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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5章 号码

    祁渊沉默两秒,又问道:“嫌疑人身份查清楚了吗?”

    “没有,医院并未对他身份进行登记,”苏平摇头,然后解释说:“因为他同伙明显是因为摔伤而入院的,而且当时并未收到我们的通知,也没太往这方面去想。

    不过他同伙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了,叫姚婧,女兆姚,女青婧,是被甄雄坤以粪水‘恶搞’的人之一。另外,嫌疑人也是用姚婧的支付账户付的款,并未留下自己的半点消息。”

    祁渊接着问:“那……姚婧的男友呢?我记得被甄雄坤恶搞的人,都是情侣吧?她身份确定了,岂不是……”

    “下边的兄弟早就调来了相关案卷,”苏平撇撇嘴,从口袋里摸出烟,不紧不慢的说:“确认姚婧身份的第一瞬间,他们就立刻翻阅案件,确定了她男友——许艾。

    但……许艾身高仅一六五,是个插画师,身高身材都和现场勘查结果完全匹配不上,而且医院监控也表明了,嫌疑人确实挺高、挺壮硕,所以许艾明显不是姚婧的同伙。”

    “噢?”祁渊纳闷了:“凶手……竟然不是一对情侣?”

    “内里缘由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苏平说一句,然后又道:“嫌疑人也还相当谨慎,带着帽子口罩,拍不清样貌,调查起来有些困难……你手中的那个电话号码恐怕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祁渊赶忙一拍额头,说:“我先把这号码发给技术队的兄弟吧。”

    苏平嗯一声。

    赶紧将信息截图,号码复制发给了小高后,祁渊又问:“受害人还没醒过来吗?”

    “没呢。”苏平说道:“昨晚八点半进医院,已是休克状态,立刻就安排了手术急救,打了全麻,然后嫌疑人开溜……总之要苏醒还得一阵子,等她苏醒后会立刻安排同事讯问,从她嘴里应当也能翘出一些信息。”

    祁渊又啧一声,说:“但这家伙……杀心好像很重啊,七八点的时候杀了甄雄坤,凌晨三点又杀了洛羽菓,我真怕他破罐破摔,恣意作案,干脆将他愤恨的人统统都给杀了。”

    “确实。”苏平脸色又一次黑了下来,严肃的说道:“所以……无论如何,咱们必须得尽快将他缉拿归案,绝不能给他再次作案的机会!”

    祁渊点点头,接着挑眉:“怎么停下了?赶紧去现场……”

    苏平瞪了他一眼,他缩缩脖子,才想起来是自己先停下的……

    两人再次迈步动身。

    现场就在支队东侧的巷道里,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从正大门出发也就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这儿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刑警守在附近,凃仲鑫和老魏都跪在尸体边上,在讨论着什么。

    他俩似乎起了分歧,虽然声音压得低,但语速都很急促。

    苏平迅速过来,咳了两声,然后问:“怎么了你们俩?”

    “苏队。”

    “老苏。”

    两人同时打了声招呼,随后凃仲鑫当先说道:“主要是对现场起了分歧,他觉得死者尸体被转移过两次,而我认为只有一次,只是第一现场的环境相对特殊且复杂……”

    “噢?”苏平挑眉,来了兴趣:“你们判断的依据都是什么?”

    “主要就是死者体表的污渍。”老魏用手背推了推眼镜,说:

    “大致分析,有草叶子、黄土、犬粪,还有少许油脂和污水,污水带有刺激性气味,推测是厨余垃圾酵解形成的。前者明显是来自草地的痕迹,而后者却应当是来自垃圾桶、垃圾池。

    而且前者沾染到了鲜血,加上受害者指甲缝内也有草叶、泥土,推测这些东西是在第一现场沾染的,而后者应当是被第一次抛尸后,在抛尸现场沾染到的,再之后,凶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将死者扔在了这儿。”

    苏平轻轻点头:“倒是合情合理……那,老凃,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时间对不上。”凃仲鑫摇摇头说:“据我推测,受害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点左右,而抛尸则是在三点零八分——抛尸时间可不是我瞎说的,图侦的小伙子调取到了安防监控,拍到了凶手抛尸的一幕。”

    顿了顿,他又站起身接着说:“八分钟,杀人到抛尸,这时间太紧了,一次都有些勉强,更遑论两次?

    所以我猜测,受害人身上之所以会有两种指向不同环境的线索,应当是凶杀现场环境复杂所导致的,而非是二次抛尸。”

    老魏听到这儿,忍不住嘟哝道:“说不定勘察有误差呢?你也说了三点左右,哪能那么准的啊,又不是买电影票……

    哪怕只有十五分钟的误差,加上这八分钟,那就是二十三分钟了哎,要两次移动尸体的间隔十分短,且距离相差不远,完全可以做到啊,比如凶手第一次抛尸后觉得不妥,又将尸体转移到……”

    凃仲鑫不由得撇撇嘴,说:“尸体很新鲜,哪怕没解剖,单凭我刚刚做的尸表检查,足以断定死亡时间就在三点上下,误差顶多五分钟,哪有十五分钟给你?”

    “吹牛。”老魏翻个白眼:“别以为我不懂这些,刚死几小时的尸体,虽然配合各项检查能将时间精确到相当小的范围,但单凭尸表检查反而是最难判断的。”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对凃仲鑫说道:“老凃,别置气,咱要实事求是,可别为了争一口气枉顾事实了。”

    “我没有。”凃仲鑫有些无奈的说:“我干这行三十多年了,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老魏说的倒也没错,对新人……甚至入行几年但实践经验不那么丰富的法医来讲,单凭尸表检查要确认刚死几个钟的尸体的确切死亡时间,确实反而特别难,相对而言死亡十二到四十八小时的最容易判断。

    但对我们这些老骨头来说,尸检做了一辈子,不是我吹,死亡时间不长的尸体,我掐一掐就能给出大概的判断时间,再配合其他的手段,比如尸斑的具体进程,像颜色、数量、分布位置、大小等等,精确性不比带回去解剖再配合各种化验来的结果差。”

    一旁的祁渊点点头说:“凃主任说的没错,就我老家那些长辈,杀猪卖肉干了一辈子,那块肉回去给他们,掐一掐闻一闻就知道大概啥时候杀的,可神了。”

    苏平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你把人老凃当成是杀猪的了?”

    祁渊脖子缩了缩。

    “哎,没事。”凃仲鑫摆摆手:“杀猪怎么了?有一说一,人杀猪的可比咱有钱多了呢,只要良心经营,注意通风和卫生,又没有人使坏,基本不会受先前猪瘟影响,自杀自卖可赚钱了。”

    而老魏犹自在那嘟哝着,似乎是因为凃仲鑫单凭经验就否了他的客观推测,让他有些不信服。

    这时苏平忽然说:“老凃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死者生前,曾经和小祁发了消息。”

    “嗯?”几人立刻扭头,目光都落在了祁渊身上。

    老魏目光中还透露着些许狐疑,嘀咕道:“我倒是知道小祁把人姑娘送到宾馆了,毕竟小高都查过了监控,把小祁拍的明明白白……”

    凃仲鑫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说啥?干脆点呗?”

    “咳咳,”老魏干咳两声,道:“那我就直说了。听苏队的意思,这女孩儿是跟你聊着聊着就死了?”

    “噗。”祁渊没忍住:“什么叫聊着聊着就死了?”

    “得了吧,简简单单的事儿,被你们越扯越复杂。”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强势插入,说:“简单讲,死者是甄雄坤邻居,这点你们都知道。

    甄雄坤遇害后,死者害怕,找小祁求助,小祁就将她送到支队对面的宾馆——老实说我个人也觉得这是相当安全,让人放心的住处了,何况小祁还给她留了秋秋,让她有事随时联系。

    只不过,小祁那会儿估计也是累坏了,留了秋秋,却忘了留电话,导致死者察觉到不安,预感到要遇害的时候,却无法联系上已经睡着了的小祁,我们错失了救援她并逮捕凶手的绝佳机会。”

    很明显,苏平话里行间,都在有意无意的为祁渊开脱。

    也不能说开脱吧,这事儿其实错不在祁渊,他只是担心祁渊心里不痛快罢了。

    凃仲鑫立刻get到苏平的意思,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她是怎么产生自己要被害这种预感的?”

    苏平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出了个好助攻,接着便说道:“简单说,从小祁收到的消息看,她也是甄雄坤遇害案的参与者之一,给嫌疑人提供了线索,并且猜到嫌疑人可能要对她不利,并在最后关头向祁渊‘自首’。”

    顿了顿,苏平看向祁渊,说:“小祁,手机给老凃看看。”

    祁渊哦一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递给凃仲鑫。

    凃仲鑫立刻摘掉手套,接过手机看了几眼,随后说:“这么说来的话,那这个洛羽菓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确实。”苏平立刻点头说:“虽然罪不至死,虽然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比如她原以为凶手只是想给甄雄坤个教训什么的,总的来说她被害确实是件让人惋惜的事儿,但……也确实是咎由自取没错。”

    老魏在边上瞥了两眼,总算明悟了苏平和凃仲鑫的意思,也接话说:“对啊,明知自己处于危险当中,却还知情不报,最终导致自己遇害,都是她自己的责任,除却凶手,怪不得别人。”

    祁渊收回手机,长叹口气,摇头说:“苏队、凃主任、魏主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放心吧,不用安慰我的,我好歹也从警一年多了,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老魏轻笑一声,随后又迅速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如果两点五十八分她还在试图和小祁联系的话……那说明老凃判断还真没错啊,是我……”

    “有分歧很正常。”凃仲鑫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第一现场尽快找出来,反倒尸检价值并不大……这样,我们法医科帮你一块吧,估计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老魏轻叹口气:“可惜没找到受害人的手机,否则肯定会更轻松很多——她在宾馆里住的好好的,应当是被嫌疑人骗出来的才对吧?要有手机的话,还能瞧瞧聊天记录或者通话记录……”

    “其实这里头有个疑点。”祁渊又仔细看了一遍聊天信息,随后说:“既然受害人料到了凶手要对她不利,为什么还要出门与凶手见面?这不合逻辑啊……

    如果说是她也参与了本案这一把柄被凶手掌握,她不得不出来……也说不过去,她最后关头分明相当于向我‘自首’了,这样一来所谓的把柄就再也没法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威胁,不应该还乖乖的……”

    苏平眉心也拧了起来。

    许是没睡够的原因,他这会儿虽然洞察力什么的并不受太大的影响,但却粗心了很多,许多细节方面的未必能即使察觉到。

    而不仅仅是苏平,其余几位刑警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后,苏平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想不通……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洛羽菓不得不与嫌疑人见面吧?又或者她只是害怕,但不一定猜到凶手要杀她。”

    “或许吧。”祁渊说道:“希望这个手机号能给我们带来一些……”

    话刚说完,他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赶忙又掏出手机,瞧了一眼,说:“高哥打来的。”

    “接,开扩音。”苏平立刻说道。

    祁渊点点头,赶紧接通了电话,随后立刻说:“喂,高哥,查到那个手机号了吗?”

    “小祁啊,”小高的声音从中传出,说道:“查是查到了,但是……有古怪啊,从手机的实名信息看,这号码是许艾的,但不是已经排除了许艾的作案可能了吗?难不成他是外围帮凶?”

第316章 戏精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立刻接过手机,沉声说:“小高,能不能查到这个号码的号主现在在哪儿?”

    “呃,能是能,这手机没关机,可以定位到大致位置。”小高认出了苏平的声音,立刻回答道,接着又纳闷的问:“可……松哥他不是已经派兄弟去盯梢了么?”

    虽然许艾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不符合凶手的身材特征,但他毕竟与姚婧关系密切,所以值班的松哥得知这事后还是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出去,一方面是盯梢,另一方面,也为了等天亮时立刻对他展开问询,了解情况。

    “确定下这号码是不是许艾在用。”苏平思路奇快,立刻说道:“这个姚婧,身为许艾的女友,却和别的男人搭档杀人,洛羽菓遇害前最后提供的号码又是许艾的……

    这里头透露出了些不同寻常,咱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哪怕这一可能背后或许有些狗血。”

    “呃?”小高试探着问道:“苏队你的意思是说……姚婧用许艾的身份,或者忽悠许艾办了一张卡,给她的同伙用?”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回答说:“甚至……俩凶手,事先可能还有拉许艾下水,甚至栽赃许艾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或许没料到自己最后只能跳窗逃离现场,更没猜到姚婧竟会摔成开放性骨折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

    小高那又沉默了少许,接着忍不住继续问:“可……貌似只是提供了点消息的洛羽菓,凶手都要残忍的将她杀害,共同作案且近乎百分百会出卖凶手的姚婧,凶手却把她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

    这个逻辑不太对吧?凶手要真这么狠的话,不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姚婧也给弄死然后抛尸了吗?还是说他对姚婧真就有这么大的信心,觉着她会守口如瓶?”

    “这个问题……也很大。”苏平轻叹道:

    “按照最简单的逻辑判断,要么凶手与姚婧关系匪浅,无法对她下手,甚至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落下残疾而不管不顾;要么,洛羽菓对小祁还是有所隐瞒,她所做的,不只是她说的那么点。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二者兼有。这里头的关系肯定十分复杂,我们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破案抓人就是了,案子一破,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小高说道:“那我试试,查到了我还是打小祁电话吧。”

    “成。”苏平说道,那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后苏平轻叹口气,摆摆手,高声道:“解散吧,自由查找附近区域,尽快将凶杀现场锁定。”

    “是!”现场几名刑警立刻回道。

    老魏也说:“那我们也在附近展开搜查,看看能不能通过痕迹逐步找到第一现场吧。受害人后脑受伤,持续出血,应当能顺着血迹找过去的。”

    “好。”苏平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祁渊侧目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脸上藏着的焦急神色。

    却也可以理解,毕竟……虽然姚婧苏醒过后,他们便会想办法把她的嘴给撬开,但天知道在这一过程中凶手会否继续作案呢?

    原本苏平还不慌不忙,因为能确定凶手基本跑不了,但在洛羽菓跟着遇害之后,他就再也没法保持淡定了。

    过了片刻,祁渊见苏平还没回过神来,便开口问道:“苏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把洛羽菓去找你之后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做个笔录。”苏平收回目光,看向祁渊,说道:“毕竟你算是她遇害前最后接触过的人了——不考虑宾馆前台和服务员,以及杀害她的凶手的话。”

    “行。”祁渊知道规矩,自然没什么意见,轻轻点了点头。

    “那回支队整吧,正式点。”

    “好。”

    于是两人便回到支队,尔后苏平又喊来松哥,他俩问,祁渊回答。

    笔录做完,苏平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面色古怪的看向祁渊,语重心长的问道:“那个,小祁啊,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祁渊:???

    松哥也忍不住干咳两声,接着说:“我瞧着这洛羽菓长相也还不错,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身材也好,气质方面给人的感觉也挺舒服,邻家小妹似的,小家碧玉一枚,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祁渊眨眨眼睛。

    “这么个姑娘来找你求助,你就这么把人推出去了?”苏平嘴角抽搐了一阵,吐槽道:“人家来找你明显是想在你家里住一晚啊。你就不寻思着把握住机会,发展发展?”

    “呃……我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住我家里。”祁渊一摊手:“再说了,她来我家睡哪儿?她睡床难不成我要睡沙发?总不能让人家睡沙发吧?”

    松哥扶额:“那人家管你要微信想加个好友,你竟跟人说你不玩微信?”

    “我确实不玩啊。”祁渊无辜的说道:“早些年还玩,慢慢的微信号就只用来工作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怪不得你单身到现在。”

    祁渊挠挠头,接着又解释说:“我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才认识一天,万一被人逮着说我乱搞男女关系,那真的难以解释,越描越黑。”

    “瞎紧张。”苏平骂一句,接着又撇撇嘴:“瞧你这笔录,这么冷硬的把人往外推,偏偏人几小时后就遇害了,要不是我们足够了解你的话,指不定得以为你是刻意为之。”

    “蛤?”祁渊纳闷道:“不是吧苏队,这太牵强了点,总不能说我把这姑娘推出去给凶手杀的?”

    “你要不是刑警,我们要不认识你,要不是知道你跟死者也并不认识。”苏平轻哼一声,说:“咱肯定把你列为嫌疑人,严加调查。”

    松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不对劲。”

    说完他又干咳两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害,小祁你不会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吧?要不,我送你个u盘,你瞧瞧看着有没有感觉?”

    “咳!”苏平险些被噎住,瞪了松哥一眼,呵斥道:“瞎说啥子?监控拍着呢!啥话都敢往外冒?”

    松哥讪讪的笑了两声,但仔细看,他明显有些不以为意。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同时带过了祁渊“不对劲”的话题,又问了几个小点补充完善下细节,便合上记录册,对着监控摆摆手,示意不用录了,切掉,便继续说:“这案子,不太简单呐。”

    “虽然不简单,但应该不难破。”松哥说道:“关键就在时间。”

    苏平没接话,摇摇头,起身,离开了问询室。

    祁渊和松哥也站起来,跟在他的后头。

    苏平心中压力不小,一路走回自己办公室都没开口,始终保持着沉默,回到办公室后也是如此。

    直到抽了两轮烟之后,他才问:“交管局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之前汇报过了。”松哥说道,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继续说:“锁定了那辆车,但嫌疑人似乎已经弃车了——那车就停在医院,上边确实发现了大量血迹,还有一套带血的衣服、鞋袜、手套以及砍刀。

    嫌疑人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担心自己落网了,可惜砍刀上并未提取到指纹,还无法直接锁定他的身份。

    另外,七对被恶搞的情侣,我们都筛了一遍,没有身高符合凶手特征的,这名男性嫌疑人作案动机还存疑。”

    “破罐子破摔,反而更头疼。”苏平揉揉太阳穴。

    祁渊又嘀咕道:“不对劲啊,如果破罐子破摔的话,他为什么要杀洛羽菓啊?”

    “这个问题别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了。”苏平五官揉到了一块儿,不耐烦的说道:“都说了这里头恐怕另有隐情,那个洛羽菓估计没对你说实话。”

    祁渊沉默不言。

    几秒后,苏平啧一声,点起第三根烟,又对松哥问道:“其他方面呢?有消息没?”

    “就在刚刚,联系上了姚婧的家属,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但他们对姚婧的近况也知之不详,只知道她上周三和许艾分手了。”松哥又继续说:

    “分手原因不明,但姚婧似乎受到了挺大的刺激,最近情绪不太对,她哥说要抽时间过来看看她,但被她拒绝。”

    “分手了?”苏平一愣,随后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上一笔,接着目光扫过,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几遍,接着问:“还有其它的么?”

