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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5章 黑血

    松哥微微蹙眉。

    吴依妹父母的话,乍一听没毛病,似乎是这个理,没哪个父母能对拐走自己女儿的男人抱有好感,有偏见是正常的。

    但是……

    当初吴依妹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又干了什么呢?

    那会儿直接以走失妇女儿童的名义报案,就不会有那么多事,还有家庭教育方面,孩子青春期疏导方面,恋爱观引导方面,统统都是问题。年仅16周岁便与人同居,构成事实婚姻,同样可以追究违法责任。

    说来说去,吴依妹的父母,仍旧有着很大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by警界前辈悦冻窝芯。

    可这个问题太大,松哥也好,祁渊也罢,都没法说。

    甚至到了这份上,继续交流都是个问题。

    于是最终该次问询不欢而散,吴依妹父母拂袖而去。

    随后祁渊致电“阿南”,倒也证实了这事儿。

    于是,这桩其实并不复杂,但因各种机缘巧合,导致初期令人极其头大的案子,便算告一段落了。

    余桥支队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将各项证据补完,尔后写了结案报告,移交预审,次日,余桥公安向检方申请逮捕,再一天,逮捕申请通过,工作移交检方,案件侦查也正式从勘察阶段进入复核阶段。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排队等判决了。

    但……

    支队却仍旧没能清闲下来。

    因为余桥又突发一桩新的恶性案件——灭门惨案。

    十月十八日清晨,指挥中心街道平清街街道安和村居民报案,称于如意巷b-22栋闻到一股恶臭。

    嗯,又是恶臭,与上一桩案子惊人的相似。

    平清街街道派出所迅速出警赶到现场,勘察一番后,确定恶臭于402室传出。此房间为居民自购自助房,且户主已联系不上,于是派出所民警选择破门而入。

    随后,便看到客厅茶几、饭桌与麻将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三堆尸块,目测死者至少有四人。

    于是案情立刻逐级上报,最后落到了支队头上。

    这是近一年来,少有的,祁渊的柯南体制没发挥作用,也并不是支队几名精英碰巧碰到而主动调查,也非苏平听说后感兴趣主动介入,而是由指挥中心直接安排由支队主导侦查的命案。

    上午十点,荀牧、苏平亲自带队赶到现场,问明情况后,立刻让法医、痕检两科进入现场勘察,其余民警即刻展开走访并调取附近监控。

    很快,楼下只剩苏平和祁渊两人。

    苏平点上根烟,并第一根给了复吸上且没能再次戒掉的祁渊。

    祁渊接过,迅速扫了眼笔记,随后说:“402室户主名叫卢唤山,今年57岁,原为啤酒厂工人,后因职业病申请提前退休,现赋闲在家。与他同住的家人还有四人,分别是:

    他妻子梅闻馨,今年57岁,和她丈夫同龄,算是全职主妇吧;然后是他儿子卢岸然,今年31岁,的士司机;他儿媳妇方慧,29岁,幼师;还有他孙子卢川,年仅七岁。”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忍不住轻叹口气,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家五口应当都遇害了。”

    苏平轻轻颔首,没多说什么。目前线索还不足,推理也无从展开,说再多也没用。

    此时祁渊又说:“听说卢唤山还有个女儿,叫卢晴,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躲过这一劫。”

    ……

    与此同时,402室。

    别说,这套房子面积还不小,足足130平,四室两厅,户型方正,可以说相当不错。

    在居委村中,这样的大户型,其实非常罕见。除却那些大型的筒子楼外,南方许多居民楼总占地都未必能达到130平,更别说还分为两室了。

    一家五口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爷孙三代人,倒也并不觉得拥挤。

    毕竟二十年前的老房子,还不像今天那么多套路,说建面130平方,结果还有一大堆公摊,套内也就一百出头,足足被砍了一个大卧室。

    内里的布置倒也还行,意外的挺有品位,罕见的在老房子中走了简约却又精致的风格,瞧起来住起来应该蛮舒服的。

    但此时此刻,这套房子却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浓烈的腐臭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是老凃这样的资深法医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视觉冲击他基本免疫了,再恶心的场面也刺激不了他,但气味刺激,说实话没那么容易适应,每次刚进现场的头两分钟都很难受,直到嗅觉感受器疲劳之后才稍微好些。

    同时,就如派出所民警说的,饭桌、茶几与麻将桌上,三堆尸块摆的整整齐齐。

    尸体软化之前,三堆尸块该是四四方方的。这会儿虽方块软塌了下来,但仍旧能看见些许棱角。

    桌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发黑的凝固血液,表面上还浮了一层白毛,仔细看甚至还能瞅见一些已经被风干了的碎肉沫。

    屋内苍蝇满天,密密麻麻,尸块上白与黑绿相夹杂,不断刺激着人的眼球——白的是蛆,黑绿的是苍蝇。

    噢,差点漏了,还有蟑螂。

    整个场景,宛若人间地狱,令人作呕。

    “不行,得穿防护服。”看了两眼,凃仲鑫就后退两步,说道:“苍蝇什么的太多了,身上大概率带着大量的致病菌、病毒,这样进去不安全,要苍蝇飞进嘴巴、眼睛、耳朵,也叫人恶心的够呛。”

    门口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颔首。

    防护服这种东西,他们自然有带上,派个人去车里拿即可——听闻有高度**的尸体,支队出警时都会带上些防护服,以备不时之需。

    许多高度**的尸体,不单单只是恶臭那么简单,还可能有剧毒。

    虽然气味对法医而言也是重要线索乃至证据,但涉及自身安全,有些东西不得不舍弃。

    不一会儿,法医与痕检员们穿好防护服,戴上防毒面罩,便进了现场。

    而……

    饶是凃仲鑫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主任,一时半会也犯了难,竟产生了少许无从下手的感觉。

    现场实在是太凌乱了,而且苍蝇蟑螂等,也严重干扰调查。

    “凃主任。”这时,有年轻法医提议道:“我建议咱们先将现场各处拍照固定下来,然后立刻提取蚊虫苍蝇等生物标本以候检验,然后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对这些苍蝇蟑螂做灭杀处理吧,这太影响现场勘查了。”

    “可以。”凃仲鑫想了想,颔首说:

    “先迅速对现场进行固定,同时我先大致勘查下现场,尽量确定凶手行凶顺序等,找找有没有比较显眼的痕迹,然后就喷洒杀虫剂吧。这些蚊虫,也不好叫它们跑出去了,免得引发各种疾病。”

    “恐怕已经飞出去不少了。”年轻法医轻叹口气,说:“虽然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的掩着门,但咱们来的时候这门可是大开的。”

    凃仲鑫这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

    半小时后,松哥小跑着回到楼下,喘两口气,才说:“苏队,打听到一些消息,我先和你们大概汇报下吧。”

    苏平挑眉:“啥消息这么急?”

