我招,我招。没错,我去了魔都,找到了黄开泰,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我没想到要杀人,我只是用乙醚弄晕了,然后塞进行李箱里拉回帽坪。

    但刚回家楼下,停好车,准备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拖出来,我就忽然感到脑袋一痛……

    等我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个库房里,被人脱了衣服绑在椅子上,嘴巴上还封了布条,边上还有个小茶几。接着我又看到黄开泰躺在地上,还是昏迷的状态,还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磨刀……

    说实话那会儿我都被吓死了,忍不住挣扎,他发现我醒了,就走过来,刀架在我脖子上,说,让我别瞎嚷嚷,如果嚷嚷他就一刀把我给砍死,然后我就撕了布条。

    我差点哭出来,也不敢嚷嚷,就问他是谁,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钱。结果他摇头,说自己要命,要黄开泰的命,还说他不想杀我,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我,因为这次机会太难得了,他不想放弃也不想毁在我手里。

    然后他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想把黄开泰绑了打一顿出气,因为他对不起我姐姐。

    他又问我为什么把他从魔都带回来,我说魔都我不熟,打完了不好脱身,带回家的话我能安排妥当保证他不知道是我打的他,也未必敢报警,甚至可以直接在他昏迷时暴打他一顿然后丢到个没人的地方……

    然后他就忽然笑了,把我绳子解开,说让我过去把黄开泰干掉,他就不跟我为难,放过我。

    杀人啊,我不敢的,可不杀我自己就要死,犹豫一会儿,只能选择听他的让他给我把刀,但他不肯,让我过去掐死他。

    我只能照听啊,可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瞧见我后似乎很生气,就要扑过来打我,我也一肚子火啊,被他那么一激,当时就给了他脸上一拳然后用力一推。

    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又或者刚醒没力气,他身上软绵绵的,被我一推就往后倒,结果正好撞在小茶几上,然后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我过去一瞧就发现他没了呼吸。”

第183章 前因后果

    与此同时,平贞市公安刑侦支队,审讯室。

    邓继川也正好讲述到这儿。

    “当时黄开泰那小舅子推了他一把,他可能太久没吃饭还是刚醒来身子发软怎么的,就直接摔了,脑壳撞在茶几上,咚的一声,他后脑立刻破了,我在边上瞅着都能发现他后脑凹下去一小块,我看着都疼。

    再然后,他小舅子就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模样,走上前去,摸摸他呼吸,说没气了,我也过去摸了一把,发现其实还有点儿气,只是很微弱,又听了听他心跳,也弱了不少,估摸着是活不成了。

    我也不想等太久,小舅子动手了就成,就拿出刀,开始把黄开泰分尸咯,法子也简单,先割开他皮肉找关节,方便割的地方就直接割,不方便割的再用砍骨刀来砍嘛,这两种刀我都有,不麻烦。”

    尹许相翻了几眼荀牧提供的尸检报告,接着抬头问道:“为什么换刀?”

    “啊?”他抬头有些不理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因为我割肉的那刀很薄的,切肉倒是方便,但砍骨头就不行了,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直接砍,看了两三下没砍开不说,刀一下卷刃了还有豁口,没办法我只好换砍刀。”

    荀牧恍然,立马解开了一个矛盾——切器锋利、保养良好与刀上有豁口与卷刃的矛盾。

    与此同时尹许相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砍刀?换来换去不麻烦?”

    “跟我平时的习惯有关吧,”他倒也干脆,直接回答说:“我喜欢把肉切的整整齐齐的,直接用砍刀剁,肉就不大平整,我看着不舒服。”

    荀牧暗道一声果然,和祁渊当时在派出所第一反应下提出的看法差不多,职业习惯带来的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尹许相又问:“按照你书写的计划,你是打算将受害人碎尸后冰封起来,逐批打成沫喂鱼的对吧?为什么没这么操作?”

    “我把这工作交给黄开泰他小舅子了。”邓继川说:“我隔得远,总是来回跑怕引起你们怀疑,就干脆交给他。

    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处理好黄开泰的尸体那咱们俩基本都没事,要处理不好被发现了他也逃不掉。

    而他家正好就住在那附近,隔得不远,偶尔过去一趟说买点海货啥的也根本不会引人注意,我觉得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哪里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那憨批竟然动都没动过黄开泰的尸体,最后还把这事儿给抖出来了,妈了个呸的,傻批玩意儿!”

