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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0章 塔吊

    案子很快结案,移交给了检方,疑点也已基本解开。

    关于洛羽菓身上的最后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离开安全的宾馆,走出来让付路平杀害,结合步华的口供,也有了合理猜测。

    想来,她并未预见自己会被杀吧,觉着自己顶多只是被打一顿,或者被勒索一番什么的?

    步华只是以她的不雅照作为威胁,让她出来好好谈谈罢了——而步华手中其实也并没有任何照片,否则也不至于误以为她和甄雄坤有一腿。

    洛羽菓则以为是步骏允的正牌妻子找上门要说法。

    得知甄雄坤死亡,她估计是真的且单纯的害怕,所以才会找祁渊求助。

    甚至,她说不得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色相的准备——尤其在推测祁渊可能没有女友的情况下。

    毕竟她已经做过利用自己身子来牟利的勾当了,再做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何况步骏允不大可能为了她而离婚,她总得为自己做点考虑,抢在年老色衰受到步骏允厌恶之前找好退路,及时抽身。

    她很清楚,所谓的志同道合、通情达理、有共同爱好之类的,乃至于气质这些,都是有力的加分项,却也仅仅只是加分项而已,最重要的基础分还是她的面容和身材。

    一旦她老了,对步骏允的吸引力无疑得下降一大截,甚至荡然无存。

    而祁渊……

    捧着刑警铁饭碗,福利待遇都不错,就算因公牺牲了也有高额补贴,长得也还俊秀,阳光帅气的。

    再加上从他冒险翻墙跳到隔壁阳台,打破阳台玻璃入室救人、查看现场的情况来看,也是个十分负责人的男人。

    应当契合她这类人的择偶观。

    可惜,或者说好在祁渊这个钢铁直男,对她完全没兴趣,给她直接送宾馆去了……

    接到电话时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找祁渊求助,奈何联系不上,加之还算是要点脸,不得不乖乖照着要求出去了,结果便被付路平无情杀害。

    偏偏付路平还想到一出是一出,拿她手机给祁渊发了一段信息,附上了姚婧男友许艾的电话,着实把警方给误导了,一时陷入到泥沼当中,前后都是矛盾,难以破解逻辑上的冲突及因而浮现的谜团。

    好在,最终还是真相大白,且他们从始至终都未冤枉许艾。

    侦破案子之后,祁渊仍旧不免感慨——这算是他从警以来头一回,碰到的因为误会而引发的案件了。

    得知真相之后,步华自是后悔不已,在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赵晗晗表情复杂,却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只是受到了惊吓,同时有些惋惜,觉得失去了一位足以作为人身伴侣的对象罢了。

    姚婧则怅然若失,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付路平。

    步骏允夫妇,情况不明,只知他们并未爆发冲突,大概步骏允也清楚,他真要做什么,绝对逃不掉制裁,反倒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吧。

    同时他妻子似乎有意直接起诉离婚。

    谢德旭则是后悔不已,直言当初太过冲动,不应该袭警云云,但这些话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

    唯有付路平,表现还算“正常”——他目标明确,就是报复甄雄坤,至于洛羽菓,对他而言仅仅只是顺带罢了,即使得知步华要杀她纯粹是场误会,也没有太大的心境波动,只感慨一句人生如戏而已,就没了别的表示。

    针对洛羽菓,他本就是半被胁迫,半是“收财消难”而动的手,能有什么感想?

    而几名当事人的家属,虽然心情上相对会更复杂许多,更无言以对,更难接受真相一些之外,大体和其他命案的当事人双方家属的表现也差别不大。

    两桩命案,同一个凶手,直接涉及到的些许人,便有截然不同的表现,体现出了人生百态,更让祁渊久久沉思。

    虽然都只是胡思乱想,并没有本质上的收获……

    ……

    休息两天之后,又新发一桩案件,轰动了整个余桥。

    距刑侦支队直线距离约莫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新开发的楼盘,尚未封顶,不过也盖到二十余层了。

    一名四十余岁的受害人尸体,被吊在塔吊之上,塔吊臂遥遥指向刑侦支队的方向。

    此案立刻引发舆论地震,市局当即做出指示,勒令苏平组建专案组,尽快侦破本案。

    市局并未指明破案期限,整个支队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紧迫感,因为这一行为,近乎于对刑侦支队,对公安的挑衅,他们必然要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迅速将案件侦破,将凶手缉拿归案。

    ……

    一辆辆警车飞速往现场而去,路上,众刑警正用对讲机互相交流。

    坐在副驾驶处的祁渊忍不住双手环抱,嘀咕道:“奇怪了,这一幕,我仿佛似乎在哪儿看过来着?”

    “那部南韩的电影?”松哥挑眉,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某队长杀害了出租车司机,抹去了相应的线索,但尸体与出租车却被人带到建筑工地,尸体还被吊在了塔吊之下,遥遥指着警局?”

    开车的苏平翻个白眼:“咋滴,你们怀疑老子或者老荀杀了人?”

    “咳咳咳,”松哥一噎,险些被呛住,干咳两声后连连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半点这样的意思,不论荀队还是苏队的为人,我们支队上下谁能不知道?那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得。”

    “嗤!”苏平冷笑两声。

    祁渊则问道:“苏队没看过那部电影吗?”

    “看过,那边不少电影我都看过。”苏平回一句,接着又吐槽道:

    “但我发现,他们似乎很热衷于‘警察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犯罪或涉事,第一反应是报警,但这时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他们打消念头,然后开始清理现场,与自己人斗智斗勇,拼命排除自己嫌疑,抹去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再渐渐引出另一张更大的阴谋网络’这样的鬼套路。”

    “呃……”祁渊嘴一抽,说:“也不全是啦……但仔细想想,好像印象里确实有好几部这样类型的电影。”

    “行了,别讨论电影了,没啥子意义。”苏平摆摆手,说:“当然你们要怀疑我,也尽管查就是,我全力配合,需要我避嫌的话,我就向上级写一份报告,说明情况,退出专案组。”

    “咳咳,苏队你说笑了。”松哥赶紧开口吱声:“哪里有因为一部电影就怀疑你,还让你退出专案组避嫌的道理?”

    “就是就是。”隔壁车的老海也附和道:“这案子一听就蛮棘手的,毕竟凶手胆敢挑衅我们,应当是自认为能百分百脱身,手脚干净,侦破难度我估计肯定小不了,没有苏队你带队,咱们可真没信心能侦破。”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遍布角角落落的监控,他就没啥可能从头到尾百分百躲过去。再说,咱们国家的刑警队,可不是依靠那么一两个主心骨来破案的,缺了谁案子都照样破。”

    祁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倒也是。”

    后排的几名刑警目光迅速扫了过来,不约而同的狠狠瞪向他。

    他脖子一缩:“我……我又说错话了?”

    “噗嗤!”苏平被他逗乐了,尔后摇摇头,说道:“得了,现在讨论这些着实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听半天你们也没吐出啥有价值的话来,不如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去现场展开调查得了。”

    刑警大多赞同苏平的话,他们就喜欢这样务实不务虚的领导。

    但这不是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嘛,消遣一二也挺好。

    于是他们都选择壮起胆子无视苏平,继续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苏平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只专心开车。

    别说,去工地的直线距离不远,但路倒挺绕,好几个红绿灯,加之高峰期堵得很,愣是花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现场已拉起了警戒线,民警不少,在此维持秩序,指挥交通。

    早早赶到工地的的工人都聚在一边,不时抬手指指点点——出了这档事,施工肯定得暂停,调查清楚案子再说。

    抵达目的地,苏平第一时间安排图侦和部分刑警去调取工地与周边商户的监控录像,至于交通探头那边,早就安排了人前往交管局对接了。

    随后,他又安排刑警去与目击证人、报警人及现场民警沟通,掌握最新情况,并对本案有个相对系统的初步了解。

    接着他才抬起手表看看时间,微微皱眉,嘀咕道:“不对劲啊。”

    “怎么?”

    “按理说……在不扰民的情况下,这样的大楼盘,工地可以算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工。”苏平嘀咕道:

    “何况大货车白天主城区限行,许多活,如装卸建材、土方等,都只能在晚上进行,凶手没条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挂上去才对啊,更别说到了八点钟才被发现……”

    听到这,几名刑警纷纷侧目,尔后一个个的也沉思了起来。

    先前一个个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边,这会儿到了现场,再听苏平一说,才恍然大悟——艺术与现实果然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不同国家的情况也迥乎不同。

    当然,他们也没指望从一部电影中获取什么灵感,先前讨论的只是消遣,加上电影中的部分情节就这么发生在现实里,他们也觉得有些新奇。

    仿佛时空错乱一般。

    不过,既然发现问题,也就有了方向,松哥立刻出声,说道:“苏队,我去问问工地的工作安排情况,筛出昨晚和清晨的工人吧。”

    “嗯。”苏平颔首说道:“去吧。”

    而此时,凃仲鑫说:“需要把尸体放下来,我做个尸检,好确定他死亡的时间……小柴,你瞧着有需要提前固定的证据什么的么?”

    后半句话,他问的是柴宁宁——修养至今,她终于忍不住了,强硬要求要重新出现场,苏平拗不过,也就由得她了。

    柴宁宁点点头:“需要先勘察塔吊内部的情况,将证据固定下来,然后才好安排人员进去将尸体放下来。因为很可能是凶手操控的塔吊,而他应当多少会在操作室内留下些许痕迹。”

    “嗯,倒也是。”凃仲鑫颔首,想了片刻后,又问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别的问题么?”

    “呃,那个……”柴宁宁面色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恐高……”

    “咳咳,我也是。”祁渊抿抿唇,说:“我爸还好,我妈也恐高,可能是外公外婆传下来的遗传病?”

    苏平扶额:“神特么恐高遗传,这说白了就是……”

    “别说,”凃仲鑫打断他,说:“虽然目前尚未有这方面的直接证据,相关研究据我所知也相对欠缺,但恐高或许真和遗传有关,我正好看过少量这方面的报告,父母一方有恐高症的,子女也有较大概率得……”

    “倒是还达不到恐高症的程度。”祁渊摆摆手,解释道:“飞机电梯还是敢坐的,玻璃栈道和观光电梯也敢上去,但就是会有些脚软,还有心跳加速,脸色略白,菊花发痒之类的感觉,就比较轻度。”

    “我去吧。”老魏轻笑道,他是担心柴宁宁太久没出现场,有些生疏了,特地跟过来照顾照顾的。

    苏平点点头,说:“手脚尽量快些,咱们不能任由尸体在上边吊太久。另外,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吧,俺晓得。”老魏咧嘴,拍拍胸膛,便带上名痕检员走开了,去找塔吊工人带他们上去。

    此时苏平又说:“小柴,工地这里,也需要好好查探,这一块交给你负责吧。”

    “好。”柴宁宁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到苏平安排任务,又哪里会有意见,自然是满口答应。

    祁渊左右瞧瞧,问:“那个,苏队,咱们干哈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苏平反倒诧异的挑眉:“刚下车时我安排了一大堆任务,你没挑一个去干活?”

    “那……被你点到的带锅们也没挑我啊。”祁渊无辜的一摊手:“他们怕是把我留给你了。”

第331章 打包票

    苏平眉头跳了两下,便道:“行吧,那你跟我。”

    祁渊颔首,接着又问:“那我干啥子?”

    “等会再说。”苏平摆摆手,又左右瞧了瞧,轻叹:“等各组回消息再说吧,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剩下的工作暂时还不好展开,缺乏线索指引。”

    正这时,便见名刑警押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右手被反剪身后,肩膀也被刑警摁着,脸色略显涨红,骂骂咧咧的,嚷嚷着让刑警轻点。

    苏平挑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苏队。”刑警对他点点头打声招呼,接着解释道:“他就是今早操作塔吊车的师傅,出事后试图逃逸,躲到了工地里,被工友们找到扭送过来了。”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

    祁渊则有些诧异,这案子,这就找到元凶了?

    那未免太虎头蛇尾了吧?

    “放屁!什么叫逃逸,我……我就是去拉了泡屎!”那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说道。

    “怎么回事?”苏平问,随后示意那名刑警放开这人,又道:“好好解释解释,尸体是你吊上去的?”

    “是我,但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吊的是尸体啊。”师傅回答,跟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一阵龇牙咧嘴。

    显然是真的被扭疼了。

    揉了一阵,活动活动胳膊,他又接着说:“是这样啊,今儿一早,大概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还没开始干活呢,我正吃着早饭,忽然接到个电话,说是咱的监理,叫我出去一趟。

    出去了就见到个人,戴着白色的安全帽,脸上是墨镜口罩,扯着嗓对我说把个麻袋吊顶楼去。

    好家伙,我也不敢说啥啊,我们工地安全帽颜色倒不像个别地方有那么多的说法,基本随便带,但白色例外,那是甲方和监理戴的,我哪个得罪得起,说啥就是啥咯,就赶紧上工干活。

    结果拉到一半,那麻袋掉了,我低头一瞧,卧槽那是个人?紧跟着我又接到老何电话,问我咋个回事,怎么吊个尸体上去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吓蒙了都,就赶紧从塔吊上爬下来了。”

    苏平摸摸下巴。

    那中年男人始终有些心虚,几秒后又补充说:“吊上来一具尸体,晦气的慌,我也怕得紧,又怕你们以为我杀人,就……就跑了……

    不,不对,我没跑,我就肚子疼,跑去躲着拉屎了,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叫你吊尸体的那家伙,是谁?”

    苏平终于问话,他也松了口气,但听完问题他又皱起眉头,焦急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他戴着白色的安全帽,长啥样我都不清楚……硬要说的话,穿着件蓝色的外套?里头有件白色还是黄色的衣服,裤子记不得了。”

    “多高?”

    “一般个子吧,”他见苏平好像转移了注意力,立马绞尽脑汁开始回忆,但回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末了补充一句说:“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吧,印象也不是很深了。”

    苏平啧一声,翻看两眼刚刚做的笔记,追问道:“确定是你们工地的监理员或者甲方么?还是只是你猜的?”

    “只是我猜的,因为戴着白帽子。”他说:“说实话,我连他是不是咱们这的人都不确定。虽然咱们工地是封闭的,只有几个固定进出口,但想混进来也真的不难,只要戴了安全帽,管的不会特别死。”

    苏平若有所思。

    再次翻了翻记录后,苏平又问:“你刚刚提到了‘老何’,他是你的工友么?”

    “我老乡。”他说:“我们都胡建的,过来这边打工,咱们邻乡的,就隔着一条河,年龄也差不多,一直相互照顾着,十来年前咱俩一块学了塔吊,现在工资就高很多。”

    说完,没等苏平继续发问,他又主动补充:“当时老何应该还没上塔,他是在下边发现的情况,就赶紧打电话问我了。我当时真吓蒙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

    苏平点点头,又补充了几个问题,就说:“行,你上我们车里休息下。”

    “啊?”他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赶忙说:“警官,我……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干,不关我……”

    “不用紧张。”苏平说道:“只是稍后还有些调查可能需要你配合,比如调监控,需要你指出和你接触的是谁。”

    这男人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上车坐好。

    好在刑警并未给他戴手铐,让他多少能安心些。

    苏平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问道:“抓他的时候,什么情况?”

    “是这样,苏队。”年轻刑警微笑,随后讲述道:“我跟着松哥去向工友了解情况,就听到有工人说那吊车是‘老毕’操控的,老毕就是刚刚我带回来那人。”

    苏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便接着说道:“又有工人说看到老毕好像跑了,松哥就立刻问往哪儿跑了,有几名工友指明了他跑的方向,倒是没有离开工地,松哥就安排我们几个带上几名工人去找。

    他躲得倒也不深,很快就被发现了,当时情况也有点奇怪,他瞧见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似乎是要跑,但转过身不一会儿又硬生生忍住了,可以算是束手就擒。

    我问了松哥指示,松哥说让我直接押回来给苏队你过目,我寻思着他也还算配合,没必要上手铐,就扭着他膀子给他带了过来。”

    苏平撇撇嘴,说:“下次还是要注意点,碰到这种很可能是暴力犯罪嫌疑人的,控制住后还是第一时间上手铐,大不了排除嫌疑后再解开嘛,得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谢谢苏队关心。”他咧嘴笑道。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干活,他便敬个礼,美滋滋的转身走了。

    随后苏平挑眉,看向身边沉默许久的祁渊,问:“这人有点面生,你们组的新人?咱支队最近没来新人吧?”

    “咳咳……”祁渊挠挠头,说:“确实是咱们组的,不过其实他也算老资历了,从警八年,在咱支队三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特别差,我在咱组一年了,冷不丁碰着都未必能认出来。”

    “……”苏平无言,过了半晌后才吐槽道:“也是个奇人……啧,万万没想到,支队上下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骨干。他叫什么名字?”