    松哥又想了想,还翻开笔记本瞧瞧,又解锁手机仔细过了一遍,最后摇头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苏平叹口气,心头压力似乎又大了几分。

    同样的,祁渊脸色也渐渐垮了下去——对于洛羽菓的死,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半晌后,苏平继续问:“洛羽菓的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打了电话,没接通。”松哥摇头:“在睡觉呢吧,天亮了再试着联系一下。”

    苏平指头在桌子上缓缓敲打起来,又半晌,他烦闷的掐灭了烟头,说道:“希望别再出命案才好。”

    ……

    六点二十,老魏打来电话,称现场被找到了。

    就像凃仲鑫说的那样,凶杀现场比较复杂,在支队东侧的小区内,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后头是块草坪,不大干净,宠物粪便与垃圾污水不少,老魏与凃仲鑫合作,判断受害者当时应该站在垃圾桶边,面朝草坪,凶手从身后悄悄的摸过来,对着她后脑便狠狠一锤,尔后她便倒在草地上。

    接着,凶手便将她的尸体带离了小区,抛尸在支队边。

    可惜现场附近并没有监控,没能拍到他作案的过程。

    苏平几人迅速赶到现场,而此时阿先正在向保安问话,似乎问询才刚刚展开。

    他们凑了上去,就听保安说:“这门禁坏了好久了,报上去他们也不修,干脆门就开着,一直也没出什么事嘛,谁知道这次就……”

    解释了几嘴后,就听阿先问:“三点左右的时候,有没有见可疑人员出小区?”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几秒后才纳闷的说:

    “刚刚不是讲过了吗?大概三点不到点的时候,有个男人抱着个女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他耳朵上还戴着耳机,一边跑一边说,陈医生,快准备一下,小洛受伤了,我这就把她送过去……他好像是喊得这俩称呼?”

    苏平撇撇嘴,猜到阿先是看见他们过来,刻意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而保安又赶忙解释说:“刚也讲过了,我们哪能想到那女孩儿竟然是那家伙害的啊?一听受伤,送医院,就没管那么多了,哪能想到那家伙的戏竟然这么多!”

    随后他又道:“至于那女孩儿……我也见到她进来了,大概就在五十分左右?反正距离那男人抱她出去没多久,你们自己调监控看嘛,一清二楚的。

    只是出去的时候她被横抱着,我们真没想到受伤的会是她,要认出来的话那肯定会觉得有点蹊跷,多留点心思,毕竟刚进来就受伤了,铁定有事儿,但总不能让我们认头发就认出才见过一眼的女人吧?”

    这保安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

    虽然说起来他们确实不需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也不构成不作为犯罪。

    毕竟凶手进入小区时应当并未走门,图侦那边快速过了一遍监控也没找到他进小区的身影,且选择的作案地点也是监控盲区,出来时同样演戏演的相当好……

    硬要说的话,也只能怪门禁损坏许久却没修,反而任由大门开着让人们进出了。

    这是对业主人身财产安全不负责任的提现,可责任在物业,保安将情况报上去后也说不上话。

    而坑爹物业何其多,收钱不办事还想当业主的爸爸。

    苏平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听下去。

    这里,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除非凶手正好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但在压根不知道嫌疑人样貌,顶多只知道身高身材的情况下,即使他是该小区业主、住户,想要锁定他也十分艰难。

    南方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虽不多,却也不罕见,这个排查面依旧大了些。

第317章 重伤

    问清楚了缘由之后,阿先就组织起警力,展开排查。

    排查面再大也得查,总要先想办法确定嫌疑人是不是该小区的住户。

    苏平逗留片刻,没有多待。

    跟着苏平离开小区,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忽的灵光一闪,赶忙问道:“对了苏队,我有个想法。”

    “噢?”

    “那辆车啊!”祁渊有些激动的说道:“医院停车场不是停着凶手的车?我们查查那辆车是否频繁出入该小区,不就能够知道凶手是不是这小区的住户了吗?”

    苏平翻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会儿已经确定凶手身份了。”

    “对啊,车主信息……”祁渊脱口而出,跟着他声音就被被掐断,忍不住呃一声,无语道:“车主身份有问题?”

    “那是姚婧的车。”苏平撇撇嘴。

    祁渊一下沉默下来,良久后,才开口:“凶手……挺谨慎啊。”

    “再谨慎也没用,等姚婧醒过来,他肯定要暴露的,我对咱们的审讯能力有信心。”苏平淡然道。

    “嗯。”祁渊应一声,没说什么关键要抢在他下一次作案前怎么样之类的话,免得再给苏平增添压力。

    ……

    七点,荀牧再一次回到支队。

    他啥也没说,就拍了拍苏平的肩膀,随后默默的要来了各类报告,静静的看起来,算是不声不响的正式结束了病假,主动为苏平分摊压力。

    八点二十,姚婧苏醒。

    而截至目前,尚未收到又有人遇害的消息,也让苏平舒了口气,然后大手一挥,喊上祁渊松哥奔赴医院。

    接着他去了办公室一趟,找到荀牧,问:“你一块去么?”

    “不了。”荀牧摇头:“这段时间我怕是都不想去医院了,你去吧,我在支队里守着,有什么新的消息也好第一时间处理安排。”

    “也好。”苏平应声,又问:“没生疏吧?”

    “说啥呢。”荀牧轻笑:“这怎么可能生疏?”

    苏平也跟着笑,没在多说,直接转身离开,去了停车场。

    此时祁渊和松哥已经等在这儿了。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俩上车,便直接往武警医院开去。

    她本是被送去骨科医院,但当警方发现她后,便将她转到武警医院去了,因为她伤势太过严重,且还需要神经科的专家会诊,加上她嫌疑人的身份,转移到综合实力更强且与警方关系相对密切的武警医院更为稳妥。

    武警医院离支队不远不近,可此时尚未赶上高峰期,他们仨不多一会儿便抵达目的地并见到了嫌疑人——姚婧。

    她此刻脸色略苍白,宽松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更衬托出几分憔悴。而她双脚都缠上了绷带,高高吊着,防止血液淤积在下肢。

    左腿胫骨、腓骨线性骨折,半月板破碎,股骨骨裂、髌骨关节、髋关节错位、股骨头断折,右腿伤势更严重些,且胫骨、股骨还刺穿了肌肉、皮肤造成开放性骨折,骶髂关节脱位,多处脊椎受损……

    她这伤势,大概率得落下残疾,下身瘫痪的可能性不小。

    而且也远非一次手术就能根治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频繁的接受好几次治疗。

    她自然也得知自己的病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的味道。

    下半辈子,半身瘫痪,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而她就算下半身侥幸能动弹,行动也必定极其不便。

    甚至于,哪怕听到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她恐怕都没那么难受。

    毕竟……

    麻醉效果过去之后,真的疼得慌。

    医生开了止痛药,但暂时还没发挥出效果。

    长时间的疼痛,加上半身不遂的可能,某种程度上比死亡更可怕。多少人便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萌生死志,直接选择自杀。

    不仅如此,她瞧上去,还瘦的厉害,目测只有六十多斤,虽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却也相差不远了。

    瞧见苏平三人进来,她目光微微倾斜,跟着不由得抿抿嘴。

    祁渊瞥了眼她的样儿,想到来的路上松哥说的关于她的伤情,表情也略微有些复杂。

    三楼摔下,或者说跳下,少数人能毫发无损,少数人死亡,多数人大多只是受些不轻不重的伤,折条腿啥的。

    偏偏她摔成了这个模样。

    但看到她瘦的让人害怕,脂肪、肌肉严重丢失,关节强度与骨骼强度自然也大大下降,会摔成这个模样,也不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姚婧?”苏平走上去,沉声问道,语调严肃,但他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受害人甄雄坤,做的确实过分,但偏偏罪责不重,不太可能受到太重的惩罚。

    而作为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天知道产生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苏平也无法理解姚婧,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多少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被泼了粪水,换身衣服洗个澡也就是了……

    但在他得知甄雄坤干过什么事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认定,凶手很可能便是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之一,便是因为他虽不能理解受害人的情绪,却知道这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而为此,姚婧泄愤之后,不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面临牢狱之灾,还得承受残疾的代价。

    嗯,按苏平的经验判断,姚婧应该不至于获死,获刑应当在十年左右,如果凶杀过程中参与度有限,被视作从犯,刑期还得打个折。

    不过这种事儿苏平见得多了,仅仅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儿波动而已,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

    姚婧似乎有些呆滞,亦或者是在犹豫,不知道怎么面对刑警,所以苏平发话后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说说吧。”苏平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同时指了指自己的执法记录仪,示意她自己正全程拍摄。

    “说什么?”她苍白的双唇微微蠕动,吐出三个字。

    苏平翘起二郎腿,翻开笔记本摊在左手巴掌上,看向她,说:“你不主动说,也行,我问你答吧。”

    她抿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姓名?”

    “姚婧。”

    “年龄。”

    “二十五。”

    “哪里人?”

    “本地人。”

    “职业。”

    “舞蹈培训老师。”她别过头,脸色不再麻木,五官微微拧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苏平抓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心底轻叹口气。

    一名舞者失去了双腿,确实是莫大的打击。

    “甄雄坤,认识吗?”苏平又问。

    “认识。”她转回头,哼一声:“我杀的。”

    苏平蹙眉,又问:“动机?”

    “他在地铁口对我泼屎。”

    “就这?”

    “这还不够吗!”她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愠怒:“他忽然冲出来,我被吓了一跳,那粪水就溅进了我的嘴里!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我至今还是觉得恶心!每次吃饭,都忍不住干呕,一个月时间,我就瘦了整整十二斤!

    厌食,暴瘦,低血糖低血压低血脂,我再不能当舞者了,为此还丢了原本的工作……

    今年有多难,警官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还能说出‘就这’这两个字吗?”

    苏平轻叹口气,倒也坦荡:“我为我不恰当的言论道歉。能具体说说过程吗?”

    姚婧哼一声,似乎余怒未消,别过头去不肯开口了。

    苏平却道:“从现场判断,你有一个同伙,和你关系颇为密切,但并不是你的前男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很强壮且灵活,对吧?”

    姚婧皱眉。

    苏平接着说道:“你们俩敲开了门,冲进客厅,你同伙待着甄雄坤就是一阵乱砍,斩下了他两根指头,并很快将他控制、束缚,接着你们把他拉到了卧室,泼了他一身粪水,还强迫他吃下粪便,并在他身上刺、砍了数刀。

    你们威胁着他不许叫出声,但最后,你们觉得还是不足以泄愤,没忍住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高声惨叫毫不收敛,你们慌了,赶忙将他杀害并斩下头颅,最后仓皇跳窗逃离现场,对吗?”

    姚婧依旧不言,但脸色更复杂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除了细节被苏平一一戳穿,让她有些难以保持平静之外,她好像还在害怕昨天的自己。

    这也难免的,人这种生物,本就特别容易产生共情,对于那等情景,难免感到害怕。

    就是真实度高一些的影视画面,不少人看了都会心跳加速,许多动漫、电视剧、电影中相对血腥些的场面,还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

    作为亲历者,那一口怒火消散许多,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会害怕也是正常。

    而此时,祁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头上。

    果然,有根指头缠上了纱布,估计里头缺了指甲——现场那枚指甲,应该就是她留下的。

    “你同伙是谁?”苏平再次问道。

    她咬咬下唇,不肯言说。

    “我想你应该清楚,他不可能逃脱法网,被抓只是迟早的事儿,又何必替他隐瞒呢?”苏平平静的说:“供述出他,争取立个功,好歹有希望争取到从轻……”

    “呵,”姚婧却忽然开口打断他,冷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争取减刑什么的,还有意义吗?我在牢里过跟在外头过,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干脆判我死刑好了,一了百了。”

    苏平深吸口气,有些无奈。

    嫌疑人完全不在乎减刑与否的话,确实难办……

    而,苏平相信,此时的姚婧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过了两秒,苏平再次开口:“那好吧,先不谈他了。换个问题,你是怎么查到甄雄坤的住处的?”

    姚婧撇撇嘴:“他的住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被他整过的人很多,早就私下里组了一个群,并联合起来全城‘通缉’他,计划着报复。”

    冷笑两声,她接着说:“但那帮人……呵,查下落倒是出了不少力,说道报复,不过也只是套个麻袋打一顿罢了,就这?他要能打乖,还会犯这么多的操蛋事儿?”

    苏平微微皱眉。

    案发至今,十二小时了,这么一个群的存在,技术队竟然没查到……

    姚婧都能通过各式各样的蛛丝马迹找到并加入这个群当中,说明该群隐藏的并不是特别深,至今未查到,算是个工作失误了。

    而祁渊同样拧起了眉头。

    从那个所谓的“群”中得到的住处,那洛羽菓……

    果然是在撒谎?

    她分明说是她告诉凶手甄雄坤的下落的。

    或者说,她也在那个群中?

    不,有问题,这里头有大问题。

    洛羽菓在本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着多少参与度,和凶手有什么矛盾,这些都是谜团,至今毫无思绪。

    而这些问题,苏平也想到了,当即便又问:“那个群的群号……”

    “我不知道。”姚婧却直接打断他,说:“我没加那个群,都是……都是我搭档告诉我的,他说有这个群,我想加他不让,说加了群就留了痕迹,哪天这个群被你们发现了,我难免被顺藤摸瓜的查到。”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他说他也退群了,干完这一笔,咱们就当没遇见过,他逃离余桥,有把握不被你们抓到;我低调生活,只要他不被抓我自然也不会暴露。”

    祁渊翻了个白眼,这帮凶手哪来的迷之自信?

    苏平没什么表示,却也沉思了几秒,才又直接这个话题,冷不丁的问道:“对了,你知道洛羽菓么?”

    “谁?”她一懵。

    “洛羽菓,洛阳的洛,羽毛的羽,草字头加个果子的菓。”

    “没听过。”她摇头。

    “你确定么?”

    “确定。”饶是以她现在的心境,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说:“这么二次元的名字,我要见了绝对印象深刻,忘不了。”

    “她死了。”苏平说道:“你同伙杀的。”

    姚婧眼珠子一瞪。

    苏平回头看向祁渊,祁渊立马会意,取出手机,找到与洛羽菓的聊天记录后,将屏幕朝向姚婧。

    姚婧咽了口唾沫:“这……怎么可能?他……”

    “看见了吧。”苏平轻叹口气,说:“你的搭档,杀心很重,此刻也正在大杀四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谁遇害。”

    “他……”姚婧咬咬牙,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几秒后又沉声说:“他害的人,肯定死有余辜!”

第318章 联系

    “是吗?”苏平沉声反问:“仅仅只是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只是知道你同伙的电话,这就死有余辜了?”

    姚婧脸色又挣扎起来。

    很显然,她心中还依旧留有善念,洛羽菓遇害事件,对她的触动也极大。

    “此时,此刻!”苏平声音抬高了一些:“他不知躲在哪里,是否又盯上了下一个目标,策划着下一次的行动!

    他已经丧心病狂、破罐破摔了!恣意报复,肆意杀人,就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任何得罪过他,与他闹过矛盾的人,都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标,哪怕仅仅只是踩过他的脚,只是骂过他两句。

    甚至,他的目标当中,还可能有你的亲戚、朋友……”

    “别说了!”姚婧高声道,尔后声音又落下下去,以央求的语气再次说:“别说了……”

    苏平微微皱眉,静静的看着她。

    她双目通红,满脸挣扎,憔悴瘦弱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过了一两分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她的面庞,打湿了她的枕头。

    她终于再次开口,说:“他是我的初恋,叫做付路平,也是余桥本地人,我们初中认识的,高中开始谈,大学毕业后本打算结婚,但我家里人嫌他家境不好,最后不得已分了……”

    身后的祁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丝了然的神色,但很快收敛。

    感情,凶手还真有可能对她的父母动手。

    “我知道,他还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还陪着我,只要我有所求,他就会尽全力去做到。”姚婧别过头去:“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总是,难免对他产生依赖感,总是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

    祁渊抿抿嘴,在心里吐槽,有点看不惯姚婧的行为。

    毕竟姚婧和付路平分手后还找了新男友,却还和初恋保持着联系,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对他产生依赖感”……

    即使没谈过恋爱,祁渊也觉得这种事儿挺难以接受的,而且与性别无关。

    男人无法接受女友如此,女人也无法接受男友这样。

    不过祁渊并没开口,表情上的些许异样也很快便压制了下去,没有多说什么。

    没必要和嫌疑人争论、争辩什么,没有意义,更不该为了没意义的争论而打乱审讯、问询的节奏,好好听着也就是了。

    姚婧接着说:“这次被甄雄坤整了一道,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终于和现在的男友分了手。

    我也想通了,付路平才是值得我去托付一生的男人,我还想,等我缓过来,一定要跟他结婚,再不管家里同不同意,我的婚姻总得我做主才是。”

    祁渊微微拧起的眉头松开,姚婧真这么想的话,虽有耽误了许艾一两年之嫌,但最后总算还是拎得清。

    “你把这事告诉他了?”苏平又问道。

    沉默一阵后,姚婧轻轻点头,接着轻叹口气,说:“他听了这事,怒不可遏,听说甄雄坤只被拘留了十五天,就执意要报复。

    我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撒不出去,同意了。之后他就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甄雄坤的住处。

    他本想自己上门去的,但我总想亲手报复回来,他犹豫再三,同意了——说实话,在此之前,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报复竟然是杀人……”

    苏平轻轻点头,迅速将她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姚婧却又重复着问:“我说,在此前我并没有意料到他会去杀人,以为只是给甄雄坤一个教训,你们信吗?”

    苏平停下笔,只表态说:“我们会查清楚。”

    姚婧抿抿唇,又继续讲述说道:“找到了地方,就跟你们说的差不多,敲开门,咱俩进去,我把门关了,他立刻就冲上去拿出刀一顿砍……

    我都没想到他带着刀,看着他砍掉了甄雄坤两根指头,我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又找到他放在餐桌小篮子里的钥匙,把门给反锁了。”

    随着她展开讲述,一幅画面在众人脑海当中缓缓展开。

    大体上,与老魏还原的大差不离,只是更加细致了些,并带上了点儿主观方面的情绪。

    在她的叙述当中,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就站在一旁,除了给甄雄坤泼了一杯粪水之外。

    戳瞎了甄雄坤的眼睛之后,她立刻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与其他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下慌了,于是付路平迅速斩下甄雄坤的头颅,带着她跳窗。

    不曾想,因为太过紧张,跳的时候指甲盖挂在了窗缝上,还没感觉到疼,落地后她就又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成了这样式,躺在病床上,边上站着俩女警,定定的看着她……

    那一瞬,她就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了。

    苏平将本子往前翻了几页,瞧几眼后,递给她,问道:“看看,这是付路平的手机号么?”

    她抬头瞧了眼,一愣,皱眉道:“不是啊,这是我前男友的手机号。”

    苏平微微皱起眉头。

    许艾的手机号?

    他并不具备作案条件,洛羽菓遇害前,就有刑警去他家附近盯梢了,而他刚刚才起床。

    苏平向祁渊使了个颜色,祁渊会意,立刻给小高发了条消息。

    小高很快恢复,说自己忙忘了,忘记通知他们,那手机号码确实就是许艾的,而且定位也始终都在他家里,昨晚八点以后就再也没动过。

    苏平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又将念头压下,再次问道:“记得付路平的电话吗?”

    “记得。”犹豫了一秒左右,姚婧轻轻点头。

    苏平看向女警,问:“她手机在么?”

    女警轻轻摇头:“没发现她的手机钱包。”

    苏平皱眉,便取出自己手机,说道:“给他打个电话。”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比了个6凑到耳边。祁渊再次会意,立刻和小高通了个视频,然后摸出蓝牙耳机,一只戴在自己耳朵里,另一只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塞进耳朵里,随后点点头,和小高说了两声,通知他留意好定位,同时通知荀牧。

    见荀牧出现在画面当中,并开始接过组织任务。

    又一会儿后,小高表示已经大致确定了付路平的位置——他竟然没关机。

    荀牧也表示已经通知到最近派出所的刑警赶过去,并派出了支队骨干迅速前往,苏平便示意姚婧可以给付路平打电话了。

    很显然,姚婧确实下定了决心,很快便将电话输入,拨通,开启扩音,并主动点了录音功能。

    付路平很快接通电话了。

    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风声特别大。

    “是阿婧吗,你醒啦?”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听上去,好似还带着笑容。

    而且他竟然能猜到打电话来的是姚婧。

    紧跟着,又听他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吧?医生怎么说?”