    “卢唤山女儿……”松哥回道,尔后又急急的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去年,卢晴出车祸遇害,获赔一百二十万。”

    “嗯?”苏平眯了眯眼,问道:“你该不会觉得,这事儿与他们一家的死有关吧?”

    松哥又在那边喘起粗气来。

    祁渊便说道:“不应该啊,这年头司机理应都交了保险,出了交通事故的话,除非触犯了交通肇事罪,否则司机本人赔偿的并不多,大多数赔偿款都有保险公司承担,按理司机与他们一家不会……”

    顿了顿,祁渊又摇摇头,改口说:“除非他们不依不饶,始终纠缠甚至勒索那名涉事司机。”

    “这我倒是不确定了。”松哥终于匀了呼吸,摆摆手说:

    “我主要打听到两件事儿,一个是那起事故,涉事司机与卢晴负同等责任,虽然造成卢晴死亡但并不构成交通肇事罪;一个是,理论上是获赔一百二十万,但听说卢唤山一家陆陆续续收到了两百万。”

    “噢?”苏平双眼微眯:“两百万……”

    说着他看向祁渊,忍不住嘀咕道:“难不成真被小祁猜中了?卢唤山一家一直在纠缠甚至袭扰涉事司机?

    也不对啊,交通事故,同等责任,一人死亡,那么只要民事赔偿责任尽到了,双方两清,要卢唤山一家子去骚扰他,那这一家子根本不占理,司机完全可以报警啊,何必杀人呢?”

    松哥摇摇头:“这点我也不清楚,打听到这事儿我就过来了。”

    苏平啧一声,随后又斜他一眼,问:“话说你怎么回事儿?几步路喘成这样,体能下降太厉害了吧?”

    “主要不小心岔气了……”松哥尴尬的回一句,然后又抬手揉了揉胸膛,接着说:“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儿应该有关联,但未必是直接联系。说起来也挺惨,这家子……唉!”

    祁渊若有所思,几秒后又忽然问道:“对了,对了。卢晴不是嫁人了吗?她老公呢?”

    苏平目光又落了下来:“你认为她老公有作案嫌疑?”

    “只是猜测。”祁渊说道:“目前这桩案子性质不明,还不确定是仇杀还是经济纠葛杀人。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经济纠葛,会不会就是这两百万引发的?为了两百万而灭门,说得过去,动机成立。而且,赔偿款是归她丈夫还是她父母,也确实……”

    “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苏平颔首:“卢晴丈夫,确实有作案嫌疑,联系他过来一趟。”

    “好。”松哥立刻说:“交给我吧,这就查。”

    “不,这事儿交给小祁。”苏平摇头说:“你有更重要的事儿——去查查这两百万,看是确有其事,还是纯属卢唤山吹牛。如果是前者,查清楚来源,每一笔流水都要查清楚。”

    祁渊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嘀咕道:“如果是后者……卢唤山吹牛,又露了才,嫌疑人的范围可能就很广了啊。”

    “是啊。”苏平抬头看了看四楼位置,轻声说:“就像你刚刚讲的,两百万,足够让许多人动心甚至失去理智了。所以如果是卢唤山吹牛的话,本案甚至有可能为入室抢劫升级为杀人。”

    “其实即使是真的,入室抢劫升级杀人的可能性也有。”松哥接话说道,随后又忍不住感慨:“财不外露,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懂?”

    “外露?”苏平却忽然冷笑了起来:“女儿出车祸死亡,获赔了一百二十万,流出去说前前后后到手两百万……这一家子,真行啊。”

    祁渊沉默。

    确实,露财,除却无意识、不小心的之外,主动露财的其深层目的,其实多数情况都是为了装逼。

    而赔偿款不太可能付现,即使付现按理也会第一时间打进卡里,且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没法确定一堆纸笔究竟是一百二十万还是两百万——一万两千张百元大钞,与两万张,多数人对这两者都没有概念。

    所以无意识不小心露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大概率是后者。

    拿女儿死亡换来的赔偿金装逼,也难怪苏平会冷笑。

    但在事情没真正确定前,祁渊觉得还是……

    正在这时,便见松哥摇摇头:“这一家子,确实不大行。听小卖部老板说的,当时卢唤山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虽然一直唉声叹气,但脸上可看不出多少伤心表情,甚至差点笑出来,就差没直接说这女儿生的值得了。”

    “嘁。”苏平翻了个白眼。

    祁渊捏捏下巴,嘀咕道:“总觉得还是有点奇怪。这么一套房,也该值个两三百万了吧?本身积蓄应该也有不少,他们又怎么会为了这两百万得意成这样?毕竟是自己女儿啊。”

    “值两三百万么?”苏平撇撇嘴:“这儿的房价可没达到均价标准……就算它值吧,这房子怕也不好出手,不一定卖得出去。

    就算卖得出去吧……卖完以后呢?儿子儿媳都和他们住一户老房子,他们不大可能有余力再买一套了吧?”

第286章 密封

    祁渊若有所思。

    事实上,别说一两百万,便是为了一二十万卖女儿坑儿子的事儿,祁渊看过的案例也不少。

    多数情况下,母爱父爱足够伟大,但即使是父母亲这个群体,针对儿女,也少不了人渣。

    甚至还有侵犯亲生女儿的父亲,与亲儿子勾搭的母亲。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倒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多讨论这个问题。”松哥轻轻摇头,说道:“别忘了,这是灭门、碎尸,寻常经济纠纷杀人案,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如果想毁尸灭迹,也不可能将尸块留在现场。

    目前案件性质并不明确,经济纠纷只是一种可能,而且看似还有一定的依据,为了两百万杀人灭门,还算合情合理。但这种可能,理智上说并不大。”

    “是这样没错。”苏平淡淡的说:“在不影响全局的情况下,咱们可以稍稍分出一点精力抓着这条线,一旦确定这个方向,便立刻以雷霆一击,将凶手缉拿。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万一你猜错了,咱们前期却投入太多警力,那只会错过最佳的侦查时间,并不可取。

    所以……顺着你提出的方向安排你和松去查,只是防微杜渐,目前的关键还是确定案件性质。”

    “这我也知道。”祁渊笑道:“苏队你只安排我和松哥去追查,没有调派其他人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

    很快,祁渊便汇报说,无法联系上卢晴的丈夫——蔡鹏程。

    苏平眉心一拧。

    祁渊又补充说:“我还托同事查到了蔡鹏程父母、兄弟的联系方式,给他们打了电话,但他们也都说一段时间没和蔡鹏程联系过了,并愿意试着联系对方,可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顿了顿,祁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有没有可能,他已经跑了,而他家人在想办法包庇他?”