    “那么,你老婆呢?”尹许相盯着他。

    “那娘们儿可就简单多了。”他撇撇嘴说:“临出海前趁她睡着了拿刀一抹脖子,被子卷上塞点石头铁块啥的,再买点高度白酒把被子都给打湿,起到个消毒杀菌的作用嘛,防止她臭的太快,然后找机会拉船上放我房间。

    等出海的时候,挑个深夜他们都在打牌打麻将时,我再把行李箱往海里一丢,就搞定了,对外就说跟她吵了一架,哄好后她觉得有点累想出门旅游,也没人怀疑什么。

    为了应付你们调查,反正她车票啥的我都买好了,怕你们查监控啥的我特地买的大巴车票,这样你们就不一定能查到她是不是真走了。

    我买的票目的地也是比较偏僻点的地方,再过两天上她号说忽然想徒步入藏旅游,路上搭搭便车什么的,在无人区走一圈,这样基本就完美了呗,等她家里人那边担心了我就说我也很久没联系她,再报个失踪,搞定。”

    听到这儿荀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搞定个屁,这计划看似完美,但他登录自己老婆的账号发说说、日志什么的就是个巨大破绽,登陆地和登录设备之类的信息,可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而且失踪者失联前最后几条消息,肯定会受到重点排查。

    别看公安对失踪案的重视程度及投入的人力物力远不如凶杀案,但基本工作该做的一样不落,到时候发现问题了邓继川照样逃不了。

    也就是说当他老婆的案子案发的时候,就是他落网的时候。虽然尸体是个问题,但案发现场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足以取得足够的证据形成完整证据链,毕竟非专业人员想要将现场处理干净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邓继川又说:“尸体的话我觉得是别想了,我抛尸那地儿离陆地远着呢,过了两百米等深线了,我估计深度应该在四五百米左右。

    那么大片海域,你再让我带路指认我也指不出来,你们派人去捞估计累死也捞不到。更别说过去一个月时间,搞不好骨头架子都没了。”

    尹许相哼了一声,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

    与此同时,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苏平面无表情的问道:“既然你说邓继川让你分批次把尸体打碎……你为什么不照做?”

    “我不敢……”邱履道低下头说:

    “事实上邓继川走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冷库……太可怕了,想到就在冷库外边的大房间里,我杀了黄开泰,邓继川又把黄开泰砍成一块一块……我就害怕,怕的浑身颤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苏平眼角一抽,表情差点没绷住。

    憋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道:“行啊你,别人气抖冷,你怕抖冷,紧跟时代潮流啊!”

    邱履道脑袋更低了些:“实际上,我一想到那事就觉得可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失眠焦虑,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心理医生,他给我开了药,建议我把心事说出来……但我还是没敢说。

    只是后来还是没忍住,跟我爸说了这事儿,我爸臭骂我一顿,说我糊涂,接着也顾不得问我为什么杀黄开泰,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我约他在冷库那边见面。

    见面后他打了我两个耳光,又臭骂我一顿,然后问我怎么杀的黄开泰,我当时也磕巴,就说推了他一把,他脑袋撞到茶几上,晕了,然后就被肢解,本来打算喂鱼但又不敢……

    反正就说的不清不楚的,虽然提了邓继川,但他可能以为我是主谋拉上邓继川一块杀人吧,又骂我糊涂,然后把那个大行李箱找出来,把尸块装进去就说,让我别想太多,他会把尸块处理好。

    可是我没想到他说的处理好竟然是自首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做的,但我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他已经自首了,哪怕我再去自首他也逃不掉,两个人都搭进去的话太傻,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苏平听了冷笑连连,自私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

    邱履道也有些心虚,嘟哝两声带过了这个话题,又说:“被你们抓到的时候……

    我心情怪复杂的,一方面是松了口气,这事儿折磨我太长时间了,被抓了反而放下了;但另一方面又有点不甘心,还是有侥幸心理,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给赖过去。”

    苏平嗯一声,翻了翻记录册,随后转着笔问道:“为什么对黄开泰下手?动机是什么?”

    “我说过,我没想杀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所以我问的也是你为什么对他下手。”苏平打断他说道。

    他叹口气,老实承认:“他对不起我姐。”

    “这事儿你姐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你姐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苏平斜了他一眼:“你跟踪他?”

    邱履道摇头:“没有,但我拖朋友整了个程序,给他手机和电脑种植了木马,盗了他的号,而且他发什么消息说了什么话我都能监控到。

    结果我就发现这家伙小号不少,还包养情人,还成天票唱,我就不爽了,趁着他去魔都离开我姐身边的机会打算拐了他给他个教训。”

    “你盗他号监视他干什么?”苏平有些纳闷,无缘无故的哪有小舅子监视自己姐夫的道理?”