    “我……”姚婧迟疑了一瞬。

    也不知,是伤势触痛了她,还是不想让付路平知道她伤的多重?

    亦或者是付路平温柔的语气,又让她有些迟疑。

    见状,苏平立刻对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付路平的语气似乎也紧张起来。

    姚婧轻叹口气,摇头说:“放心吧,我没事。”

    付路平那头却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听他说:“你撒谎。我懂你的,我太懂你了,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你怎么可能没事?”

    姚婧再次沉默。

    “你……”付路平仿佛也迟疑起来,开始支支吾吾,半晌后才终于利索的问道:“你被警察抓了吧?他们让你给我电话的?这手机,也是警察的吧?”

    “我……”姚婧泪水夺眶而出,立马哽咽起来:“对不起,我……”

    苏平皱眉,眸子轻颤,正在迅速想办法,怎么稳住付路平。

    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姚婧不要说了。

    但姚婧根本不受他“控制”,一个劲的啜泣,不停的道歉。

    好在付路平的位置已经大致确定,而且荀牧那边也传来消息,找到他人了……

    就是付路平直接挂断电话,影响也并不大。

    就是……

    付路平竟然坐在高楼楼顶,似乎想要跳楼。

    祁渊赶紧将这事儿手写在本子上,亮给姚婧看,并让姚婧稳住付路平。

    姚婧显然愣住了。

    而这时,付路平又笑道:“放心吧,我不怪你。把你送到医院时,我早就猜到他们会找到我了……你能醒来,我很高兴。”

    “你……”姚婧张了张口,但很快又停下,只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稳住付路平。

    “下边来警察了呢。”付路平忽然说道。

    “不!”姚婧立马放声说道:“路平!你不要做傻事,你……”

    “能告诉我,你的伤具体怎么样么?”付路平却岔开话题问道。

    苏平轻叹口气,对姚婧摆摆手,示意姚婧告诉他。

    姚婧轻咬着下唇。

    “不然,你让我跟警察说说话吧。”付路平又说道。

    姚婧迟疑的看向苏平。

    她似乎有些担心付路平是在套她的话,又拿不准付路平是不是真的想和苏平谈谈。

    苏平再次叹口气,伸出手拿起手机,沉声说:“要和她通个视频么?”

    “谢谢,但等我一下。”付路平说道。

    随后,风声再次响起,还伴有点其他的难以分辨的异响。

    紧跟着,那边说:“加个微信吗?就这个手机号?”

    “好。”苏平颔首。

    于是他就挂断了电话。

    姚婧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盯着苏平。

    她似乎担心付路平挂断电话后就做傻事了。

    但很快,苏平便收到付路平发来的好友申请,他迅速通过,随后付路平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苏平接通。

    “警官好。”付路平笑道。

    看起来,他是个十分阳光开朗的汉子,长得还颇有些帅气。

    只是想想他干的事儿,与他这副容貌,这身气质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同时,还有些不寒而栗。

    苏平只淡淡的点点头,随后微微抬起手机,将摄像头切换成了后摄,让他能看看姚婧。

    屏幕上,付路平的笑容迅速收敛,表情阴沉了下来。

    姚婧比他想象中还要憔悴的多。

    “双腿骨折,多处关节错位、软骨挫伤、破碎,骶髂关节与脊椎也有严重损伤。”苏平平静的说道:“医生说,很难治愈,可能会下半身截瘫。”

    付路平握起拳头。

    姚婧却只顾着哭,半晌后,才问道:“警官,警官,能让我……能让我看看他吗?看一眼就好。”

    苏平没说话,只默默的又把摄像头切回前摄,将手机递给她。

    她伸出颤悠悠的手,接过手机,将屏幕朝向自己,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婧。”付路平脸色在苏平切换摄像头的瞬间,就已经由阴转晴,此时更是露出阳光的微笑,说道:“放心吧,不管多少钱,我一定帮你治好,我不会让你……”

    “别说了,别说了!”姚婧泪水再次决堤,激动的说道:“你现在在哪里?别干傻事啊!你千万千万别干傻事!”

    “放心吧,不会了。”付路平笑着说:“傻瓜,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你治病呀?你看,我这不就下来了吗?”

    姚婧哭着说:“自首吧,路平,别越做越错了!”

    “嗯呢,等会警察上来,我就自首。”他笑道,接着又问:“你看着病要多少钱?我先把我的积蓄都转给你吧?你的手机,也还在我身上呢,等会儿我就让……”

    “不打紧,不打紧的!”姚婧说道:“你不要管我,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我……”

    “怎么能真的不管你呢?”付路平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如果……如果有幸不死,等我,我出来了一定娶你,不论你家里有什么要求,我都应下。”

    姚婧捂着嘴。

    付路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被判处死刑……你就再找个人,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自己下半辈子,别让自己受委屈了,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乱讲!”姚婧情绪激动无比:“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把车卖了,房子也不要了,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第319章 否认

    “不用了,没必要。”付路平的声音再次从话筒中传出,听上去依旧是温柔无比:“我犯的事儿我清楚,不是找律师好使的,别白费力气了。”

    “怎么是白费力气!怎么可能会是白费力气!”姚婧更激动了几分:“我一定……”

    “阿婧!”付路平声音提高了一些,打断了姚婧,说:“相信我。我还要照顾你下半辈子呢,绝对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这话刚说完,便有刑警推开了天台大门,并迅速举枪。

    付路平抬起手,苏平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也挪向了一旁。

    姚婧不断的呼喊着付路平的名字,声嘶力竭,近乎崩溃。

    苏平轻叹口气,拿回了手机,说道:“付路平,把手机递给你身边的刑警吧。”

    他乖乖照做。

    很快便有名刑警接过手机,尔后一愣:“苏队?”

    “嗯。”苏平点点头,打声招呼,说:“铐起来,让他蹲在原地,摁着肩膀,控制住,然后把手机给他。”

    “啊?”那刑警一愣。

    “让他们再聊五分钟吧。”苏平轻声说道。

    那头沉默片刻,默默点头,照做。

    ……

    十点二十,刑侦支队,审讯室。

    苏平给付路平递了根烟,帮他点上,随后自己与祁渊也各自点了根。

    随后付路平便相当自觉的直接招供。

    供述内容,和姚婧在医院讲的相差不多,都可以对得上,苏平基本能够确定,姚婧确实起了报复的心思,但仅仅只是报复,杀人是付路平干的,且提前并未与姚婧打招呼。

    作案时,姚婧就在一边傻愣愣的站着,也被他吓到了。

    他面色惆怅,连连说:“是我害了阿婧,我要坚持不带她,也不会把她牵扯进来,更不会让她伤成现在这样子……”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平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问:“那么……洛羽菓呢?”

    甄雄坤遇害一案,前因后果基本清晰明了,证据链也相当齐全,基本没有疑点,苏平已经不再有太多的兴趣。

    他感兴趣的,还是洛羽菓遇害案。

    但……

    付路平却明显一呆,莫名其妙的问道:“洛羽菓?谁啊?这名字奇奇怪怪的。”

    “你不认识?”苏平皱眉。

    祁渊在边上思忖片刻,暗想,说不定付路平并不知道自己手下亡魂的具体名字,便开口提示道:“就是你杀害的第二名受害人。”

    “啥?”付路平皱眉说:“不是,警官,你没搞错吧?我就只杀了甄雄坤啊,哪来的第二个人?我和其他人又没仇没怨的,杀她干嘛?”

    苏平眉心微微拧起。

    不是他害的洛羽菓?

    苏平并没轻易相信他说的话,沉思两三秒后,就又开口问:“杀了甄雄坤之后,你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付路平眼球微微上台,似乎是在回忆思索,两秒后就说:“第一时间把阿婧送到医院,争分夺秒的办好了手续。因为伤情严重,事态紧急,加上手术室并不紧张,倒是办理的很快。

    办好手续付完款之后,我就立刻跑了,怕被你们抓到。对了,付款也是用的阿婧的手机付款,还拿走了她手机,我怕留下自己的信息被你们顺藤摸瓜的找上来,那会儿就是很紧张,全凭本能行事。”

    顿了顿,他接着又补充说:“我知道阿婧的手机密码和鸡护宝、微信付款的密码,都是我生日,当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她虽然换了新的手机,但这些密码都没改……”

    祁渊在心中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为许艾不值。

    这一年多以来,真不知许艾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祁渊也不想多加评说。

    紧跟着,付路平又道:“离开医院,我车也不敢开,因为我想恐怕很快就会暴露……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本想一走了之,逃离余桥,这也是原本的计划,可是阿婧受了重伤,骨头都出来了,就这么走我也不放心,但继续在余桥留着,恐怕被抓也是迟早的事,整个人就很迷茫。

    毕竟阿婧相当于落在你们手里了嘛,她人在医院,短时间都没法动弹,要这你们都逮不住她的话,未免太过无能了点,我都瞧不起你们。”

    苏平嗤了一声。

    他又接着说:“我就漫无目的的游荡,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结果就转回现场附近去了,还看到你们刑侦支队,那会儿还泛起了点心思,想着要不干脆自首算了。”

    苏平想了想,问道:“当时是几点?”

    “不知道,我没注意时间,但应该是深夜了吧。”付路平说:“路上基本没有人,车也非常少。”

    “我们回头回去核查。”苏平点点头。

    支队附近,不论安防监控还是交通探头,密度都相对较高,总会能拍到付路平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问:“你当时就穿着这身衣服?”

    “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黑色的,帽子上有个黄色世界树的徽章。”付路平倒是配合,说:“上楼之前,我才把帽子和口罩扔了。”

    随后他一摊手,接着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会儿我真的想死了,寻思着,死掉也就一了百了了吧?我杀了人,砍了头,被抓恐怕大概率也是死刑……”

    祁渊心里冷笑两声,却是不太能接受这么个结论。

    怎么看,付路平都不像是真的要寻死的样子——即使杀人后自杀的情况,在执法实践当中其实也并不罕见。

    “几点上的楼?”苏平接着问。

    “七点,跟着那帮上班族上的电梯,一路来到顶层,撬开了天台的门,就进去了。”付路平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一宿没睡?”苏平又问。

    他轻轻摇头:“没睡。后半夜走累了倒是想睡会儿,又怕一睁眼就看到你们站在我面前。

    后来实在顶不住,就去公园坐了会儿,扫码弄了个支付宝打游戏,但越打越无聊,终于放下手机,天也差不多亮了。”

    苏平忽然问:“为什么忽然萌生死志?”

    “我也不知道。”他摊手说:“可能只是觉得无趣了吧。阿婧刚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就觉得百无聊赖,人生一片昏暗,日子完全没了盼头。

    但……阿婧依旧会时不时的联系我,让我感觉到了希望,就又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赚钱。她爸妈不就嫌弃我家穷么?那我就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看,到时候我再娶阿婧,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苏平抬笔,将这些信息都迅速记录了下来。

    付路平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讲述:“慢慢的,我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阿婧虽然还不时跟我联系,但多数时候都是有事才找我,而且我约她见面,她总是支支吾吾,找理由推脱……

    我就猜到她大概是又找了新的男朋友,把我当成备胎了吧?我就想办法去确认这事儿,果然,她和一个男的成双入对的。

    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一条舔狗的瞬间,说实话,我又是万念俱灰,但终于还是强撑着振作了起来。舔狗又怎么样?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祁渊没忍住,摸出烟又给付路平递了一根。

    他其实不太能看得起这样的舔狗行为,但又有些替付路平感到不值。

    “谢谢。”付路平道谢,接过烟放嘴里,身子前倾,脖子前仰,双唇也往前顶,将烟凑过去了些,让祁渊帮他点上火。

    吐出口烟雾,他继续笑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虽然最终等到了阿婧和她男友分手,但……我想我应该也没机会了,毕竟犯下这等大事儿。

    说实话,那会儿我脑袋真的懵的,虽然做了详细的规划,虽然杀完人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当我把阿婧送到医院,我再从医院跑出来以后,就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一幕幕,满脑子都是血红色,满耳朵都是惨叫……”

    祁渊又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这倒是可以理解,杀人算是刺激性极强的事了,绝大多数凶手,在作案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应激反应,杀人的场景会在脑海当中一次次的再现。

    就和看过恐怖片后容易做噩梦是一样的道理。

    付路平又吐出一大口烟雾,轻轻摇头,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希望了,即使不是死刑,应当也是死缓才对吧?虽然阿婧说要嫁给我,不再顾及家人的反对,但……真的,没希望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跟着又摇摇头,说:“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想到了死吧。

    这段感情,一路走下来,真的痛了,痛的累了,虽然看到了希望,但站当我鬼使神差的站在天台上的时候,真的想放弃了。”

    祁渊又抿抿嘴。

    真的痛了,痛的累了……

    他差点没忍住唱出来。

    苏平暗暗的踢了祁渊一脚,示意他集中注意力,随后又接连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无非就是补完他昨晚的行程轨迹。

    随后便结束了这次审讯。

    离开审讯室,走进监督室,就见荀牧几人满脸严肃,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平长叹口气,一边摸出烟,一边说道:“付路平自称不认识洛羽菓啊,也仅仅只杀了甄雄坤……你们怎么看?”

    “我刚刚问过小高,他针对付路平的手机与附近基站的信息交换记录,给出了一副时间位置轨迹图。”荀牧说道:“基本上,能对得上。

    但……他回到现场附近,在支队周围晃悠的时间,正好与洛羽菓的时间契合,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祁渊皱眉问道:“可,他不是已经很干脆的招了自己杀了甄雄坤的事么?按理说,要他真的杀了洛羽菓……”

    “幼稚。”苏平冷笑道:“杀一人和杀两人能同日而语吗?

    要说他仅仅杀了甄雄坤或许还能争取免于死刑,但要还杀了洛羽菓,那死刑概率就大多了,杀害两人,手段还残忍,哪怕现在判刑有轻量化的倾向,他也很可能无法免死,至少也是一个死缓。”

    “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这种时候,我和老荀都不敢‘我觉得’,你来‘我觉得’个什么劲?破案就你觉得啊?”苏平翻个白眼。

    祁渊晃晃脑袋:“可能是没睡饱,昏了神。”

    “我看是你前段时间装傻装习惯了。”苏平再次翻个白眼:“闭嘴吧你,老子已经决定不走了,别给我再装模作样,看着来气。”

    祁渊挠挠后脑。

    荀牧轻笑两声,随后说:“我已经让图侦那边的同事,重点针对嫌疑人从小区中抱出洛羽菓尸体,以及拍到的几个他抛尸的视频进行体态、步态等同一性分析了。

    他们就是专业干这个的,放心吧,如果抛尸的人当真是付路平,那他肯定跑不掉。”

    苏平嗯一声,随后接着说:“其实我倾向于认为,洛羽菓也是他杀的。毕竟时间段太过巧合了,他正好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一片区域溜达,而嫌疑人的身高又恰好和他大致吻合。”

    “对。”荀牧回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着实不明白他杀害洛羽菓的动机。

    从你开始审讯到现在,我们也对这个付路平展开了一些外围调查,包括电话问询他的一些亲朋,暂时都没发现他和洛羽菓之间的联系。”

    “而且,”松哥忽然补充一句,说道:“还有个疑点你们发现没有?洛羽菓留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的而不是付路平的……”

    “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祁渊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那时候洛羽菓已经死了,他用洛羽菓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登陆qq故意误导我的?

    洛羽菓那手机我见过,扫码加她q的时候见得,可以用面部识别和屏下指纹解锁。

    屏下指纹嘛……我想她那手机说白了屏下指纹就是屏下摄像头,好破解的很,何况她那会儿说不定都还没脑死亡,还热乎,就算有生物识别这类的黑科技也能成功解锁。”

    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问:“对了,那个差点把我给砍死的男人,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

第320章 交流

    荀牧缓缓摇头,说道:“人也从医院押解回来了,这会儿小王和阿先正在审讯,暂时还是没有突破,咱们看看去?”

    苏平沉思两秒,点头说:“也好。他伤的怎么样?”

    “还好,不算太过严重。”荀牧说:“面部软组织挫伤,不过颧骨没啥事儿。腿上被砍的也不算太深,且没伤到大动脉,做了清创处理,例外各缝了一层之后,再打了消炎和破伤风,没啥大碍了,定时输液吃药就好。”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他身份查明没有?”

    “不是本地人,刚来余桥不久,其他情况不明。”荀牧撇撇嘴:

    “不考虑洛羽菓的死,他算是昨晚那桩案子中最大的疑点之一了,天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砍刀躲在衣柜里头,又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是否全程都听着付路平他们作案……”

    “他家人什么的,都没联系上?”苏平挑眉。

    荀牧摇头:“昨晚到现在,事情一大堆,腾不出手来,现在在弄着了,估计很快,放心吧。”

    苏平嗯一声。

    几人便一块往另一处审讯室走去,走到隔壁,进入监督室当中,隔着单向玻璃旁观着王兆和阿先审讯那暴徒的过程。

    这家伙,似乎咬定了死活不开口的策略,虽然表情相当丰富,时不时也有些小动作暴露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就是不张开嘴,始终装傻充愣。

    说实话,在线索严重不足,压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情况的前提下,对付这种人还真的怪难缠的。

    想到这儿,苏平也不由得眯起双眼,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随后说道:“来,大家讨论讨论看看,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转移策略,走零口供路线吧。”祁渊思忖片刻后,说道:“查清楚他这个人,确定他的身份,了解他近期都去过哪儿,接触过谁,我想应该就能大致明确他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到时候不怕他再死不开口。”

    “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跟着说:“何况看他表现,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里头肯定有鬼,他绝对也犯罪了,否则不会是这幅表现。”

    松哥也忍不住说道:“甚至有可能,他也是去杀人的,只不过还没赶得上趟,就被付路平和姚婧给抢先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感情这**毛还是个抢手货?”

    荀牧摊手:“有一说一,就他干的这些破鸡蛋事儿……说不定还真蛮抢手的。不一定是要杀他,但想揍他甚至想砍他的人绝对比比皆是。”

    “倒也是。”苏平嘴角一扯,倒也勉强认同了这话。

    有一说一,甄雄坤确实招人烦,甚至招人打,如此肆无忌惮下去,迟早要出事。

    毕竟他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

    能作死到现在才招来疯狂报复,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只是,他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终于被报复,下手就如此狠绝,被砍了、捅了数刀,被泼粪,被逼着吃屎,被刺瞎了眼睛,被砍下了头颅。

    这时,祁渊又说:“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查过了吗?这个人,会不会是他前女友找来的?”

    苏平看了他一眼,说道:“约的中午见面,她在上班,中午才能腾地出空来,等会儿你跟我过去一趟就是。”

    祁渊轻轻点头。

    又讨论了片刻,始终没辙,没法撬开这家伙的口,苏平只好下令暂时结束审讯,把人转移到看守所去。

    后续治疗,看守所内的小门诊就能解决了。

    苏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便拜托荀牧继续跟进洛羽菓遇害案,随后就拉着祁渊去了甄雄坤前女友的单位楼下。

    到了地方,祁渊眨眨眼,忽然问道:“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叫啥名字来着?”

    “步华,脚步的步,华丽的华。”苏平说道,随后挑眉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随后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随后他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她人不会跑了吧?”