    “叶轻语?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名字还是比较特别的,我不会记错。”

    苏平嘴角又是一抽:“这名……乍一听我还以为是那部小说里跳出来的主角儿。但不应该啊,就像‘洛羽菓’这个名字似的,因为足够特别,应当会让人一耳朵就注意到才是。”

    “听说这名字是他当初自己跑了好些手续,费了好些功夫去改的。”祁渊抿抿嘴,说:“因为配上原先那名儿,更没存在感。”

    “不对劲。”苏平抿抿嘴:“他人长得也挺高大,也挺帅气,再配上这名字……本身感觉上也不是个低调的人,为什么存在感这么差?”

    祁渊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也很疑惑。

    但此时苏平又忍不住挑眉:“对了,他长啥样来着?”

    祁渊:???

    “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忘了,就开口说帅气?”

    “直觉。”苏平说完,又嘟哝道:“这是天赋啊,得利用上,以后多安排他去干蹲点盯梢的活儿,当面蹲都不见得能让人发现他。”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讪讪的笑道:“苏队你倒是真越来越有领导的模样了,总寻思着物尽其用。”

    随后他摆摆手:“行了,干正事儿吧,我去把这事情通知给图侦,让他们重点关注关注这个老毕刚刚说的人,你去找找他口中的‘老何’,去问点儿情况吧。”

    “成。”祁渊颔首,也不多言,转身离开,扎进工人堆里,询问老何的下落。

    倒是很快找到了目标,此时他正蹲在角落里抽烟。

    “警官?”瞧见了祁渊,他站起身,笑道:“又有什么事儿?”

    “又?”

    “刚有位警官来问过我了。”他嘿嘿两声,抬了抬手,亮下手里的烟,说道:“这烟还是他给的呢。”

    祁渊抬头,了然。

    白沙珍品。

    支队里刑警抽的烟,以双喜、芙蓉王、玉溪与黄鹤楼居多,还有诸如五叶神、黄山、七匹狼、红河、云烟等七七八八的也不少,白沙也有好些,但日常抽白沙珍品的,只有松哥了。

    祁渊笑着递出自己的烟,给他散了根,又说:“我也有些问题,可能和刚刚那位警官重合,麻烦你再回答回答。”

    “成,没关系。”老何连连颔首,这对他而言不算啥,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上工,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祁渊便问:“你跟老毕,老乡?”

    “那可不,咱俩老家就隔着一条河。”老何眉飞色舞,说:“警官你说神奇不神奇,原先在家里白长十六年,从没见过面,隔了七百多公里到余桥,嘿同一个工地碰上了。”

    “你俩感情怎么样?”

    “好得很,咱俩发现是老乡以后,就住一个屋,吃一桌饭,直到咱俩都结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但关系也还好的很。”老何乐呵呵的说道:

    “老毕这个人,脑子比我灵活,十多年前,跟我说咱们这么搬砖砌墙和水泥的,不得成,干到四五十岁干不动,工地怕就不要我们了,得另外找出路。我一听有道理啊,但怎么找出路?

    他就跟我说啊,得学门技术,要么会开挖机,要么开大货,再不然就学塔吊。塔吊好啊,学习……那个词叫啥来着?学习成本?

    对,学习成本低,学会了直接找到工地,证儿一丢,人准要,给的工资还高,无非一整天都在天上,吃喝拉撒有点麻烦。

    但学塔吊也要钱啊,我俩商量了一夜,最后一拍大腿,就都管家里借钱,借了一圈报了班,学会了一起找工,干活。

    说实话,我谢谢他啊,要不是他我哪有今天是不?也没钱给儿讨媳妇,这年头媳妇难讨啊。”

    祁渊了然,将这些话择重点记下——当然,执法记录仪也是全程开启录像录音的,笔记只是为了方便整理思路,不需要回头从头到尾听一遍。

    迅速翻了翻关键词,祁渊又问道:“所以,你看到老毕负责的那个塔吊出了事儿,就第一时间给他电话了?”

    “那可不!”老何这时又一脸唏嘘:“警官,你们说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老何咋忽然跑去塔吊上开工了,还拉起来一个死人?”

    “我们就是为调查此事而来。”祁渊轻笑,接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觉得……老毕这个人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了吗?包子灵活,懂的变通,挺好的,他这种人能在社会上活得很好。”老何不假思索道:“但他又很热情、仗义,自己有好处,总是会想着扶一把兄弟,值得交。

    但是……说实话吧,这年头总有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好他不一定念你情,反而可能回过头找机会坑你一把。

    他碰到好多次了,我也说过他好几回,叫他别对谁都那么热情,拿谁都当兄弟,可是他不听。不只是我啊,还有好些老乡都是,劝他,但他就总是在那摇摇头,完全不在意,我是拿他完全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纳闷道:“警官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不会怀疑他杀的人吧?

    那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啊,别看他机灵,其实胆子小的很,当初学塔吊爬上去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要不是为了钱早就放弃了。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他要杀人,以他的脑子,也绝不可能杀人后用塔吊把人给吊起来……这不犯傻么这?再说了,他杀谁去?他就一老好人,跟谁都好好好,和谁都没矛盾,他杀谁去?

    反正我可以给他打包票,这案子肯定和他没啥子干系。”

    祁渊挑眉。

    这就给自己老乡打包票了?

第332章 指纹

    也不知道该说老何太实在,还是老毕的个人魅力太强。

    不过……

    这又不是贷款,所谓的担保、打包票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更何况就算是贷款,口头打包票也并不具备实际上的参考意义。

    所以祁渊也只是轻笑一声后,便又问:“你刚刚说……他是好好先生?”

    “呃……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老何却也不是什么文盲,虽然受教育程度低了些,但文学常识却不差。

    祁渊干咳两声:“按你刚刚所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老何挠挠头,又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啦,但他确实跟谁都好,没红过脸也没和谁闹过矛盾。硬要说的话,刚被你们拉回来的时候因为疼倒是嚷嚷了几声,也是我印象里不多的几次之一了。

    哎,警官,他没受伤吧?叫的这么惨……”

    “放心,没事。”祁渊摇头,接着又补充说:“我们还需要他配合调查,等调查完成之后,如果没有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他的,还请放心。”

    “那就好。”老何明显松口气。

    又交谈一阵子,祁渊发现他对本案毫无了解,一无所知,除却与老毕关系较近,对老毕足够了解之外,并无多少问询价值,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随后,祁渊摸摸下巴,思忖接下来该找谁。

    可惜案子才刚刚展开调查,即使已经找到将尸体吊上去的操作工人,却依旧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且针对工人群体的闻讯工作也同样才刚开始……

    先不说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就这么贸然插入别人的工作中也怪不妥当的。

    所以他纠结一阵,又怂巴巴的回到了苏平边上。

    “回来了?”苏平挑眉。

    祁渊点头。

    “问出什么了吗?”

    “啥都没有。”祁渊轻叹口气,道:“他就说,这个‘老毕’是个老好人了,和谁关系都不错,笃定这个案子和老毕肯定没关系。”

    “笃定……”苏平捏着下巴。

    祁渊又补充道:“就老何表现出来的情况看,他们俩关系确实铁。”

    苏平啧一声:“你刚不说这个老毕和谁关系都不错吗?”

    “一般人只是不错,他们俩应该可以叫铁哥们了。”祁渊解释道,但紧跟着他又赶紧说:“不过只是老何的单方面表现,接触时间太短,对老何也没有个系统的了解,实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小贼,谨慎了很多嘛。”苏平调侃一句,随后回了句知道了,便不再多问。

    祁渊见状,也静悄悄的站在边上,啥也不说,啥也不干。

    反正需要他做什么的话,苏平会直接下指示的。

    又片刻,塔吊有了些许动静,吊了半个多钟的尸体被放了下来。

    期间苏平还接到了上级的电话,质问他为何让受害人的遗体在空中吊这许久,让本案的恶劣影响持续发酵,也是对尸体的不尊重。

    但苏平以需要对现场进行实际勘察为由,驳回了立刻放下尸体的命令。

    直到此刻。

    祁渊能感觉到,苏平也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就算是他,硬抗上级的直接命令,且严格来说并非不合理命令,压力也不小。

    等到尸体缓缓放下,苏平才取出对讲机,询问道:“塔吊操作室内,勘察完毕了吗?”

    “报告苏队,”老魏的声音很快传来:“勘察完毕,固定完毕,我们已经离开塔吊,正在搭乘施工电梯下来。”

    “很好,注意安全,下来再说。”

    “是!”

    与此同时,凃仲鑫也带人走向尸体处,立刻展开尸检。

    苏平见状同样领着祁渊过去。

    大多数情况下,尸检都至关重要,能够很好的打破僵局,打开局面。

    很快,凃仲鑫便说道:“初步判断,受害者尸体还算‘新鲜’,死亡时间距今应当不超过十二小时,但在六小时以上。”

    “也就是昨晚么。”苏平轻轻颔首,接着问:“致命伤呢?”

    “暂未在尸表查到明显致命伤,”凃仲鑫轻轻摇头,说:“虽脖颈处有扼痕,但未见玫瑰齿现象,口鼻处无明显出血点,粘膜及肢端未见紫绀,应当并非死于机械性窒息。

    另外,身上未见明显的锐器损伤,倒是发现了擦伤、碰撞伤与大量的徒手伤……很明显,受害者死亡前与人发生过激烈搏斗。

    但……他指甲缝被人仔仔细细的清理过一遍,恐怕很难提取到有价值的皮屑组织之类的生物学证据了。这凶手,懂行啊。”

    苏平忍不住抬手扶额,吐槽道:“最头疼的就是这类貌似懂行的凶手,平添不少麻烦。”

    “呵,”凃仲鑫调侃道:“狗子,你变了。”

    苏平:???

    “以前的你,只会觉得这样的案子很有挑战性,反倒能激发你的斗志。”凃仲鑫摊手:“咋,累了?”

    苏平没回话,转而问道:“能判断他大概年龄吗?”

    “目测三十岁左右吧,我看看他牙齿磨损程度……”凃仲鑫说:“不过这只能作为参考啊,并不保证靠谱。要具体点判断的话,还得解剖。可惜他指纹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否则一扫描指纹,找到对应身份,省事。”

    “指纹都被破坏了么?”苏平眉心拧起:“凶手是想隐瞒受害者身份?那他干嘛不干脆把面部也给破坏了?”

    “这倒应该不是凶手的锅。”凃仲鑫摇头:“怎么说呢,他没有指纹,被磨损的差不多了,估计是常年累月的徒手掐烟头,用这种方式磨的。”

    “磨指纹?”祁渊啧一声:“这家伙莫非是个在逃人员?啧,他该不会是个杀人犯吧?结果被苦主找到了,报仇杀害?”

    “谁知道呢。”凃仲鑫摊手。

    “行了,先别管这些,也没必要瞎猜,没根没据的。”苏平说道,接着又扭头看向凃仲鑫,继续说道:“老凃,赶紧确定受害人死因和死亡时间,我好安排人展开排查。”

    “得嘞,交给我吧。”凃仲鑫表示没问题。

    而此时,老魏也终于“回到地面”,带着他的助手小跑到苏平身边。

    苏平示意他先喘两口气,平复下呼吸,才问:“有发现?”

第333章 死因

    “不知道。”

    匀了两口气后,老魏轻轻摇头,说:“塔吊操作间内倒是有大量的指纹之类的痕迹存在,都提取固定了。但……如果说已经确定尸体是那个老毕吊上去的的话,那这些痕迹就都没啥实际价值了。”

    苏平轻轻颔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在内个谁将老毕扭着带过来时,苏平就有所预料。毕竟对操作间进行勘察也只是为了确定操作工,而此时操作工已经被提前确定……

    “先待命吧。”苏平说道:“不一会儿,或许就能发现新的需要你们进行勘察的东西。”

    “好。”老魏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站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后,他也留意到受害者的指纹,不由咦了一声,凑前两部,盯了几秒,说:“这家伙的指纹……”

    “我们刚提过了。”凃仲鑫说道:“此人指纹异样,可能是在逃人员,也可能是别的情况。老苏说暂且不管,想办法确认他身份再说。”

    随后他摇摇头站起身,继续说道:“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于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距今约十个小时上下,死因当时内脏破裂引发的损伤性休克。

    另外,受害人体表伤痕极多,时间跨度也较长,部分伤痕已初步痊愈,四肢可见约束伤……所以,不排除多人作案乃至多人多次作案的可能。”

    苏平啧一声,接着问:“这个‘多人’……是几人?”

    “按照体表徒手伤、钝器伤的形态及严重程度判断,恐怕至少有两人,一人力量极大,另一人力量较小。”凃仲鑫回答:“时间跨度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偏差不会太多。

    次数的话……至少三次,至多五次,有三类伤,从伤创形态与愈合程度来看,彼此间隔时间不长,但‘手法’有所改变。”

    苏平默默翻开笔记本。

    于是凃仲鑫接着说:“第一次损伤,应当是发生在六十个小时之前,或者说死亡前四十八小时,即大前天晚上。

    此时,他后脑受创,推测是被凶手自身后偷袭,以砖头拍打他后脑,打了三次,致受害人昏迷,之后被凶手踢了几脚,拉走了,留下些许擦伤和淤痕,除却后脑部损伤外,其余伤痕已恢复许多。”

    苏平记下,点头,示意凃仲鑫继续说。

    “按照五次伤害来算吧,第二、三、四次,应当发生在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之间,距离死亡时间约二十四小时。”于是凃仲鑫便低头看了眼尸体,又继续说道:

    “此时受害人手腕被束缚吊起,手指肢端缺血严重,出现小部坏死,并先后遭受两次棍棒击打,一次徒手殴打,殴打区域集中在大腿与躯干部位,两次棍棒击打之间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但不算太长。”

    老魏挑眉,嘀咕道:“这都能看得出来?”

    “主要两次棍棒击打用的‘棍棒’并不相同,损伤部位生理学、病理学形态具有较大差异,比较好判断。”凃仲鑫解释说:

    “死者一部分受击打部位存在长条状的皮内出血带,中心部位较重,两侧逐渐减轻,边界相对模糊、不清,腹部处的损伤还有中空性皮内出血现象,伤处无明显表皮剥脱。

    综上,仔细结合损伤部位性状与长条形的出血带形状,这部分损伤应当为表面相对光滑的圆柱形棍棒所致,且棍棒为木质,直径较大,上粗下细,可能为棒球棍;

    另一部分损伤,大半为界限清楚、宽度均匀的带状皮内出血,宽度约三点八公分,伴有孤岛状表皮剥脱,胸腹部位同样可见中空性皮内出血。

    此外,又有部分槽状中空性皮下出血,中空处近长方形,长约三点七公分,宽约零点六公分;另有部分条状擦伤、挫伤存在,损伤中心处明显较重。

    综上,可以确定这部分损伤,致伤物为扁平的,大部分均匀但局部粗糙的方柱形棍棒,宽度约三点五到四厘米左右,厚度约零点五到一厘米间,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

    对了,这部分损伤相对较轻,可以判断致伤者的力量相对要弱许多。”

    苏平轻轻颔首,表示了然。

    迅速过了一眼笔记之后,他接着问:“还有一次徒手伤呢?”

    凃仲鑫再次低头瞥一眼尸体,帮助回忆,随后才接着道:

    “徒手伤没什么好说的,拳打脚踢罢了,拳击伤主要集中在面部,足踢伤则集中在受害者腿部,从尸表情况判断,并未对受害者生命造成实质性威胁,顶多就是个轻微伤。

    不过由此倒是可知,这名施暴者力量同样较小,而且并不懂拳击,攻击受害人可能纯粹只是为了泄愤。”

    “泄愤的话,可以确定本案为仇杀了么?”祁渊出声问道。

    “大概率吧,但也不排除情杀。”凃仲鑫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单纯的暴力狂。”

    “暴力狂……”苏平捏着下巴,嘀咕着这三个字。

    凃仲鑫挑眉:“怎么了?”

    “没事儿。”苏平摆手,接着问:“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间隔时间比较长,应该也是致死原因,在昨天晚上。”凃仲鑫又说道:“这一次依旧还是徒手伤,但凶手力量强了许多,下手极重,且都是对着死者的胸腹部击打,可以扪及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祁渊翻翻自己的笔记,问道:“就是这次攻击,导致死者内脏破裂,最终引发损伤性休克死亡?”

    “对,但暂时不确定破裂的是肝脏还是脾脏。”凃仲鑫说:“这两处内脏所在部位相对浅表,人体骨骼与肌肉对其保护不太周全,本身血管又是极其丰富,一旦受到较大的外力打击就很可能破碎,并导致人体迅速死亡。”

    苏平嗯一声,表示了然,道:“现场勘察的差不多的话……就将尸体带回去吧。”

    “我先拍点照片吧。”老魏出声说道:“受害人指纹缺损,咱们恐怕只能通过照片向社会征集尸源线索了。”

第334章 老车

    苏平摇头:“已经拍过并传回去了,稍微处理一下就让人发布尸源征集通知了。”

    “那成。”老魏应一声,接着看向凃仲鑫,又问:“老凃,尸体身上,有需要我搭手的不?”