    “不知道,一种直觉吧,没由来的,我就觉得他肯定会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他说:“果然呗,盯了两年就让我发现了。”

    “盯……!”苏平险些被噎住:“两年?你盯了他整整两年?”

    “严格来说三年多了,盯了两年被我发现他有问题,之后又持续盯了他一年多,打算收集证据,拍点照片什么的,等给了他教训后再告诉我姐,让她跟黄开泰离婚,照片什么的证据留着打官司,叫他净身出户。”

    苏平便盯着他,死死的盯着——直觉告诉苏平,这家伙绝对有问题,正常人哪可能无缘无故盯一个人这么久的,之后发现了问题持续跟进还可以理解,前边两年毫无收获他究竟怎么坚持下来的?

    被苏平这么盯着,他越来越不自在,忍不住扭捏起来,目光闪躲,最终干脆一咬牙,红着脸说道:“是,行,我承认我喜欢我姐。”

    苏平等人:((′-_-)-_-)-_-)

    邱履道开始激动起来:“三个姐姐,就二姐最漂亮,最温柔,性子好,小时候我犯错都是她帮我背锅,偶尔我被我爸打她就抱着我安慰,然后搂着我睡觉……

    我喜欢她怎么了?喜欢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虽然我跟她同一个爸爸,但我跟她不同一个妈啊!

    我甚至都想好了,赚钱,拼命赚钱,大不了以后带她离开,去德国,以后就在那生活,后代容易得病的话,我们可以不要后代,领养一个,我……

    我就是喜欢她啊!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就走了?我读初中那会儿,才刚懵懵懂懂的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她就辍学了,跑到了平贞,还认识了一个野男人,搞大了肚子,飞快结了婚……

    你们不会理解,当时我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我也无心读书,浑浑噩噩混了一段日子,干脆也学着她辍学,到帽坪市去打工。

    那时候我才刚上高三,但我爸给我花了不少钱跑了不少关系,愣是给我保留了学籍最后混到了高中的毕业证……

    开始时我是很生气的,我不理解我姐,但慢慢的我气消了,我又担心黄开泰会不会对她不好,会不会欺负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就咬咬牙拜托学这方面技术的高中同学帮我编个木马程序,我要帮我姐盯着他。

    发现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姐的事的时候,说实话我生气之余还有点高兴,我觉得我看到了机会,只要我姐跟他离婚,我就立刻带她去国外领证,这些年下来我也攒了一笔积蓄……

    所以我没急着戳穿他,我一直盯着他,收集证据,一定要确保我姐怒不可遏直接跟他离婚,而且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一定要让他净身出户!

    我很幸运,我等到机会的时候,正好有同学邀我去魔都聚会,我觉得老天都在帮我。但我真的没想杀人啊,如果我真杀了人,哪还有机会跟我姐……

    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托朋友帮我弄了一份语音包的文件,我要把他说过的那些话都下载下来,到时候好给我姐听听他说过的那些恶心话。

    没想到黄开泰竟然死了,更没想到,这份语音包竟然发挥出了超乎我原本想象的作用,稳住了我姐,否则我没把握拖这么长时间。”

    苏平忍不住扶额,将这些信息都默默记下来。

    又一个钟后,审讯结束,苏平将大概的审讯结果与荀牧交换,尔后押着邱履道赶往管泽村指认现场。

    ……

    平贞市,秋水小区。

    得闻邱履道的事,邱雪萍久久无言。

    半晌后,她才叹了口气,说:“我当年无心学习,中途辍学,就是因为这事儿。

    怪我当年不知分寸,觉得是自己的亲弟弟,就没太注意保持距离,结果让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我很愧疚,但我也没办法,这事如果告诉爸爸,爸爸会打死他的。

    我只能选择辍学,选择离开他,自己来到平贞打工,发展,尽量避免和家里联系,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通,但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我只好再刻意淡了跟家里的联系,以此保持距离……”

    祁渊沉默几秒,忍不住问:“你嫁给黄开泰,也有……”

    “那倒不至于。”邱雪萍摇摇头:“我不至于那么蠢,当年我是真的喜欢黄开泰。不过我弟弟的事儿,也勉强算诱因吧,如果不是阿道,我们可能不会这么快结婚,我对爸爸的态度也不会那么坚决。”

    荀牧抿抿嘴,问:“你其实……应该早就猜到给你打电话,发微信语音的人并不是黄开泰了吧?甚至……你意识到对面那人,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不对?”