    “跑不了。”苏平淡淡的回一句,但却没解释为什么。

    祁渊也没有多问,知道人跑不掉也就够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苏平便掏出手机,翻开笔记本,打了个电话,约人在楼下的奶茶店见面。

    随后他忍不住摸摸自己肚子,叹口气,说:“老约人在奶茶店见面……这样下去不行啊,油肚都喝出来了。”

    “噗!”祁渊没忍住笑出声,然后说:“加强锻炼不就好啦?”

    “哪里有时间。”苏平叹息道:“一杯奶茶热量起码三百多大卡,糖分脂肪高点的还可能突破五百……就算按三百五算,就算我肠胃不好吸收效率就百分之八十,也得跑将近四公里才能消耗掉。”

    “这么夸张?”祁渊张大了嘴。

    “你果然一点都不懂健身,也不懂减脂。”苏平撇撇嘴:“我现在没条件增肌了,不然热量摄入高一点也无妨……算了,总得吃点糖,人才能快乐,偶尔喝一杯也不打紧。”

    “苏队说的对哇!”祁渊立刻点头,随后忍俊不禁的笑了两声。

    “笑啥?”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摆手说没有,他可不敢说忽然觉得苏平有点反差萌……

    苏平撇撇嘴,没多说什么,下了车往奶茶店走去。

    不一会儿,他俩便见到名身材高挑的御姐,披着风衣、踩着高跟鞋步入奶茶店中。

    苏平举起手,示意她这边,同时对祁渊说道:“她就是步华了。”

    祁渊挑眉:“她?不是,甄雄坤脑子有泡?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友,他还能出轨?”

    苏平想了想,强行解释:“最了解男人的,始终还是男人本身,赵晗晗虽变了性,且早年还有性别认知障碍,但他本质总归还是男人。

    更何况,变性加整容后的她,娇小玲珑,模样也不差,甄雄坤会被她吸引也是正常。关键他还对甄雄坤百依百顺。”

    苏平这话说的很急,声音也不大,步华还没走到他便说完了,倒也没让步华听去什么。

    片刻后,步华走到桌边,问道:“苏警官么?”

    苏平点点头,她便直接落座,随后从口袋中翻出女士香烟,自顾自的取出一根点上,尔后说:“关于甄雄坤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表示活该,解气。”

    末了,她又补充说:“他那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苏平并没表态,只问道:“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没多少。”步华嗤一声,说:“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被他的伪装迷惑,算我自己活该。”

    “一点都不了解?”苏平追问。

    “嗯。”步华说道:“我要对他有所了解,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奇葩?反正栽在他手上,我也认了。”

    祁渊微微眯眼,心中对步华的怀疑略微多了几分。

    因为他感觉,步华在刻意的撇清自己和甄雄坤的关系,故意说自己对他一点都没了解。

    但,他们好歹相处了两年半时间,哪怕甄雄坤伪装的再好,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呢?

    更何况,她可打了赵晗晗不止一次,闹了不止一场,折腾了两三个月才最终和甄雄坤分手。

    可不像她这会儿诉说的那么淡然,那么无所谓。

    祁渊都能看穿这些,苏平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没有丝毫表现,反而露出了轻笑,还安慰了她两句,说她还年轻,及时抽身就好。

    步云吐口烟雾,又抬手轻撩耳边发丝,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同时似乎也在借此机会思考。

    松开口,她便继续说:“我这些年被那个狗男人迷惑的太深了,以至于刚得知他出轨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他也和我解释说是在和那个女人逢场作戏……

    但,他妈的他们做戏能做到床上去了?拍三级呢?不怕被平台封啊?我才终于怒不可遏,确定他真的出轨了,可又还妄想挽回这段失败的感情……”

    随后,她又摇摇头,轻笑起来,自嘲着说:“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知所谓啊,那段时间的我,简直就是个泼妇,蛮不讲理的。

    我打那女人干嘛呀,我该打的是甄雄坤那个混蛋!不过,那女人明知甄雄坤有女友,还死不要脸的贴上去,一样活该挨打,活该被教训!”

    “咳咳!”苏平忍不住干咳两声。

    他可是刑警,在他面前讲打打打的,不大妥当。

    祁渊也插话说道:“女士,打人犯法的。”

    “我知道,我被罚过。”步华挑眉,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开始是批评调节,估计派出所的警察也把这事儿当成了我们的私人矛盾,让我赔礼道歉也就完事儿了。

    之后几次,罚的一次比一次重,但那会儿我也昏了头,不在乎,罚款就罚款,直到我最终被派出所处了行政拘留,在拘留所里,我才真正想通了,那个男人……呵,罢了,我还能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不成?”

    苏平无言,也抓起奶茶喝了一口。

    步华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再次抬手撩头发,尔后主动说:“你们怕是怀疑我杀了步华吧?

    开玩笑,昨晚我一直在单位里加班呢,昨儿的稿子出了问题,单位那新人写的跟坨屎一样,完全没法用,我们只能加班加点,重新修改,一直改到十一点多才下班。”

    说到这儿,她又立刻介绍说:“我是单位的项目责任主编,总负责一个视频号,搞动画科普的,大约一星期更新三次。”

    苏平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和甄雄坤同一个平台?”

    她撇撇嘴,但还是说:“嗯。这年头短视频不就那么几个平台,我们单位几个平台都有账户,而我负责的那个,恰好和甄雄坤同平台。”

    说完,犹豫了一两秒钟,她又主动补充道:“先前我还不知道他出轨的事儿,还用公司的账户给他做过几次推荐,现在回想起来……呵,怪傻的。”

    苏平挑眉:“公司知道吗?”

    “知道,我事先就先取得了老板的同意才这么干的。”步华说:

    “有一说一,咱们公司的氛围极好,老板也十分大方,甚至有同事借着公司的账号帮亲戚朋友带货,他也不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太频繁,而且提前跟他申请过就好了。当然了,擅自私用账户的话,还是会被严肃处理的。”

    “噢?”祁渊收到苏平暗示,立刻接过话用诧异的语气说:“这么讲还真难得啊,我还以为全天下的老板都心黑的一批呢。”

    “不至于,总还是有些好老板值得我们帮他全力拼搏的。”步华轻笑着说道。

    苏平翻了翻笔记本,又问:“你个人觉得,甄雄坤的账号成绩怎么样?”

    步华愣了半秒。

    这问题,听起来似乎怎么都和甄雄坤被害的事儿没太大的关系。

    但她还是回答道:“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具体收入就不明了了,但想来不会太多。”

    回答完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平却没回话,只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导致他账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原因是什么?”

    “嗯?”步华不由得颦眉,更觉莫名其妙,说:“我哪里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儿哦,大概是只知道跟风没有半点创新吧,而且实在太没有底线了,让人反感、排斥。”

    “那你反感吗?”

    步华又愣了半秒,眉头拧的更深了几分,但还是很快回答说道:“当然也反感啊。”

    “和他交流过这个问题?”

    步华再次迟疑,这回时间过得更久了些,三四秒后才说:

    “交流过,但他不愿意改,一意孤行的,还拿那些精神小伙、阴兵举例,说别看他们被全网黑了,但那也是他们爆火的表现。他还说自己不在乎被夸还是被骂,能火就好了。”

    “既然如此……”苏平“图穷匕见”,终于抛出本质的问题:“所谓知微见著,从他开始在网络上无下限的折腾之日起,你应该就多少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而你……竟能接受他用吃过屎的嘴亲你?”

第321章 强行解释

    步华一怔,眉心拧的更深了。

    过了几秒之后,她又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至少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无法接受的大问题。男人嘛,虽然他的行为和播出的内容是比较没有下线了点,但那也是为了事业,为了赚钱。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也可以理解为我当时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总之当时我虽然不同意他这么没底线,但说实话,心里也多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感动,觉得他事业心特别强。”

    “噢?”苏平挑眉。

    步华则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去和他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给我的回答是说,他也想尽量多赚一点钱,这样才能‘配得上’我。

    毕竟他的家境也是一般,而我家条件却还算优渥,我父母虽然并不是强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但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先前见父母的时候透露出所要的彩礼也并不少——当然,嫁妆给双倍。”

    祁渊摸摸鼻子。

    入行一年,第二次听到“嫁妆给双倍”的习俗了。

    他也说不上这种习俗是好是坏,毕竟优缺点都有。

    缺点自然是容易将女儿视作为“赔钱货”,加剧重男轻女的不良陋习;但优点也同样明显,嫁女不会演变为卖女儿,天价彩礼事件发生的概率也会小上许多。

    而且这种习俗之下,基本能保证结婚的男女双方“门当户对”,位于同一阶层,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彼此三观相近,婚后生活方面也能更和谐许多才是。

    但习俗,尤其是这种优缺点都很明显的习俗,话题太大,祁渊着实难以去评定。

    此时步华又接着说:“我爸妈的意思其实我也了解,就是不想我婚后受委屈,不想我生活质量下滑太多,礼金与嫁妆也都明确表示都给我们,作为我们婚后的启动资金。

    其他方面,我爸妈看我着实看好他,也没太苛责,早就说好了,在余桥给我们全款买个房,送一辆三十万左右的车,但他们家要出装修和金饰,总之林林总总的,想要娶我的话,连着彩礼在内恐怕一共得拿出五十万。”

    祁渊差点没人住干咳出声。

    娶媳妇要五十万?

    他可能要单身一辈子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个例,嫁娶花费高低,说白了还是由双方家庭来决定的。

    而且别看步华家里要的多,但一套全款房外加一辆三十万的车,连着相当于彩礼双倍的嫁妆,恐怕得出两百多三百万。

    “这笔钱,他们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步华摇摇头:“但甄雄坤他也不想放弃,也就拼了命的赚钱,先是想方设法进了国企,接着又发现收入难以短时间内攒够钱,又咬牙辞职创业……

    但最近这几年,你们知道的,是某些人疯狂割韭菜的几年,许多行业看似红红火火,朝气蓬勃,但从朝阳到夕阳历时不过一年。

    他倒是没亏,毕竟投入小,他也没条件大投入,但却也没赚到钱,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当主播。

    我知道他的难处,也理解他,也经常悄悄的把我的收入转给他,让他存起来攒够了钱来娶我。所以他做的那些事儿……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给他提建议,但真的没资格去嫌弃什么。”

    叭叭了一大通,她终于成功掌握回了节奏,勉强将这一处小小的矛盾点给圆了过去。

    不过,苏平却始终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仿佛也并不在乎主动权被步华重新掌握回去。

    听她叙述完毕之后,苏平也只是淡定的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至于“吃过屎的嘴再去亲你”这种攻击性十足的话,他也没再说出口。

    他只是又问道:“除却他自身无下限之外……那你是否还知道,他在街头捉弄他人的事儿?”

    步华刚舒展开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承认。

    几秒后,她终于点点头:“知道……”

    苏平立刻再次开口,抢白道:“如果说他折腾自己顶多只是无下限,令人作呕的话……这般折腾别人,可就是道德败坏甚至违法乱纪了。如此,你都没能看清他这个人吗?”

    “……”步华又一次沉默,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苏平也不着急,抓起奶茶优哉游哉的嘬了起来。

    祁渊也有些看不透苏平的想法与策略了,只好学着他的模样,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步华。

    在明白苏平的意思,或者收到苏平的暗示之前,他不打算开口,即使不能和苏平打配合,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又过了半晌,苏平手中奶茶都下去了三公分,步华才终于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平晃了晃奶茶杯,将它重新放回桌上,轻轻摇头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对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这话表示适当的怀疑。

    原因也很简单……你给的解释无法说服我,你们好歹谈了这么些年,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还说完全不了解他的话,非但不合逻辑,也证明你对自己好不负责。

    而你方才的讲述,分明表明了你其实是个理性且明事理的人,从你接受父母提出的条件,并没有居中调节压低你父母提出的彩礼金额及要求装修款,仅仅只是暗中将部分收入转给甄雄坤的事来看,你也没到为了嫁给他而昏了头的地步。

    那就很奇怪了,你这么个理性、理智,考虑诸多又有家里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还对那个男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呢?”

    顿了顿,他也摸出烟点上,见步华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再次说:“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你说对他毫无了解,只是推托之词。”

    步华嗤一声,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你认为就认为吧,反正我真的不了解他,说破了天,不了解就是不了解,又能怎么样?”

    “自然不能怎么样。”苏平轻笑,满脸不在意:“只是,如果无法证否你的作案嫌疑,我们只能不断的继续调查下去,难免对你的工作与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甚至是困扰。”

    “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平轻笑:“你这话说得可真够霸道总裁的。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也方便你做好相应的准备,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步华似乎被气笑了,摇摇头,随后再次摸出女士香烟点上,抽了两口,才嘲讽的问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一片好心咯?”

    苏平郑重地点头:“确实。”

    “哼!”步华轻哼一声,说:“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公司里头加班,加班到深夜,你们听不懂人话吗?甄雄坤的死,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们要实在不信,那就去查啊,去我们单位随便打听。”

    “不在场证明,只能说明你并未直接杀害甄雄坤,但并不能排除买凶杀人之类的可能。”苏平平静的说道:“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甄雄坤不是在深夜遇害的,而笃定是在你加班时死亡的呢?”

    “警官,你这就有点硬杠了吧?”步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语气不善的说道:“怎么,你们刑警也都这么杠精的吗?还是说你们办案就全凭这杠?

    再说了,你们怀疑我还要我想办法自证清白?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难道只是说着玩的?还是说你们刑警就这么霸道?”

    “首先,谁主张谁举证出自于民事诉讼法,并不适用于刑事诉讼。”苏平依旧不骄不躁,语气轻松:

    “因为刑事诉讼当中,多数情况下都是由我们公安收集证据,完成推理,组建完整证据链,少部分情况下由检方直接完成这一步,之后再由检方发起诉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步华别过头去。

    “咱们现在,就在取证的过程当中,你有配合的义务。”苏平抬手轻敲桌面,语气终于严肃了一些。

    就听他说:“此外……这也是我们‘举证’的过程,你不配合,我们便自己调查,你硬要说谁主张谁举证,也并不矛盾。”

    “那随你们查好了。”步华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接着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和甄雄坤已经分手几个月了,他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统统与我无关,你们要查就差,爱咋咋地!”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站起身,掐灭烟头,垮起小包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奶茶铺。

    目送她出门,祁渊才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苏平轻笑:“该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已经了解了,只是缺乏证据而已……但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接下来的工作有了具体的方向,那就都不是事儿了。”

    “苏队的意思是……”祁渊试探着问道:“这个步华,当真有问题?”

    “**不离十吧,只是暂时还不明确参与到了什么程度。”苏平说:“看她的表现,问题很大啊,你说她究竟在隐藏着什么呢?”

    祁渊沉默,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苏平似乎也只是问这么一嘴,并不期望祁渊能回答上来。

    不过几秒后,祁渊忽然问:“那个躲在衣柜里的男人,会不会和步华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现在连他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苏平撇撇嘴:“搞不好也是去要甄雄坤狗命的,也说不好只是单纯入室盗窃的,又或者干脆是甄雄坤安排了拍短视频博眼球的……他没开口,情况不明,都说不准。”

    顿了顿,苏平又道:“可惜目前并不能明确对步华的怀疑,调查工作展开能采用的手段同样相当有限,否则的话,查查她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和银行流水,说不定就明确了。”

    祁渊依旧沉默,依旧没有接话。

    摇摇头,苏平一口气将剩下的奶茶喝完,又将已经烧到屁股的烟头掐灭,便起身说:“走了走了。”

    “不去步华单位里问问?”

    “问啥子?”苏平翻个白眼:“真能问得出什么来,那只能说明这个步华未免也太菜鸡了点,都没资格让咱们这么重视。”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走访工作还是得安排的,不过不是现在,等她单位下班吧,到时候再安排些兄弟进行登门走访或者电话询问,重点就问问看步华和甄雄坤的关系。”

    祁渊点点头。

    听苏平说的这么详细,他已经大概猜到,苏平可能要将这个走访任务交给他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

    苏平说:“这事儿,由你主负责吧,晚上你清点人手,安排走访任务,完了汇总一份报告给我。”

    “啊?我来啊?”他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眨眨眼睛:“可是我……我恐怕不行哎,我……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让你干你就干,干脆点,大男人的怂什么?提枪上马就是了!”苏平翻个白眼说:“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多经历经历你怎么能成长?好歹也入职一年多干了这么久了,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么?”

    “呃……我怀疑你在开车……”祁渊干咳两声:“这糟糕的台词……”

    苏平瞪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然后立刻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嗯。”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声走了,便当先离开奶茶铺,走向自己的车。

    随后他一挑眉。

    “尼玛,谁tm给我贴的罚单??”

    就见他挡风玻璃的雨刷上,夹着一张白色的违法停车告知单……

    他迅速走上前去,眉头紧锁。

    此处明明就是个停车位,他的车好好的停在车位线里头,怎么可能违法停车?

    而这时祁渊左右扫视了一眼,忽然指向一个标牌,说:“那个,苏队,看这里,好像说是为了避免交通拥堵等问题发生,这里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禁止停车……”

    苏平:???

第322章 歹徒

    抬起头仔细盯着标牌看了半天,苏平才黑着脸哼了一声,骂了句坑爹,随后就将告知单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再处理。

    祁渊跟着他上车,系好安全带。

    回到支队,荀牧立刻过来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苏平便将与步华见面的过程大致和他说了。

    他也没能得出有价值的信息,只确定步华大概率有问题,同意祁渊晚上针对她的同事展开访问调查。

    随后苏平便又问道:“对了,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哪方面?”荀牧反问道。

    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苏平脸上的愁云也消散大半,同样露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方面’?看样子你收获还真不少……那就先从洛羽菓案开始说说吧,毕竟又是一条人命,至关重要。”

    “行。”荀牧颔首,说:“图侦、痕检、技术队的兄弟共同合力,基本确定了,将洛羽菓抱出案发小区,并将其尸体抛在支队附近的嫌疑人,就是付路平无疑。”

    “噢?”苏平立刻翻开笔记。

    荀牧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几分,接着说道:“主要是从身高、身材以及步态方面进行的分析——虽嫌疑人足够谨慎,甚至换了帽子、衣服、鞋子等具备一定外在特征的装扮,但这些动作习惯却是难以遮掩的。

    除此之外,我们留意到付路平左侧眉脚处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右眼眼白右下方有一块黄斑。

    技术队就对拍摄到嫌疑人的所有监控画面,拢共四十分钟时长的视频进行逐帧拆解,从中择取出质量高、角度好的三十七帧,一一作了锐化、清晰化及降噪处理。”

    听到这儿,苏平立刻伸手:“照片呢?”

    “你咋猜到我把照片答应下来了的?”荀牧一呆,尔后默默拉开外套,从里头的口袋中摸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

    “从这些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来,不论是眉形、眼眶特征、眼白出的黄斑还是眉脚出的暗红小痣,都足以确定这名嫌疑人就是付路平。”

    苏平看了几眼照片,乐了,嘿嘿一笑,说:“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下我瞧瞧付路平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现在就打算再提审付路平么?”荀牧问道。

    “先不着急,我再整理整理,争取这回一次就打死他,免得还要各种瞎折腾。”苏平说道:“洛羽菓家人呢?还没到么?”

    “在支队里头呢,小松老海他们在接待着,询问情况。”荀牧说道:“我旁听了一阵子,怕是难有什么收获,她大三开始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了,也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嗯?”祁渊挑眉:“为什么?”