    “没,你搁那待着就成。”凃仲鑫嘀咕道:“其他方面不敢说,针对尸体的法医痕检这块,我比你专业。”

    “得,你是大佬,你说了算。”老魏依旧笑呵呵的。

    祁渊挑挑眉。

    综合这几次案子的表现来看……

    这凃主任,挺爱和老魏拌嘴的啊。

    他俩也没啥子矛盾啊,凃主任对别人也不这样啊。

    他俩感情特殊?

    可以前他们也合作过,没见这么“冤家”。

    这时候,苏平忽的摸到他身后,一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问道:“看出来了吧小祁?”

    “啊?”祁渊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同样压低声音说:“看出啥了?”

    “他们俩,不对劲。”苏平依旧一脸八卦:“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不知道。”祁渊老实摇头。

    “嘿嘿,我跟你说啊,”苏平声音压得更低几分:“再过不久,咱们说不得都要喝他俩喜酒了!”

    祁渊:!!!

    他悚然一惊,同时额头还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过了老半天后,才磕巴道:“不……不是吧?他俩……他俩要结婚?这这这……这符合规定吗这?咱们国家不支持同性结婚啊。”

    苏平:……

    “你丫脑袋瓜在想啥呢?”他翻了个白眼,道:“是老魏他儿砸,把老凃幺女儿给泡咯!好家伙,俩小娃娃隐瞒的够深啊,都谈了四年了才让这俩老货知道。

    这不,现在这俩亲家翁,一个傻乐呵,一个满腹牢骚,看的我直乐呵。”

    “emm……”祁渊抿抿嘴,观察了眼他俩,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苏平,说:“那个,苏队,小心乐极生悲啊。”

    苏平:?

    “你也有个女儿吧?我还见过,长怪俊的……”

    话没说完,祁渊忽然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杀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改口:“我什么也没说,我谁也没见过,苏队你真帅。”

    苏平默默抬起双手,“轻轻”的捏了捏,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咳咳,苏队,我去看看松哥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祁渊想要开溜了。

    “站住。”苏平淡淡的说道:“就给我杵那,哪儿也不许去。”

    祁渊咽了口唾沫。

    “立定!”

    他赶忙站起了军姿。

    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凃仲鑫那边。

    此时,尸体已经被装入了尸袋当中,俩小伙子一头一尾,有些吃力的把袋子抓起来往车边搬运。

    尸体早已进入尸僵期,形态大体固定,难搬的很,所以哪怕天气已经转凉了,路途也不算远,俩小伙也不免满头大汉。

    就这时,又有名刑警小跑过来,匀两口气后,马上说道:“苏队,在工地外头,东侧的一个小巷道里,发现了一辆破旧的小车,但那车有近期启动的痕迹,附近有血迹,搞不好……”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赶忙道:“带路!”

    随后他又侧目看向老魏,说:“老魏,喊上小柴,点几个能干的痕检员跟我走!”

    “妥!”

    老魏来了活,也是立刻“振作”,赶忙挺直腰杆回应。

    ……

    五分钟后。

    老魏诧异,眉飞色舞的说道:“嚯,04款捷达前卫,这可真是老古董,但瞧着……有些日子没开了吧?”

    苏平点点头:“确实,除了前挡风玻璃一小块,其他地儿都是灰,车轮漏气严重,虽然貌似还能动,但根本没法开了,太危险。”

    “但很显然,这车是最近才被开过来的。”老魏说道:“确实有近期驾驶的痕迹,你们瞧,驾驶室座椅都干净了一小片。”

    “感觉这车早已‘僵尸’半年以上了。”祁渊也开口说:“还能启动也确实是牛批,老捷达质量还是不错。但……按理说这车该强制报废了吧?”

    但刚说完,他又自问自答:“也不对,18年的时候,车辆强制报废标准就由最长十五年改成最高六十万公里了。”

    “不是这个问题。”苏平撇撇嘴:“以这车的车况,除非拉去好好大修一遍,否则铁定通不过年检。但同理,只要他不拉去做年检,一直搁某处停着,一般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去报废咯。”

    老魏摊手:“依我看这车也没啥修的价值了,零件倒是应该都搞得到,就是这代价怕是不菲,要过年检的话,说不定发动机都得换。”

    “是啊,”苏平深以为然:“机器大多都这样,放太久就容易坏。”

    “也不见得吧。”祁渊说道:“总会有些情怀党,因为这车寄托了某种特殊感情,而不计代价将它修好,哪怕不开,就停那也是挺美的。”

    “停车费也挺美的。”苏平嗤一声:“再不然就专门买个停车位。”

    祁渊挠挠头。

    “行啦行啦。”老魏笑着说道:“都少说两句。小祁,你记一下车牌号车架号这些数据,让技术队那边好好查查,先把车主信息明确了再说。我来看看这些血迹。”

    一面说,他一面伸长脖子对着车里头张望,随后哟一声,又摇摇头,道:“这些血迹……啧,很明显,这辆车就是单纯用来转移尸体的,受害人被挪到这车上的时候已经凉了。”

    “能看出这车开了多久么?”苏平问道。

    “哈?”老魏一呆。

    苏平干咳两声:“我的意思是,能看出这车从哪儿开来的么?”

    “这叫我怎么看?这车又不是变形金刚还能跟人交流。”老魏翻个白眼,但接着又挑挑眉:“不过……这车能启动应该都是够勉强的了,发动机什么的或许磨损特别严重,加上燃油……说不定真能大致判断出来。”

    “尽量试试。”苏平说道:“凶手十分谨慎,即使难以躲过摄像头,或许也会有别的手法兜兜绕绕一阵干扰我们的判断,你要能判断出大概公里数,帮助应该挺大的。”

    “别,别抱太大希望。”老魏连连摆手:“误差怕会大上天去。”

第335章 巨人

    不一会儿,车门便被老魏打开,尔后便仔仔细细的围着车内车外勘察了起来。

    苏平抱着胳膊,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祁渊倒是耐不住,在保证自己不会碍手碍脚的前提下,凑到车子前边去账目瞧着,想多学点东西。

    “这凶手,确实十分谨慎啊,开车还带着手套。”不一会儿,就听老魏嘀咕了起来:“要不是这车内也满是灰尘,他恐怕半点线索都不会给咱们留。”

    听了这话,苏平反倒精神了,立刻走上前来,问道:“怎么说?听你的意思,是有发现了?”

    “可以根据座椅的位置和印记大致判断他的身高身材了。”老魏说道,随后又“指手画脚”的算了几秒,才接着说:“首先可以确认的是,嫌疑人的身材绝对当得上‘高大’二字。”

    苏平盯着驾驶座看了几眼,点头:“这位置,我坐上去都嫌远了些,要换小祁上去的话怕是刹车离合都踩不到。”

    祁渊:???

    抱歉,我一米七给你丢脸了。

    但他也没太在意这“人身攻击”,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皱眉,挠挠头,嘟哝道:“苏队一米九的个已经怪夸张的了,比苏队还高大的话……这不得破两米线了哇?”

    “可能得有两米一甚至两米二。”老魏指了指车顶:

    “你们瞧,这里被蹭掉一大块灰,估计是被驾驶员的头发给蹭掉的。这说明,他坐在这脑袋已经近乎顶到车顶了。另一方面,他不仅仅长得高,还长得挺宽,从车座上的印记判断,我估计体重也得有一百公斤往上。”

    “这家伙……篮球运动员么?”苏平吐槽道:“一般的篮球运动员都没那么高吧?我记得姚明也才两米二六。”

    “也才?”祁渊悚然一惊:“苏队你吃错药啦?”

    苏平斜了他一眼。

    老魏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两米二可能是夸张了,但两米一估计有,再不济也是接近。”

    “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数?”苏平撇撇嘴,说:“这动动嘴皮子就跑出来十多二十公分的误差,案子还怎么破。”

    “关键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个儿,缺乏足够的数据,不好判断。”老魏也有些为难,说:

    “应该是两米一上下,误差大点倒也无妨,也照样是个相当重要的指向性线索,毕竟全余桥几百万人里也拎不出几个这么高的。”

    苏平嫌弃的噫了两声,随后说:“也行吧,我通知老荀去安排这事儿,另外也调取附近探头再确认一下,看看他是真的这么高,还是搞什么手脚。”

    “搞手脚?”祁渊挑眉:“踩着高跷,屁股底下再垫个高垫子这种?不至于吧?凶手当真还能做到这一步?”

    “以防万一呗。”苏平摊手:“我倒也更倾向于认为,凶手该是百密一疏才是。不过这个身高……确实夸张了。”

    祁渊没再吭声。

    于是苏平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又几分钟后,他收到一张照片,挑眉:“这家伙……看姿态,貌似还真就那么高,开车的时候都有些佝偻……让他挤进这驾驶室开这辆老古董上路,还真难为他了。”

    说着,他将手机翻了过来,让祁渊和老魏也看了眼。

    那是路面的交通探头截图,似乎已经经过了锐化和降噪处理,能比较清晰的看到个“小巨人”正佝偻着身子坐在驾驶室当中。

    他脸上带着口罩,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标志性的身高已然将他完全出卖,是否获取他的面容信息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你们看,通过照片咱们能很明显的判断出,此人骨架极大,确实相当于把‘小祁’等比例放大了一般,并非是通过垫子高跷之类的道具来对身高‘造假’。”

    “所以为什么是相当于把我等比例放大了?”祁渊有些不爽的看向苏平。

    “有意见?”苏平目光斜了过来。

    祁渊脖子缩了下,连连摇头:“没有,挺好。”

    “噗嗤,”老魏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调侃着说:“小祁你不能这样子,你要不畏强权!放心吧,我们都站在……”

    “嗯?”

    “我们都站在苏队这边!”

    祁渊扶额。

    “行了。”苏平摆摆手:“再查查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吧。虽然这一条线索就已经足够,但这玩意,你懂的,多多益善。”

    “成。”老魏颔首,接着又说:“交警那边呢?看样子,成功调取到监控了?”

    “这方面倒是不难。”苏平说道,接着对着那辆老捷达努了努嘴,说道:“这车曾经卖的挺好,但这年头……路面上很难见了,太有标志性,一查一个准,改车牌号都不好使。”

    “所以凶手干嘛要开这辆车,增大自己暴露的可能性?”祁渊纳闷的问:“这显然和他尽量隐蔽的目的相违背啊。而且这车都快报废了,他就不怕开一半熄火再也启动不了?”

    “这倒确实是个好问题,或许是指向破案的关键方向。”苏平点点头,说道:“拿纸笔,把它记下来吧,别回头就忘了。”

    祁渊侧目看了眼老捷达,嘟哝两句。

    “什么好问题……感情苏队你压根没在意……得,又是那类逮到人就能告破的小谜团,完全吸引不了苏队的好奇心啊。”

    嘟哝归嘟哝,他还是乖乖把刚刚提出的问题记在了本子上。

    苏平斜了她一眼,轻笑道:“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好奇心,而在于缜密二字……当然,好奇确实也是相当重要的品质,只是大多刑警,包括我,在漫长的从警生涯当中,都因为疲倦,因为见得多了,而逐渐丢下。

    一年了,你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好奇,这很好,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是啊。”老魏嘴角微微扬起,说:“我当初……害,我应该是国内比较早干物证鉴定、痕迹检验这一行的刑警了,印象里是三十三年前,八七年的时候吧?开始时确实也很新奇,但还没一星期就……呵呵。”

    苏平深以为然,点点头:“我从警之初也很兴奋,但兴奋没超半个月。怎么说呢,兴趣化为了工作,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第336章 动机

    闲聊两句,老魏再次投入工作当中。

    主要是对地面上些许血足迹进行勘察。

    相比于根据驾驶室上的印记去“笼统”的推测嫌疑人身高,根据血足迹来反推其身材反而要更靠谱些。

    但,同样也还是那个问题——两米以上的身高,终究太罕见了些,数据量相对不够,个体差异化或许会更大一些,或者说,出现大误差的可能性更大几分。

    本身通过足长与步距推测身高,就有一定的误差,身子相对矮小,但jiojio与步距却相对挺大的,实践中也不是没遇到过,尤其对于跑步类运动员,以及从小就活在船上的渔民而言。

    前者一般步距相对大,后者一般脚掌相对大。

    不过,在统计学上,由于主流身高区间的样本量极大,以此规律而总结出的回归方程,已可将误差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非主流身高区间”的样本数据,就小了很多。

    不过也像苏平说的,本身身高就异于常人,标示性极强,误差大些小些也是无妨。

    只不过,误差越小,结论越精确,越有利于他们直接锁定目标,所以老魏依旧在尝试。

    敬业。

    半晌后,他站起身,笃定道:“看花纹样式,嫌疑人穿着双篮球鞋。”

    “aj?”祁渊挑眉说道。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家篮球鞋只有aj?”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转移话题。

    他想到了自己接触到的第一桩案子,当时在现场,他牛刀小试,或者说班门弄斧,也盯着那血足迹看了半晌,最终得出结论,凶手穿的篮球鞋。

    于是,他便说:“这年头,穿篮球鞋也代表不了什么,不意味着嫌疑人就喜欢打篮球。不过……考虑到他这身高,还真可能是职业球员。”

    “说了跟放屁一样。”苏平翻个白眼。

    老魏接话说:“大方向上,应该也就这些线索了。我会再仔仔细细的查一遍车辆,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头发之类的细微证据,不过这需要时间。”

    “成,你们……”

    苏平话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立刻抬手,随后将手机掏出,瞧了眼来电显示,见是荀牧打来的,便直接接通并开了扩音:“老荀,咋说?”

    “下边派出所传来一条重要线索。”荀牧声音传出,同时还附带着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与断断续续的风声。

    他似乎正在小跑着往哪儿去。

    苏平立刻来了精神,问道:“咋回事儿?”

    “我长话短说吧。”荀牧道:“简而言之,零一年二月,曾经有名高中生到丰禾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父母双亲失联一周有余,派出所立刻立案,并第一时间展开调查,却始终未能发现其父母下落。

    三个月后,该高中生再次来到派出所,称他父母系为其幺叔所杀,该线索受到派出所重视,并立刻围绕其幺叔展开调查,但最终因证据不足,无法确定其幺叔嫌疑。

    他却始终不依不饶,始终在追查本案,甚至与其幺叔爆发过好几次肢体冲突,派出所以调解为主,仅一次因他出手较重,拘留了十五天。

    此后,他仍旧在追查本案,且时不时到派出所提供‘线索’。过了数年,他父母宣告死亡销户,他更是疯了一般,直到今年年中,都还在间断的向派出所提供‘线索’。”

    苏平挑眉。

    荀牧的讲述,逻辑开始渐渐散乱,显然注意力被别的事务吸引了。

    再仔细辨听环境音,他猜到荀牧应当已经上了车,便说:“别着急,你先把耳机戴上。”

    “成。”

    又几秒,苏平才接着问:“他提供的线索有问题?”

    “也不能说有问题,就是大多都没什么价值。”荀牧声音再次传出,这次环境音弱了许多,显然戴上了耳机——他耳机的降噪效果比起手机自带的麦克风好的多了。

    就听他说:“大多数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线索,派出所的兄弟都怀疑他已经魔障了,虽然还是耐着性子受理,但……说实在话,这些线索真心没什么用,无法指向他的幺叔。

    或者……这么说吧,他提供的线索,都无法证明他父母双亲是被害的,更遑论被他幺叔杀害了。

    而且这桩案子……刑警换了一批又一批,本案倒是‘一脉相承’的就这么传了下来,兄弟们都有共识,这桩案子被多角度全方位的侦查过,应当就是失踪案无疑了,只是他始终不肯放弃,并以此为寄托。”

    又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对了,这小伙子,后来加入了篮球俱乐部,成了职业篮球运动员,常驻花羊那边,但还是经常回我们余桥,就像刚刚说的,他依旧在关注这桩案子。另外,他身高两米一一。”

    苏平深吸口气,说:“你怀疑……”

    “听我说完,”荀牧却打断了他,接着说道:“我们又对比了受害人的照片,发现,与他幺叔很像,基本可以确认,应当是同一人。”

    “啧。”苏平抿唇。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祁渊,此时略微皱起眉头。

    苏平敏锐的捕捉到他小动作,问道:“小祁,你有什么想说的?”

    “忽然想到个题外话。”祁渊说道:“随着他父母被宣布死亡,这桩失踪案其实已经定性了,对么?”

    “嗯。”荀牧听到了这话,声音从苏平的手机传出。

    祁渊接着问:“同时,他怀疑自己父母‘遇害’,因为没有实质性支撑,所以派出所也并未以凶杀案立案,是吗?”