    邱雪萍沉默,半晌后,她又轻叹口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瞧着这一幕,祁渊双唇微微张开,错愕之余,也若有所思。

第184章 日常

    两天后,本案结案——因本案涉及多地,手续上多少麻烦了些,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案子结了,荀牧跟尹许相吃了一顿饭,便不继续在平贞逗留,开车回到余桥。

    苏平早早在楼下等着,瞧见他们的车,便堆起笑:“走走走,别熄火了,吃火锅去,庆祝小祁转正,顺便庆祝这桩案子顺利告破。”

    “啊?”荀牧张了张嘴,脸色发苦:“还吃啊?我们刚刚才和师兄吃了一顿,吃完才回来的,这会儿还不饿。”

    苏平表情微僵。

    荀牧若有所思:“你这家伙……该不会约了别人,就等我们几个了吧?”

    苏平干笑两声,随后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们要吃饱了的话,下次再找机会吧,我过去跟他们吃一顿就是了。”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哪怕是出于好心,说些过去坐会儿,多少吃一点之类的话。

    但荀牧却说:“算啦,既然人都喊了,那咱们过去坐坐吧,动几筷子菜嗑两粒花生米,跟大家伙儿唠唠也是好的。你们怎么看?”

    祁渊三人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苏平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那你们直接过去吧,我在后头跟上,还是那家涮羊肉,就小祁说好吃的那家。小祁这次你请啊!之前说好的。”

    “好的好的,我请。”祁渊微笑颔首,接着又纳闷道:“话说回来,这种事打个电话就好了吧,苏队你没必要特地在门口等我们啊。”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也不是特地等你们,主要是等刘局,他说要过来一趟,我就在这等等。”

    荀牧有些意外:“他也来?”

    “不不不,他是有正事儿。”苏平说:“可能是他也了解我的性子吧,所以他主动说了这事然后告诉我他不过来,他要在的话咱们大家都不自在,我们玩自己的就好了。”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说:“还记得那个偷电瓶车的线人吧?”

    一面说,他一面悄悄的往荀牧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噢?”荀牧立刻皱眉,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手心里的东西展开迅速瞥了两眼,一面关心的问道:“他?他怎么了吗?出事了?”

    那副模样,就和在课堂上当老师面抄作业,或者考场上当监考老师的面打小抄没什么两样,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自欺欺人的味道。

    不过这毕竟是考场,祁渊等三人虽然看到了荀牧的动作,但也猜不到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

    对荀牧来说这就够了。

    “没事儿,”苏平摇头说:“怎么说呢,可以理解为跟我透点底吧。”

    荀牧露出纳闷的表情:“怎么忽然选择在这种时候透底?啥情况?”

    “那人主动要求的。”苏平耸耸肩:“可能是因为咱们之前的大动作取得了他的信任吧,总之这也勉强算是好事,掌握了他的动态,也有利于咱们的工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情报网铺的挺大挺给力的,有点传说中的情报掮客的味道了,真怪厉害,以后再有什么小混混犯事儿,或者某个团伙犯罪之类的,咱直接管他问,十有**立刻就能抓住方向。”

    “噢?这么牛批?”苏平愕然:“行啊这家伙,有两把刷子!”

    “所以刘局一直抓住他不肯放,”苏平说道:“别的不说,刘局身上的功勋政绩,有一大部分就是依靠他挣来的。

    不过他年纪也大了,寻思着在为数不多的几年时间里,能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想要再拼几把,所以主动向刘局提出为我们服务,刘局也同意了。”

    “这对刘局而言其实并无影响。”荀牧轻笑:“毕竟他是一把手,我们的功劳都有他的份,这人是为我们办事儿,还是直接服务于他,其实区别并不是特别大。”

    苏平轻轻点头:“是这个理,所以刘局才答应的这么干脆。

    话说回来,让他给我们,或者说给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服务,实际上才能让他们作用达到最高,恐怕刘局其实也早就有这个心思了,所以上回刘局才故意把这事儿透露给我们知道。

    只是他不开口,刘局也不好说。当线人的,最重要的就是稳妥,变更上线对他们来讲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要丢了命。

    但既然他主动提出了,刘局自然满口答应,今儿他就是过来把我们应该掌控的东西交给我。”

    想了想,荀牧问道:“我跟你一块儿?”

    “算了吧,你直接先过去,我耽误不了太长时间,很快的。”苏平轻笑着摆摆手,说:“别让那边人等太久,等我一个总好过等我们一群。”

    “行吧。”荀牧说:“你也别着急,好好把手头的事儿先解决再说,大家都老熟人了,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早来点晚来点都无所谓。”

    苏平嗯一声,又道:“这事儿别再往外说了,咱们几个知道就好。”

    “我懂分寸。”荀牧重重点头。

    然后祁渊松哥阿先三人面面厮觑。

    懂分寸?就这?