    “可能性当然存在,但……别瞎想,现在一切还不明朗,别那么快就下定论。”苏平淡淡的说道:“蔡鹏程父母都是本地人么?”

    “是的没错。”

    “请他们过来一趟,或者找个时间,我们上门。”苏平说:“另外,先按失联处理吧,请技术队的兄弟确定蔡鹏程失联前最后的位置,想办法先把他找出来。”

    祁渊轻轻颔首。

    他明白,在案件刑事完全确定之前,苏平还是不愿意投入太多警力在一个未确定方向的线索上边。

    但同时,蔡鹏程的失联也确实让苏平更加重视,引起了相应的警觉,所以又额外调派了一部分警力,尤其是技术队的介入,好尽快查明蔡鹏程的下落。

    本身蔡鹏程就具备一定的嫌疑,再来个失联,嫌疑便大大增加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电话也打了过来。

    “苏队。”松哥声音在苏平的扬声器中传出:“查到了,最近一年,卢唤山确实陆陆续续收到了合计约两百一十七万九千元的转账。”

    “转账人呢?”苏平问道。

    “蔡鹏程。”

    苏平:……

    过了两秒,他回了句:“行,我知道了,你也先回来吧。”

    “好。”

    挂断电话,苏平想了想,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怎么啦老苏?”荀牧问道。

    苏平简要的将情况大致给他说了,然后问:“你怎么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荀牧才说:“就按你现在的想法做吧,以失联处理,适当投入些许警力将人找到再说。经验告诉我们,蔡鹏程很可能与本案有关联。”

    苏平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我们猜错了呢?”

    “关键问题——好端端的,蔡鹏程怎么会失联?”荀牧反问,过了两秒,他才接着说:“当然,也可能是凑巧,刚好关机了……但这种巧合有点说不过去,可能性不大。

    所以,不论案件性质究竟是什么,找到蔡鹏程的下落,应当没错。同时你这边还留着一定的人手,就算蔡鹏程只是刚好手机没电关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咱们方向错误,也不打紧,赶紧调整过来就是。”

    “行吧,我知道了。”苏平轻声说:“总之我多关注着点吧。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老凃他们刚开始。”荀牧说道:“现场……说实话我真的待不住,在外头等着消息呢。”

    “你搁外头干锤子啊?”苏平翻了个白眼:“用不到你你就赶紧麻溜的下来呗,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帮不上忙还让自己受罪,何必呢?”

    荀牧没回答,只自然的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忘说了,关于蔡鹏程的下落……请交管局的同事帮帮忙吧,那边或许能查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得得,我知道了。”

    说完苏平便挂了电话,并嘟哝道:“这个老荀,搞什么鬼?以前没见他非赖在现场啊。”

    祁渊默默给苏平递了根烟,啥也不敢说,也不敢多问。

    ……

    与此同时,荀牧坐在现场外的楼道上,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另一手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长叹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右腹,又是良久无言。

    前两天他做了个体检,却查出了原发性肝癌来……

    好在程度不算严重,医生建议,再做个复查,同时安排手术,初步估计约切除三分之一块肝,佐以放、化疗便可治愈。

    也算是定期体检的好处之一吧,早发现,早治疗,一般预后也不错,加上他还年轻,身子骨健朗,能扛,治愈率相当高。

    何况肝脏本身就比较特殊,乃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自愈的脏器,便是切除三分之一,一段时间后也能恢复。

    但以后他可能不能再跟一线出现场了,说起来还有点怀念呢。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苏平更早的退居幕后,退到二线去。但其实,他和苏平身为队长、副队长,本就不用事必躬亲,啥都冲在第一线的。

    而且……

    手术安排在了后天,这桩案子,他估计也跟不完了。

    刚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想和苏平好好说说这事儿,本案得依靠他扛起来了,但话到嘴边却又偏偏吐不出口,最后重新咽了下去。

    忽然,他察觉指尖一烫,本能的缩手,烟头落在地上,他才发现一根烟都已经抽完了。

    摇摇头,将烟头踩灭,捡起来用面巾纸包好,他又重新点上了一根,默默的抽着。

    他知道这会儿抽烟不好,但……

    忍不住,就想抽,而且大多只是点上,并没有过肺。

    不知过了多久,凃仲鑫走出来,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愣,忍不住问:“咋滴了荀队,家里出事了?”

    “没事。”荀牧回过神,轻轻笑笑,随后干咳两声润润嗓子,又问:“现场怎么说?”

    “难顶,”凃仲鑫摇摇头,说:“凶杀现场应当就是客厅,初步判断,凶手冲进来后,便很干脆的用高压电棍电翻了几名受害人,然后持刀将他们分别杀害。”

    “电棍?”荀牧捏着下巴:“这玩意儿,近些年管控的也很严格,不容易弄到手吧?”

    “应当是自制的,”凃仲鑫说道:“从尸检结果上看,电棍的电压虽然很高,但同时也很不稳定,便是对操控者而言都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再加上这玩意儿原理也并不复杂,所以大概率应该是自制的。”

    荀牧若有所思。

    顿了顿,凃仲鑫又接着说道:“还有……现场你也看到了,三堆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知道怎么做的么?”

    荀牧轻轻摇头,尔后笑道:“老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直接说呗。”

    “冷冻,切块,堆砌。”凃仲鑫抿抿嘴,说:“但……尸体冷冻之后,凭借传统刀具极难劈砍、切割,再结合尸块断截面进行判断……凶手应该用了切割机,应当是便携手持式的切割机。”

    荀牧蹙眉,忍不住问:“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动机,但肯定有其深层原因,且很可能与他的作案动机息息相关。”凃仲鑫说道:“我印象里,以往貌似也没有类似的按理,所以变态杀人魔再次作案,或者凶手效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自身因素的可能性大些。”

    顿了顿,凃仲鑫又道:“另外……切割的整整齐齐,棱角分明,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尸块要足够大。所以……三堆尸块,其实都只是相对较大的尸块罢了。”

    “什么意思?”荀牧双眼微眯,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现场尸块并不完整?”

    “倒也不是。”凃仲鑫摇摇头:“但确实有这种风险,尸块是否完整我现在也给不出结论——因为诸如头颅、骨盆还有手、足这四个部位,都被凶手切割、碾压的很碎,然后摆在了三堆尸块的中间。

    而诸如躯干、臂膀、大小腿等,则在冷冻后切割成四四方方的样子,再用粘合剂将其分别粘合起来,最终摆成了三堆方正的尸块。

    或者说,顺序反过来,凶手先做好了三堆中空的方正尸块,然后再将头颅、盆骨、手脚捣碎放入中间。”

    “嗯?”荀牧脑中电光一闪,眨眨眼睛,说道:“酿豆腐?”

    凃仲鑫:???