    “对。”

    “而凶杀案若是不立案追查,追诉期最长二十年。”祁渊继续说道:“他父母零一年二月失踪,现在是二零年十二月……”

    听了这话,苏平若有所思。

    片刻后,苏平便开口问:“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咨询了相关人士,发现关于他父母的案子即将过追诉期,便坐不住了,决心自己报仇?”

    “我是这么想的。”祁渊说道:“如果凶手真是他,而受害人当真是他幺叔的话,这或许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第337章 家庭

    荀牧那边也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或许吧。我先去派出所那边瞧瞧看,并找到嫌疑人,其他事情,后续再说。”

    “行。”苏平回道:“你专心开车吧,到了再说。”

    “嗯,我就通知下你这事儿,免得你在那边白忙活。”荀牧说道:“当然了,该勘察的还是得勘察,该搜集的证据还是得搜集,尽量补完证据链。”

    “妥。”

    挂断电话,苏平轻叹口气,摇摇头:“十九年,揪着不放,也是个执拗的孩子。”

    “是啊。”老魏感慨道:“像小祁说的,他要因为觉得追诉期快过了,再没机会还父母一个公道了,而决定自己报仇,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父母的死很可能与他幺叔并没关系。”苏平又道:“说不得,终究是他自己太过偏执。”

    “就和上桩案子的步华一样?”祁渊问道:“因为偏执的,甚至未被严格证实的想法,而直接选择杀人?”

    “要我说,”老魏又道:“这种人太过极端了,比寻常的杀人犯还要危险的多,必须绳之以法。”

    苏平嗯一声。

    这点毫无疑义,如此不稳定因素,且已付出行动的人,必须抓捕归案,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次犯罪。

    当然,不论什么缘由,杀人都是重罪,都得逮。

    又过了一小会儿,祁渊说:“那个,苏队,现在在现场,貌似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怎么没有?”苏平斜了他一眼,淡然说道:“别忘了,还有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监理员’,让老毕将尸体吊上去。”

    “对哦。”祁渊挠挠头:“这家伙……难道是同伙不成?”

    “或许吧。”苏平道:“倘若凶手真是那个篮球运动员,受害人真是他幺叔,那作案动机你推测的应当没错,但将尸体吊起的原因,还……”

    祁渊挑眉:“会不会也是一种宣泄?是一种针对咱们‘不作为’的强力控诉?”

    苏平捏捏下巴:“有一说一,还真有可能……”

    “不对啊。”老魏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应当是指着派出所方向才对,怎么会指着咱们刑侦支队?再说了,这地儿离丰禾派出所也够远的。”

    “也是。”苏平皱起眉头,回忆起了老毕的供词,又说:“而且……听上去,老毕刚将尸体吊起来,就发现自己吊的是尸体,吓的赶紧逃离了塔吊,根本没条件调整方向。

    当然,塔吊作业,完全可以一边吊起尸体,一边调整方向,但其余目击工人的证言,也都没说塔吊对方向进行过调整,不像是刻意指着咱们支队的,这或许是个巧合。”

    “方向或许是巧合,但吊起尸体这一行为肯定不是。”祁渊说道:“当然了,相比这个,更重要的还是找到这名‘监理员’,推测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多个方向,能一步步推测出他的身份。”

    顿了顿,祁渊又接着说:“还有几点叫我挺纳闷的。

    一个是,按理说‘杀人’是件相当‘私密’的事儿,除却买凶杀人,或者一伙人在同一时间与同一人发生矛盾,彼此一拍即合决定杀人外,不会与人‘商量’什么。也即是说,凶杀案中,合作作案,占比相对来说较小才对。

    但最近……算了不说最近,就这桩案子,一个篮球运动员,一个疑似假冒的‘监理员’,一个转移尸体一个忽悠老毕吊起尸体,我是真搞不懂他们想干什么。

    还有,凃主任那边尸检也说了,本案属多人多次作案,受害人可以算是被活活殴打致死……”

    说到这儿,祁渊侧目、斜眼,见苏平认真听着,便接着说:

    “还有,我甚至怀疑,这个篮球运动员他……到底是不是本案的凶手。

    “噢?”苏平挑眉:“依据?就目前看,死者疑似那名运动员他的幺叔,另一方面,两米一左右的身高太罕见,偏生那名运动员符合,而且照你刚刚分析的,他也完全具备作案动机。”

    “伤痕。”祁渊不敢多卖关子,立刻解释说:“受害人身高一米六五,而该嫌疑人身高两米一一,相差太过悬殊了,半米呢,他恐怕就到嫌疑人的胸腹交界处,嫌疑人随便一抬膝就能怼他脸上去。

    这种情况下,若嫌疑人暴打受害人,那些棍棒伤、拳击伤的方向,都应是自上而下才是,但……凃主任在尸检的时候我也有看几眼,大多数棍棒伤,反映的击打方向都接近于水平面,而非自上往下打。”

    苏平挑眉。

    老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离开了车子,看向祁渊,说:“好家伙,你观察的怪仔细的嘛,这也发现了?”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又翻开笔记本认真思索了片刻,便直接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并开启扩音。

    “老凃。”很快,电话接通,他立刻问:“问你一件事儿,关于死者身上的伤痕,击打方向是什么样的?”

    “击打方向?哦,我看看。”老凃声音很快传出,就听他说道:“多数方向都是近乎于水平的。”

    “这是否说明,加害方与受害方的身高差距并不是很大?”

    “应该……差不多吧?”老凃语气显得不是很确定:“你等等,我再仔细看看。”

    “行,你慢慢来,不着急。”

    又过了几秒,才听凃仲鑫接着说:“嗯,从发力方向看,综合各个伤痕,综合而言,数次加害的加害方,与受害人身高差距应该并不大,不过这么判断存在相当误差,并不能作数。”

    苏平接着问:“有没有可能,加害者是个身高两米一的壮汉?”

    “那这不可能。两米一哎,多高啊那得,手往上一伸得有两米七八了吧?这差的太悬殊了,伤创形态上一定会有十分明显的表现。”

    “了解。”苏平回一句,凃仲鑫那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急于了解的,得到苏平否定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苏平收回手机,看了祁渊两眼,点头:“好家伙,还真让你发现了问题,可以嘛,算你立了一功。”

    祁渊腼腆的笑笑,随后提醒道:“要不要和荀队说说这事儿?”

    苏平点头,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随后祁渊才继续说:“所以……这名运动员,并非直接凶手,那么他在本案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得,”苏平撇撇嘴:“还以为本案就要破了,被你这么一说,又是一大堆疑点,离破案还远着。”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你有什么主意?”

    “没有。”祁渊果断摇头,说道:“我就想到了些问题。”

    ……

    与此同时。

    荀牧挂断电话,微微皱眉。

    边上的阿先问道:“怎么了荀队?”

    他将右边的耳机摘下,轻叹口气,说:“得,老苏和老凃那边得到结论,这个汪海,恐怕并不是直接凶手,扮演的角色不明。”

    汪海,就是那名篮球运动员的名字。

    阿先挑眉,但没多说什么。

    荀牧也没多解释,只专心开车。

    终于到了丰禾派出所,中队长早在门口侯着,等荀牧等人刚停下车,就立刻小跑着过去,开口便说道:“荀队,相关材料我们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们直接过目便可。”

    他倒是没找借口开脱,对此荀牧也挺欣赏,点点头,带上阿先等两名刑警往派出所内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问:“你们知道汪海现在人在哪儿么?”

    “不清楚。”中队长摇头道:“我派了兄弟去他家,没人,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怕打草惊蛇……”

    “电话我让技术队的查过,关机。”荀牧接话道:“目前正在调查他关机前与基站交换数据的记录,但……关机时间有点长了,不一定能获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中队长叹口气,摇头,接着说:“案卷我也看过了,怎么说呢……如果光论他父母的失踪案的话,或许真有可能是被害,但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也始终未见尸骸,仅凭汪海的个人意愿,确实没办法定性为凶杀案。

    而且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凶杀案,也不太可能是他幺叔干的。一来他幺叔具备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作案条件;二来,根据案卷显示,他幺叔与他父母也没什么矛盾,相反感情还非常好。”

    荀牧侧目:“那他如此判断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房子吧?”中队长说道:

    “汪海爷爷去世的早,留下了一套房,因为他爸要结婚的缘故,临死前,他爷爷立下遗嘱将房子给了他爸,次年他爸他妈结婚,又一年生下他——而他幺叔结婚反而还要早两年,孩子也比他大两岁。

    因此汪海认为,他幺叔对他爸一直怀恨在心——不过,**十年代,房价可没现在那么夸张啊,甚至还蛮‘平价’的,我想他幺叔心里或许真可能有点吃味,但也绝不可能说怀恨在心这种程度。

    即使到了两千年,房价开始上涨,但当时也并不算夸张,看数据,当时余桥的房子均价才六百多一平,而且那事儿都过去十六年了,我不认为他幺叔还会因此而杀人。

    另外,他父母失踪之后,他幺叔实际上根本没取得任何好处,利益并不相关,反倒主动提出抚养他,供他上学,但他却不同意,反倒和他幺叔闹了数次矛盾。

    最终他与幺叔彻底决裂,独自一人打拼,考入体校进了校球队,最后一步步的成了专业运动员。”

    荀牧顿足,有些纳闷:“这就奇怪了,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汪海不识好人心了?还有……先前听你电话说,汪海来过派出所好几回,还提供了所谓的线索,就反反复复都只是拿着他爷爷传下来的房子说事?”

    阿先也忍不住说:“这不合理。如果说他高中时还比较幼稚、纯粹,有这种想法还可说正常,但他现在……他也三十四岁了吧?还这么偏激?”

    “对啊,都要退役的年纪了。”另一名刑警也说:“这里头不会真的有什么隐情吧?”

    “有隐情他倒是说啊。”中队长叹口气,道:“反正就从案卷来看,他每次过来,还真就是拿着那点事儿反复说,给的线索都是‘我听说’这三个字开头的。”

    “他这么闹,没挨揍?”荀牧嘴角微微抽搐。

    十**年前的队伍,情况可比这年头复杂的多,队伍内人员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情况也不会写进案卷里。”中队长撇撇嘴,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吧,他的依据就两个,一个是他爷爷的房子当初传给了他爹没传给他幺叔;一个是他爹死后他幺叔生意做起来了,越做越好,觉得一定是从他父母的死里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荀牧沉默片刻,抿唇说道:“讲讲他们家的具体情况。”

    “得,”中队长颔首,继续在前头带路,同时说:“情况还蛮复杂。

    这么说吧,从血缘关系上讲,他爸是两兄弟,两姐妹,他爸排行老大,老二在十来岁的时候夭折了,老三老四双胞胎,和他奶奶一块出车祸去世,至于幺叔,其实是他爷爷‘续弦’后,他继奶奶带来的。”

    “也就是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中队长摇头,继续说:“而且,他继奶奶不久后跟人私奔了,再没回来。”

    “私……私奔??”荀牧一呆。

    中队长摊手:“具体情况也说不清楚,他那些亲戚说什么的都有,毕竟年头太久远。”

    说着,便到了中队长的办公室,他推开门,示意荀牧等人进去,随后才接着说:

    “我看了案卷,看到这一部分后,也寻思着汪海他爷爷房子留给他爸,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另一个不是亲生的嘛,那他幺叔还怎可能怀恨在心,没办法,人心难料呗,加上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过……后续的卷宗,也有关于此事的调查,发现汪海他爷爷对他幺叔其实也算不错,帮他幺叔张罗着娶了媳妇,而且还是那句话,过去太多年了,当时房子也不值钱,不太可能为此杀人。”

    荀牧颔首,看向桌子上的一叠案卷,走上前,拿起最上边那本,静静的看了起来。

第338章 汪鹏

    看着看着,荀牧眉心渐渐拧紧。

    很快,他将这本案卷快速过了一遍,将之放到一边,又翻出一本。

    其实这份案卷并不算多,毕竟着实没多少调查的意义,只不过年代久远,时不时的增添些许,倒也积蓄起了几本来。

    就如中队长所说,没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汪海每次来派出所,并非是有了新的发现,纯粹就是不甘心。

    到了后头,接警记录都开始变得敷衍起来,但这也是难免,荀牧也理解他们,没多说什么。

    阿先与另一名刑警也跟着翻阅案卷。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那中队长又开口了。他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反正是觉得,汪海他幺叔并未作案,咱们派出所的老人们也没对不起他。”

    荀牧轻轻点头,两本案卷看了下来,他也有了大概的判断。

    结论和这位中队长差不太多。

    又过了几分钟,阿先放下案卷,有些无语的说道:“这么偏执甚至偏激的人,怎么无灾无难的活到现在的?竟然没被人打死,也是奇葩。”

    “是啊。”荀牧却也支持他的看法,咧嘴说:“一桩仇恨深埋二十年后终于忍无可忍怒而杀人,就已经怪夸张的了,但勉强还能理解,可他这……

    分明已确切的告诉他,他幺叔并无作案条件,还非认死理咬定是他幺叔杀的,啧!”

    阿先想了想,又问:“对了,荀队,来的路上,你不是说汪海可能并非直接凶手么?怎么回事儿?”

    “是根据尸检得出的结论,”荀牧抬手点了点额头,一面整理思绪,一面说道:“从受害人体表的伤痕受力方向判断,几名加害人的身高,应该和受害人相差不大。

    当然,这个‘不大’究竟是多少,还不好判断,误差很大,可能达到十公分甚至二十公分,但绝对不会达到近乎半米的夸张差距。

    而还海蜇的死因目前基本确定,就是被殴打致死的,并未参与殴打他的汪海,直接作案嫌疑便被排除了。”

    “噢?”中队长浓眉微轩,纳闷道:“竟然不是他?咱们误会他了?”

    “难说,”荀牧摇头:“但就算他并未杀人,也绝对参与到了本案中,至少将受害者尸体转移到工地去的,八成就是他了。”

    顿了顿,荀牧问道:“他幺叔……仇家很多吗?”

    “这就不太了解了。”中队长摇头说道:“看卷宗,零一年那会儿倒是调查过汪鹏——嗯,汪鹏就是汪海幺叔的名儿,随着生母嫁给汪海他爷爷后就跟着把姓给改了过去。”

    荀牧摆摆手,他便接着说:“当时汪鹏也快四十岁了吧我记得?案卷上有些,他是做生意的,管材批发,讲究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并没有什么仇家。

    不过当时的调查,以围绕他与他哥哥嫂嫂的矛盾为主,这方面并没有展太开,何况都过去十九年了,究竟怎么个情况还不清楚。”

    “嗯?”荀牧眉心一皱。

    “怎么了?”中队长问道。

    “隐约好像有哪里不对……”荀牧揉了揉眉心,略一思索,又打了个电话回支队,让人将案卷翻出来拍给他看看。

    片刻后,他收到信息,嘴角一抽,道:“搞错了。”

    “啥?”

    “受害人,年龄四十岁左右。”荀牧说道,一面说,还一面翻出凃仲鑫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并继续说:

    “汪鹏零一年的时候就四十岁了,而如今汪海更是已三十二岁……那显然被吊起来的那具尸体,就不是汪鹏。啧,来的路上竟然一直忘了这个细节。”

    “会不会他长得比较年轻?”中队长问道:“个别男性,注意锻炼和包养的话,保质期可以很长,四十岁六十岁,不见得能很好地分辨出来。”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阿先说道:“***可都六十七岁了,瞧着比老海都年轻。”

    荀牧斜了他一眼:“你拿汪鹏和大大比?”

    “咳咳,”阿先干咳两声,又说:“那苏队也五十多岁人了啊,瞧着也就三十七八的模样,内身材内肌肉疙瘩……”

    正这时,凃仲鑫终于接了电话,荀牧便又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随后便将手机放耳朵边,说:“喂,老凃啊……嗯,才开始解剖?没事,不着急不着急,就是问问,受害者年龄能确定吗?”

    说完,他想了想,又放下手机,开了扩音。

    凃仲鑫声音便从中传出:“现场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没去现场。”

    凃仲鑫:……

    片刻后,他说:“从牙齿磨损程度判断,三十岁左右,不超过三十五,不过他面容显老,看上去得有四十。具体的,还得解剖了才能知道。”

    “得,又更‘小’了。”荀牧撇撇嘴。

    “咋?你们不是已经确定受害人身份了吗?”

    “我们确定的身份,是个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中老年人。”

    凃仲鑫:……

    中队长挠挠头:“这不能怪我啊,也是这家伙,和照片上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唉等等,会不会是汪鹏他儿子?年龄的话也真好对得上,别看汪鹏比汪海他爹小一岁,但反倒早两年结婚,娃也大汪海两岁,今年三十四了。”

    “你等会把地址给我个,我上门问了再说。”荀牧道,接着又将手机抬起来,嘴巴对着机屁股说:“对了老凃,还得再问你件事儿。”

    “你说。”

    “我离开支队前,调出小祁的执法记录仪看了眼在线视频。”

    “怎么感觉你话说得有点别扭……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你现场尸检时下的结论。”荀牧说:“先前在支队就想问你,结果忽然被汪海汪鹏这边的事儿给打断了思路……

    就是,你不说凶手和受害人之间有着相对剧烈的搏斗吗?可你之后又说,受害人是被偷袭了,一砖打在后脑勺,晕了过去,接着手脚就被捆了起来,被单方面的暴打……这不自相矛盾么?”