    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轻笑,并一块儿给他们仨使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明白,苏平这么做是故意的。

    但他们仍旧无法理解,毕竟对卧底、线人而言,保密最为重要,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有什么计划,也绝对不应该拿他们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

    而最关键的是,别的无脑领导也就罢了,他们都明白苏平和荀牧绝不会做慷他人之慨的事,那么他俩这会儿的行为就显得很迷。

    荀牧又和苏平寒暄几句,便打方向盘调了个头,离开了刑侦支队大院。

    开了一小会儿后,荀牧才拉起窗户,然后说:“刚才的话,千万别只是听听就好,你们接下来需要想办法无意识的把消息给传出去。”

    “为什么?”阿先难以理解:“你们是打算拿线人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进行一场豪赌吗?”

    “不是。”荀牧摇摇头,说:“你们应该知道我和老苏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就算要赌也只会用自己的命,不会拿别人的安全去赌,因为我们并没有这个资格。”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或者我也没资格说这话,不久前我还拿人质的命来做过赌注,虽然那人质有些特殊……但我能保证,我不会用自己人去做这种事儿。”

    阿先轻轻点头:“荀队你和苏队的为人,我们当然还是相信的。”

    荀牧便又伸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坐在副驾驶的祁渊,然后迅速把手给收了回去。

    祁渊一愣,看了荀牧一眼,见他颔首,便低头打量了手心。

    那是一个纸团,乒乓球大小,被随意的攥成了一小坨。

    纸团捏的并不扎实,所以单手也能很轻松的展开。

    瞧了一眼,祁渊迅速皱眉——只见上边写着几个字:线人变节,其三名下线逃往海外。

    将这纸团重新揉好,祁渊又看向荀牧。

    “给小松和阿先也瞧瞧。”荀牧说道。

    祁渊便将纸团递给坐在后排的两人,同时问道:“荀队,这啥意思?搞什么?”

    “字面意思了,”荀牧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这线人为什么忽然变节,又是不是真的变节我也不知道,按理说没理由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条路,毕竟余桥范围内稍微活跃点的不法势力都已经被彻底肃清了。”

    阿先和松哥先后看过纸团,跟着皱眉。

    荀牧又摇摇头,说:“以我对刘局的了解,他或许是想用这种方法,曝光他的身份,并把他给逼出来。”

    祁渊似懂非懂,但他识趣的没有多问。

    荀牧同样也没有多说,因为他了解的情况同样很少。

    几人便干脆都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儿,纷纷转移了话题,荀牧觉得空调吹着不大舒服,就干脆又降下车窗。

    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那家涮羊肉火锅店门口,停好车,挂了空挡拉了手刹,还没来得及熄火老板立刻就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警官,来了啊。”

    显然他已经认识荀牧等人了,毕竟他们身份特殊,同时也是店里常客。

    荀牧笑着点点头,老板便又说:“另几位警官在二楼的包房里,我带你们上去。”

    “谢谢,麻烦你了。”荀牧道谢,熄火解安全带下车,车窗自动缓缓升了起来。

    锁好车门,他们便跟着老板一路走到了二楼,来到包厢。

    这会儿老海、方常、凃仲鑫等人都在,他们也着实不客气,已经直接吃了起来。

    此刻炭火锅中清汤沸腾,片片羊肉在其中翻滚舞动,散发着阵阵清香,让人食欲大动。还有人捧着个羊蝎子,啃的是不亦乐乎,叫荀牧几个连咽唾沫。几人原本并不饿,但这会儿,也着实想吃两嘴了。

    毕竟吃饭跟喝酒打游戏一样,好的氛围对吃东西有着相当程度的加成。

    他们的蘸水也都已经准备好,落座就能开吃,所以几人便也都随意找了空位坐下,直接抓起筷子开动。

    这帮刑警之间的关系,早已到了不需要寒暄的程度,有两个好的领导在前边做榜样,下边刑警彼此也基本都互为搭档,感情自然深厚得很,一桩桩案子下来自然而然就成了亲密无比的铁哥们,好战友。

    吃了几片羊肉,祁渊舒服的呼了口气。

    这时荀牧面露微笑,举起手里的热奶茶,说:“来来来,咱们大家伙儿走一个,庆祝小祁正式转正!”