    荀牧看向他,不由问道:“什么为什么?”

    “不应该啊。”祁渊说道:“一般男生性格相对自主独立一些,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和家里主动联系了,但女生的话……按理说应该和家里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一些才对的啊。”

    “谁跟你说的这些?”苏平翻个白眼:“女生就不能独立自主啦?再说这年头你们年轻人普遍不怎么爱打电话,联系大多靠秋秋微信,而这些平台大多以瞎聊为主,很少说正事儿,洛羽菓家属对她了解有限,再正常不过。”

    祁渊挠挠头。

    荀牧却笑道:“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嘛。我反倒觉得,从洛羽菓主动找到小祁寻求帮助,主动要小祁的秋秋号等种种表现来看,她应当并不是内向型的不爱与人交流的性格。”

    苏平却皱眉:“就算这话有点道理吧,可这和她遇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万一这就是她遇害的原因呢?”荀牧摊手。

    “杠,就硬杠。”苏平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这还真不是跟你杠。”荀牧说:“目前针对洛羽菓遇害一案,主要就剩两个疑点。

    第一,凶手杀害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可以确认的是,绝对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她‘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这么简单。

    甚至,考虑到聊天记录最后提供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所有的情况看,这段信息都不一定是她编辑的,可能出自付路平之手。”

    苏平沉默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问道:“第二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离开相对最安全的宾馆而跑了出来,对吧?”

    “对。”荀牧颔首说:“这两点,你们早在发现她受害的时候就提出了,尤其第二点,通过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她分明也很担心、很害怕,甚至预料到了会遭受凶手的报复,但偏偏她还是出来了,就跟送死似的。”

    苏平摸出烟点上。

    抽了两口,他说:“只要能解开这两个迷,哪怕付路平依旧不开口,咱们也足以零口供定他的罪。”

    “用不着那么麻烦。”荀牧摊手:“你就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不怕他不招供。等他招了,不怕解不开这个迷。”

    苏平抿抿嘴:“那行吧,不等了,咱歇会儿就再去提审他一次。”

    顿了顿,他又问道:“其他方面的进展呢?”

    荀牧又露出微笑表情,依旧还是那句:“哪方面?”

    “忽然想揍你。”苏平撇撇嘴:“关于那个衣柜歹徒,查到点什么了?”

    “查到点外围的线索。”荀牧摊手说:“实不相瞒,他是个鸭。”

    苏平:???

    “他叫谢德旭,今年二十九岁,初中学历,中专读到一半就休学了,拿了个肄业证。”荀牧说:“上学时,他成绩就一向不好,还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过几次。

    中考成绩自然不用多说,最后他家花钱给他上了中专,但也始终不学好,最终辍学肄业,出了社会打拼……

    说是打拼,说白了就是混,游手好闲,典型的二流子,他爸妈管教过他几次,压根就没用,甚至还被他反过来打过几次,最后实在是没辙了,就干脆放任自流,懒得管他了。”

    苏平啧一声:“这就典型的小混混嘛。”

    “对。”荀牧点点头,接着说:“但……他十九岁那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说是得罪了大佬,也有人说是欠高利贷还不上,总之他被人锁紧鸡笼里吊树上,吊了整整三天才被救下来,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

    他家人报了警,但是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啥也没查到,但他这人却乖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和家里主动联系,但却也不会跟家里大闹了,还主动去找了个工作,在酒吧当保安。”

    祁渊捏着下巴,好奇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成了鸭子了?”

    “不知道,或许是环境使然吧。”荀牧一摊手,说:“有人匿名提供了一份线索,说他是鸭子,常年混迹于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酒吧当中,因为长得还行,身材不错,活儿也过得去,也还算小有名气。

    我收到这份线索,就第一时间派了兄弟去核实,结果还真没错,他确实是只小有名气的鸭子。”

    苏平皱眉问道:“他和甄雄坤有什么交集吗?”

    “目前还没查到。”荀牧摇头说:“不过……鸭子嘛,这个群体该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比失足妇女更……艰难吧。”

    苏平翻个白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荀牧却自顾自的说:“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仅仅要取悦女人,还得伺候好男人。而甄雄坤作为一个毫无下限的博主,跟谢德旭有染恐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说……”祁渊嘴角一抽:“我们还得把甄雄坤播出的那些短视频内容都看过一遍?”

    “你以为呢?”苏平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知道他身份时起,就安排兄弟去看了好吗!”

    荀牧叹口气:“也是苦了他们,这人播出的好些内容都很不堪入目,而且还有大量更为不堪的信息,虽然被平台给屏蔽了,他们却也还需要取证查看。

    不仅如此,这人被封了好几个视频号,那些被封账号,以及其中的违禁内容,也得详细的过一遍。我也过去瞧了几眼,简直是视觉污染,令人作呕。”

    苏平掐灭烟头,随后抬起手握拳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继续跟进吧……关于谢德旭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银行流水这些,查清楚了么?”

    “查了。”荀牧点头。

    “我艹,”苏平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别跟挤牙膏一样,老子问一句你才讲一句?干脆点一溜烟给我说完了不成吗?”

    “嘿嘿,能能能,”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句,随后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两口菊花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查虽然是查了,但目前并未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唯有一点值得注意。”

    “噢?”

    “一笔有些‘特殊’的存款记录。”荀牧说道:“十五万元整,就在甄雄坤遇害的前三天,他前往银行柜台存了十五万元现金。”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买凶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说道:“这十五万块钱,恐怕就是‘定金’,而他之所以会拿着砍刀躲进甄雄坤家里的衣柜当中,就是为了杀他,只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而且,我们运气不错,破解了他的手机密码,查到他拍了一张照片,正是付路平和姚婧的背影,他们俩在卧室当中折磨甄雄坤。这张照片,被他发给了一个qq账户,不过他用的账户,以及对方的账户都明显是小号。

    他与这个小号还有一段聊天记录,说是他请人把甄雄坤给杀了——不得不说他胆子还挺肥的,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悄悄将衣柜推开一角,拍摄照片,这要被发现了,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请人把甄雄坤杀了……”苏平皱眉。

    荀牧立刻解释:“我倾向于认为他是在扯谎,目的就是为了那笔杀人款。买凶者不太可能给全款,他想要将后续的钱也拿到手的话,这么扯谎还是挺有必要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他在衣柜里听到付路平折磨甄雄坤的时候,或许就起了这些心思,甚至不惜冒险探出手机拍照。”

    “有个问题。”苏平啧一声:“为什么才突破他的手机?”

    “这年头想要突破手机密码可没那么容易了。”荀牧摊手:“他又坚决不肯解锁手机,技术队就只能将他指纹提取后用导电材料铸模,才最终将他的手机解锁。”

    苏平撇撇嘴:“这事儿不早就该干了么,竟然还拖到中午。”

    “先前不是忙得很腾不出空来么。”荀牧解释一句,接着又说:“突破手机之后,我想他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让他供出买凶者应当不难。”

    “还有个问题。”祁渊忍不住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付路平是入室杀人的对吧?”

    “什么意思?”苏平和荀牧异口同声的说道。

    祁渊立刻解释说:“首先,显而易见的是,付路平作案时,甄雄坤在家。而另一方面,谢德旭肯定也早早的躲进了他家的衣柜当中。

    换句话说,他又怎么会被人‘捷足先登’呢?这逻辑上解释不过去啊——如果他是去杀人的话,应当反过来抢在付路平之前得手才对。”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如果不是为了去杀人的话,也没法解释他十五万哪里来的,且为什么会拿着砍刀躲进衣柜当中……

    而且我们入室的时候,他应当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即知晓‘有警察进入了现场’,可他却还是猛地推开衣柜,对着苏队狠狠砍下去。

    这足以说明他是个狠角色,出手狠辣,甚至敢袭警、杀警,没理由说他事到临头怂了,不敢对甄雄坤出手,也足以说明,他犯的事儿非常大,大到不惜袭警也要想办法逃离现场,而非束手就擒。”

    “这点我倒是没考虑到,”荀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不过……”

第323章 灵光

    “可是什么?”苏平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再给老子大喘气老子掐死你!”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小祁说的也有点太过‘理想化’了点,实际情况可能会比设想的复杂很多。

    比如吧,我就觉得这个谢德旭恐怕未必是不敢动手,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比如甄雄坤站在衣柜前的时候,或者他开衣柜的时候,又或者等他睡下去了……

    总之他可能是自觉自己没什么把握,所以才想一击毙命吧,毕竟他十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难免紧张,心里患得患失的,不仅仅要考虑能否得手,还得考虑得手后怎么离开,怎么避免被我们查到。”

    祁渊立刻表态,点头说:“是的,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苏平嗤一声:“还以为你要讲什么……得了,这些都旁枝末节,没必要去纠结,纠结也没结果。还有其他的发现没有,给我一口气说了。”

    “我瞧瞧。”荀牧终于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起来,同时自嘲的说道:“歇息这么长时间,还真有点生锈了,记忆力下降的厉害。”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祁渊干咳两声,提醒道:“苏队,老翻白眼,小心得斜视啊。”

    苏平:???

    “噗嗤!”荀牧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又立刻转移话题,说:“啊对了,还有一点,关于洛羽菓的。”

    “噢?”苏平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问道:“怎么说?”

    “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还有工作情况等,发现有点奇怪。”荀牧说道:“首先她无业,而且我们调查取证过,并非是自由职业等等情况,就是明明白白的无业。

    其次,在无业,且并不怎么与父母联系,父母也未给她打钱的情况下,她每个月还有一万三到一万五的进账,每月消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

    苏平摸摸下巴,问道:“网贷?”

    “欠债也有,但不算太夸张,已查明的欠款大概两万不到吧,就花呗和白条,还有两张信用卡,我个人觉得算比较少的了。”

    祁渊揉揉眉心,片刻后便说道:“那是被包养了吧?”

    荀牧摊手。

    苏平则直接的多,问道:“给她转账的人,查明了么?”

    “没,一样给的是现金,而她每个月十号到十二号之间会去存一次款,每次万把款钱。”荀牧说道:“购买的物品清单,以彩妆、包包、衣服鞋子这一类居多,占了消费大头,但各种情趣用品的花费也不少。”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且洛羽菓并非她的原名,她原名叫洛锐儿,读大学时才改的名字。而且自打大三起,她银行流水就暴增了,完全超出大学生应有的水平。”

    祁渊忍不住说:“怪不得她不愿意和家里联系,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儿有些抬不起头来吧?心虚?

    我就说嘛,她性格还算比较开朗,瞧上去也慢乖巧的,不应该和家里联系这么少。”

    苏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荀牧,吐槽道:“你脑袋恐怕是真的生锈了,小祁刚提到这点,你都没想起这条线索来。”

    “咳咳,”荀牧尴尬的咳了起来,讪讪的笑两声,接着立刻转移话题说:“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洛羽菓就是因此而死的?”

    “废话!这指不定就是她的死因啊。”苏平翻个白眼:“不然,要这条线索无关紧要,我怼你干嘛?”

    “你怼我还需要理由?”荀牧撇撇嘴:“不是早就成习惯了吗?”

    “倒也是。”苏平倒是干脆大方的点点头。

    荀牧嘴角一扯。

    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随后两人目光迅速扫了过来。

    他脖子一缩,赶忙转移话题,问道:“荀队、苏队,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洛羽菓被甄雄坤包养了……”

    “不会。”荀牧立刻摇头,说:“从甄雄坤的流水看,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惨,尤其另外开了个秘密账号,分享他和‘变性人’赵晗晗的日常生活,更是赚了不少钱,但开销也大,没余力再去包养洛羽菓。”

    “……”苏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日你!你tm到底给老子隐瞒了多少线索?”

    “咳咳……”荀牧将笔记本递给苏平,说:“不然你自己看?”

    苏平哼一声,立刻劈手夺过本子,接着脸又一黑:“你他妈写的什么鸡儿?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嘿嘿嘿。”荀牧讪笑两声,看了祁渊一眼。

    两人忽的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将本子扔回给荀牧,苏平又抬手捏起自己指关节来,劈啪作响。

    “说吧。”

    荀牧润润嗓子,立刻道:“据调查,这个甄雄坤啊,名下的账户不少,还用父母身份证‘多开’,其中既有无底线无道德的,但也有不少挺正经向正能量的,几个账户的视频刷下来,我都怕他得精分。”

    苏平双眼微眯,身上忽的流露出了些许“杀气”。

    这下连荀牧都缩了脖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呃……又怎么了?”

    “你刚不是说,视频太多没来得及看吗?”苏平语气听起来相当危险:“怎么?逗我好玩?什么时候了,玩?拿案情来开玩笑?能不能认真点?还是你休息这么久休息坏了?心野了收不回来?”

    “咳咳,”荀牧别过头去,面色赧然:“咳咳,我承认放松了太久,今儿讲述是没点逻辑,我会尽快重新适应……

    至于视频这个,确实没有刷完,甚至那么多兄弟加班加点也只刷了很少的一部分,不过我刚说的这点也不是要刷完才能得出结论吧?”

    苏平哼一声:“行了,严肃点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喜欢开玩笑。”

    “是是是,”荀牧赶紧应道,随后说:“总而言之,诸多平台,多个账户的多个视频加起来,其实甄雄坤的收入还算客观,月均过两万,其中大头都是他和赵晗晗的日常所贡献的,每个月都能有万多块钱。

    偶尔,他能接到一些广告,虽然并不定期,不可控制,但全部算起来,他去年五月至今,十八个月的时间,总收入在一百七十万以上。”

    “一百七十万?”苏平有些诧异:“竟然……这么高?”

    “主要还是他与赵晗晗的视频真正抓住了眼球。”荀牧说道:“而且有几大笔收入,都是八万十万这样子的。另外前半年,因为疫情,短视频这块迎来了一波流量**,不少人吃到了红利。”

    祁渊又纳闷了,问:“既然如此,他还守着那几个无下限的视频账户干什么?不怕其反效果反而掉粉么?专攻分享他与赵晗晗生活的视频不就好了?”

    “不清楚。”荀牧摇头道:“但看他这个人,行为都具备相当明显的目的性,我想或许另有原因吧。”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清楚,缺了一些重要线索。

    接着荀牧说:“这些钱,除却一些必要的花费之外,绝大多数都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目前里头存款有一百五十七万。

    加上其它的花费,基本与总收入对得上,所以说不太可能是他包养的洛羽菓。”

    祁渊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计算了几笔后,抿抿嘴说:“算起来的话……已经差不多快达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了吧?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分了,并不能走到最后一步……一百八十多万啊,赚了这么多,存下了一百五十七万,仅仅只花了三十万可能还不到,还得扣去拍摄成本什么的……确实怪不容易。”

    “等等。”苏平皱眉,终于抓住了那抹灵光:“存款……是了,存款。”

    但说到一半,那抹灵光又忽的消散,让他眉头拧的更深了些:“我刚想到了什么来着?”

    荀牧也眯起眼,看向祁渊:“小祁,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祁渊则挠挠头道:“我说他快存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呃不对,我想岔了,两百万是步华家差不多要拿出来的,他们家应该拿个五十万上下就够了,甄雄坤要想娶步华的话,彩礼、装修乃至家电等等都能拿出手。”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他忽然说:“查清楚甄雄坤每笔收入的来源,如果是广告费,也得与具体的广告及拨款公司一一对应上。如果是个人转账的话,也得将对应个人查明白。

    另外,继续围绕洛羽菓展开调查,一定要搞清楚她与谁关系密切,时常出入什么场所,或者谁时常私下里过来与她见面,务必弄明白她的经济来源。”

    “明白。”荀牧颔首说道:“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靠谱吗?”苏平瞥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窘,然后立刻拍着胸膛说道:“放一百个心!绝对靠谱!”

    “嗯。”苏平颔首,起身,又看向祁渊:“小祁,跟我去一趟看守所,提审付路平、谢德旭。”

    “都由咱们提审么?”祁渊问道。

    “对。”苏平颔首,接着说:“可能持续时间比较长。要六点前没法结束的话……老荀,你另外安排人负责走访步华的同事及亲朋。”

    “成,包在我身上。”

    苏平嗯一声,直接出了办公室,祁渊也赶忙对荀牧说道:“那,荀队我先走了。”

    “去吧。”荀牧摆摆手,说:“看着他点,这段时间支队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脾气难免比较暴躁,你也还得多担待担待。”

    “行,荀队放心。”祁渊说道,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对了荀队,你是不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培养苏队啊?”

    “什么培养,他可是我师父,哪有徒弟培养师父的道理。”荀牧笑道,接着又说:“不过……确实得让他习惯挑起支队大梁才行。

    我的病你知道,虽然目前看预后还好,但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虽然很不甘心,但如果真要再发,我恐怕也只能退居幕后了,整个支队,也只合适交给他。

    实话实说,抢了他的位置,我一直很心虚,也是我的心病之一……”

    “荀队。”祁渊立刻说:“苏队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他不在意是他的事儿。”荀牧抿抿嘴,说:“但我不能不在意。就像借钱,债主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还。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点,最终的任命结果我说了也不算,只能说尽量跑动跑动了。”

    祁渊叹口气:“有时候,真的羡慕你和苏队的战友情。”

    荀牧哈哈一笑,又说:“对了,老苏打算退居幕后,你们一个个倒是不舍的很,咋,我向你表露打算,你竟然都不挽留挽留?”

    “呃……”祁渊嘴角一抽,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立刻说:“这性质不一样的,苏队是迷茫了,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但荀队你如果真的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我们强留那就反而不道德了。”

    “你小子。”荀牧失笑摇头。

    祁渊又说:“我们当然也舍不得荀队你,所以……荀队,一定要安心养病调理好身体才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苏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老子撒了泡尿还不出来?偷晴呐?”

    “咳咳,”祁渊瞬间被呛住,赶忙说:“来了!”

    “嘿你个老小子,催什么催?”荀牧却不爽道:“咋了,我把小祁留下谈谈心,你还吃醋了不成?”

    “吃你个鬼!”苏平哼一声,面色不善:“早觉得你俩不对劲,又背着我悄摸摸的鼓捣什么鬼主意?”

    “没有的事儿。”祁渊立刻跑了出去,转移话题:“苏队,咱们走吧,审讯怕是得废不少功夫呢!”

    苏平撇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车钥匙掏出来扔给祁渊,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整理下资料,十分钟就来。等会你开车,路上我要再收拾收拾思路。”

    “得嘞!”祁渊嘿嘿笑句,一溜烟儿便跑了。

第324章 指证

    看守所,审讯室。

    苏平习惯性的点上烟,看向谢德旭。

    在看守所里待了小半日,他似乎也放松了一小点儿,脸也不再紧绷着,看苏平点烟,还呵呵笑道:“警官,给我也来一根呗?”

    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将刚抽了一口的烟递给他,自己重新点上。

    他用嘴叼上,又嘿嘿笑了起来,接着说:“警官,真的,我啥也没干,你也别多问了,没干过的事儿,我是不会回答的。

    硬要说,无非就是砍你没砍成呗。这叫啥?故意伤害未遂?你们就这么判好了,我认。干过的事儿我都认,没干过的你们就别寻思着往我头上扣了,成不?”

    “干过的事儿,你都认?”苏平冷笑起来:“那……你那十五万现金,怎么来的?开小号与‘雇主’确认,发了张照片过去的事儿,怎么解释?”