    凃仲鑫那边,沉默了两三秒。

    接着才听他说:

    “第一句,是错判——因为他指甲缝被凶手刻意清理过,而且身上还有大量的伤,包括挠伤,衣服纽扣也被扯坏了几个,就下意识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之后详细检查,发现我错了,所以就没再提这事儿。

    还有别的问题么?”

    “原来如此。”荀牧恍然,接着又赶忙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先忙吧,挂了啊!”

    收起手机,荀牧看向他们,说:“你们也听到了,受害人年龄不超过35。通过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年龄,虽然有一定的误差,但不会太大,保养的再好,五六十岁人的牙齿和三十岁也没法比。”

    中队长立刻翻翻找找,取出一卷案卷,说:“这上边有登记汪鹏家的具体地址,不过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搬家。”

    “有联系方式吗?”荀牧问道:“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又没换地方工作的话,想来不会轻易更换手机号码。”

    “有。”中队长直接将案卷递给他。

    荀牧接过,随后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该号码。

    不一会儿后,电话接通。

    “歪?边个?”声音传出。

    “你好,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嘟嘟嘟。”

    荀牧嘴角一抽,再次打过去。

    这次多过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走咩野啊雷?滚友!”

    得,果然又一次被当成了骗子。

    “汪鹏先生,是吗?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来一趟丰禾派出所?或者您给个地址,我过去也成。”荀牧立刻说道。

    “咩啊?”对面问了一句,但似乎有些“动摇”了,迟疑一阵,便又用粤语报出了现在的地址。

    是家挺出名的建材批发市场,距离丰禾派出所约莫五公里。

    荀牧立刻道:“请您在原地稍后,我们这就过去。有一桩案件,需要您的配合。”

    他更加疑惑:“真嘅差佬?”

    “当然,”荀牧笑了:“哪家骗子这么大胆,敢约你们线下见面?请您稍后,我们十五分钟内到。”

    说着,他挂断电话,看向阿先他们:“一块过去?”

    阿先和另一名刑警自然没意见,倒是中队长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也一块?”

    “一块吧。”

    “成。”

    ……

    路上,中队长继续介绍道:“说起这个汪鹏,也是巧了。汪海笃定他杀人的一个重要的所谓的‘依据’,刚刚就讲过,汪海父母刚死一年,他就成功发迹了,所以汪海笃定他从他父母身上谋取了天大的好处。

    怎么说呢,你们已经知道,汪鹏一直在做生意,而且一直搞的都是建材生意,不过当时的规模比较小,自己住的出租屋当仓库,买了辆的士头,天天自己送货。

    当时建材市场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但他体量太小了,从九五年一直到零一年都没啥起色,但零二年的时候,忽然就抬头了,越做越大,零七年更是直接搬进了建材城里。

    看案卷,也就这事儿询问过他,他说当时他有在炒股,小赚了一笔,又投入到生意里头,也是运气好,体量略微加大,生意还真好了,而且越做越旺。

    前辈们倒也调查过他账户,他很配合,账户没有问题,他确实是炒股小赚了一笔,来源正当,没什么好说的。

    可汪海不认啊,甚至以为汪鹏花钱买通了那些前辈……要说他真这么认为的话也就算了,偏偏他又还继续跑我们派出所报案,又跑信访办啊纪检啊各个单位投诉,简直了。”

    荀牧始终一言不发,就静静的听着中队长讲述。

    说来说去,还是在论证一件事儿——汪鹏很干净,没有杀害汪海父母的嫌疑与动机,也未从他父母失踪这一事上获利。

    留下的老房子,也还在汪海的名下,汪鹏并没有动。

    十二分钟后。

    建材批发市场。

    荀牧四人很快找到汪鹏的铺子。

    别说,铺子还挺大的,占了两个铺面,目测一百四十四平米,此刻汪鹏就坐在里头的大茶几主位上泡着茶。

    瞧了两眼,荀牧发现,汪鹏和受害人果然特别像,似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奇葩的是,他俩一个显年轻,一个显老,汪鹏目测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而那名受害人目测四十出头……

    汪鹏没有别的兄弟,受害人与他大概率是父子,但硬要说,真的更像兄弟一些。

    几人走进去,荀牧问道:“汪鹏先生,是吗?”

    “滚友?”

    荀牧嘴角一抽:“我说过,罕见有骗子,会作死到约人线下见面。”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出示给汪鹏看,并报出自己的警号,道:“你现在就可以打110,核对我的警号,我的身份。”

    “呃……荀队长荀队长,真真不好意西。”汪鹏赶忙站了起来,说:“也怪我,前不久刚被讹了一笔钱,现在还怕着。”

    作为生意人,他当然会讲普通话,只是不太标准,带着很浓的口音。

    “噢?被骗了?报案了吗?”

    “哎呀,钱不多,八百,算了,懒得折腾,自认倒霉咯。”汪鹏说道: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老板,这一个月乱七八糟的电话多得很,一下说我中奖了,一下说我鹅子出事了……第一次被骗了八百块,之后我就学精了,再没被他们骗过。

    但这帮家伙,越来越夸张,这不,前天还有人说我鹅子被人绑架了,要我打一百万过去?真是搞笑哎,我鹅子这么大人,还能被绑架?成天乱讲,还不如说他被车撞了。”

    一面说,他一面涮好了杯子,给荀牧等人倒了茶,又摸出烟要给他们几人散烟,被荀牧婉拒。

    余桥有先例,有瘾君子散烟给派出所民警,烟内藏毒,民警不查中招,被该瘾君子反手举报,是以余桥上下民警都引以为戒。

    就连茶水,荀牧也不打算喝。

    汪鹏也不以为意,只道:“荀队,你们来……是查什么案子?”

    “关于你儿子的。”荀牧说道:“或许你前天接到的那个‘勒索电话’,不是诈骗。”

    “啊?”

第339章 疑点

    荀牧斟酌小阵子,终于还是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问:“汪鹏先生,请问……这是你儿子吗?”

    “是……是啊!”他看了一眼,瞧见照片上的人满脸血迹,心立马揪了起来:“阿华真的被人绑架了?这……绑匪敲诈我不成跑去敲诈你们?”

    荀牧:???

    这脑回路,有点迷。

    汪鹏也是真的急慌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抓向荀牧:“警官,我儿子他……他没事吧?他怎么了啊?”

    荀牧躲过他的手,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先生,你儿子,是不是长得比较老成?”

    “对对对。”汪鹏连连说:“他上高中时候起就一脸老相,读了大学看着就更老了,我和他一块出去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兄弟,明明才三十多岁,瞧着跟四五十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荀牧抬头望着天花板,说:“很遗憾,他……遇害了。”

    汪鹏:!!!

    他浑身瞬间绷紧,过了两秒,却又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整个人软了下来,摊在椅子上。

    “怪我,怪我……”他双唇颤颤,两眼通红,忍不住说道:“我……我怎么会以为他们是骗子啊,我要乖乖掏钱……”

    荀牧轻叹口气,问道:“汪先生,请节哀。”

    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双眼都空洞洞的。

    直到半晌,他握紧了拳头,重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要搞死这帮王八蛋!”

    “汪先生。”荀牧又说道:“能否请你描述下,你接到的那个‘勒索’电话,具体是怎么说的?”

    原先,警方压根没想过绑架勒索这种可能,而认定本案是仇杀。

    但,偏偏汪鹏说自己前天接到了“诈骗电话”,称绑架了他的儿子,向他勒索,这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大前天傍晚,正是凃仲鑫推测的,受害人被打晕劫持走的时间。而前天晚上,死者遭受第一次暴打。

    那一次暴打,很可能便是因为汪鹏拒绝给付“赎金”,他们恼羞成怒,因而将怒火都撒在了受害人身上。

    但……

    倘若只是寻常的绑架案,汪海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目的?

    总不可能是为了钱吧?虽然不少运动员生活方面都挺拮据,但足球篮球作为两大超热门对抗运动,粉丝众多,职业球员的收入都不会低才是。

    至少,汪海的年收入绝不比汪鹏低。

    难不成是单纯泄愤?

    这些疑点都亟待解决。

    “警官!”汪鹏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看向荀牧,已然老泪纵横,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我要让他们偿命!”

    “放心,我们肯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荀牧说道,回避了偿命二字,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能将将那个勒索电话的事吗?”

    “哎!”汪鹏赶忙掏出手机,翻了翻,随后递给荀牧,说:“就是这几个号码。

    第一个号码是前天晚上八点打过来的,一接通就凶巴巴的问我是不是叫汪鹏,我说是啊,他又问我儿子是不是叫汪华,我也说是,他就说,我儿子在他手上,想要儿子就赶紧准备一百万,不准报警……”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惨然的笑了起来,接着说:“一百万我是拿的出来,但上个月才刚刚被骗,这段时间这类电话太多了,我就以为又是诈骗的,就跟他们说,这个不孝子我不要了,撕票吧,然后挂了电话。”

    荀牧想抬手扶额,但还是忍住了。

    汪鹏接着说:“挂了之后,他们又立刻打了电话过来,说警告我,让我不要太嚣张,也不要后悔,我骂了句痴线,就又挂了,还把他们电话拉黑,之后几个陌生来电我也没再接。

    接着就是昨天,他们又来了电话,让我听我儿子的声音,还有惨叫……我当时真的被他们吓住了,赶紧稳住他们,说我知道错了,这就给他们打钱。

    挂了电话,我就赶紧给我几个生意上的兄弟求助,结果他们说,叫我别信这些鬼话,这年头有什么语音包、变声器,就像那个动画片演的那样,装别人的声音太容易了,叫我给我儿子打电话问问情况确定了再说。”

    荀牧立刻问道:“你打了吗?”

    “打了,我儿媳妇接的。”汪鹏长叹口气,说:“我问她阿华在不在,她说睡下了,我这才发现又被骗了……等他们再给我回电话的时候,我就又狠狠的骂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干脆撕票,就又挂了电话。”

    “你儿媳说他睡下了?”荀牧愣了两秒。

    汪鹏握拳:“这个死三八,敢骗我!她不会……”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荀牧轻轻摇头,接着问道:“能否提供下你儿媳妇的电话号码与住址,最好还有工作单位,我这就派人登门了解下情况。”

    汪鹏立刻提供了相关信息。

    荀牧记下,拍了照片发给苏平,又安排阿先给苏平打个电话将目前已知的情况转告他,便又问道:“你儿子是做什么的?”

    “室内设计咯。”汪鹏说:“搞装修设计稿的,干了有十年了,可惜不太成器。”

    说着,他叹口气,又摇摇头说:“我跟他关系也比较差,当年没忍住,出轨了,和他妈离了婚,他一直恨我,打电话给我除了要钱,啥也不说。”

    讲完,他又忍不住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荀牧便问道:“他现在还跟你要钱?”

    “嗯。”汪鹏再次叹气,说:“偶尔会要,开始还会说理由,后来直接开口要多少多少,问他他也不说……

    好在和儿媳妇还能联系上,能问问儿媳他把钱花哪儿去了,知道都是应酬和孩子培训的钱,我也就放心了,不是乱花就好。“

    说完,他又咬咬牙:“但我没想到儿媳她都能骗我,尤其这么重要的事情……死三八,害死我儿子!”

    “先生,请冷静,不要急着给事情定性,里头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汪鹏咬牙切齿:“她为什么要骗我?”

    荀牧只好绕开话题,问道:“对了,你觉得你儿子性格怎么样?”

    “蛮牛一样,”汪鹏又颓然下来,说:“谁也管不住,尤其我和他妈离婚以后,他就更不服管了。

    好在他本性不坏,成绩一般,大学考了个二本,也还可以啦,出来工作也挺老实的,不搞事,就是能力差了一点而已。”

    “他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没有吧?但他那性子,也不好说……就算有他也不会跟我讲的。唉,都怪我,我这个爸爸当得太失败。”

    荀牧也不知道怎么说。

    ……

    与此同时,清源街道。

    这儿距离支队不算太远,离案发现场也很近,苏平在接到阿先通知后,就带着祁渊直接赶了过来。

    很快,他的车停在街道办事处不远的停车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汪华媳妇的电话号码。

    “你好,哪位?”很快,手机被接通。

    汪华媳妇名叫贺见,是名公务员,就在清源街道办上班。

    “余桥公安刑侦支队,苏平。”苏平淡然开口:“我现在在你们单位对面书城停车场内,有桩关于你丈夫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请问是否方便出来一下。”

    “啊?”贺见有些吃惊,问道:“我老公他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出来说吧。”

    “行,你在哪儿,我……”

    “我们在书城大门口等你。”

    “好。”

    ……

    五分钟后,有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神色慌张的从街道办内跑了出来,左右张望一阵后迅速过了马路,随后走向苏平,问道:“苏警官么?”

    苏平点点头,说:“跟我来吧。”

    说着,他便转头,带着祁渊和贺见走向最近的奶茶铺。

    他似乎对奶茶情有独钟,每次到别人单位访问,都会挑选最近的奶茶店约谈。

    点了三杯饮料,找了个作为入座,苏平便将桌子角落的烟灰缸挪到中间,并摸出烟,问道:“介意吗?”

    “不介意。”贺见摇头,自己也摸出包女士香烟,点上,抽了一口,随后有些焦躁不安的问道:“警官,我老公他怎么了?”

    苏平又摸出手机,找到了照片,递给贺见,说:“如果确定这是你老公的话……那么他已经遇害了。”

    “这……他……”贺见手中的烟被直接夹扁。

    “是他吗?”

    “是……”贺见点头,泪水瞬间充满她的眼眶:“他怎么会,怎么会……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正在调查。”苏平摇头说:“但目前怀疑,他可能是被人绑架了,绑匪勒索不成,将他暴打几顿,活活打死。”

    贺见捂住了嘴。

    苏平无视了她的眼泪,接着说:“目前推测,他被绑架的时间,应当是大前天傍晚,同时,于前天晚上给他父亲汪鹏打了电话,但当时汪鹏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放心上。

    昨天,绑匪又打了个电话进来,此时汪鹏听到了汪华的声音,慌了神,想打电话给汪华求证,结果是你接的电话,并告诉汪鹏,汪华喝醉了,已经在床上睡下。”

    贺见脸色骤变,眼眶中的泪水更多了几分,哗啦啦的往下流,压根止不住。

    苏平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贺女士,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欺骗你公公?”

    “我……唉!”贺见一握拳,直接将染着的烟捏成了一团,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被绑架了……”

    “他三天没回家,你就不奇怪?”苏平皱眉:“还有,他手机,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换了手机号,那个号码放我这了,让我帮他应付他爸的。”贺见别过头去,说:“他和公公关系非常差,见面就吵架甚至要动手的那种。

    他不想和他爸多接触,就重新开了新卡,原来的旧卡就在我手机这,他爸来了电话,我就接了,说他在洗澡或者喝醉了,再不然就是应酬,反正就是应付过去,他不和他爸说话。”

    苏平微微皱眉。

    “我没有必要骗你。”贺见扔掉掌心出的烟头,也不顾上边的一处烫伤,从包里取出手机,说道:“这手机里有两张卡,一张我的,一张他的,不信你打个电话试试。”

    苏平也不客气,直接摸出自己的手机,给荀牧发了条短信,获得了汪鹏提供的汪华手机号,直接打了过去。

    果不其然,眼前这个手机响了起来。

    随后,他又给贺见再次打了一通电话,响的依旧是眼前这个手机。

    于是他点点头,再次问道:“那么……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他失联三天,你就没……”

    “他出差了。”贺见说道:“他当天中午跟我说,单位安排出差,去花羊总部学习培训,为期十天。”

    “这期间你没给他打过电话?”

    “打过,都没接。”贺见说:“我以为他在忙,同时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想着,就算再忙,空闲下来了都不回我吗?但是……唉!我也没有想太多,哪里能想到他竟然被人给绑架了。”

    祁渊此时也皱起眉头。

    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说都能解释过去,但未免也太……

    仿佛刻意设计好了的一般。

    而且,手机卡在贺见身上倒还好解释,但三天未联系上这点,着实有些理解不能。

    祁渊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总觉得,贺见表现不该是这样的,情绪也不太对。

    而……

    倘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意味着,眼前这名女子,恐怕也有嫌疑。

    祁渊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看向苏平,但此时苏平也在沉思当中,剩下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贺见身上,并未留意到祁渊的目光。

    此时,贺见又问道:“警察同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被人给绑架了?这到底……”

    苏平轻轻摇头,却并未开口。

    见状,贺见咬咬下唇,接着问:“公公那边……怎么说?”