    几人喔的一声,纷纷举杯,祁渊连连说着谢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杯子里装着的是啤酒。

    其余刑警杯中也是五花八门,他们这会儿大多都不在备勤状态,所以大部分杯中装着啤酒或白酒,但有几人需要开车,或者别的原因不能喝酒,就和荀牧一样选择喝奶茶或者旁的什么饮料。

    大家伙儿都知根知底,几人素质也都很高,喝酒不拼什么就图个气氛喝个开心,开场的时候还是不存在劝酒啥子的。

    不过合开了以后就难说了,总会有人相互碰杯喝的特别嗨,并时不时的招呼大家伙一块走一个,好在基本都不会硬劝,荀牧坐在这也不会让他们瞎搞。

    祁渊酒量一般般,而且还属于典型的一杯红脸,笑呵呵的跟大家伙儿走过几圈后,发觉太阳穴微微有点儿跳,就干脆停下换成了苹果醋。

    食欲好归食欲好,他们原先就吃了东西,又坐车跨城回到余桥,几口肉几杯酒下肚祁渊就觉得有些腻了,而苹果醋正好解腻,这也是苏平告诉他的少许经验。

    瞧着愈发活跃的气氛,祁渊嘴角微微扬起,这一幕幕对他而言着实温馨。

    支队其他人不太能保证,但此刻包间里的这些人,就像是个大家庭,彼此相互扶持,相互关怀,而荀牧和苏平就向两个大家长……

    咳咳,前线嗑cp的日子,挺舒服。

    戏言戏言,这两人各自成家,取向也正好的很,只是纯粹的兄弟搭档情罢了,无外乎腐眼看人基,而他们也不在乎这么一点玩笑之语。

    又过了一阵,苏平终于到场,几人立刻起哄着要他自罚三杯,他倒也不推脱,取了一罐可乐说:“来来来,我给大家表演个绝活儿,一口气干了这快落水不打嗝!”

    “来!走一个,走一个!”阿先立马喊道,他喝了四两白酒,这会儿正有些兴奋。别看他平时文文静静,喝酒后倒也颇为豪迈。

    苏平仰头咕噜噜的开始灌可乐,不一会儿便满脸通红,显然是憋得,这玩意儿灌的凶了涨的很,又贼辣喉。

    很快他手一抬,翻过可乐罐,两三滴快落水滴了下来,一罐可乐已算是被他喝完了。

    大家伙儿又忍不住一阵叫好,而他也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气打,涨红的脸缓缓恢复如常。

    “打嗝了打嗝了!”荀牧跟着起哄:“这不算这不算,挑战失败,来再干一杯!”

    “嗯?”苏平浓眉轻挑。

    “咳咳,”荀牧秒从心:“不知不觉这么晚了啊,饿了吧?别干喝啊,快坐下,吃菜吃菜!”

?第185章 夜摊

    吃饱喝足,已是夜里十点,众人纷纷回家,荀牧也给祁渊送到了家门口,摆摆手让他早点歇息,便又开车走了。

    祁渊并没有上楼,微醺的他,带着三分醉意游走在楼下的街道上,他已经好久没好好逛过了,今儿心血来潮,就忽然想逛一逛。

    但凉风一吹,他隐约感到太阳穴微微跳动,脑壳一阵阵涨疼,有些难受,便也没了兴致,上楼睡觉了。

    次日他醒了个大早,又是周末,左右无事,便在家里打了一天游戏,到傍晚时分才再次出门,又闲逛了起来。

    自从三个月前,摆摊经济忽然复苏,或者说上头忽然放开了对摆摊经济的限制并反过来鼓励摆摊经济之后,许多城市忽然就都热闹了起来。

    不过也只是最初期罢了,摆摊经济崛起只是个伪命题,鼓励摆摊的根本在于尽量恢复经济,尽量求稳。

    因为一场变故,对经济的打击比许多人感受到预料中的还要大许多,太弱人失业了,也有许多应届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城市边缘化的人数越来越多,比例越来越大,他们的生存就成了相当关键的问题。

    当这部分人的比例相对小的时候,他们的诉求是小众诉求,他们的问题也只是小问题,在某些人看来,创卫、创文明、市容市貌、秩序等更加关键。

    而此时,小问题成了大问题,那么解决他们的诉求,就比创卫什么的要来的更加重要了。

    一切其实都是取舍,不管作何选择都很难十全十美,很多时候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就如取缔小摊贩,难免失去些许活力,少了一些热闹,让许多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让许多人的生活成本、经营成本骤增,但却换来了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有好处的稳定、整洁、安全与秩序。

    而鼓励摆摊,固然可以减轻这部分人的压力,相对充分的竞争或许也能一定程度上压低商品的价格另许多人生活压力骤减,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也都方便了许多出门下楼即可得……

    但流动性过强的商贩与逛街的消费者也势必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扒窃乃至更严重的暴力犯罪事件发案率上升,如商品的质量难以保证等。

    不管如何选,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都有得利者,也有损失者。损失者不甘心骂两句都是正常,但很多既得利者跟着逼逼叨吐槽,未免就有些愚蠢了。