    谢德旭脸色骤变。

    早先,苏平旁观谢德旭受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其实特别差,只不过是坚持咬紧牙关不松口,不吭声,不说话,才显得有些难缠。

    所以他不打算在谢德旭身上多浪费时间,决定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冤枉!”他的表现也没超出预料,立刻嚷嚷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你们休想诈我!我说过,没承认的事我绝对不会……”

    苏平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谢德旭的手机。

    谢德旭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一般,说到一半的话立刻中断了。

    随后苏平又翻出一叠调查报告,是打印出来的关于谢德旭小号与雇主小号聊天的详细截图。

    “这些记录,都出自于你的手机。而且你拍的照片,从视角判断,就是你从衣柜中探出一条缝隙而拍摄的。”苏平冷笑两声,说:“来,继续狡辩,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这……”谢德旭哑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渊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果断扮红脸,说:“谢德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相信不用我们多说了,劝你还是招供吧,争取立功,也好争取个从宽处理。

    本质上来说,你虽接受了财物且试图杀人,但毕竟没成功,从结果与过程论算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未遂,量刑不会太重,可也绝对轻不了,具体怎么判处,很大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表现。

    再跟你说句实话,你伤害的对象是咱们的苏队,苏队也算做当事人,他的态度,同样也能决定你的量刑,你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

    苏平微微皱眉,斜了祁渊一眼,祁渊立刻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谢德旭却不知其具体意思,反而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苏平要从重惩处他。

    毕竟……

    他故意伤害未遂的另一对象,是刑警,且当时正在勘察现场,他的行为属于严重的袭警、妨害公务,就是被当场毙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此时他就在自己吓自己,险些吓出半条命来。

    于是谢德旭再不敢迟疑,立刻开口说:“招!我都招了!”

    苏平都惊愕了半秒,然后迅速眨下眼睛,沉声哼了一声:“说!”

    “我承认,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是有人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让我去要甄雄坤的狗命!”谢德旭说:“而且,她还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谢德旭家的,我试了下发现还真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着钥匙……”

    说到这儿,他又着急忙慌的补充说:“女的,她是女的,我不知道名字,个子……挺高?反正在女生中很高,身材也特别好,年轻、好看,在我接待过的客人里算是相当出众的,呃……咳咳咳!”

    “客人?”祁渊挑眉。

    他当然知道谢德旭是做什么的,口中所说的客人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有些意外。

    倒不至于客人这两个字,苏平他们早就推测过,结合谢德旭的“职业”,买凶者能找到他,倒确实很可能是他的客人。

    关键在于,谢德旭描述的这位客人,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容貌靓丽,年轻好看,与甄雄坤有仇且还有甄雄坤家的钥匙,同时还有钱,条件优渥……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步华。

    步华便是这个买凶杀人者?

    而且她还嫖过?

    谢德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啊。相信你们都查到我是干什么的了吧?

    害,好些外行人满嘴骚话,说什么羡慕我们,但要知道咱们的客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啊,七老八十的,大腹便便的,衣服一脱,身上挂着一圈圈轮胎似的肥肉,很惨的好吗,倒胃口的很!

    像那妞儿那样的,说实话,太难得了,可遇而不可求的。想想也很正常,她们那样的条件,想约什么样儿的约不到啊,干嘛要花钱来找我们,我们倒贴钱还差不多。

    就是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我对她印象特别深刻,那脸蛋,那身材,那腿那……”

    “够了。”苏平皱眉,出声打断他的讲述,又道:“你们两个,交易过几次?”

    “六次。”谢德旭老老实实的说道,并补充说:“第一次是在四月份,具体日期记不清了,当时她喝了不少酒,然后点了我……我能感觉出来她心里有气,似乎是想撒气?

    反正我的经验告诉我,她或许跟她男人闹别扭了,无外乎她男人搞外遇了呗,气又气不过,办法也么得,就用这种法子报复。嘿,她还拍了照录了视频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男人看。”

    祁渊诧异:“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

    “见的多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他摆摆手,接着又唏嘘不已的说:“这种姑娘,傻的很啊,报复能有什么用?再说了,用这种事儿报复?本来有理都没理了……

    要我说,出轨这种事儿就没法原谅,没结婚就尽早分手,结婚了就想办法收集证据找个好律师争取让对方净身出户,她也出轨一波这算什么事儿?傻,就真的傻,脑壳被人锤了吧。”

    苏平呵一声:“你看的倒挺透彻。”

    “也就是身在局外。”谢德旭竟然回道:“好些人呐,就是看不开,无法原谅对方出轨的事儿,又舍不得一刀两断了——当然,我刚说过啊,出轨的事儿也不能原谅。”

    “行了,言归正传。”苏平平淡的说道:“最后一次见面,什么时候?”

    “四天前还是三天前吧,”谢德旭想了想,说道:“完事后她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傍上富婆了,结果她说,让我帮她杀个人。”

    祁渊啧一声,问道:“让你帮你就当真同意了?”

    “没,我犹豫了挺久。”谢德旭轻叹口气,说:“毕竟是杀人的事儿,我也怂,但她说完事后再给我三十五万,一共五十万……

    五十万块钱啊,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够我回家起一套房子,再开个麻将馆从此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不用再忍着恶心去伺候那些……咳咳。”

    “五十万,不惜冒着搭上自己命的风险去杀人?”苏平声音冷了几分。

    谢德旭别过头去,有些怂巴巴的说:“警官,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可真的不容易,五十万别说让我帮杀人,就是叫我去顶杀人罪我都乐意了,我这贱命一条,能换点现钱也是好的。

    早些年的时候,我太不懂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妈。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彻底毁了,看不到半点希望,干这行现在还可以,再过些日子老了,或者得了什么病,害……

    就这样吧,攒些钱,留着给爹妈养老,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被你们抓了,我也还寻思着咬牙硬撑下去,说不定那小妞儿有良心,主动把尾款补上了?

    也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怕死,还是怕坐十几年牢,而且我自己也想明白了,那妞怕也是不会再给钱了,手上这十五万还算是赃款,你们是肯定不会给我爸妈的。

    反正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你们也都查明白了,还不如招供争取少判个几年,就算及时止损咯。”

    祁渊嘴角一抽。

    这个谢德旭……

    还真是满口骚话。

    苏平都有些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了。

    于是他敲敲桌子,示意谢德旭不要跑题,言归正传。

    “咳咳,”谢德旭干咳两声,接着说:

    “那妞还跟我说了,她给我钥匙,让我摸进家里去躲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甄雄坤给咔嚓了,然后立刻跑路,刀子和钥匙都丢大海里,没人能找到。我和他也没有往来,你们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另外,那小妞还告诉我说,甄雄坤家里有一堆监控,我进去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监控拆了,角角落落看仔细,插座里都不能放过,否则我被拍到那也是凉凉,最好再戴上帽子口罩,这样就算有遗漏也不会直接被拍到脸。

    除此之外,还有附近的监控探头分布,她给我设计了一条路,那么走不至于被摄像头给拍到。

    她还说,甄雄坤中午都不在家,叫我中午的时候就先去,在门外先把电闸拉了,再进去拆监控,然后再把电闸给拉回去。”

    苏平撇撇嘴,暗道一声怪不得,在甄雄坤家里完全没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桩案子侦破起来还能更简单许多。

    祁渊则皱眉问道:“那些监控,你都藏哪儿了?”

    “没藏,我带楼下扔垃圾桶里了。”谢德旭说道:“连着内存卡啥的,都一块儿给扔了。我就怕到时候杀完人一紧张东西忘记在现场了。”

    苏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别说,他们计划的还挺全面,要不出意外的话,本案确实难查。如果凶手计划杀人已有相当时间,刻意屯了不少现金,或者找到一些店面“套现”,就更难抓住线索了。

    至于凶手……

    应该就是步华了吧?

    毕竟……

    谢德旭说:“我寻思着啊,这小妞挺傻的——她对那个甄雄坤这么了解,我估计甄雄坤就该是她男人了吧?

    她确实傻,不能处就不能处呗,何必要杀人?这要计划成功了,她也得损失五十万;要计划失败了,指不定把自己搭进去。”

    苏平默默从口袋中翻出一叠照片,递给谢德旭,说:“你瞧瞧,这里头有没有你说的那名女子。”

    祁渊一呆。

    苏平连这玩意儿都准备好了?

    他怕不是在确定谢德旭收钱杀人后,就认定步华是买凶者了吧……

    而片刻后就见谢德旭从中抽出一张照片,反过来对着苏平和祁渊,说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祁渊干咳两声,尼玛,差点跟着唱出来。

    苏平也跟着咳了声,润润嗓子,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好歹处过六晚,我又不是什么拔雕无情的男人,哪能不认识她啊?”谢德旭笃定的说:“刚就和你们讲了,非但能认出来,印象还特别深刻……可惜了啊,多好一姑娘,唉!”

    祁渊忍不住再追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

    “不知道。”谢德旭连连摇头:“除非客人主动说,否则我们不打探客人的身份,收钱办事,完事谁也别认识谁,碰着了都不打招呼,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这行当,比起能算半个同行的那些女孩子还更见不得人一点,许多客人很忌讳这事儿被发现的,甚至有不少,玩的时候玩的嗨了,给完钱就翻脸不认人。”

    苏平了然,抓起对讲机,立刻说道:“呼叫老荀,收到回复。”

    “收到。”荀牧回一句,接着说:“我这儿都远程看着呢,放心吧,这就下令,让人把步华拘回来!”

    “妥。”苏平回一句,便将对讲机放回桌上。

    随后,苏平抬眼看向谢德旭,问道:“都招完了?”

    “呃……这个……”谢德旭抿抿嘴,支吾片刻,说:“应该……都招完了吧?”

    “应该?”苏平双眼微眯,面色不善。

    “咳咳,警官,那个,我也不确定不是。”谢德旭赶忙解释:“要不这样子,您在问问,您问我答?”

第325章 招供

    苏平也不客气,从头到尾,但凡觉得存疑、不确定的,都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谢德旭倒也算配合,一五一十的回答。

    但审讯是个耗时间的活,即使谢德旭这么配合,一问一答下来,也过了许久。

    末了,苏平看了祁渊一眼,以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过也只是例行询问,毕竟在苏平看来,自己问的已经相当全面了,理论上,应当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才是。

    他这次倒没被打脸,祁渊皱眉思忖一阵,还是摇头,表示没有。

    于是苏平便干脆结束这次审讯,有民警进来将谢德旭带了下去。

    随后,祁渊又抿抿嘴,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疏漏……”

    “日您!”苏平忍不住骂了声:“成天就知道马后炮,刚刚怎么不给老子说清楚?现在才来跟我讲有疏漏?”

    “主要我仔细寻思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祁渊无奈的说:“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而且也不能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边。”

    “成吧。”苏平轻叹口气,然后抓起对讲机,调整了下频率后,说:“劳烦把付路平带进来。”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再次调频,接入到支队的公共频段,问道:“老荀老荀,步华那边怎么样了?”

    “刚带回支队,我还没来得及去审。”荀牧很快回答,并问道:“你说,我是直接同步展开审讯,还是晾她一小会儿?”

    “随你,都行。”

    “成吧,那我再琢磨琢磨。”荀牧回道,尔后不再说话。

    苏平也将对讲机重新放回桌面。

    不一会儿,付路平便被带进了审讯室当中,民警将挡板放下锁好,又将他的双手铐在桌面,对苏平和祁渊敬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警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就见他呵呵笑道:“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啊。”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开朗,很具感染力。

    但苏平脸色却是一黑,哼了一声,严肃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是是是。”付路平连连点头,倒真收敛了笑容,但嘴角明显还带有些许笑意。

    看上去,他是真的洒脱。

    祁渊微微皱眉,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说,付路平之前很可能真的看开了,甚至有了求死之心,这会儿显得很无所谓倒也正常。

    可分明,在得知姚婧重伤,大概率瘫痪之后,他就又有了新的寄托,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这股动力转化为求生欲,加上他想照顾姚婧,那么此时这种求生,求减刑的意愿,就应当化作一种羁绊,让他难免患得患失才是。

    祁渊虽然并未研究过心理学,但犯罪心理学也有涉猎,对人的心理也算略知一二,加上这一年来也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罪犯,自认为不应该对这种心理把握错误才是。

    除非……

    他其实真的已经看开,放下了对姚婧的那份有些偏执的感情,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宽慰姚婧的话,看在往日的份上,给姚婧一点求生欲而已。

    这倒是挺可能,何况付路平刑期再怎么也短不到哪儿去,同时如果甄雄坤家属同时提出民事赔偿的话,他的那点积蓄还会被强制赔偿给甄雄坤家属,不论是从时间,还是从钱的角度上说,照顾姚婧都无从谈起。

    何况……

    其实监狱管治疗,当然不保证治好。

    想到这儿,祁渊恍然,不过他也并未表示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苏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状态的异样,不过同样没有表示。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怎么了警官,又有什么线索,需要找我确定的吗?”

    苏平抬手敲敲桌面,淡然的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认识洛羽菓么?”

    “不认识。”他立刻摇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了,这么特殊的名字,我肯定印象深刻。”

    苏平又摸出一叠照片,递给他。

    他迅速看了一遍,还是摇头,表示上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统统都没有见过。

    苏平终于冷笑起来:“不认识,没见过?人都杀了,还能没见过?”

    “警官,”付路平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就讲过了,我只杀了甄雄坤一个人。这事儿我认,但你们要说……”

    这话和先前谢德旭说的大差不离。

    而苏平也没耐性等他说完,当即便直接打断他,并再次取出一叠照片,同样递给他,冷冷的问:“你看看这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付路平瞅了几眼,立刻摇头说:“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吧?说笑了说笑了,我昨晚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可完全……”

    “得了吧,多准备一套衣服帽子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苏平翻个白眼,再次打断他,说:“我们做了详细的步态分析,并对你露在外的的眉毛、眼睛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可以百分百确定,你就是杀害洛羽菓的凶手。”

    付路平头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但还是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需要我提示的更详细一些吗?”苏平冷笑:“你眉脚处的痣,眼睛上的黄斑,这些信息够不够?”

    “……”付路平低下头。

    苏平继续说:“事实上,你招不招已经无所谓了,现有的这些证据已然足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足够零口供定你的罪!现在来找你,不过是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立功的机会,你要自己不把握……”

    “呵呵,”话没听完,付路平便自嘲的笑了起来,尔后摇摇头,说:“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能瞒过一条命去,却没想到还是在细节方面出了差错……早知道,我就该戴一副墨镜,再故意瘸个腿的。”

    苏平眉心骤然拧起。

    瘸腿……

    是无心之语,还是在嘲讽他?

    祁渊同样变了脸色,赶忙看向苏平。

    这算是苏平的心病之一了,别看平常时候表现的似乎挺洒脱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一向在意的很。

    而这时付路平又继续说道:“行吧,事已至此,确实再否认再狡辩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承认,她也是我杀的,只是担心手上两条人命的话,我被判死刑的概率会大不少……

    有那么一阵子,我确实不想活了,这没错,但和阿婧通过视频之后,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也不想死,而且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开了,我的人生,没必要全耗在她身上,应该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追求。

    就算不为自己活吧,除了阿婧以外,我还有父母,还有别的亲人,这些年不顾一切,眼里只有她……确实挺对不起自己家人的。

    呵呵,我这应该也算是大彻大悟了吧?这么多年过去,可终于想通了。或许是在产生死志的时候,我才终于能真正理性的分析我和阿婧之间的感情……才在和她视频后,想通这一切。”

    轻轻一笑,他又补充道:“现在的我……说实话,其实挺洒脱的,我虽然不想死了,但其实也并不在乎会被判多少年,长点短点,区别不大。当然,要能短些总归还是好的。”

    苏平眉心展开了些。

    说起来,这付路平倒还算识时务。

    那么……

    苏平又问道:“你和洛羽菓,有什么仇怨?”

    “无仇无怨。”付路平摇头说。

    “无仇无怨你就杀了她?”苏平双眼瞪得滚圆。

    “受人之托。”付路平不由得叹口气,说:“五十万,买洛羽菓的命,我只要将她杀了,那人会负责把洛羽菓叫出来然后给我位置。”

    “那人?”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接着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付路平说道:“听声音应该是女的,不过她好像用了变声器?反正声音听着不太自然,所以我也不好说。”

    “你们没见过面?”

    “见了。”付路平抿抿嘴,道:“不过见面时她没说话,只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打那个电话过去,接着就走开了。我本想直接将纸条扔掉,但寻思一阵子,左右无事,打打也无妨。”

    不等苏平发问,他又接着补充道:“她当时也是带着口罩帽子,穿着黑色的大风衣,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了,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反正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保密意识倒是相当强烈。”

    苏平若有所思。

    这又蹦出了个神秘女子?

    啥情况?

    这桩案子的波折未免也太多了点儿吧?

    而祁渊则忽然问:“对了,那个女人,多高?”

    “目测,一米七吧?在女生当中算比较高的了。”付路平回忆一阵,便说道:“而且应当超过了一米七,可能有个一米七二七三的模样,而且还没穿高跟鞋。但总归是没见过面,让我认我恐怕也难认出来。”

    “没穿高跟鞋,一米七多,女的,能拿出五十万……”祁渊却嘀咕起来:“而且又是五十万……”

    苏平也立刻皱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会……这么巧吧?

    又是步华?

    而且,步华和洛羽菓又有什么矛盾?她为什么要买洛羽菓的命?

    当然,这个“她”是否成立,还不确定,付路平也说了,她打电话时很可能开着变声器。

    这年头的变声器,啧啧啧。

    这时候,付路平又继续说:“通了电话之后,她就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杀个人,我当时以为她开玩笑呢,结果她又说,我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再多一条也无所谓……”

    叹了几口气,付路平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寻死的想法呢,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我没忍住,开始四下搜寻起来,但她似乎已经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她,只得顺着她的话再三试探,最终确定她并不是在诓我——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我和阿婧在甄雄坤家……”

    祁渊忍不住抬手扶额。

    基本实锤了。

    买凶杀害洛羽菓的,竟然也是姚婧。

    同时付路平接着讲述:“最终,我俩达成一致,她出五十万,先给十万定金,让我去指定地点拿——是一堆灌木,她心也真的挺大,就不怕被别人给拿走了……

    拿到那钱,我犹豫好一阵,最终把这些钱都存入了我妈的账户,并且给我妈发了条信息,说我这些钱是我这些年赚来的老婆本,让她帮我存着。

    我卡里的钱,暂时没动,我寻思着,阿婧治伤可能还要点钱,有条件的话我还可以送过去——何况用了阿婧卡里的钱,我也得打回去才是……呵呵,到了那会儿,我满脑子依然是阿婧阿婧的。”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便又将杀害洛羽菓的具体过程交代了。

    简单说,就是他翻墙去目标小区等着,并行踩点,选择一监控死角告诉雇主,随后“雇主”将洛羽菓约出来,他将洛羽菓杀害后,抱着离开。

    洛羽菓的名字,也是凶手告诉他的。

    同时他没忍住立刻捡起洛羽菓掉在地上的手机,用洛羽菓的指纹解锁,结果发现了她和祁渊的聊天记录。

    “当时……”他轻叹口气,说:“潜意识里,我对抢了阿婧的许艾还是心有怨气吧,毕竟算是情敌嘛,就没忍住把用洛羽菓的手机,继续给这位祁警官发了信息并附上许艾的电话号码。”

    祁渊再次抬手扶额。

    说实话,在侦查初期,他们确实被这条线索迷惑了。

    若非许艾始终没有直接作案的条件,通话记录也一切正常,说不定他们已经将许艾给拘了起来。

    不过,凃仲鑫对死亡时间的推断也没有错,付路平杀害洛羽菓后,立刻就给祁渊发了这条信息,算上编辑时间,误差也就在一两分钟。

    尸检不是买电影票,时间上总难免有些许误差的。

    “做完这些,我可能有些心虚,也可能……心里多少有些狂野,想对你们挑衅一二吧。”付路平别过头去,说:“我决定抛尸,而且在逛了一两分钟之后,就抛尸在了你们支队边上。”

    苏平脸色更黑了几分。

第326章 天真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

    步华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叹息道:“果然,想要完美脱罪,终究还是奢望么?”