    不等苏平回答,她又别过头去,继续说道:“他该要恨死我了吧,要不是我骗了他,他筹到赎金,阿华他也就不会死……”

    “关于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苏平终于开口,但却有些答非所问。

    而之后,他再次抛出一个问题:“对了,还有件事儿——汪华他,很喜欢磨指纹吗?”

    “啊?”

第340章 指纹

    苏平抬手,伸出大拇指。

    见贺见面色有异,苏平又说道:“别误会,我不是夸你。”

    贺见:???

    “是受害人双手拇指、食指的指纹损坏严重,以至于我们无法读取指纹数据,进行确切的身份鉴定。”苏平解释道:

    “而根据我支队法医初步勘察表明,他有常年磨指纹的行为,具体方法应当为以徒手掐灭烟头的方式对指纹进行‘销毁’。”

    “这……”贺见张了张嘴,随后摇头说道:“抱歉,警官,我真的不了解这事儿,没注意到过。

    但……似乎他手指是有伤疤,我也不知道该叫伤疤还是茧子,反正十分粗糙,触碰到我的时候感觉十分粗糙。”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接着问:“他抽烟吗?”

    “抽,很凶,一天两包。”贺见情绪比先前已然稳定了许多,虽然还有些哽咽,但已经基本不影响交流了。

    “抽烟时,他是直接捏灭烟头,还是?”

    贺见微微皱眉,回忆起来。

    片刻后,她终于说道:“我似乎真的看过他徒手捏灭烟头,但应该就是这一两年才有的事儿,早些时候,他是在烟灰缸掐灭的。”

    “确定吗?”

    “不……不确定。”贺见又摇头:“但感觉……应该不是非常频繁才对,否则我肯定会注意到的。

    对了,烟灰缸。家里烟灰缸中的烟头,大部分都是正常掐灭的样子,不过确实有少数很碎,他应该是偶尔会捏。”

    苏平思索一阵,接着又问:“他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受过什么刺激?”

    “应该没有吧?”

    “他发生了什么,都不和你说的么?”苏平微微皱眉。

    贺见轻叹口气,又重新摸出跟女士烟点上,吞吐两口,接着说道:“警察同志,看你年纪,你也结婚好多年了吧?”

    苏平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一段感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发生一些难以捉摸的改变,刚开始如胶似漆,到了后来,因为太过熟悉,就不会再像原先有说不完的话了,也不会事无巨细啥都讲,彼此也难免有些小秘密,生活中更多是鸡毛蒜皮。”

    “这我还真不知道。”苏平摊手:“我和我妻感情好着,除却按规定需保密的之外我也不会向她隐瞒任何事,结婚多年,女儿都二十二了,我俩还是如胶似漆,关系好的很。”

    贺见脸色一黑。

    祁渊也险些没忍住吐槽一句,扎心了老狗哔。

    苏平面无表情。

    贺见别过头,说:“那你们的感情挺好,让人羡慕。可我们就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感情没经营好。”

    贺见:……

    苏平又问:“他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除了和他爸闹矛盾闹得比较凶,别的还好了。”贺见再吐口白雾,如是说道。

    随后,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这才接着说:“他脾气死倔,像头蛮牛一样,认准了的事儿谁都拉不回来,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倒好还非得试试能不能把墙给撞出个窟窿。

    这种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他压根就没几个朋友,但硬要说把谁往死里得罪了,也不至于。”

    顿了顿,她忽的反应过来,微微皱眉,纳闷道:“等等,你们不是说阿华是被绑架的吗?怎么又问起他得罪人的事来了?难不成绑架的还是熟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说道,并没有透露太多关于汪华磨损自身指纹的猜测——祁渊得知该情况的第一反应,是受害者可能为在逃人员,而苏平当时也不否认这可能。

    虽然汪华并未“在逃”,可这不代表他不是“在逃人员”。

    有可能,他犯过某事,留下了指纹,且指纹被警方发现、锁定、追踪,只是并未追查到“汪华”这个名字罢了。

    电影《烈日灼心》中,就有类似桥段。

    毕竟12年5月,新修订的身份证法才明确规定身份证信息包括指纹,并开始准备登记指纹方案,次年一月,全面启动指纹身份证申领、换领和补领。

    而且理论上上,登记指纹需遵从自愿原则。

    暂且不管自愿不自愿的事儿,巧的很,汪华赶上了最后一年,即12年换领身份证。

    当年他26周岁,领取的身份证有效期为二十年,有效期范围内,完全可以继续如常使用。

    这就为他“犯罪留下指纹,且指纹被警方锁定,但却未能追踪到他头上”这一可能创造了基础条件。

    汪华也完全可能在事后查询了大量资料,得知了这一情况,推测自己并未完全暴露,才决定磨掉自己的指纹,避免被警方发现。

    都是三十来岁的成年人了,没理由无缘无故的忽然产生个新的,让人难以理解的,挺疼的动作习惯。

    至于32年换身份证的事儿——还早着呢,不着急。

    苏平忽然向贺见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搞清楚汪华磨损指纹的确切时间,然后派人去筛查该时间前后的未侦破案件,找出符合“锁定指纹但未锁定嫌疑人”这一条件的案子。

    可惜,贺见并不能提供详细的时间,太过模糊,这筛查面就忒大了些。

    却也只是可惜而已,苏平没有太往心里去。

    能顺便侦破原先的那桩案子,自然最好不过了,无法侦破问问题也不大,汪华人已死,有罪无罪,也不那么关键了。

    即使,这事儿可能与他遇害有关,但那可能性其实很小——如果他真是被绑架而遇害的话。

    即使不是单纯绑架,调查方向也不仅仅只有这一条。

    于是苏平又再次转移话题,问道:“贺女士,方便再问几个问题么?”

    贺见回过神,轻叹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直接问就是了。说吧。”

    “除你之外,你丈夫与谁的关系最好?”

    虽然贺见刚说过,汪华朋友很少,但不管怎么说,应当都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小伙伴才是。

    “这……”贺见双眼微微上扬,做回忆状,尔后便吐出了一个名字:“纪黄安,他大学同学。”

第341章 宣泄

    “纪黄安?”苏平微微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嗯。”贺见颔首说道:“他是阿华的大学同学,隔壁宿舍的。我听他说过,他们大学时候的关系倒是比较一般,比点头之交好些吧,但也没好到哪,就喝过两次酒,吹过几回牛这样。

    不过,因为他们俩是老乡嘛,都是咱们余桥人,毕业后也都回了余桥,联系就慢慢多了起来,来往多了,彼此的关系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苏平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再次问道:“他大学不在本地读书?”

    “你们没查到?”贺见反问。

    “自然查了。”苏平轻声说道:“但需要向你再确认一遍。”

    贺见了然,噢了一声,便又说道:“嗯,余桥两所大学,几所大专,要么招录分数太高他达不到要求,要么实力相对较差他看不上,就没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和公公有些矛盾,他想考的远一些,所以省城的那些大学他也没报考,最后考到福兰去了。”

    顿了顿,贺见又继续补充道:“听他说过,他们学校还是本地人居多,咱们省的占比很少,余桥的就更没几个了,同一班隔壁宿舍就能碰到一个,其实挺难得的,也算是缘分吧。”

    苏平捏捏下巴,似乎有一点儿纳闷,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学时他们的关系还只是一般,甚至只比点头之交略好些?有老乡的这层关系在,第一印象应该就很不错吧?”

    “这我正好也听他说起过。”贺见说道:“怎么说呢,阿华他是个闷葫芦倔脾气,正好,纪黄安也是这么个性子……很奇怪,他好像很排斥和自己相像的人?所以他的第一印象反而不大好,不怎么打交道。”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轻轻点头:“这不奇怪,相反还挺常见。一般来说,相像的两人之间要么关系极好,要么相互排斥,少有例外。”

    贺见嗯一声,却并没接话,只看着苏平,等他继续发问。

    “你有这个纪黄安的联系方式和居住地址么?”

    “地址我知道,电话就不确定了……你等我看看,应该是添加过,但我从来没和他联系。”贺见如是说道。

    苏平轻轻颔首,于是贺见又打开手机,指头对屏幕扒拉几下,翻找起来。

    片刻后,她微微挑眉,将手机调转过来递给苏平,说:“找到了,还真的有,这就是他的电话,不过我不确定他换号码了没。”

    苏平默默将号码记下,又再次确认了纪黄安的家庭住址及公司所在,便看向祁渊,问:“小祁,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祁渊连连点头,他似乎憋了挺久……

    就见他干咳一声,随后便看向贺见,问道:“贺女士,请问下,你知道汪鹏与汪华父子,究竟存在什么矛盾吗?”

    贺见张了张嘴,但没多问,只说:“似乎是因为公公出轨,并与婆婆离婚了,从那以后阿华和公公的关系就变得特别恶劣。”

    “具体原因呢?”

    “这还能有什么具体原因?这不是已经很具体了吗?”贺见不明就里,反问一句:“硬要说的话,他觉得公公对不起婆婆?或者是看不惯公公的这种行为吧。”

    祁渊再次问道:“既然看不起,他为什么还向汪鹏要钱。”

    “啊?”贺见张了张嘴。

    “一面看不起汪鹏,一面却又时不时向汪鹏讨钱……”祁渊说:“我无法理解。”

    贺见微微皱眉,别过头去。

    祁渊再次开口说道:“我们从汪鹏处得知,汪华向他要钱的事儿,你也清楚,且,汪鹏还向你询问过,这钱用在了哪。”

    “是,公公问过我。”贺见拧起眉,脑袋转了回来,说道:“另外,这钱并非是讨的,而是向公公借的!”

    “借来做什么?”祁渊继续追问。

    “……”贺见双唇用力抿了阵,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几秒后,她还是开口说道:“用途多了,孩子教育,我们俩的工作生活等等。”

    “噢?”祁渊依旧没停:“能说的更详细些吗?”

    贺见深吸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她问:“这与我丈夫的死……”

    “我无法肯定,但或许有关联。”祁渊回道。

    苏平听了,双手一环,态度比祁渊更强硬,说道:“贺女士,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行。”贺见用力的点点头,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说:“一方面,是我俩备考。

    警官应该知道,现如今考编压力有多大,尤其我俩年纪也不小了,机会不多且学习能力与精力严重下降,而现在这方面收费也贵的一批,我俩工资也都不高,根本无力承担如此高昂的成本,他只能去借钱。

    这么说吧,就拿我来讲,笔试还好些,报的网课班一千块钱,面试就太贵太贵了,我报的四万九千八的地面班,签了不过包退的协议,还有预先体检套餐也花了小一千。

    我男人也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报考的公安岗,还额外花了两万块钱做了全飞秒视力矫正,可惜他体检挂了,脂肪肝,还有肾结石,复查也没过。

    之后与培训机构协商退费,也一直在扯皮,机构说他面试已过,体检与他们无关,不在退款责任范围内,最终钱也没退……

    反正这里就十多万了,子女教育更不用说,总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公公他天天催要孩子要孩子,我们本来的意思是先不要,奋斗几年再说,否则没法教育也没精力带,可他一直催,生下来了他总得负责吧?”

    祁渊微微皱眉。

    前边的十来万花费,他勉强可以理解,也多少有点为汪华惋惜,过五关斩六将,花了不少钱,手术都做了,最终却挂在体检上,这也确实……

    但这不是贺见如此理直气壮的理由。

    尤其按照她的说法,汪华还特看不起汪鹏,这会儿又如此理所当然的要汪鹏出钱,就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意思了。

    更何况子女教育这一块,祁渊更不能苟同。

    老一辈人在子女奋斗期便不顾现实的硬要催娃,确实做的不妥,但这不意味着孩子生下来后就能心安理得的将娃完全扔给长辈了。

    在祁渊看来,这种事应当与长辈做好全面沟通,去摆事实讲道理,长辈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帮他们生吧?

    咳咳,这点,祁渊有点太过理想化了……

    越俎代庖确实不可能,但这方面的压力也着实不小,这里头的道理,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贺见像是打开了某道阀门,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苦,一个劲儿的说,从自身事业,讲到子女教育,再说到车贷房贷,生活成本,言说自身被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而且从一开始,味道就不太对。

    开始时只是态度不端,过于“理所当然”,到了后头就是价值观取向都有了严重问题。

    孩子要上贵族学校,不能输在起跑线,而贵族学校的所谓素质教育太过烧钱,同学报了班他也得报,否则就抬不起头云云。

    车子起码得买二三十万的进口牌子,手机要新款,衣服手表包包等也得要跟上,否则出去没有面子,觉得会被兄弟及闺蜜等人数落,被别人比下去了。

    房子得买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将来生二胎同时有亲戚或者父母来住,也比较方便。

    逢年过节回家,东西得置办好些,不能在乡亲面前丢脸。

    云云。

    得承认这年头年轻人压力确实不小,大量的年轻人工作压力极大,收入还很低,解决了衣食住行就剩不多了,大把大把的青年成了月光族甚至月欠族。

    可贺见夫妇,当不在此列。

    成家立业十余年,社会上摸爬打滚这么久,在贺见考上现如今岗位前,夫妻俩加起来月收入才七千余,本身就意味着他们自身出了问题。

    更何况,价值观还如此歪,年薪九万的家庭,想过上年薪二三十万都不敢说能无压力过的日子,家庭必然会被经营的一团糟。

    这种情况下,要么大量欠债,要么无底线啃老,必然的。

    至此,祁渊对贺见的主观印象已然极差。

    他也知,身为刑警,工作中不可带有强烈的主观情绪,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便不由自主的侧目看向苏平。

    但同时,苏平的性子……

    于是他很快收回目光,打断贺见的絮叨,说:“抱歉打断下,我问一嘴,你们夫妻这些年,前前后后一共向汪鹏‘借’了多少钱?”

    “具体没算过。”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

    要了多少钱都没去统计,好意思说是“借”的?

    听口风,婚房、车子的首付加上不时“需要”的月供等,还有其他各方面的花费统统加上,按照余桥的物价水平,得以百万为单位了吧?

    贺见方才情绪崩溃,自顾自吐槽宣泄的时候还很理直气壮,但这会儿回过神来,似乎又重新激活了羞耻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又别过头去,声音小了二十个分贝,嘟哝道:

    “也不全是公公出的钱,我娘家资助也不少,而且公公家有钱,这钱对我们来说是巨款,对他来说就洒洒水了。

    更何况,我们两个也不是什么没良心不孝顺的人,父母现在年纪还不大,收入比我们还高得多,不需要我们操心,但等他们老了,我们收入也应该上去了,一定会起到赡养责任,好好孝顺他们。”

    祁渊内心嗤之以鼻。

    脸上则面无表情。

    边上三两“纯路人”,听了几嘴话,也偶尔隐晦的往这边看几眼,表情耐人寻味。

    不过贺见都没注意到这些。

    她情绪是真的有些崩了。

    丈夫的死,自身对公公撒的谎,以及因此导致的警方虽未直说却明显表示出的怀疑,一桩桩一件件,都如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加之她三观虽歪,却又还多少有些是非观念与羞耻心,一激动宣泄出来的那些话语,此刻话语“余音绕梁”,让她更是无地自容。

    攀比心自己有就行了,就这么说出来,对她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

    若非在公共场合,还有最后这一根弦绷着,指不定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想到这儿,祁渊又有些忧心……

    这个死老妈子。

    祁渊没有再太刺激她,轻轻点头:“有这份心就挺好。”

    果然,贺见抿着的嘴松了一丢丢,身子也放松了些许。

    来自祁渊的“认同”,哪怕是很明显的客套,也稍稍缓解了她的尴尬。

    于是她又继续说:“其实我也劝过阿华,不要太和公公对着干,公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仁至义尽了,别老是臭着张脸,公公再怎么说也是他爸,父子哪有隔夜仇?”

    见祁渊再次点头,她身子更放松了些,但接着又苦起脸:“可他不听,他真的太倔了,认准了的事儿根本没法改。

    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老和公公要钱,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过,靠着自己去拼搏,所以我才会在这把年纪拼尽全力去公考,但他每次都是嘴上好好好,回头又管公公要钱,公公电话打来,我也只能去帮他圆。”

    祁渊又嗯了一声。

    期间,也亏的苏平始终没有开口,以行动表示对祁渊工作的支持。

    否则换做他以前的脾气,恐怕早就直接呛贺见了。

    又问几个问题,诸如汪华近期接触过什么人之类的,可惜没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瞧贺见情绪平复了不少,祁渊也慢慢没了耐性,便又看向苏平问道:“苏队还有要补充的吗?”