    荀牧说:“老凃,你说像不像吧,外头四四方方的就像是豆腐,中间被挖了一块,放入肉沫……”

    “如果是小祁这么说,我毫不意外。”凃仲鑫翻了个白眼:“但……我就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玩意儿的?”

    “昨晚我媳妇儿做了盘酿豆腐。”荀牧别过头去,抿抿嘴,嘀咕道:“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吃,只能看着。你知道,酿豆腐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式之一了,不免一直心心念念的,你刚一提,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到……”

    凃仲鑫又翻了个白眼:“得不到的就想毁掉?你以后都不想吃了?”

    “或许吧,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吃了。”荀牧轻叹口气。

    凃仲鑫挑眉:“咋了?不能吃豆腐还是不能吃煎炸肥肉?尿管堵了?还是肝出毛病了?”

    “别瞎猜啦,小事儿。”荀牧摆摆手,接着又说:“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没有?”

    凃仲鑫多看了他两眼,也没多追问,并干脆的顺着他的话题说:“目前来讲,发现并不多,现场环境太恶劣了,具体结果还得回去在实验室里才查得出来。

    不过倒也有不少线索。首先是受害者人数,初步估计,应该是五人,两名五六十岁左右的中老年,一男一女;两名三十岁上下的青壮年,应当是夫妻;还有个小孩。”

    荀牧轻轻点头:“应该就是户主一家了,老苏那边走访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户主正好一家五口。”

    随后他又问道:“那么时间呢?能判断遇害时间么?”

    “暂时没法确定,尸块的死亡时间本就比完整实体的死亡时间更难精确判断一些,很多体征都无法再作为判断依据。”凃仲鑫摇摇头,说:“但初步判断应该有五天左右了,甚至更久也有可能。”

    “还有个问题,”荀牧又问:“从现场情况看……恶臭应该早些时候便产生了,为什么今天才发散出去,被人闻到?”

    “现场密封性极好。”凃仲鑫回答说: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窗户都是紧闭的,而且还加装了密封圈,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也都被堵住了,客厅门上下缝隙也有相应的处理。处理痕迹都很新,这可是大工程,证明凶手在现场待了很长时间,恐怕有一两天。”

    荀牧挑眉:“还真是……那气味又怎么传出来了?”

    “我们来的时候,客厅窗户被打开了。”凃仲鑫说道,随后又补充:“先前穿防护服的时候我和派出所的小兄弟聊了两句,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窗户就是开的。”

    “窗户……被打开了?”荀牧双眼微眯:“说明有人在发案之前来到过现场么?”

    随后他又嘀咕道:“会是凶手吗?许多凶案,凶手都会忍不住回现场来再看看……”

第287章 多此一举

    “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说道:“从现场来看,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哪怕是复仇,如此行径也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变态了,他作案后见迟迟没有发案,再回到现场来寻找满足感也不是没可能。”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更有甚者,下边围观的人之中,可能就隐藏着杀人凶手。”

    荀牧轻轻颔首。

    “这些暂且不提吧,站在法医的角度上说,关于接下来的侦查方向,我有几个建议。”凃仲鑫又岔开话题,说:

    “第一是凶器,刚说过了,从尸块的断截面看,凶手应当是以切割机碎尸的,这玩意儿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另外就是自制的电棍,这也是个重要的指向性线索,而且某种程度上具备唯一性。”

    荀牧嗯一声,问:“还有呢?”

    “第二,”凃仲鑫接着说:“从现场判断,受害人一家遇害的时候应该正在吃饭,且现场没有多少搏斗痕迹,我推断凶手应该是直接入室,然后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便暴起伤人,将他们都电晕了过去。”

    “熟人作案?”荀牧立刻反应过来。

    “很可能,”凃仲鑫颔首,又补充说:“当然也可能是受害人一家习惯性的不关门,凶手刚入室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懵。”

    荀牧思忖片刻,接着问:“还有么?”

    “还有一点,关于冷冻。”凃仲鑫又说:“从尸表判断,五人尸体都是被完整冰冻起来后,才被分尸切割成方正的几大尸块,进而再整整齐齐的堆砌起来的。”

    “冰柜?”荀牧立刻问道。

    “而且是相当大的冰柜,内部至少得有一米八长,一米宽,半米深,容积少说要接近一千升。”凃仲鑫说道:“一千升的冷冻柜,太夸张了,所以我更倾向于冷库。”

    荀牧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受害人尸体被冷冻,并不是在现场进行的?”

    “嗯。”凃仲鑫颔首道:“尸体至少被转移过两次,一次转移出去,一次转移回来,并在转移回来后进行切割、黏连、堆砌。”

    “奇了怪了,”荀牧皱起眉头,纳闷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搞岂不是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么?闹啥呢?”

    “不知道。”凃仲鑫耸耸肩:“这个谜只能依靠你们去解开了。”

    荀牧啧一声。

    想了想,凃仲鑫说:“差不多就这样,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先把尸块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了,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再随时给我电话吧。”

    “也好。”荀牧颔首,随后后退两步,让凃仲鑫等人离开。

    如此现场内便只剩痕检员了。

    思忖两秒,荀牧也穿戴上防护服,走进现场,蹲到老魏身边,问道:“老魏,怎么样,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老魏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摇头:“现场太乱,各种痕迹重叠,层次十分复杂,提取起来麻烦不小,目前正在进行。”

    顿了顿,他又抬手指着不远处一行血足迹,补充说:“不过目前基本能确定,这组血足迹是嫌疑人留下的。

    我对这组足迹做了细致的分析,大致确定,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步态很正,大致在一条线上,步幅异常匀称,全脚掌落地,但总体而言步履较为轻快轻盈……

    由此判断,嫌疑人体重基数较小,而且会下意识的控制步幅与落地脚姿,可能是跑步爱好者甚至是专业的长跑运动员。”

    荀牧挑眉:“这都看得出来?”

    “猜的,七成把握。”老魏说:“现代人走路步态其实大多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平时走路或许看不太出来,但一旦跑步就很明显了。

    而同样的,跑步爱好者矫正跑步姿态后,平时走路步态也会受影响而下意识的产生一定的改变,重点就表现在步幅、落脚点以及落地后的脚姿调整等。

    而且除了足迹本身,鞋底花纹也给了我们许多提示,花纹样式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种类甚至是品牌,而花纹磨损程度与边缘缺损程度相结合,则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新旧程度以及嫌疑人的运动量。

    比如你看,这里,这里,那儿,还有前头的这个牙儿,提醒我们嫌疑人经常路跑,而且路跑的习惯轨迹中,分布有不少台阶……”

    荀牧立刻来了精神,仔细的盯着。

    但前头他还能轻易跟上老魏的思路,毕竟他当年在警校也学过这些东西,但到了后头就开始懵了。

    当老魏深入讲起来,甚至引申出一些十分复杂的概念以及一系列回归方程式后,荀牧就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甚至产生出一种文科生听数学课的感觉——数学老师tm是怎么从一堆字母当中变出个数字来的?