    荀牧无言,静静的看着她。

    她又自己叨叨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谨慎,足够小心,没留什么破绽了,结果……其实我能接受被你们查到,可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叨叨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一阵子,说什么我太难了,我太惨了之类的话,又好一阵吐槽,说甄雄坤如何如何。

    这与她“女强人”、“职场精英”的人设,似乎有些不符,她仿佛化身为了祥林嫂,在那不停的嘀嘀咕咕。

    或许,她坚强、冷静、机关算尽的背后,也承担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压力吧。

    这也让荀牧有些感慨。

    一方面,好久没参与到审讯工作当中了;另一方面,即使往前推,这样絮絮叨叨式的嫌疑人,也已经好久没碰到了。

    尤其这样,前一秒还镇定自若,但得知谢德旭已经招供一切并指证出她的照片之后,又陷入另一个极端的嫌疑人。

    上一次碰见的时候,祁渊似乎尚未入职。

    祁渊……

    大病一场,心态老了,荀牧也开始时常不自觉的回忆从前。

    这时,步华又问:“今天中午,那位苏警官对我说的话,现在还在我耳边萦绕……想来那时你们就已经锁定我了吧?可笑我还在那想方设法的狡辩,又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荀牧依旧没有回复,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终于,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完之后,可算回归正题,说道:“行吧,事已至此,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好了。我承认,甄雄坤和洛羽菓,都是我雇人杀的,他俩死有余辜!”

    荀牧一愣。

    洛……洛羽菓?

    那姑娘也是步华雇人杀的??

    苏平审讯付路平的过程,荀牧并未看到,因此尚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他好歹也是从警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不会表现分毫出来,只是终于开了口,语无波澜的说道:“动机?”

    “还要什么动机,情感纠葛呗。”步华别过头去,说:“甄雄坤和赵晗晗搞到一块去,这事儿我老早就知道了,甚至……我同意他这么做。”

    荀牧:???

    作为老刑警,虽然许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步华同意甄雄坤这么做,应当是为了钱。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为了钱能够容忍甚至同意男人“出轨”,与赵晗晗搞到一块去,但却又因为情感纠葛为花大价钱雇凶杀人?

    都说人心复杂,但荀牧觉着,步华这心思更是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程度了。

    “唉,”步华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他和赵晗晗其实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而且赵晗晗作为变性人,本质上就是个男人,他与赵晗晗瞎搅和,在我眼中就和‘挊’没啥区别。”

    荀牧嘴角抽搐,内心连连吐槽,城会玩。

    只能说,一旦人选择了自我欺骗,当真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又或者,步华的三观就是这么奇葩……

    步华又接着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我知道,他想娶我并不容易,忍着恶心去做这些事儿去赚钱,也恰恰是有担当的表现,否则他就该直接放弃了。”

    “……”荀牧想翻白眼,顺便问一句,孩砸,你怎么知道他是恶心还是乐在其中?

    那些无底线的折腾自己的活计或许真的恶心、难受,但折腾他人、接头恶搞以及和赵晗晗“逢场作戏”……

    他应该嗨得很吧。

    毕竟又不是要娶赵晗晗,加上赵晗晗人也漂亮,性格温柔内敛,身材也极好,许多人恐怕都乐在其中。

    当然应该也有许多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此时,步华又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所以我理解、同意甚至支持他去和赵晗晗逢场作戏。他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而打拼,我都不理解他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荀牧抖了抖腿。

    但紧跟着,他又想到甄雄坤的存款,对比他这一年半以来的收入……

    或许,甄雄坤还真像步华想的那样,心心念念都是结婚,与赵晗晗确实是逢场作戏。

    如果是这般,只能说这对男女的三观还真蛮契合。

    天生一对。

    不,不对……

    甄雄坤分明早就攒够了钱,甚至还远远超过“要求”,却并未提婚约,这里头,恐怕还另有隐情。

    荀牧也不急着表态,只未置可否的接了几句话,并问道:“所以所谓的打小三之类的戏码……也是和他商量好的?”

    步华轻轻点头,并不否认。

    “分手也是?”荀牧皱眉。

    步华再次颔首,说:“打‘小三’的视频第一次反响还比较强烈,但变现不多,之后闹得多了效果还递减,就想闹一出分手。”

    “啧!”荀牧啧一声,纳闷道:“你就不怕你爸妈看到这些视频,更不赞同你和甄雄坤在一起了?”

    “不怕,他们不看这些,他们的圈子也并不刷这些内容,接触不到的。”步华说到:“更何况,真要被他们发现了,我也会像他们好好解释,相信他们会理解。”

    荀牧忽然理解苏平最近为什么这么爱翻白眼了,他这会儿也想翻。

    这女人,强势、高冷、机关算尽的背后,竟然如此天真。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不过听到现在,他也基本明白了步华、甄雄坤与赵晗晗的“感情脉络”了。

    怪不得甄雄坤和赵晗晗已“搅和”在一起这么久,步华才发现真相。也怪不得她上演了好几次“打小三”的戏码,才终于分手。

    翻翻笔记本,荀牧又道:“话说回来……甄雄坤和赵晗晗搅和到一块,你心里也不舒服吧?所以你才找了谢德旭?”

    步华脸色微变,苍白了几分:“他连这事也跟你们招了?该死的,这个混蛋……”

    荀牧见状,轻笑两声,立刻接着问道:“另外,既然你说是演戏,理解甄雄坤的行为,和他也是假分手,还又为什么要买凶杀人?

    而且……这一切和洛羽菓,又有什么关系?

第327章 脉络

    步华微微抿唇,脑袋扭朝一边,说道:“刚不是说了吗,情感纠葛。”

    荀牧又想到了甄雄坤银行账户中的大额存款,便若有所思的问:“所以,他是假戏真做了?”

    “对。”步华哼一声,语气凶狠的说道:“不,也不对,也不能说是假戏真做,而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时还勾搭了另一个女人!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荀牧挑眉:“洛羽菓?”

    “就是她!”步华说道:“那个不知检点的东西!竟然去勾引甄雄坤,竟然去让甄雄坤包养?我干她大爷的!”

    接着她眉心一皱:“怎么,谢德旭没和你们说这些吗?本来我是让谢德旭把甄雄坤和洛羽菓这对狗男女都给宰了,但那个怂包一下就被抓,没能逃得出去,我才只好再找了别人。”

    说到一半,她忽的皱眉:“等等……你在诈我?”

    “诈你什么?若非谢德旭招供,我们掌握直接证据,也不会将你直接给拘留了。”荀牧翻个白眼,含糊其辞的回一句,接着立刻转移话题:“你怀疑,甄雄坤包养了洛羽菓?”

    “可不是!”步华咬牙切齿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搞错了,找私家侦探仔细查了下这狗东西。

    好家伙,她几乎成天待在家里,压根就不上班,但却好像有花不完的钱,动不动买买买。偶尔出门,除了去逛街之外,就是去宾馆、情趣酒店,而且每次她一出门,甄雄坤也会跟着动身,去同一家酒店……

    呵,还特地搬家到甄雄坤边上当邻居,胆子可真肥,这样就方便他们瞎搅和了是吗?

    我真是对甄雄坤失望透顶!我以为,他辛辛苦苦赚钱,甚至丢掉了底线,是为了攒够彩礼钱娶我,结果他倒好,拿着钱去包养别的女人?我他妈……我弄不死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我!”

    荀牧揉揉眉心。

    片刻后,他从一叠报告当中抽出了一份,仔细翻阅一会儿,便抬头说道:“甄雄坤是否跟洛羽菓有一腿,我们也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包养洛羽菓的绝对不是他。”

    “什么?”步华呆了一瞬,接着便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咆哮着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查过,我当真查过,不是甄雄坤是什么人?最后一次找甄雄坤吵架,我还质问过他最近一年多攒了多少钱了,他支支吾吾就是答不上来!

    别的平台号也就算了,但借着那些账号的炒作和引流,他和赵晗晗日常分享的那个视频账号可赚钱的很,流水一点都不少,我就是搞这种视频号的,他能赚多少,成本投入多大,我都能大致估算!

    不论我怎么算,他这一年半的开支都在三四十万左右,大部分都是拍摄视频的成本,但总收入按照成绩肯定过百万了,他早就攒够了钱该来提亲娶我了才是!可他为什么没有?

    而且我问他,他还各种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他的钱,都在卡里。”荀牧说:“我们仔仔细细的核查过甄雄坤的总收入与总支出,二者相减,只花了三十万不到。”

    “什么?”步华双眼瞪大了几分。

    接着,荀牧又道:“事实上,在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之后,也怀疑过她是否被人包养了,但……根本对不上,至少她绝不是被甄雄坤给包养的。

    这一年来,她单单银行账户收入,就有二十六万出头,甄雄坤倒是有能力包养,但他并没有出钱,而且通过人脸识别筛查,他近一年多也并没有大额存款、无卡存款及现金汇款之类的行为。”

    “怎么会?”步华嘴巴也跟着张大,满脸呆滞:“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娶我?他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难道我算错了?收入太少他不敢跟我说?他怎么那么傻……”

    “倒也并不少。”荀牧扶额,说道:“他卡里存款还有一百五十多万。”

    步华:!!!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又开始歇斯底里,连连质问,既然存款已经远远超出了要求,甄雄坤为什么不娶她。

    荀牧心中轻叹,这个女人,因为甄雄坤,恐怕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而这个问题,荀牧也根本无法回答。

    如此歇斯底里的她,根本无法再完成审讯,僵持了一小会儿后,荀牧只得起身,审讯工作告一段落,让人看着点她,等她情绪缓解后再决定是继续审,还是送看守所。

    不久,苏平也结束审讯,与荀牧联系,彼此交换信息。

    得知步华的事后,苏平同样久久无言,半晌才吐槽道:“疯婆子。”

    “别这么说,被人听去也是麻烦。”荀牧叹息道:“不过有一说一,我也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失了智。”

    另一头,苏平放个白眼,有种挖鼻孔的冲动。

    几秒过去,荀牧又问:“案子到现在,脉络基本已经清晰了,证据链也还算完整,只等找到作案凶器。但……洛羽菓和甄雄坤身上还有一些谜团,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再说吧。”苏平回道:“先等我回去了,跟你讨论讨论,综合分析一下再决定。”

    “也行。”

    “那我不跟你多讲了,回见。”苏平说道,便结束这次通话,侧过脑袋将情况简要的转告给祁渊。

    祁渊也有些无言,老半天后才说:“整了半天……感情这两桩命案指不定还是场闹剧?”

    “大概吧。”苏平抿唇,说:“步华这个女人未免太危险了些,连续买凶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她会被判死刑吗?”

    “不知道,不好说。”苏平摇头道。

    祁渊闷闷的嗯了一声,不再发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平没多问,递给他一根烟,说:“休息会儿,回了。另外,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晚的走访工作,没多大意义了,取消吧。”

    “好。”祁渊颔首,接过烟点上,靠在苏平的车边抽起来。

    几分钟后,两人先后将烟头踩灭,扔进垃圾桶,便一左一右上了车,返回支队。

    ……

    此时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加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起了雾,路上堵得实在厉害,过了个把小时才回到支队。

    此时天已经黑了。

    下车,两人直奔食堂。

    肚子饿得慌。

    打好饭菜,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随后与祁渊飞速吃完晚饭,便直接去他办公室。

    此时,荀牧真看着一叠调查报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苏平自然的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示意祁渊也坐,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又有新的发现了?”

    “发现一件事儿。”荀牧将报告递给苏平,说:“甄雄坤的收入……有一百三十万直接或间接来源于步华的父亲,步骏允。”

    “噢?”苏平立刻将调查报告摊开看了起来。

    而荀牧则继续说道:“其中,一百万是以‘广告费’的名义给予的,剩下的三十万,也是他的生意伙伴,算是他拉拢来的。

    而且,仔细分析过他的数据后能够发现,关于甄雄坤和赵晗晗的日常系列视频,在中期存在疑似刷数据的行为,花费不菲,这笔钱疑似也是步骏允掏的腰包。”

    苏平嘴角一扯,无语道:“这算什么?准岳丈和准女婿看对眼了,在暗搓搓的资助他创业?”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抬头望着天花板,说:“但这没法解释为什么甄雄坤攒了一百多万还不娶步华,而步骏允也没有什么表示。”

    苏平若有所思。

    荀牧摊手,道:“我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直觉告诉我,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那么简单,步骏允给钱,绝对不是因为他对甄雄坤看对眼了,而是另有原因。”

    “如果不是看对眼……就只能是受胁迫了吧?”祁渊灵机一动,忽然说:“那个,荀队,苏队,我有个想法!”

    两人也若有所思,脑中电光一闪,也想到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什么表示,只对祁渊微笑点头,示意他说。

    “我们好好捋一捋整个案子。”祁渊说道:“按照逻辑顺序,是甄雄坤与赵晗晗‘演戏’,为了赚钱搅和在一块,当然也有可能是假戏真做,而步华清楚这一切,甚至表示理解与支持。

    但,虽然清楚,可她心里依旧有个疙瘩,便去酒吧买醉,有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宣泄愤懑,她也和谢德旭搅和在了一块。”

    “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可以少一点。”苏平怼道:“写书还是打报告呢?讲重点!”

    “哦。”祁渊抿唇,赶紧接着说:“再之后,她忽然锁定了洛羽菓,又起了疑心,并雇了所谓的私家侦探去调查她,结果发现她被人包养,而且甄雄坤每次都和她近乎前后脚……

    同时,步骏允开始以广告费的名义,直接、间接给了甄雄坤一百三十万,这还不包括刷数据的花费。

    最后,步华愤而雇凶杀人,请了谢德旭杀害甄雄坤与洛羽菓,结果谢德旭没能得手,再等待机会时被付路平抢先将甄雄坤杀害,并随后袭击苏队时被苏队制服、抓捕,步华只能再找了付路平再次作案。

    另一方面,洛羽菓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却仍旧从相对最安全的宾馆当中走了出来,给了凶手作案的机会,很明显,应当是受到了步华的胁迫。

    可惜步华情绪崩溃,暂时不知她具体如何胁迫洛羽菓的,但想来应当与她被包养的事儿脱不了干系,洛羽菓吃她这份威胁,也证明她确实被人包养。”

    说到这儿,他自然而然的顿了两秒,然后本能的脱口卖了个关子:“你们说,这里头能捋出种什么可能?”

    苏平嘴角一扯:“得,你小子还考校起我和老荀来了。”

    “咳咳,不是,苏队你听我狡辩,嘴瓢!嘴瓢了!”祁渊赶紧说道:“我怀疑,洛羽菓是被步骏允包养的,而甄雄坤发现了这事儿,以此为威胁,胁迫步骏允‘支持’他的创业。”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甚至……以甄雄坤无底线的行为而言,洛羽菓与步骏允勾搭上,搞不好就是他设计的。当然,这点纯属瞎猜,无凭无据。”

    荀牧捏捏下巴:“倒是和我刚刚想的差不多……”

    苏平颔首,显然跟他刚刚抓住的思路也大差不离。

    主要静下心来仔细捋一捋整个案子,其实便不难得出这个猜测,总的而言还是蛮直观的。

    见状,祁渊便又问道:“那,要不咱们和步骏允接触接触,探探他口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本案的疑点基本就都解决了。”

    “也好。”苏平抬手看表,说道:“我们这就通知步华的父母来一趟支队吧,同时……”

    “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荀牧摆摆手,说道:“拘留步华,她的家属得通知到位,他们已第一时间赶过来。

    不过,他们家的别野在市郊那块,有点偏僻,这会儿又堵得鸭皮,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妥。”苏平颔首。

    荀牧将已被苏平放到一边的调查报告拿了回来,合上收好,又问:“吃过饭没有?”

    苏平给他一个白眼:“刚给你电话的时候我不是说的和小祁正在吃饭,吃完过来找你?”

    荀牧一拍额头:“瞧瞧我这记性……成,那你们看着点,我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你还没吃?”苏平皱眉:“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规律饮食,你当耳边风呐?”

    “今儿这不比较忙嘛。”荀牧讪讪的笑了声,狡辩道。

    “赶紧滚赶紧滚!”苏平连连摆手:“接下来没你事了,吃完饭赶紧回家歇着去,好好养着你的肝!”

    “这……不太好吧?”荀牧眨眼:“大家都在忙着……”

    见苏平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又缩缩脖子,赶忙道:“行行行,我晓得了,这就滚,麻溜滴!”

    “噗!”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苏平目光瞬间如冰冷的钢刀一般剜了过来。

第328章 真相

    四十分钟后,步骏允夫妇抵达刑侦支队。

    苏平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如常“接待”他们,通知他们步华被依法拘留的事儿,这对夫妇犹自不敢置信,直言步华从小如何乖巧,不可能干违法犯罪这类的事儿。

    苏平解释两句,讲明白他们此时已掌握充分证据,且步华已经招供,拘留决定更没有任何问题。

    但做父母的,哪可能因为这三两句话就放弃呢,忍不住再三哀求,让苏平再查证查证,说他们相信华云不可能干这种事情,这里一定有误会。

    苏平渐渐有些不耐,敷衍两句后,便直入正题,说道:“步先生,劳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我们需要向你确认确认。”

    步骏允一愣,但还不等他有什么表示,他妻子便立刻追问道:“果然是案子还有什么隐情么?我就说,阿华不可能犯罪的!去,快点儿跟警官去啊老家伙!”

    苏平没什么表示。

    “行吧。”步骏允站起身,表示同意,随后跟着苏平和祁渊离开。

    三人走到问询室当中,苏平说句请坐之后,便看向步骏允,问道:“步先生,你知道步华杀害的两人是谁么?”

    “知道一个,你们刚刚说了,甄雄坤是吧。”步骏允回道。

    此时祁渊摸出烟,就要发给步骏允,他立刻摆摆手:“谢谢,我不抽。”

    祁渊点点头,便将烟收了起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而这时,步骏允又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说:“甄雄坤这小子吧……说实话,咱们不是很有好感。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觉得他不太靠得住,也担心女儿嫁过去吃苦。

    没办法,他家庭条件着实……比较一般吧。虽然说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一个好的出身至少能让人少走些弯路,少吃些苦头不是?

    别的不说,阿华喜欢吃,各种甜点、糕点、日料、硬菜,一个月光吃就得烧不少钱,更别说那些包包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了,甄雄坤拿什么来满足她?