    当然也有折中的两全其美的方案,但需消耗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就太多了,在被管理者人数太多,管理者人数太少的情况下,也会产生新的问题和新的麻烦,一刀切,也就成了本能的选择方案。

    祁渊本人还算客观冷静,能够勉强维持理智去看待这些问题,对于小摊小贩也并不排斥,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有时感慨它的便利,有时也难免吐槽假货多或者过于拥挤吵闹的,但基本都只在一瞬间,很快能冷静下来。

    更何况三个月时间过去,摆摊的人数比起当初也少了许多,毕竟摆摊虽然门槛低,但也不是谁来都行的。

    总会有人黯然离场。

    开始时往上还盛传各种段子,诸如在网络平台上进货,利用七天无理由退款规避风险,甚至以信用“财产”付货款以免占用本就拮据的现金等。

    还真有人觉得有道理跑去试了,结果大多都比较凄惨。

    这么多年过去,网络平台上很多商品的价格早就不比线下优惠多少了,即使有许多看上去非常便宜的,也比批发进货要贵,也就丧失了价格优势,硬要维持价格优势的话甚至可能会亏本,即使不亏赚的那点钱也太少太少。

    何况退货也是要邮费的,赠送运费险的商品并不多,而且很难抵平邮费,而自购运费险的话,随着退货频率加大,运费险价格也会增高。

    也有人走网上批发平台,比如世界工厂、夭六巴巴等,但网上批发商城不一定支持无理由退款,还有起批件数限制。

    所以又有许多投机分子黯然离场。

    做生意依靠的东西有许多,仅有脑洞,仅靠抖机灵,远远不够,真正的赚钱经,也不会有几个人广而告之。

    摆摊经济这阵风,不足以把猪给吹上天去。

    是以比起三个月前,摆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但依旧热闹。

    其中各类美食摊占据半壁江山,又以快炒和烧烤居多,是以马路上烟雾缭绕,一眼看去朦朦胧胧,各种味道夹杂在一块儿,还挺香的。

    嗯,美食类小摊不允许直接在居民区内、居民楼下摆设,以免油烟对居民造成太大的影响,同时也不允许占道经营,所以大多数都选择聚集在马路边人行道上。

    祁渊现在完全没胃口,所以对这些美食摊也完全没兴趣。

    反倒是那些卖小玩意儿的摊子,他不时会驻足瞧两眼,有些东西乍一看还挺有意思,也有许多确实是刚需值得一买。

    比如豆瓣高评分电影日历,比如隐约带有蒙娜丽莎的微笑图案的苍蝇拍,比如一次性胶片相机,比如类似瑞士军刀的多功能手机壳,比如哈利波特的小魔杖,比如口袋工作组合套,比如变形金刚笔,比如空气沙、口袋野餐带等。

    有的相当实用,有的中看不中用,祁渊买过不少,部分能让他惊喜,但新鲜劲儿很快也就过去,更多的却直接就是交了智商税。

    但也有一些确实使用的,比如开瓶盖神器,好用到哭。

    刚需品就更多了,如居家穿的短裤、拖鞋,贼便宜的袜子等。

    可今天祁渊并不想买东西——先前逛街也只是行色匆匆的买了需要的东西就走,而今天他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逛一逛,享受一小段时间的慢节奏的生活。

    喧喧嚣嚣,停停走走,不自觉的,祁渊脸上就挂起了微笑。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几声尖叫,职业习惯让他瞬间心中一紧,猛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瞧见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从不远处的一间棋牌室中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放声尖叫,嚷嚷着杀人了之类的话。

    祁渊赶忙往棋牌室跑去,同时掏出手机迅速报警,并大声嚷嚷着表明了身份。

    冲进棋牌室中,隐约听见某个隔间内传来微弱的哀嚎,他立刻左右扫视了几眼,见周围已经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棋牌室里还站着几个男女,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直视祁渊,心里便大概有了数,随后迅速往隔间走过去。

    隔间门竟然还被锁上了,打不开,他赶紧回过神,冷冷的说道:“钥匙!拿出来!”

    “没……没有钥匙啊警官。”有个中年男子赶紧说道。

    “没钥匙?开什么玩笑!”祁渊挑眉,声音拔高了几分:“老实点赶紧把钥匙交出来!耽误救人,你们这是谋杀!”

    “真的没钥匙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门忽然就被关上了,我们刚刚也试着开过,打不开,也没找到钥匙。”那个中年男子立刻解释。

    祁渊眉心一拧,哼了一声,又说:“来两个人跟我一块把门撞开!”