    关键是这些概念定义,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相对基础的应用方面,加上老魏着实不是个好老师,许多关键的地方就直接这个那个的跳过去了,荀牧根本跟不上思路。

    慢慢的,老魏也看出荀牧跟不上节奏了,便干脆停下讲解,摇摇头直接说出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结论:“凶手是个跑步爱好者,跑量还不小,运动强度挺大,应该十分健硕,很可能参加过几次全马,成绩或许还不错。”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而且他穿的这双跑鞋也有讲究,我推测应当是专业的支撑跑鞋,而不是常见的缓震跑鞋,再考虑到凶手对跑步应该还算是比较专业的,不会犯选错跑鞋的错误……”

    荀牧茫然的问道:“支撑跑鞋是啥子?”

    “这不正打算讲了吗。”老魏耸耸肩,然后接着说:“缓震跑鞋相对比较常见,主要作用顾名思义,就是提供缓震以保护关节,包括踝关节与膝关节,适合大多数人以及相对大体重的。

    而支撑跑鞋是相对缓震跑鞋的概念,主要目的便是支撑二字,支撑的是足面,针对的是低足弓、平足弓的跑者,避免他们足部受到损伤,同时起到校正跑姿的作用。

    所以由此推测,凶手应当是低足弓甚至扁平足,同时喜欢跑步,跑量相对比较大,同时体重基数相对较小,这些条件加上,可以把范围限制到相对很小的程度了。”

    荀牧立刻将这些线索记下,随后挑眉说:“行啊老魏,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老魏却摆摆手:“正好这次凶手的情况,我们发挥的余地较大罢了,很正常的。”

    荀牧又夸了他两句,接着再问:“作案人确认为一人了么?”

    “确认了。”老魏点点头,接着说:“顺序也大概推测出来了——凶手入室后,率先将壮年的卢岸然给电晕过去,紧跟着是卢唤山、然后是方慧、梅闻馨,最后才是小女儿卢晴。

    期间卢唤山几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有过挣扎,但没有什么作用,很快就被制服了,而扭打过程中则将饭桌上的碗盘啥的全都掀到了地上。”

    荀牧侧目看了一眼,果然地上有不少早已**的饭菜,饭菜都已经发干发黄了。

    “看上去,凶手完全没有清理现场的意思啊。”荀牧撇撇嘴。

    “确实,现场压根没有清理的痕迹,唯一的下意识的清理动作,仅仅是凶手在碎尸完毕,堆砌好尸体出门的时候在地垫上蹭了两下,将血抹去,然后将地垫扔回房间里。”老魏说道:

    “而且,凶手买了相当多的密封橡胶圈,就在现场里头切割、黏贴并一一安装在了窗缝、门缝上,又用大量的泡沫胶将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堵住,避免气味传出。”

    见荀牧将这些信息记下,老魏又接着说:“这点也很怪异、很矛盾。

    从现场情况,以及凶手将尸体带出现场冷冻,又带回现场切割、堆砌——这些是老凃告诉我的——以及压根不对现场做清理的情况来看,他整个犯罪过程都相当粗暴,也不在乎承担行为暴露的风险。

    但另一方面,将现场完全密封起来,如果真是为了避免腐臭味传出的话,显然又是在拖延发案时间,在有意识的尽量避免案件曝光……就很矛盾。”

    “这些矛盾的行为与现象,冷冻切割堆砌尸体与密封现场,对凶手而言或许有某种特别的意义。”荀牧思忖两秒,便轻声说道:“应当不是单纯的变态或者强迫症什么的,而是为了获得某种更复杂的满足感。”

    老魏心念电转,试探着问道:“比如受害人也曾对凶手家人做过类似的事儿?”

    “你这脑洞开的就过分了。”荀牧翻个白眼,随后摇摇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比如指纹什么的?”

    “还没来得及验证,但恐怕玄乎。”老魏说道:“你看墙上、茶几上都有几个血指印,能发现什么?”

    荀牧站起身看了两眼,随后皱眉:“橡胶手套?”

    老魏摊手。

    但接着他又说:“不过虽然获取到指纹的可能性不大,但获得其他生物学线索的希望还是有的——因为凶手明显在现场逗留了很长时间,进进出出好几次,而且完全没有对现场进行过清理。”

    荀牧嗯一声,轻轻点头,接着又问:“凶手作案杀害死者,以及切割死者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动静理应不小才对吧?”

    “那肯定的。”老魏不假思索的说:“他又不是一瞬间同时制服几名受害人,受害人挣扎的时候肯定免不了大嚷大叫。

    另外用切割机切割冷冻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噪音恐怕也不亚于切割钢筋,按道理周围住户绝对听见动静了,咱们或许可以结合走访确定受害人遇害的具体时间。”

    顿了顿,老魏又指向地上那堆饭菜,接着说:“另外关于死亡时间,我还有个不一样的看法——尸体被切碎成那样了,许多体征都做不得数,还被冰冻过,对死亡时间判断的干扰就更重,单纯尸检恐怕很难得出准确值……”

    荀牧挑眉:“所以你提议直接检验这些饭菜?”

    “我是这个意思。”老魏说:“老凃也同意,收拾了些饭菜回去。”

    “那你跟我提这事儿干嘛?”荀牧有些纳闷。

    “可刚刚我又察觉了点儿不对劲。”老魏抿抿嘴:“这些饭菜,有问题,老凃将上层的饭菜收去之后,就暴露出了下层的这些饭菜……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噢?”

    “老凃收走的是用植物油炒的,饭菜冷却后,低温情况下也不会凝固。”老魏说:“而下边的这些,应该是用猪油炒的,能明显看到有白色的凝结块。

    我想,同一盘菜应当不会用到两种油去炒吧?就算用了两种油,也不会分离的这么明显,两份菜上都有植物油有猪油才对……而且我刚刚看了下,受害人家里并没有植物油,只有猪油和牛油。

    换句话说,上层的饭菜,很明显,应该是凶手倒上去的,所以我建议,剩下的这些饭菜,也收集一份,带回去给老凃。”

    “故意淋了一份饭菜上去?”荀牧双眼微眯:“凶手这又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老魏撇撇嘴:“反正我越是勘察就越无语,凶手的迷惑行为不是一般的多,鬼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猜不透他内里的行为逻辑。”

    荀牧啧一声:“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了,按部就班的查下去把凶手揪出来,到时候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他就好。”

    “也只能这样了。”老魏站起身,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桩案子给我的感觉……就很古怪,处处透露着诡异,又说不太上来,怪难受的。

    不是,荀队你说,凶手该不会真是个精神病吧?”