    也就是看在阿华喜欢他喜欢得紧,我们才提出再给他个机会,我们两个家庭把房子车子这块给解决了,让俩年轻人也能少点儿压力,专心去奋斗。

    至于提出的彩礼,不过是看他有多大的诚意罢了,这部分彩礼连着嫁妆,在婚礼当天都会给他们作为家庭的启动基金,去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业的。

    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父母我也不想管那么多,要甄雄坤真的有能力肯奋斗的话,出身差一点倒也无妨,要他真能通过考验的话,阿华要嫁就嫁了呗。”

    听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祁渊和苏平眉心却都是一拧。

    这表现……

    完全不像是一名父亲的模样——尤其刚刚在接待室,他与他妻子分明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一来到这问询室,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竟在着重解释为什么不同意甄雄坤与步华的婚事,以及彩礼方面要求的细致考量上。

    这不对劲。

    经验告诉祁渊的正常逻辑,应当是父亲在这儿自怨自艾,说自己当时就该狠下心硬生生拆散他们,这样也不会有这般悲剧之类的“早知道”言论;亦或者一个劲儿,近乎哀求的向警方解释,自己女儿如何乖巧,希望警方再查查。

    另外也有家属想方设法搞清楚受害人家属的情况,以软硬兼施、先礼后兵等等方式取得家属“谅解”,尽可能争取从轻从宽处理。

    还有极少数家属嚣张跋扈,鼓吹自己背景多硬认识多牛批的律师,绝对保女儿无罪云云。

    但像步骏允这样的……

    祁渊反而觉得难以理解,尤其在他们并未多问,仅仅只问了句他是否知道受害者是谁这个问题。

    说着说着,步骏允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略有异常,便又立刻改口说:“唉,也怪我们两公婆,当时要强硬一点,硬生生分开他们两个,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让他们没了纠葛,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祁渊再次抿嘴。

    这会儿的态度,此时强行补救,反倒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步骏允有些心虚。

    心虚的根源……

    十有**,是祁渊他们猜中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同时受甄雄坤长期“威胁”,此时此刻难免心虚,关注点都不自觉的放在了甄雄坤身上。

    尤其,苏平和祁渊此时单独找他问话,加上问询室虽不算特别压抑,却也倾向于严肃的密闭环境,给予了他一定的压力,让他本能的遵从潜意识。

    于是苏平抬手敲了敲桌面,严肃的问道:“你知道步华为什么杀害甄雄坤吗?”

    步骏允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摇头:“不清楚。”

    虽然有些心虚,但他此时依旧平静,表现还是挺不错的。

    甚至于,所谓的心虚,虽然分析起来似乎有理有据,但更多的,也只是因为祁渊先入为主,有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且被甄雄坤威胁”这一猜测而已。

    人生百态,三观各不相同,悲欢也不互通,没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人心里的想法,单凭上述表现就硬说他心里有鬼,也有点儿牵强。

    步骏允白手起家,创业至今三十余年,也算闯荡出了一份不俗的家业,在中产精英中都算相当拔尖的一批人,见惯了大风大浪,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苏平此刻就在迅速思考,且已经有了主意——他也没打算知会祁渊,因为并没有让祁渊和他打配合的计划,祁渊毕竟经验不足,露出些许小破绽就可能被步骏允抓住。

    而且,节奏一定要快,牢牢掌握主动权,不能给步骏允太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见步骏允摇头,苏平便冷笑起来:“当真不清楚么?”

    步骏允皱眉。

    但苏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又沉声说道:“因为洛羽菓!”

    “!!”步骏允瞳孔骤然扩大半圈。

    苏平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此细节也完全没逃脱苏平的观察。

    如果说刚刚只是先入为主的“偏见”,此刻苏平便立刻了然,步骏允与洛羽菓绝对有关联。

    但……

    仅凭此,恐怕还不足以让步骏允老实承认这事儿,当然,也可能步骏允觉得坑了女儿,愧疚之下,也会吐露真相。

    只是看起来……

    他对步华虽有很深厚的父女情,但恐怕,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于是,苏平决定赌一把,继续说道:“除却甄雄坤外,步华还买凶杀害了洛羽菓。而目前,步华已经招供,案件事实基本清楚,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无外乎便是针对甄雄坤的存储卡、硬盘等展开调查。”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但相信,如果步骏允当真包养了洛羽菓,肯定会中招的。

    他的脑子会自动帮他修正获取的信息,且越聪明的人,修正的越厉害。

    俗称脑补。

    果不其然,步骏允本就心情复杂,苏平寥寥几语,就已然击溃了步骏允的心理防线。

    这也多亏他们已经猜到了真相,否则也难免陷入艰辛的“拉锯战”中。

    几秒之后,步骏允便抬起头,长长一叹:“人呐,果然不能犯错。否则呐……瞧,处心积虑隐瞒了这么长时间,前前后后花了这么多钱,最后却是人财两空,钱没了,女儿也被抓了,事情也瞒不住了……

    傻孩子,她为什么这么傻呢?就算发现了这事儿,凡事不能跟我多商量商量吗?为了她,我总会跟那女人一刀两断的,哪里值得她去做这种事……”

    这话虽然说得还是有点闪烁其词,但其实已经相当于承认了。

    之所以如此,大概还是心虚吧。

    “具体说说吧。”

    “嗯。”步骏允点点头,却又迟疑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忽然商量着说:“这些事,能不能别和我老婆说?”

    苏平未置可否,只继续盯着步骏允。

    他没法给步骏允任何保证。

    首先,即使本案其实与步骏允的行为并没有直接关联,即使理论上讲并不需要为本案承担什么责任,顶多帮助步华承担附带的民事赔偿责任也就是了。

    但这毕竟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也关乎到整个案件背后的真相——一场误会,按照章程,不需要、没义务也不应该帮步骏允保密。

    其次,倘若步骏允的行为涉及到了“重婚罪”的话,无疑是必须向“受害人”告知的。

    受害人自然就是他配偶。

    最后……苏平打心底里看不起出轨、包养情妇的行为,个人主观意愿上也不想帮他隐瞒。

    又半晌,步骏允轻叹口气:“也罢,都到这个时候,我也不该再想七想八了……相信你们都已经了解全过程,只不过想让我再亲口承认而已。这样吧,你们问,我回答,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渊抿抿唇。

    这老狐狸,到了这关头还想探他们口风,试探他们对此事了解多少,好调整稍后的“供述”策略。

    而苏平则淡然开口:“那就先说说,怎么和洛羽菓勾搭上的。”

    老狐狸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许多,背微微弯了下来,双肩前倾,气质颓然。

    又几秒,他终于开口,说:“讲白了,都是设计。”

    “噢?”

    “去年,疫情还没爆发的时候,我去长三角参加了个活动,偶遇兼职接待的她。”步骏允面色黯淡,轻声讲述道:“本该仅仅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此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她却不慎搞脏了我的衣服,再三道歉,请我去更换。

    我算是比较好的脾气,再看她气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邻家小妹却又知书达理的模样,第一印象不错,就一边宽慰她没事,一边和她闲聊起来。

    一聊,就不可收拾了,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不错的印象立刻转变为了好感,接着又急剧升温,就在长三角和她发生了关系……

    后边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不过都是设计,都是套路罢了。我本想直接舍了她,又有些放不下。

    再见她乖巧懂事,甚至承认这一切都是设计,她早就全方位的调查我喜好和兴趣,就为了找个机会,因为她真的喜欢我,在当初我去她大学给学生开讲座时,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看到就不可自拔……

    同时她还承诺决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有点心软。”

    祁渊抬手遮面——这狗血的套路,浓烈的熟悉感……

    tm不妥妥的高育良高小凤模板吗……

    不仅如此,这模式其实早就被人玩烂了,偏偏就是能屡立奇功。

    只能说,再怎么成功,再怎么老狐狸,终究还是男人,而美人计多数时候都正正的击打在他们软肋之上,让他们防不胜防。

    苏平撇撇嘴:“这话你信?”

    “开始不信,后来慢慢信了。”步骏允叹息道:“直到这事儿被甄雄坤发现,他以此来威胁我,我才再次怀疑,她是不是甄雄坤招来算计我的?当时我很愤怒,甚至产生过干掉她的念头。”

    祁渊捂在脸上的指头轻轻揉了揉面部肌肉,暗暗吐槽,这老货还挺狠。

    也是个拔雕无情的家伙。

    “但再一想,除非将甄雄坤一块杀了。”步骏允别过头去,接着说:“慢慢的,我冷静下来,开始着人调查这事,甚至为了试探,故意把给洛羽菓落脚的房子租在甄雄坤隔壁。

    查了半个月左右,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并不认识,针对洛羽菓的怨念,就消散了大半,可还是有些,同时这事儿被发现,我也有点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

    之后的故事,和祁渊苏平推测的一般无二。

    甄雄坤以此为威胁,一年间“勒索”了他近两百万。

    但……

    也不算完全勒索,甄雄坤的那套视频质量其实着实不错,也给他和他拉来的“伙伴”带来不少收益。

    仔细一算,他非但没亏,甚至还有小赚。

    虽是受甄雄坤胁迫,但他俩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互惠共赢……

    这也是甄雄坤能容忍甄雄坤不断“索取广告费”的重要原因。

    “呵呵……”苏平忍不住冷笑:“好家伙,好一个互惠共赢,我今儿算见识了,你们生意场可真是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第329章 难理喻

    与此同时,祁渊已是满腹感慨。

    这两桩命案,关系着实凌乱的很。

    在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羽菓竟然在一次接触之后,就盯上了步骏允,并为此展开了详细的调查与自我培训……

    真爱?

    个鬼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可能信这种破话。

    只能说现在有些年轻人的三观,让祁渊无言以对。而且,她竟能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目光,就果断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或许,那次长三角碰面,已不是她第一次付出行动了,只是之前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与步骏允搭上线,没能给步骏允留下半点印象。

    甚至于,她的目标可能都不止步骏允,很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与“广撒网多收获”两大“战略”相结合。

    回忆下与洛羽菓接触的一幕幕,祁渊不得不承认,他当真没法将这一切与洛羽菓这个人联系起来……

    所以,说起来,洛羽菓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挺强,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交际花了。

    其实她不论在哪个领域,应当都有很大的机会成材,可她偏偏选择了让步骏允包养。

    且在其后也并未利用步骏允的资源让自己更进一步,而是完全寄生在了步骏允身上,沉沦于“舒适圈”中。

    当然了,即使如此,这段经历她仍旧是她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黑历史。不过现在她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是祁渊从警时间还是短了些,不过一年出头,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换做苏平,顶多在心里吐槽一句狗血罢了。

    ……

    一小时后。

    苏平、祁渊与步骏允三人自询问室走出来,回到接待室当中。

    步骏允的妻子立马站起身,满脸期待的看向步骏允。

    而此时,步骏允却轻叹口气,忍不住别过头去。

    再怎么攻于算计的老狐狸,此时恐怕都难免心虚,无法面对、无法直视自己的妻子。

    如果妻子追问,心虚之下还可能恼羞成怒。

    而……

    见他这般模样,他妻子明显想岔了,身子晃了两晃,脚下发软,又跌坐回了位置上。

    祁渊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两步,扶住她座椅后背,避免她仰面跌倒。

    步骏允再次叹气,尔后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话来,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妻子似乎终于勉强调整好了心态,张嘴颤声问道:“怎……怎么说?”

    “对不起……”步骏允没回头,依旧不敢直视他妻子。

    她有些诧异、错愕。

    几秒后,她再次问:“到底怎么回事?”

    步骏允忍不住看向苏平,投来个求助的眼光。

    至于他妻子身后的祁渊……他不敢看。

    苏平瞥了步骏允一眼,轻哼一声,随后又看向他妻子,说:“女士,咱们……借一步说话?”

    她又迟疑了一阵,尔后轻轻点头,苏平便打开执法记录仪,示意祁渊看好步骏允,便带着步骏允的妻子走出接待室。

    不过他们并未走远,就在门口,苏平仅仅只带上了门,且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步骏允时不时的往外看,拳头攥紧,指节发白,显得非常紧张、心虚。

    偶尔他还瞥向祁渊,但祁渊却只盯着自己的鼻尖,丝毫没透露出想与他交流的意愿。

    此时此刻的祁渊,仍旧有着较为浓重的道德洁癖,瞧不起出轨的步骏允,不乐意和他多说哪怕一句话。

    而步骏允此时心态全无,沉稳不在,心虚加内疚到了极限,不时又想起自己女儿犯的罪,终于忍不住开始在接待室内胡乱的踱步,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门终于被重新推开。

    步骏允的妻子宛若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走进接待室,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老婆?”步骏允躲得远远地,有些心虚的看向她,轻声喊道。

    声音太小,祁渊都险些没听清,正出神的他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而他吐出这几个字,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勇气,嘴唇在那不停的蠕动,但最终却半点声音都没吱出来。

    又半晌,他妻子终于机械的扭过头来,看向他,目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却是明显的熊熊烈火。

    她开了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步骏允!离婚!”

    步骏允脚下一软。

    苏平看他一眼,没搭理。

    而此时,他妻子站了起来,同样攥紧拳头,歇斯底里的吼道:“离婚!”

    “我……我……”步骏允哆嗦一阵,随后终于鼓起勇气,赶忙说道:“老婆!你冷静点,有事我们回家慢慢说,误会,误会啊!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离婚!”

    “你在给我一次机会!你打我也好,骂我也行,我改,我一定改!”步骏允语无伦次的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离婚!”他妻子依旧重复着这两个字,牙龈都咬出了血来。

    “老婆!”

    “闭嘴!”他妻子终于吐出了不一样的字眼,怒斥了一声,但紧跟着却又还是那两个字:“离婚!”

    祁渊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不发一言,只在心里默默支持步骏允他妻子的决定。

    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所以对此零容忍是应该的,决不可原谅。

    凑凑活活的过一辈子,未免也太憋屈了。

    当然,要人家夫妻俩乐意各玩各的,那也没话说。

    “老婆,老婆!”步骏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抓住他妻子的手,跪在她面前,说:“原谅我,原谅我!”

    “你哪来的脸叫我原谅?”他妻子冷笑起来,抬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

    祁渊微微皱眉,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步骏允立马投来个感激的目光,然而祁渊却压根没搭理他。

    事实上,祁渊也并不是在保护他,而是保护他妻子——这一巴掌打下去,多少会给她带来一点麻烦。

    他倾向于同情这个女人,不想让她再多惹上些事。

    苏平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由得他吧,只要不过节,做什么也不打紧,苏平总归是想让祁渊多保留点人性,不要像部分刑警一样渐渐麻木的。

    好在……

    支队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人性,会怒会乐,苏平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闹腾了一阵后,步骏允的妻子似乎还是软了下来,不再说离婚,只提回家。

    步骏允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答应,赶忙搀扶着他老婆离开接待室,似乎将女儿涉嫌杀人的事儿给完全抛到脑后了。

    祁渊微微皱眉,纳闷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没什么好问的了,走就就吧,”苏平摆摆手说:“人家自个的家事,还是让人家自个儿去解决的好。不然你还真想促使他们离婚呐?你有啥子立场介入进去?”

    祁渊别过头,轻叹口气,摸出烟点上,又说:“可我总担心,他们回家后会爆发矛盾,打起来,甚至冲动之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那大姐。”

    “所以我会恰好时间打电话回访过去。”苏平说道:“并且叮嘱她做好心理准备,留心观察,告知一些自保的小法子,发现苗头及时报警,并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多留意一二。”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毕竟,咱不能因为步骏允可能会暴力犯罪,就将他给拿下,没有这道理,只能想方设法规避,以及做好应急预案。”

    “明白了。”祁渊回一句,接着又说:“不过我感觉这对夫妻蛮奇怪的,步骏允似乎……很害怕和他老婆离婚?”

    “可能涉及到家产分割什么的吧。”苏平撇撇嘴:“更何况……你觉得世界上能有多少人能真正白手起家的?说不得,步骏允能有今天,还靠的他老婆娘家呢。”

    “也不是没可能。”祁渊摇摇头。

    “行了,休息吧,这桩案子,可算告一段落了。”苏平吐槽道:“明明时间不长,事儿可真多,一波三折的……赶紧睡,明儿一早再跟我去一趟精神卫生中心。”

    “好……啊?”祁渊刚点头答应,跟着又纳闷道:“去那干啥?”

    “再和赵晗晗接触接触。”苏平说道:“她精神还是出了点问题,正在那儿接受治疗,不过大体还算好,没出现器质性病变,医生初步诊断,只要好好配合,应当可逆。”

    “哦。”

    ……

    翌日清晨。

    祁渊早早赶到支队,吃完早餐就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此时苏平才刚起床……

    于是祁渊又等了他二十分钟,方才驱车赶往精神卫生中心。

    问清楚赵晗晗的病区之后,两人便直接寻了上去。

    此时赵晗晗正在看书,瞧着神态还蛮宁静的,给人的感官着实不错。

    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好奇的抬起头,尔后轻笑道:“两位警官,你们来啦?坐,不用跟我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祁渊脸一黑。

    她却噗嗤一笑,尔后默默的放下书,说:“小哥哥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呢,一句话竟然就黑脸了。”

    怎么说呢……

    她声音很好听,但祁渊仍旧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其实是典型且传统的直男,别看嘴上玩笑随便开,但只要一想到赵晗晗曾经是个男人,这会儿却在他面前卖嗲,就有些难以接受。

    “赵女士,”苏平干咳两声,说:“这次过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

    “关于甄雄坤的,对吗?”赵晗晗嘴角微微扬起。

    苏平轻轻颔首。

    “行啊。”她说道,同时从床边拿起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尔后就将杯子捧在手心,轻声道:“他……确实是个让人十分着迷的男人。”

    “哪怕……其实你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赚人气?”

    赵晗晗轻笑:“警官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并非是看出来了,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蠢。”苏平说道:“甄雄坤的手法并不高明,何况步华一次次的打你,他却在边上无动于衷。”

    “也是。”赵晗晗点头道:“毕竟曾经我也是个男人,即使很不想承认,但总归说,应当比一般的女人更懂男人些的。”

    略一顿,她又道:“但那又何妨呢?一开始我也只是和他各取所需。我承认,我就是馋他身子,我下贱。”

    祁渊嘴角一抽。

    这时,赵晗晗双眼却迷离起来,说:“但……渐渐地,我却发现,他身上竟然散发出一阵阵该死的,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

    深入了解他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却又很有担当的男人。他心理素质并不强,抗压能力也不强,但遇事却绝不会退缩,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对我而言,在我真正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之前……他,是我羡慕的样子……而我,对这样的,几乎是我梦想中自己的模板的人,往往态度上又非常极端,要么是出离的厌恶,要么,是难以自拔的沉迷,就如飞蛾扑火。”

    苏平嘴角一扯:“你还挺浪漫的。”

    “如果不浪漫的话,我又怎么会毅然而然的变成女人呢?”她轻笑:“我其实没遭遇过太多社会的毒打,所以……总归还是向往浪漫与虚幻的吧?或者在你们眼中这算是中二?”

    轻轻撩了下刘海,她脸色又渐渐黯淡下去:“可惜……这样的男人,总归花心,花心不已。不过也多亏他花心,我才发现他真的喜欢上了我,让我……也不受控制的一阵欣喜。”

    祁渊挑眉。

    这个上字有点调皮,天知道赵晗晗究竟想表示什么意思。

    好在赵晗晗解释的挺快,自然而然的接着说:“早在年初,他就跟我坦白了,说一开始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流量,吸睛,但渐渐地,再也离不开我。

    我……愿意支持他的事业,但我其实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蒙骗我,为了提高视频质量,让他的短视频更自然,还是确有其事。毕竟,他对我是真好,可他正牌女友打我时,也是真的狠。

    直到……他向我坦白,早已攒够了娶他女友的钱,可他仍旧在犹豫,到那时候,我才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

    因为他在纠结,纠结是娶步华,还是娶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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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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