    那中年男子立刻上前,跟着祁渊一块后退两步,用力撞门。

    一边撞,祁渊一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三言两语说清楚状况,便继续撞门。

    这门的质量并不怎么样,几下就被撞开了,紧跟着祁渊就看到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躺在地上,张大了嘴,嘴里冒着白烟,还能闻到明显的焦臭味。

    这会儿她已经失去意识,一动不动了,祁渊赶忙上前,发现她瞳孔也已涣散,已是凶多吉少。

    祁渊轻叹口气,再仔细看,就见她衣衫不整,领口也被扯破,脖颈、胸口处还有多道挠痕,抓的很深,破了皮,鲜血渗出了一片。

    她手上、脸上也有不少烧伤痕,头发缺了好几块,许多发丝不是被烧了,就是蜷缩着糊到成一片片。她身上、头发上和地面还有许多碳灰。

    更仔细的瞧瞧,女子面色潮红,焦臭味之下,还能闻到股酒精味。

    “怎么回事?”祁渊沉着脸问道。

    几人面面厮觑,却没人回答。

    在祁渊的目光之下,先前那中年男子终于站了出来说:“我们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刚刚客人还在这人打牌呢,忽然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惨叫,跟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我正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嚷嚷说杀人了,许多客人吓的立刻站起来往外边跑,这里直接乱成一团,麻将桌都被推到了两张,紧跟着警官你就过来了。真的是,跑就跑,掀什么桌子嘛……”

    祁渊皱眉,左右瞧了瞧。

    这个隔间还挺大的,摆了三张桌子,两张是麻将桌,还有一张多功能棋牌桌,并没有窗,靠着三个排气扇通风,其实存在着不小的消防安全隐患。

    里头还有一间厕所,祁渊又走进来瞧了眼,发现厕所当中有个窗户,以百叶帘遮挡,此刻百叶帘乱成一团糟,窗户大开着,窗台上能发现几枚残缺的浅浅的鞋印,方向正好相反。

    换句话说现场并非密室,但除却门外也只有这么一处离开的通道,按常规说嫌疑人就是从这儿走的——除非他作案时经过精妙的布置,在棋牌室中人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已经里去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受害者身上有明显搏斗痕迹,而且听那中年男子说门是忽然被关上的,因此当时作案人肯定留在现场,引起骚乱之后才急忙离开。

    而从鞋印也可以看出,作案人进出现场恐怕都是通过翻窗。当然也有可能是出去后又故意爬上窗台踩了一脚制造些假痕迹迷惑警方,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祁渊也不会轻易排除。

    到底怎么回事,专业痕检过来一查,做个鞋印分离和覆盖分析之类的就知道了。

    此外祁渊肚子里还有许多问题,他便一个个问:“有人认识受害人吗?”

    “认识认识,是老吴的女儿,叫吴慧文,今年刚毕业。”还是那个中年男人开口:“老吴就是我的合伙人,咱俩同开的棋牌室,我出六成,他出四成。另外慧文跟我儿子处,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我也把她当儿媳妇看。

    下午大概四五点吧,慧文跌跌撞撞的走进棋牌室,显然喝高了,进来就叫爸,但老吴不在啊他前天就回老家了,我问她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她也不说,我没办法就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扶着她进这个房间里休息着。”

    顿了顿,他再次重复、强调着说:“之后就是这样了,忽然听到惨叫和一些其他动静,有人嚷嚷杀人,然后警官你来了。”

    祁渊又接着问:“你扶她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吧?”

    “没呢,里头不通风,那会儿店里人也少不太吵,我就没关门,我也好时不时的去照顾照顾她,我还给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把慧文带回家去休息,棋牌室不好睡嘛,也没张床什么的只能摆几张椅子让她躺着。”

    祁渊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他说的话,随后继续问:“期间有人来过这个隔间吗?”

    “没有,没看到,然后门忽然就关了,我还以为是风吹的呢。”

    “行,我知道了。”祁渊微微眯眼,又看了这男人两眼,将他模样给记了下来,并将他视作重要嫌疑人,需要重点排查。

    原因很简单,他回话的时候说死者是他儿媳妇,同时言语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对死者的关心,但祁渊光速赶到现场之后所看到的他的表现……

    反正祁渊没有看出多少关心来,开始时反倒有些躲闪,听到惨叫后的反应也太过冷漠。

    就连撞门都要祁渊开口,急救电话也不知道打,之前听到动静也就呆愣愣的杵在那儿,说找了钥匙但没找到然后就无作为了……

    而且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慌了神或者吓懵了的模样。

    祁渊自然而然的对他产生一定的怀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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