    荀牧翻个白眼:“咋可能,虽然他各种行为看起来矛盾怪异,但也算有计划有条理,哪个精神病能做到这点的?”

    “那可说不准,你根本不懂那帮家伙,很多精神病并不是傻子疯子,只是行为模式与思维逻辑异于常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荀牧忍不住皱起眉。

第288章 调查

    中午。

    凃仲鑫捏着报告,皱起眉头,踱步到了荀牧的办公室。

    但在门外,他却停了一瞬。

    荀牧似乎在和苏平说着些什么。

    ……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苏平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让我再发点光发把热?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偷懒的人啊,你到底出啥事了,非得在这关头请假,丢下案子啥事儿都交给我?”

    荀牧点了根烟,轻叹口气,摇摇头:“你就别问了吧,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说那么多,没意思。”

    “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劲儿?”苏平摆摆手,跟着忽的眉头一皱:“话说我记得你前不久去做了个体检……卧槽,你不会查出癌来了吧?”

    荀牧愣了两秒。

    “卧槽?”苏平一惊:“啥情况啊?严不严重啊?不是,你……”

    “你丫作弊!”荀牧站起身,没好气的说:“你不会真看了剧本吧你?这都能猜中?”

    “别给我逼逼叨叨了,什么情况?”苏平皱眉问道:“啥癌啊?”

    “原发性肝癌,没到浸润期,也未发现转移,切了修养一阵子就好。”荀牧别过头去,说:

    “发现的早,没有大碍,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得靠你多撑着点。我估计自己至少得修养个把星期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接手点轻松点的工作。”

    “得了吧你,你就好好修养,不用急着回来,支队我帮你看着,放心!”苏平说道,接着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直接碾灭,说:“抽抽抽,到现在了还抽烟,抽个鬼啊你。

    也别什么后天了,你现在就走,一切有我,放心,绝对出不了乱子!”

    荀牧摇摇头,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还有心思笑?我跟你讲啊,幸亏不算严重,否则要转移了什么的,想想你老婆孩子!”苏平没好气的骂了两句,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问道:

    “钱够不够?治疗不便宜吧?我这些年还存了些钱,能借你……”

    “得得得,放心吧,不需要。”荀牧笑道:“除了单位的医保,我还额外买了商业险和大病险,全覆盖的,经济方面没啥压力。”

    “真撑不住就和我说,别不好意思,命重要。”苏平皱眉说道,随后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和你多掰扯,赶紧回去歇息吧,一切有我。”

    想了想,荀牧也没有强撑,干脆起身点头说:“行吧,那我去跑跑手续,接下来一阵子,你多看着点。”

    “嗯。”苏平颔首。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凃仲鑫站在门口,脸色严肃。

    荀牧侧目,眨眨眼,问道:“老凃?”

    “我都听到了。”凃仲鑫撇撇嘴,默默的将鉴定报告放在桌上,同时轻声说:“你在哪个医院挂的号?”

    “军医院。”荀牧抿抿嘴。

    “挺好。”凃仲鑫颔首说:“那边的肝胆外科与肿瘤科,在省内确实一绝。我和他们俩副主任关系也不错,到时候拜托他们多照顾着点。”

    “谢了。”荀牧长呼口气,然后挤出一丝微笑:“你们聊,我先去吃点东西。”

    “吃清淡点,别给肝胆增加负担,戒烟戒酒忌油脂。”凃仲鑫皱眉。

    “知道了,放心吧。”

    目送他离开后,凃仲鑫忍不住摇摇头:“这老荀,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不说,还打算瞒着我们不成?他能瞒到什么时候去?”

    苏平跟着摇头,点上烟,说:“事关乎己,难免患得患失,他恐怕也是怕我们担心吧,到时候直接切完了,再来告诉我们结果,我们也不会太紧张。”

    凃仲鑫叹口气:“这年头,各种癌的发病年龄是越来越小了啊……老苏你也注意点,老这么抽烟,饮食又不规律,有一餐没一餐的,格外小心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

    “放心吧,我现在每年体检两次呢。”苏平笑道:“其实我惜命的很,毕竟舍不得老婆女儿。”

    “还是自己多调理调理,早发现早治疗没错,但最好的治疗还是预防。”凃仲鑫又嘱咐道。

    “行啦,道理我都懂,放心。”苏平一拉抽屉,说:“看,我这一抽屉的八宝粥呢,要实在没时间吃饭就先吃点垫垫肚子。”

    凃仲鑫撇撇嘴。

    苏平又说:“不扯那些了,言归正传吧。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我直接说结论吧。”凃仲鑫思忖片刻后,说道:“首先是尸体,结合现场留下的食物残渣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于十月十号,至今已有八天了,之后又被冷冻了两到三天,于十二号或十三号被肢解,黏连堆砌。”

    顿了顿,他接着说:“具体的冷冻时间,现在还没发精确判断,回头我打算做个组织液、细胞液与离子浓度的详细测量,以精确出时间来。”

    苏平嗯一声,接着又问道:“那那些饭菜呢?”

    “饭菜一共可分为两份。”凃仲鑫说道:“确实像老魏猜的那样,饭菜共有两份:

    一份是凶手行凶时,受害人挣扎而导致散落在地的,且这份饭菜是用猪油炒制;

    另一份应当是凶手带着受害人尸体回返现场的时候盖在上边的,具体动机不明,用的是棕榈油,且在其中能发现些许钢丝,估计是在附近饭店炒的。”

    “饭店?”苏平挑眉问道:“是因为棕榈油么?我听说过,这种油特别便宜,大多数大排档、饭店都在用,但普通家庭用的也不少吧?尤其收入相对不高的。”

    “但自个家洗锅的时候往往都会冲洗相对干净,很少能发现钢丝的,而且还不止一根。”

    苏平了然,这才点点头。

    凃仲鑫又接着说:“这两份饭菜,我也做过细致的检验,主要是想办法确定它们被炒出来后至今的时间,以同时判断凶手作案与肢解的尸检。”

    苏平嗯一声,又问:“后一份饭菜,凶手有没有吃过?”

    “应该没有,我估计他带到现场后就直接扣在了那些残羹剩饭上。”凃仲鑫说道,随后撇撇嘴:“反正我是搞不懂凶手到底想干什么……苏队你有啥思路?”

    苏平耸肩。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根据走访结果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对大些,因为受害人一家并没有不关房门的习惯,一回家门就紧闭着了,也符合现在多数单元楼住户的习惯。”

    顿了顿,他接着说:“目前有价值的线索不多,不过十号那天确实有不少人听到了动静,可他们也没太在意——卢岸然是个家暴分子,时不时的打老婆揍儿子,偶尔还对爹妈嚷嚷几句,吵很凶。

    所以案发那天,附近的住户也只以为卢岸然又在搞事情,但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管,加上次数太频繁了,他们慢慢的也习以为常,都没往心里去。

    再之后就是十二号那天,他们又听到了一些刺耳的声音与敲敲打打之类的动静,估计就是凶手在肢解尸体、密封现场了。”

    凃仲鑫嗯一声:“那,看起来,嫌疑人被冷冻了两天——对了,具体时间他们有说么?”