    苏平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动作,轻轻摇头。

    于是祁渊站起身,伸出手与贺见握了握,说:“那么就先到这儿吧,近期请保证手机畅通,我们可能会再与你联系。”

    贺见握完手后又抹了抹眼睛,说:“阿华的案子,多麻烦你们了。”

    “分内之事。”祁渊回道,又补充说:“要还想到什么线索,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待贺见离开,苏平终于松了手,忍不住“嘁”了一声,嘀咕道:“这个女人……呵!”

    祁渊摸摸下巴:“我不太相信她。”

    “我也不信。”

第342章 所谓

    说完,苏平拿起奶茶杯嘬了一口,又补充道:“不只是对她的个人人品方面。我觉得,她和汪华的夫妻相处模式已经出大问题了。

    单单一个‘出差’来说,你也跟过我好几次,看在眼里,哪次我出差晚上腾出空来不得给媳妇打好长时间电话的?就算真累了好歹也得说上几句话,怎么可能一连几天全无联系?”

    “对啊。”祁渊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你对个屁。”苏平斜了他一眼:“单身狗。”

    祁渊:???

    苏平又点上烟,说:“纪黄安住址离这儿倒是不远……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过来一趟吧。”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方不方便吧,万一别人公司离着挺远的。”祁渊摸出手机,然后又询问苏平意见。

    见苏平点头,他就拨通了手机号。

    不一会儿,手机接通,几句话后,祁渊便说在店里等他。

    “啧,”苏平问道:“他就在附近?”

    “是的,”祁渊回答:“他单位也在这,很近,还经常来这家奶茶店,我一说名字他就知道了。”

    “他没把你当诈骗犯?”

    “这梗过不去了呗。”祁渊扶额。

    苏平摊手。

    约莫事儿三分钟后,他俩果然便见名目测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迈入奶茶店内,左右看了两眼后,便往他俩这桌走来,问道:“祁警官?”

    祁渊站起身,出示证件,并说:“纪黄安是吗?你好,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刑警,祁渊。这位是我们的苏队,苏平。请坐吧,想喝点什么?”

    “不,不用了。”青年坐下,摆摆手,问道:“那个,警官,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确实。”祁渊直入正题,说:“有桩命案,需要向你了解情况。”

    “蛤?”纪黄安似乎被吓了一跳,张大嘴瞪大眼,诧异的问:“命案?谁……谁啊?”

    “你的好友,汪华。”

    “咕嘟!”纪黄安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他?他怎么会……”

    祁渊又问道:“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啊?嗯……呃?你听谁说的?”

    “这重要吗?”

    纪黄安又咽了口唾沫,讪讪的笑了两声,接着说:“误会,这里头恐怕有误会。”

    “什么误会?”祁渊挑眉。

    “咳咳,”纪黄安干咳两声,接着说:“我们俩关系其实就一般,没有很好,说我们很好的恐怕有啥子误会。不信你找咱们同学问问,都知道咱们大学期间话都没说几句。”

    祁渊不着痕迹的撇撇嘴,翻开笔记本,道:“麻烦具体说说。”

    “哎,哎!”纪黄安连连点头,解释说:“我俩是老乡,都是余桥人,又读的同一所大学,同个班,隔壁宿舍,说起来也挺有缘分。

    然后咱们毕业后又都回了余桥这边,毕业后多少也有个照应,加上大家也成熟了些,多了点往来,可能就是因为这吧,被人误会了。

    其实咱们关系真的一般。怎么说呢,他和我太像了,一样的倔,一样的不爱说话,彼此反而就有些排斥,真的处不起来。

    大学时也是以你为这个原因,咱们交流不多,虽然说不上是点头之交吧,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见面了打个招呼,约饭时能碰杯酒,就这样了。”

    祁渊将他的这些话挑重点记了下来,接着又看向他说:“可……据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他对外都说,你是他现在最好的朋友。”

    “……”纪黄安沉默了两秒,才问:“这话……真的是他说的?”

    “不确定,他人转述的,但我想可信度很高。”

    祁渊如是回答。

    纪黄安又沉默起来,最后侧过脸去,说道:“那可能……是他自己误会了什么吧。”

    “噢?”

    “说起来或许有些绝情,但,我朋友很多,他只是其中相对不轻不重的一个。”纪黄安深吸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又用笃定的语气接着说:“可能他还是太单纯,把饭桌上的情谊当成了真正的友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果然了,他比我更倔,比我更闷,更单纯,怪不得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在最底层摸爬打滚,工资不过三千五到四千块,个税都交不上。”

    祁渊微微皱眉。

    纪黄安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又摊开了自己双手,低头盯着自己掌心,说:“毕业十多年,我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性子也改了许多,可他却仿佛还是原先那般,成熟了一点点,但没有本质上的变化。

    看到他,我也难免会想到从前,随之而来的想法与心态,就很复杂……

    这么说祁警官可以理解吗?就是那种,一方面觉得有些怀念,有些感慨,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我;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特别幼稚,有些不耐烦。

    或许是我迫切的想丢掉当年不成熟的一面,又或者是羡慕他能多年如一,仍旧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吧,种种乱七八糟甚至相互矛盾的情绪糅合在一块以后,就真的很复杂,忍不住和他接触,又始终有着一点排斥。”

    说到这儿,他巴掌又攥起拳,头也微微抬了起来,看着祁渊的眼睛,又很快挪开视线面朝一侧,继续说:

    “讲了那么多,就是想说明,他算是我比较要好的朋友,但这样的朋友我有很多,他只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但论关系在其中也只是中等程度,不轻不重罢了。

    所以我对他的了解也有限,因为下意识的不想关注,可能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祁渊眉心拧的更紧了些:“怎么,他遇害了,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我很遗憾。”纪黄安叹了口气:“遗憾他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要怎么生活?幸好,他老婆考上了公务员,福利待遇都还不错,他爸也挺有钱,将来他家人的日子不算太过难挨。”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也遗憾我以后少了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我朋友很多,但,没一个也就少一个,挺感慨的。”

    祁渊盯了他三秒。

    纪黄安这一番话下来,未免显得太过冷血了些。

    这时,纪黄安又叹息道:“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儿难过,但……并不是太强烈。可能为了成长,真的丢掉了太多东西吧,比如人性。

    现在的我,真是以前所完全无法想象的。在大学毕业之前,我都十分重感情,但毕业之后,现在想想,好些同学,乃至好些亲戚,儿时的玩伴、发小,都很长时间没有再与他们联系过了,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过得好不好。

    认真说,我现在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我爸妈,我老婆还有我女儿了,至于其他人,真的没精力去瞎操心……

    警官,方便问一句吗?阿华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好歹同学一场,朋友一场,我去悼念悼念,送个花圈。”

    “这话,你得问贺见。”苏平终于开口,随后啪嗒一声点上了烟。

    “是该给弟妹打个电话,慰问慰问。”纪黄安点头说道。

    “你不上门问问吗?”祁渊说:“住的这么近……”

    “不太好,孤男寡女的。”纪黄安叹息:“得避嫌。”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

    这时纪黄安又主动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我就先回去了,工作繁忙,我还是临时请假出来的,不好离开太久。”

    “有,别急,坐好。”苏平喷口烟雾,道:“你最近一次和汪华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纪黄安用力的抿抿唇,屁股又黏回了椅子上,过两秒,才说:“一个星期前吧,他跟我说要出差,问我有没有想带的,可以顺便帮我带回来。我能有什么想带的,这年头网购也方便,需要啥直接网上买呗。”

    “电话联系还是?”

    “餐厅里,一块吃了个饭。”纪黄安说:“那天他说想吃日料,问我要不要一块,我也寻思有一阵子没吃了,就同意了呗,然后他就说了这事儿。”

    说完,纪黄安撇撇嘴:“对了,有件事儿我很纳闷。

    那天吃的日料不便宜,咱们俩吃了得有四五百吧,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不只是这次,我看他消费一直都很高。

    我就奇了怪了,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弟妹考上之前也就这个数,考试前一段时间还辞职了在家全职备考,他哪来的钱到处潇洒?”

    讲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左右看看,像是有些心虚,接着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圈子里都有传言,他怕是借了不少网贷,还说千万要当心他像我们借钱,这要借出去了肯定得打水漂的。

    不止如此,他们还说什么,借急不借穷,尤其不借赌鬼酒鬼装逼犯,否则还不如拿去做慈善。”

    “还挺押韵。”苏平嘀咕一句,接着问:“那你呢?”

    “我帮他说了几句话,但也没说太多,因为显而易见的,他消费和收入完全不对等。”纪黄安说:“不过也奇怪,他还真从来没开口要借过钱,我们也从没收到催债电话啥的。

    对了,他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还不上被那帮人给杀害了?”

    “你可算关心起他的死因了。”苏平呵一声。

    他果然还是比祁渊暴躁的多,心里不爽了面对问询对象也是直接怼,不管这样是否会刺激到对方,给闻讯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纪黄安面色赧然,紧跟着又忍不住追问:“所以……阿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无缘无故,不该被害吧?”

    “案件性质尚在勘察。”苏平敷衍一句,随后只说:“你仔细想想,他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与谁发生过激烈的矛盾冲突。”

    “这我就不清楚了。”纪黄安再次摇头:“最近一次见面就是一周前在日料店里,之后没碰过,也没联系过。

    往前的话,得有个把月了吧?也没听说过他和谁闹矛盾,他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但本性不坏,也不惹事,按理说应当不会跟人发生冲突。

    不过,他脾气倔,认死理,说不准到底得罪过多少人,这根本没法查的,你们与其问我,倒不如去他公司单位里头好好问问,说不定还能有线索,反正我是不太清楚。”

    “会的。”苏平颔首,接着看向自打他开口就不再说话,只默默记笔记的祁渊。

    感受到苏平的目光,祁渊立马接过话,问:“你和贺见熟吗?”

    这话一出,苏平都愣了半秒,没想到祁渊会抛出这个问题。

    而纪黄安也张了张嘴,接着立刻失笑摇头:“说什么呢,怎么忽然问这么个问题?什么熟不熟的,那是我兄弟老婆,我弟妹!”

    苏平瞬间眯眼。

    这反应,有点耐人寻味啊。

    祁渊也挑眉,但关注的却是另一个方面:“兄弟?你刚不说,你和汪华只是普通朋友吗?”

    “这这这……咳咳,这有区别吗?”纪黄安说道。

    接着他又补充说:“到了咱们这年岁,兄弟兄弟的喊多了,不会真以为就把人当亲兄弟了吧?这词早就说烂了,实际上可能比普通朋友都不如呢!人女孩有塑料闺蜜,我们男人也有不少表面兄弟的嘛!”

    “你对贺见怎么看?”苏平忽然问道。

    “什么怎么看啊?”纪黄安摇头:“刚不说了,那是我弟妹,我……”

    “啧,我问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啥呢?”

    “……”贺见沉默两秒,又掩嘴干咳两声,才嘟哝着说:“挺好啊,比阿华那小子成熟多了,也挺有主见的。只是阿华那家伙太倔,有主见的女人跟着他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吧。

    说实话,可惜她了,跟着阿华这小子,钱没赚到,偏偏阿华虚荣心挺强,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她就没问过阿华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么?万一真的欠了一屁股债她怎么办?结了婚这颗算夫妻共同债务啊。”

    “你和她聊过这些么?”

    “没,我跟她不单独说话的,避嫌。”纪黄安立刻说道:“阿华可以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啊,阿华那种性子,小心眼认死理,万一误会了啥解释都没法解释。

    事实上,了解阿华的人,这方面基本都会小心着点,免得他想多。”

第343章 阴谋

    最终,纪黄安也没留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又提供了些许二者共同好友的名单,苏平便让他离开了。

    目送他走出奶茶店后,苏平重新点了杯茶,嘬两口,看着正在捧着笔记低头思索的祁渊,拍了拍他肩膀,示意祁渊跟他出去。

    此时,他们已经勾住了奶茶店内不少顾客的注意力,不适合再在这儿久留了。

    等两人都出了门,苏平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挺多的,不过都没什么根据,只是推测。”祁渊说道,同时将笔记本收好塞进裤子口袋。

    “说说看。”

    祁渊便大胆道:“首先……他太刻意的表明自己与汪华不熟了,乃至于以举例论证的方式,突显自己冷漠无情的人设,也一定要让‘汪华仅仅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不轻不重的朋友’这一说法站住脚。

    我就觉得很奇怪,他这么急着拉远自己与汪华的关系,所谓为何?况且,他是汪华目前最好的朋友这一结论是贺见提供的,而贺见也说这是汪华本人的看法,且纪黄安在得知此事时的表情也很复杂。”

    苏平轻轻点头:“所以你怀疑,纪黄安与本案有关?”

    “倒也没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他有些心虚。”祁渊说道:“而在后头询问到他和贺见的关系时,他就像炸毛的猫一样,小心、谨慎、敏感。”

    “不错。”苏平再次颔首:“所以纪黄安和贺见,很可能有一腿。”

    “苏队果然也想到了。”

    “废话。”苏平翻个白眼:“老子从警这些年,休的假都比你上班时间多好些。”

    “这是什么神仙对比……”祁渊嘴角一抽,接着又道:“算了,言归正传吧。

    纪黄安在最后关头话太多了,这也是我觉得他有问题的主要依据。而如果他真的和贺见有一腿,那么他的心虚,以及贺见在面对我们时的诸多不合理之处倒也可以解释得过去。

    但,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们与本案是否存在关联,就……”

    这时候,苏平忽的开口打断他:“不,有线索。”

    “噢?”

    “首先,通过汪鹏的证词及对其死亡原因判断,汪华确实被不法之徒给绑架了,不论他们的目的是单纯绑架,还是除此之外还别有所图。”苏平说道:“那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只给汪鹏打了电话,而未打给贺见呢?”

    “嗯?”祁渊若有所思。

    苏平则继续说道:“既然绑架了汪华,且打了勒索电话,就说明他们的目的,或者说至少目的之一便是图财。若汪鹏这边无法沟通,始终不相信他们,那他们总得再换个人联系吧?”

    “如果勒索只是个幌子呢?”祁渊问道:“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杀害汪华,打这个勒索电话只是为了干扰我们的判断,将案件定性为绑架勒索案,借此逃过侦查……”

    “哪有那么多如果?”苏平翻了个白眼:“行,这么说你肯定不服气,那我跟你辩一辩。

    最简单的,如果他们只是虚晃一枪,那么当第一次给汪鹏打电话过后,他们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会打第二轮电话,为什么汪鹏再次认为他们是骗子之后,才将汪华杀害?他们难道不知夜长梦多的道理?”

    祁渊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见状,苏平下了定论:“这就足以证明,不论这帮劫匪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捞一笔钱,也绝对在他们的计划中,而且占据的比重不轻。”

    祁渊颔首。

    “所以……汪鹏这儿走不通,他们一定会转而联系其他家属,比如汪华的妻子贺见。”苏平说道:“他们或许不知道贺见的联系方式,但别忘了,那会儿汪华还没死呢,完全可以让汪华提供号码。”

    祁渊抿唇:“可贺见根本没提这茬。”

    “这说明,要么她知道这事儿,但因为各种原因而不以为意,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不免心虚了,便干脆言说不知晓此事。”苏平猜测道:“要么……汪华被绑架之事,她也有参与。”

    “联合纪黄安么?”祁渊问道。

    “未必。”苏平摇头:“如果联合了纪黄安,之前她不应该将纪黄安给抖出来,至少不该说纪黄安是汪华最好的朋友,两人在事先怎么也该对过些许口供。”

    “那是……”

    “其实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可能。”苏平说道:“贺见并未参与到绑架案当中,但她知情。”

    “那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以为意’?”

    “可能性就多了。”苏平嘬口奶茶润喉,继续说:“但认为对方是骗子这种可能性可以先排除。”

    “噢?”祁渊挑眉:“为什么?”

    “因为汪鹏给她打过电话。”苏平解释道:“就算开始时她也以为对方是骗子,接到了汪鹏电话,也该起疑心。

    何况刚刚我给她打电话时,她并非如汪鹏一般直接将电话挂断,而是直接相信了我警察的身份,这说明她的防诈骗意识并不强烈。”

    说完,苏平深吸口气,道:“我倾向于认为,她是对汪华的死活完全不上心,甚至可以说,巴不得汪华死了。”

    祁渊:???

    “从刚刚的谈话也可以看出来了,”苏平细细解释:

    “贺见对汪华早已没了夫妻感情,甚至可能还在婚内出轨,与纪黄安有了一腿。

    除此之外,他们夫妻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即使他们的高消费有汪鹏兜底,但管汪鹏要钱,总没有刷信用卡乃至消费贷来的方便。

    换句话说,就算能向汪鹏吸血,这对夫妻的经济压力仍然不小。而且,贺见说不定会认为,自己考上公职之后,与因身体原因注定无法考上的汪华已不是一个阶层,她说不定会想方设法的摆脱汪华。”

    祁渊听到这儿,不由得抬手揉揉眉心:“想的再阴暗些,如果汪华购买了保险,他这么一死的话,说不定还能获取百万保费。同时,绑匪落网,附带的民事责任赔偿,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阴暗些想,确实是这样。”苏平颔首说道:“所以……贺见完全有理由对汪华被绑架一事置若罔闻,甚至可能在心里窃喜。”

    祁渊沉默。

    过了几秒之后,他又说:“但看贺见刚得知汪华遇害消息时,那股震惊与难过的模样,却也不似作伪……”

    苏平斜了他一眼:“人心哪里有那么简单纯粹?好歹十多年夫妻了,即使完全没了感情,甚至巴不得他死,骤然得知消息,回忆起这十来年的一幕幕,伤心也是正常的。

    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伤心,还是狂喜,亦或者二者兼有呢?徒手捏灭烟头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激动情绪下的行为,但你如何去分辨这激动的具体性质呢?”