    “只有大概的时间段,毕竟过去了一阵子,他们记忆都不太深刻了。”苏平摇头说道:“遇害时大概是傍晚饭点,肢解时则是中午。

    现场空调没被开过,留下了大量汗渍,这些汗渍都已经被老魏他们提取,应该已经送去你们法医科的相关实验室鉴定了。”

    凃仲鑫嗯一声,说:“这事儿我知道。”

    苏平拿起报告又翻了几眼,问:“所以……尸块什么的,都完整了?”

    “完整。”凃仲鑫颔首:“分离尸块要了我半条命。”

    “辛苦了。”苏平轻笑一声,然后问:“一块去吃点东西?”

    “好。”

    ……

    吃完饭,苏平组织开了个小会,将荀牧的情况告诉大家的同时,也让大家分别汇报汇报线索——当然,许多人并没有到场,只能用对讲机进行汇报。

    “苏队,”方常当先说道:“上午我就和你说过,这嫌疑人一家不是很讨喜,对吧?”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还反问起我来了?有话赶紧说,别逼逼叨叨!”

    方常干咳两声,说:“反正就是嫌疑人一家口碑不是很好,说卢唤山是个老流氓,喜欢盯着人小姑娘的屁股大腿流口水,只是没动手,倒也不好处罚,而且他还在路上碰过瓷;

    至于梅闻馨,也特别爱占小便宜,喜欢插队,满嘴喷粪,尖牙利嘴的,活像个泼妇,每次买菜还要硬顺点葱姜蒜,硬捞些肥肉板油回去,小商贩也那她没办法;

    卢岸然嘛,大家都说过了,有名的恶棍,家暴男,爹妈、老婆、儿子都被他打过,但他就窝里横,在外头怂的很,软巴巴的。

    方慧嘛……没调查到什么,倒是很多人为她感到不值,也想不通她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家庭熬下去,离婚不好么?”

    等方常讲完,大家都对这一家子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苏平才接着问道:“他们得罪过什么人吗?”

    “多了去了。”方常回答说:“反正谁都看他们一家子不爽,可说要命的话感觉又不太至于。”

    苏平皱眉,这就不太好办了。

    他又问了其他刑警,但得到的结论都差不多,卢唤山、梅闻馨与卢岸然得罪的人不少,但要命的应当没有。

    至于卢晴……她嫁出去十来年了,附近的住户对她没多少了解,目前也还没来得及排查到她周围的朋友那块。

    但有一点——卢晴嫁出去后,很少回家。

    或许对这个家也没什么留念?

    问了一圈,苏平便说:“既然周边住户大致排查过一遍……接下来重点,再排查排查亲朋吧,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松,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没有?”

    “查到一件事儿。”松哥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说:“这一年来,蔡鹏程不是陆陆续续的给卢唤山打了两百一十多万么?”

    “你怎么也学起方常那家伙了?”苏平翻个白眼:“有结论直接说!”

    “咳咳,是。”松哥立刻说道:“蔡鹏程把名下的房子、车子都给卖了,时间大概是半年多以前。”

    苏平双眼微眯。

    松哥接着说道:“就是在他卖房卖车之后不久,给卢唤山打钱的频率及数额才大了许多,目前只查到这儿,还没查蔡鹏程的流水——毕竟还没有真正把他定为嫌疑人,要查他的流水,缺一些必要文件。”

    苏平听到这儿,又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技术队,关于蔡鹏程的下落,至今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只能确定他并未搭乘高铁、飞机与火车离开余桥。”技术队的小高说道:

    “理论上应该也没有搭乘长途大巴离开,毕竟现在的汽车票也是要实名制的,不过难免有些黑大巴、黑中巴什么的,且这些黑巴士拉客现象还特严重,就不好说了。”

    “手机关机前最后的信号地呢?”苏平问道:“最开始不就让你们查这个的吗?”

    “这个好查,在六峰山脚下。”小刘说。

    “六峰山?”苏平愣了两秒后,忍不住问:“那是哪儿?”

    “位于北边虎安县的一座山,”小刘说:“距离市区大概有五十多公里,是个森林公园来着,还是省级的大植物园……怎么,苏队你竟然不知道么?”

    “我还真没听说过,虎安县啥时候多了这座山来?”苏平撇撇嘴,但也没太过在意,说:“先不说这个了,既然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在虎安县,那么稍后我就联络当地的同事过去查查,看看能否查出些蛛丝马迹出来。

    另外……他的行为着实怪异,本身的作案可能也相对较大,目前还有不少线索指向他,本身又失联了,失联前跑到市区外五十公里的虎安县六峰山……

    松,等会你回来一趟,需要什么文书,我给你准备好,立刻对这个蔡鹏程展开细致全面的调查!”

    松哥了然,立刻回答道:“明白!苏队放心!”

第289章 死亡

    下午四点,虎安县公安刑侦大队回报,于六峰山溪流中发现蔡鹏程尸体。

    五点二十分,苏平带着祁渊、凃仲鑫、老魏等一干人抵达现场。

    蔡鹏程的尸体,已化为**巨人观,凃仲鑫穿戴好防护服,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展开尸表检查。

    巨人观体内充满了气体,且不同部位气压并不相同,加上晒了一白天的太阳,有爆炸的风险,且内部的**气体有剧毒,凃仲鑫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半晌后,凃仲鑫才走回来,长呼口气,说:“尸体**眼中,有部分躯体缺失,初步判断应该是被肉食性、腐食性的鱼类啄食的,另外尸体四肢有牙印分部,判断为犬科动物及啮齿类动物所啃食。”

    苏平轻轻点头,又接着问道:“死因与死亡时间呢?”

    “死因大概率是溺死。”凃仲鑫说:“尸体左腿膝关节脱臼,胫骨可扪及断裂骨折,体表存在多处擦伤,另外背部、双足可见高坠伤,推测死者系高处坠落,摔入河流中最终溺死。

    至于死亡时间……现在不太好判断,初步推测应该也有四五天以上了,否则不会形成**巨人观,时间不够。

    我对尸体做了简单的**气体排放处理,使得胀大的颜面部略微恢复原样,再次与死者身上发现的身份证进行对比后确定,应该是蔡鹏程没错,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得验证指纹才能判断。”

    苏平轻轻颔首,说声辛苦了,接着又问:“你觉得是他杀还是意外?”