    祁渊揉揉太阳穴:“若真是如此……我感受到了深深地恶意。”

    “人心很复杂。”苏平说道:“千万别小瞧了这两个字。”

    “那么,纪黄安呢?”

    “不确定。”苏平摇头:“线索太少,只能看出纪黄安心虚,但无法判断他心虚的缘由是参与了本案,还是因为与贺见有一腿,怕被我们发现,影响他的声名,甚至被我们怀疑而影响工作。”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说:“不过按我判断,不论是哪种可能,贺见应当都并不知情,两人不会是‘同伙’性质。”

    “这倒是不难理解。”祁渊颔首,接着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工作?”

    “你觉得呢?”

    “继续走访把,问问纪黄安提供的,汪华的其他朋友。”祁渊说道:“获取更多线索,有利于接下来的判断。”

    “那你再说说看,”苏平道:“接下来的问询,重点方向是什么?”

    “这……”祁渊捏捏下巴:“搞清楚贺见跟纪黄安是否真的有一腿?”

    苏平嘴角一抽:“你搞清楚这事儿干什么?八卦啊?他俩有没有奸情和这桩案子有锤子的关系?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确定他俩是否具备作案动机啊……”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才对。”苏平撇撇嘴:“首先,贺见的作案嫌疑很小;其次,不论纪黄安是否和贺见搅和在一块了,单纯就绑架而言他都具备作案动机。”

    “是了。”祁渊又摸出笔记本扫了一眼,点头:“就从纪黄安刚刚的表现看,至少在他心目中汪华确实没什么地位,而且他还知道汪华父亲有钱。”

    “对。”苏平说:“所以……证明或者证否纪黄安的作案嫌疑,主要还是看他是否具备作案条件,需要针对他同事及他亲朋展开问询。”

    “那我懂了。”祁渊了然:“纪黄安提供的名单,都是汪华的朋友,应当对贺见也算熟。而我们的目的,是判断贺见是否明知丈夫可能被绑架却置若罔闻,甚至试图借此获取高额保金的可能,问询也要围绕这个方向进行展开。”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不,应该说,这只是附带的,关键还是命案本身才对,先逮住那帮子劫持犯。而贺见若真的接了电话,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总算说对了。”苏平轻叹口气:“这点,才是我带你追踪这条线的根本原因。”

    “我早该想到的。”祁渊挠挠头:“苏队你的好奇心根本不像我这么重,要不是对侦破案件本身有着直接帮助的话,你不会浪费精力在‘解谜’上。”

    苏平打个响指,算是认同了这话。

    祁渊便掏出手机说:“思路理的差不多了,那我给这几人打个电话?”

    “嗯。”苏平点头。

    但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响了起来,不由微微皱眉,竖起手掌示意祁渊稍等一下,便摸出电话看了眼,跟着接通直接问道:“老荀,怎么说?”

    同时,祁渊摸出烟,散给苏平一根,自己也点上,默默的站在一旁。

    苏平眉心很快展开来,沉默两秒左右,便说:“我就先不过去了,你那边审吧,审完结果告诉我,我还有几个人需要问询过一遍。

    嗯,我这不一定能有什么收获,但总归是条线。这案子太迷了,调查上还是尽量全面些的好,免得一条路走到黑后发现又走不通——至少,我现在不认为抓住汪海本案就能告破。”

    说完他又停顿了两秒,才接着道:“成,那先不多说,保持联系。挂了,拜。”

    放下手机,他看向祁渊,说:“汪海落网了。”

    “这么快?”祁渊略显诧异,道:“我还以为他躲挺好呢。”

    “躲再好也没用,他这身高太具标示性了。”苏平摊手:“在这年头追踪这么特殊的目标个体再容易不过。”

    “也是。”祁渊了然的点点头:“他这样的人,一旦犯罪被锁定,就意味着逃无可逃了。”

    苏平嗯一声。

    ……

    与此同时。

    荀牧放下手机,侧目看向身后的派出所大楼。

    汪海正在被扭送过来的路上,离着倒是不太远,一会儿后就能到。

    他是在网咖被抓到的,被抓时还很诧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警方视线了,甚至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就如绝大多数人一般,即使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也不具备相对应的反侦查能力,哪怕小心翼翼的抹去大多数痕迹,也抹不干净,难以避免的在他们不了解的方面彻底暴露自己。

    此后的事儿,荀牧也并不清楚,派出所民警的汇报也只局限于汪海被抓的表现。

    两分钟后,一辆警用金杯车开入荀牧视线,缓缓停在停车坪上,尔后车门被拉开,一名大高个的男子,有些吃力的从车上下来。

    金杯车内车厢高度并不算低了,可他双手被反剪身后铐着,行动不灵活,身子总习惯性的直起来一些,下个车就碰了好几次头。

    而当他终于“挤”出来后,那高大的身影,让荀牧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两米一的身高,加上一身腱子肉,压迫力却是足的很。

第344章 讲条件

    荀牧个子不矮,虽然比不上苏平高大,但也算威武雄壮了。

    可在汪海面前却像个初中生似的,仅仅只到他胸口,且荀牧肩宽也就堪堪赶上他的胸宽而已。

    而且身为职业运动员,汪海的体魄不是盖的,真要爆发冲突,苏平恐怕都打不过他,荀牧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导致“标码”的手铐铐在他身上,让他更拘束了几分。

    此时他眉心紧锁,面色也黑的一批,满脸不爽的样子,瞧见荀牧,也只是双目微斜,随后冷哼了一声,便被派出所民警推搡着往前走。

    见状荀牧默默点了根烟。

    气势被压了一头,难免为审讯工作增添些许压力,不太好展开。

    一念及此,荀牧就有些头疼。

    很快,派出所所长与中队长也从车上下来,双双点上烟,随后中队长说:“荀队,人拉回来了,接下来是直接审讯还是怎么说?”

    “审吧。”荀牧说道:“目前掌握的线索,足够拘留了。”

    “但想来,他所在的俱乐部恐怕会想方设法捞人,至少也得争取个取保候审。”所长说道:“身高就是重要天赋,尤其他本身技术还不赖,算是他们球队的王牌后卫,年薪起码上百万呢。”

    荀牧没回答,默默的站在那儿吞吐着烟雾。

    所长与中队长也没多说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有民警跑出来,打了声招呼后,说:“嫌疑人已送到审讯室,各设备启动完毕,运转正常,随时可以开始审讯。”

    “辛苦了。”荀牧点点头,随后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方常还在办公室里头,借助内网系统细细的查着关于汪海的资料,想要获得更加全面的线索,以在审讯时给汪海精神施压。

    但接到荀牧电话后,他也没再继续这项工作了,立刻下楼与荀牧汇合。

    “查的怎么样?”

    “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方常摇摇头,说:“不过……这个汪海,算是个典型的‘坏小子’,不但曾经因为殴打他幺叔而被处以行政拘留,更曾多次受到行政处罚。”

    “噢?”

    “原因包括但不限于故意损坏公共财物,扰乱公共治安秩序,寻衅滋事等等,查下来,足足有七八条处罚记录。”方常说道:

    “其中在酒吧醉酒后寻衅滋事,以及故意损坏公共财物,都是这两三年犯的,不过看处罚力度都很轻,估计是被他背后的俱乐部压下来了。

    总之,这是个典型的不安分的主,面对咱们公安的经验也足够丰富,恐怕不太容易对付。”

    荀牧颔首,随后踩灭烟头,说:“再难对付也要对付,咱们上去吧,希望能从他嘴里获取些线索。”

    方常嗯一声,又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可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就算能拿下汪海,距离破案恐怕也遥遥无期。”

    荀牧没接话。

    方常又说:“另外他的身高,应该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他祖辈、父辈,虽然个子都相对较高,除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幺叔外,大多都在一米八左右,但他还是高的有点离谱了……”

    “别纠结他身高了,没啥实质性的意义。”荀牧说道。

    “哦。”

    三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审讯室外。

    此时审讯室单向玻璃的窗帘也被拉开,在走廊上就能清楚的看到里头的情景,就见汪海坐在审讯椅上,正抬手挖着鼻屎。

    “你们派出所审讯椅还蛮宽的嘛。”荀牧调侃一句:“这家伙坐上去竟然都不显得拘束。”

    “那肯定的,天知道坐在那上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中队长说:“上个月抓到个三百多斤的胖子,寻衅滋事进来的,那才叫夸张嘞,肚子上一圈肥肉把审讯椅塞得满满当当。”

    荀牧嘴角一抽,随后说:“以后别拿人身高体重身材样貌说事,跌份。”

    “嗯,荀队教训的是。”中队长脸一肃,连连颔首。

    荀牧也没多说什么,看了一会儿,见汪海仍旧在那挖鼻屎,便干脆推门而入。

    方常自然赶紧跟上。

    汪海抬头看了一眼,撇撇嘴,继续自顾自的掏鼻孔。

    荀牧落座,点烟,随后平静的问道:“汪海是么?”

    “嗤。”汪海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你们不确定我是谁的话,拉我过来干啥子?有话直接说,老子时间金贵,耽误了训练错过了比赛,损失你们赔偿不起!”

    “哟呵,很牛啊小伙子。”方常挑眉,说:“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我知道个鬼。”汪海哼一声:“怕不是年底了你们得冲冲业绩吧?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帮警察了,没点好处你们是半点事儿都不干,我爸妈的案子让你们追查二十年没半点结果,我这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们揪着不放。

    呵,不就是揪着我有钱拿么,不就是看中了球队肯定会出钱保我么?算盘打的是啪啪响,就你们这样还有脸穿着警服,自称什么人民公仆?我呸啊!”

    “啧!”方常皱眉。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心里还真有点不痛快。

    “咋,你们还不服气?”汪海骂道:“有本事把我爸妈的案子查清楚啊,跟你们反馈了无数次,屁结果都没有,眼瞅着都要过公示期了!他妈的,球事不办,就知道为难老子。”

    “你这是无理取闹。”荀牧语气也冷了下来:“关于你父母的案子,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为凶杀案……”

    “不是被害他们怎么会好端端的失踪?”汪海冷笑:“好好的大活人还能蒸发了不成?

    更可笑的,你们竟然还说他们可能偷渡出境出意外了……呵,拜托,那会儿我还上高中啊,他们一声不吭就丢下我偷渡了?开什么玩笑!再说,我家当时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也不穷啊,用得着偷渡?

    还说老子胡搅蛮缠,他妈的胡搅蛮缠的是你们!明摆着的事儿,我爸妈就是被人给害了,你们愣是不查,咋,怕定为凶杀案破不了坏了你们命案必破的大话啊?

    厉害了厉害了,一边嘴上说着命案必破,一边没把握破的案子就不定为命案,玩概念玩的真溜。”

    荀牧皱眉。

    先前已经从案卷上感受到了汪海的难缠,但此刻见识到,只觉得案卷上的描述还是太保守了些。

    这家伙岂止是难缠而已,简直让人脑壳痛。

    荀牧决定不和他逼叨那么多,直言道:“汪海,你别给我抽科打诨!我们调查发现,你疑似与一桩凶杀案有关,对此你怎么看?”

    汪海双眼微眯,接着又迅速睁开,冷笑道:“凶杀案?什么凶杀案?得,你们牛批,破不了我爸妈的案子,你们就打算把我干掉,觉得这样就没人伸冤了是吗?

    厉害了我的警察蜀黍,你们解决不了问题,就想解决发现问题的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你别在这给我胡说八道!”方常一拍桌子:“我们破案持的是谨慎的态度,一切都让证据说话,绝不会放过凶手,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那汪鹏怎么还在外头逍遥快活?”汪海依旧冷笑:“不会放过凶手?是吗?那你们去抓他啊!”

    “行了,”荀牧沉声道:“别想着转移话题。清晨那桩命案,知道?”

    “你们说起重机吊尸体那案子?”汪海歪嘴道:“知道啊,解气!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汪鹏的儿子,解气的很!

    老爹造的孽儿子来偿还也没什么不好。更给力的是,尸体竟然指着你们,哈哈哈,这脸打的可真的响,要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得给他送锦旗去!”

    荀牧不接话,只定定的盯着他。

    他又笑了:“得,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说实话,我还真想这么去干,只是又觉得让汪鹏这样一死了之,太便宜这家伙了。”

    “噢?是吗?”荀牧取出一叠照片:“那这辆车,你认识不?”

    汪海脖子略微伸长,看了一眼,随后本能的握了握拳,但紧跟着又迅速松开,淡定的说:“认识啊,老捷达嘛,以前路上好多的。”

    “这是汪鹏的车,停在他市郊小别墅的车库里好多年了。”荀牧说:“准确的讲,是当年汪鹏送给他老婆的买菜车,但自从与他老婆离婚后,就基本再也没开过,好些年没年检了,按理也不允许上路。”

    “汪鹏的车……”汪海挑眉:“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监控拍到,凌晨,就是你开着这辆车到现场附近。”荀牧又取出一张照片,不轻不重的拍在桌面上,说:“而经过我们现场痕迹检验断定,受害人就在这辆车上。

    换句话说,你开着载着受害人汪华尸体的老捷达,出现在现场附近……啧啧啧,解释解释吧!”

    汪海沉默两秒,又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好解释的?这照片上的人分明戴着口罩,压根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你们这也能赖到我头上来?”

    “呵!”方常气笑了:“小伙子,我看你怕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高身材究竟有多特殊吧?两米一的身高,余桥能找出第二个来?就这还需要露脸?”

    “……”汪海无话可说,别过头去。

    证据面前,一切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是以汪海虽然难缠,面对监控照片却也同样没法抵赖。

    咬定驾驶座上的另有其人并无意义,路口监控太高清了,只要警方愿意,完全可以做进一步处理,去发现他未被遮挡的面部的其他特征。

    甚至在锁定他的前提下,要还原出他的行动轨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再发现他轨迹与捷达车行驶轨迹重合,他怎么说也没有用。

    何况,南方城市的人身高普遍不突出,余桥又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地儿,外地人虽然有但占比不大,两米一一的身高,十有**,真是独一份了。

    莫说两米一一,据统计,我国净身高超过一米九七的人数占比仅百万分之一。

    以此为前提,单单监控拍到的遮脸照,就已经足够作为证据了。

    “怎么,还要选择负隅顽抗么?”方常问道:“不论狡辩还是沉默,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倒不如老实的招了,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从宽处理。”

    “你这是诱供!”汪海猛地抬起头。

    “诱供?”方常失笑:“知道的词儿还真不少,可惜完全不理解意思。我这叫诱供?我欺骗你了?我给你设套了?我给你超出职权范围的非法承诺了?笑话!

    行行行,你要怀疑我诱供,举报我去吧,来,我警号就在胸口这儿,记住了,认准这个警号来投诉。”

    汪海再次沉默。

    见状,荀牧又开了口,问:“为什么转移死者尸体?”

    汪海别过头去,拒绝回答。

    荀牧接着问道:“汪华被劫持、杀害一事,你有没有参与到其中?”

    汪海依旧沉默,还是不予回答。

    别说,汪海和汪华还真像兄弟,都是死倔认死理的性子。

    对这种人,往往不能硬刚,哪怕他们明明知道硬抗下去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会碰的头破血流,也并不在乎。

    为了置一口气,他们能放弃太多东西。

    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付这样吃软不吃硬的人,很显然,得更改策略,以退为进。

    只是怎么退,也是个大学问。

    一时半会之间,荀牧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还是汪海主动开口:“你们答应我,重启我爸妈的案子,查的明明白白,给汪鹏定罪,作为交换,我就招供。”

    “得,还跟我们讲起条件来了。”方常撇撇嘴:“照你的意思,这要咱们不把汪鹏抓起来定罪,你还就死不开口了呗?”

    “那老小子绝对有问题!”汪海激动道:“我跟你们说了无数次,为什么你们都不重视?

    凭什么他杀了我爸妈还能逍遥法外,甚至大发横财,我就得坐在这儿,不招不行?你们当警察的就这么双标?就这还敢提什么公理正义?

    反正我话撂这儿了!要我招,行!先把汪鹏给我抓起来再说,否则面谈!你们有本事直接定我的罪,把我给枪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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