    “不好说。”凃仲鑫摇头说:“死者身上未见搏斗造成的徒手伤,虽手臂处有几处抓挠伤,但看伤痕都是他死前几天留下的……总之现在没法判断,得确定他坠落地点之后,才能判断死亡性质。”

    顿了顿,他接着补充道:“反正目前看,他杀、自杀与意外摔跌三种情况都有可能,但考虑到他莫名其妙的跑来这座山上……我个人觉得意外摔跌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苏平若有所思,想了几秒,又问:“你刚刚说……死者身上有几处抓挠伤么?”

    “对。”凃仲鑫轻轻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

    “从这方面看,他确实很可能是安和村灭门案的作案人——该案死者指甲缝内发现有残留皮屑组织,凶手并未下意识的对其清理,可惜时间过得太久,dna提取工作很困难,目前还在尝试,如果能验证……”

    “那个,”这时,老魏走了过来,打断凃仲鑫的话,对苏平说:“苏队,基本能确定就是他了。”

    “噢?”

    “死者身上还穿着一只鞋,我对比了下,花纹能对得上,身高也对得上,蔡鹏程还是典型的低足弓,同时腿部肌肉相对发达、匀称,目测体脂率也十分低,大概率是长跑爱好者,这些线索都能对应。”

    苏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左右瞧了瞧,纳闷道:“这么说来,这个蔡鹏程大概率便是凶手了……他怎么会死在这儿的?是本案另有隐情,他被幕后元凶害了,还是单纯来自杀的?如果是自杀,跑这么远做什么?”

    正这时,祁渊小跑着过来,跑到苏平身边,说道:“苏队,刚刚松哥查到一件事儿——六峰山对面,那座何翠山山阴处有一片公墓,蔡鹏程的妻子卢晴的骨灰就葬在那儿。”

    苏平挑眉:“何翠山公墓?”

    凃仲鑫侧目:“你听过?奇怪了,六峰山你都不知道,何翠山你倒是听说过。”

    “我堂哥也葬在那儿,听堂嫂说过几句,有点印象,但没来过。”苏平撇撇嘴。

    祁渊接着说道:“苏队,我想不明白,这儿距离市区挺远的,为什么买这儿的公墓?这样祭拜起来不也麻烦的很吗?”

    “大多数公墓都在郊县。”苏平淡淡的说道:“这个公墓,不算太远了。况且祭拜什么的,一年才几次?几十公里都嫌远,工作调动或别的什么搬到别的城市怎么办?”

    “火气别这么大嘛,年轻人不知道这些也正常。”凃仲鑫说道,随后看向祁渊说:

    “小祁啊,公墓什么的,距离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维度,但并不是关键因素,他们更多的还是考虑像风水啊、价格啊、环境还有管理这一块。

    说风水可能玄乎了点,但像价格、管理就是实实在在的了,价格太贵一般家庭也承受不住,管理更是关键,因为一年到头估计也就祭拜一两回,要管理不好杂草丛生垃圾遍地,你让祭拜人怎么想,是吧?”

    祁渊了然,轻轻颔首。

    这时苏平又皱眉说:“如果是他亡妻的公墓在这附近,倒是好解释些……难不成,真的是自杀?杀人,自杀,他和自己岳父岳母一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凃仲鑫摇摇头,说:“查到这一步,真相恐怕不远咯,这桩案子,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复杂嘛。”

    “先不急着下定论吧凃主任?”老魏说道:“还是先将他坠落地点或者说落水点找到再说,万一他是被人推下来的呢?这都不好说是吧。”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幕后还有人,咱们或许得转变转变思路。如果说蔡鹏程和自己岳父岳母有仇的话,手段残忍也说得过去,但幕后之人呢?他有什么动机?”

    说完,他又自问自答:“换个思路嘛,琢磨琢磨,卢唤山一家死了,对谁最有利,或者谁能获利,谁自然就有动机撒,比如他的兄弟?两百万的遗产和一套房哎……”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推理不是乱推,同伙什么的有没有还不确定呢,你就急着把同伙揪出来啦?别的不说,蔡鹏程需要同伙吗?同伙能帮他干啥子?而且调查到现在,各方面线索都表明,凶手是独自作案。”

    “冰库嘛。”老魏耸耸肩。

    “那个,”祁渊说道:“松哥也查到了,蔡鹏程是搞冰淇淋批发的,租了个冷库,六十平,生意不错,藏几具尸体绝对够。”

    老魏一噎。

    祁渊接着说:“另外,蔡鹏程原先是电工,干了好些年,有证,和卢晴结婚后不就,才像家里借了一笔钱,转行做雪糕批发。而且,就在上个月月初,他买了台手扶式的小型切割机。”

    老魏抬头吹起了口哨。

    “看吧,蔡鹏程从凶器制作,到冷库,到肢解工具,一应俱全,根本没必要找别人帮忙。”苏平淡淡的说道:“他完全不需要同伙,你刚刚分析的那些东西,毫无意义。”

    “咳咳。”老魏忍不住干咳两声,说:“这不早上一展身手,忽然就有点手痒嘛,想到个思路就说出来咯。”

    “得了吧。”凃仲鑫也跟着翻个白眼,说:“咱就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也就是了,不擅长的领域没事儿别瞎掺和,装逼不成反被操,怪丢人的。”

    老魏又干咳起来。

    随后工作继续,这儿距离县城并不远,凃仲鑫便将尸体拉到了县局,在县局法医科展开细致的尸检以确定死亡时间,而其余警力则沿着溪流往上游走,以求寻到蔡鹏程的坠落地。

    别说,这溪流还蛮深蛮阔的,加上前些天山上下了几场雨,水流量不小,确实足以将尸体一路冲刷下来,但到了山脚,水流缓了许多,溪面开阔不少但也浅了很多,尸体也就“搁浅”了。

    六峰山占地不小,山路也不好走,而这条溪流并未被开发,两侧散布着许多嶙峋的怪石,石面上长满青苔,湿滑无比,刑警们走起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滑倒摔跤。

    这要摔一跤,指不定就得嗑掉门牙,倒霉点赶上寸劲儿,断了骨头也不奇怪。

    艰难的顺着往前走了许久,苏平忽的一皱眉,停下脚步。

    祁渊跟着停下,并本能的抬头一看,便瞧见一处小悬崖,溪流自悬崖上流下,形成道小瀑布。

    落差倒是不大,七米左右,悬崖也并非完全陡峭,坡度目测应该在六七十度上下,还有不少巨石探出。

    下边是个深谭,因瀑布冲刷产生的水花影响,看不见底,不好评判究竟有多深,但估计应当有两三米。

    片刻后,苏平才皱眉说:“刚刚也忘了问老凃,尸表发现的高坠伤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不,应该是生前伤,但不知道是不是夹杂着死后伤。”

    “怎么了?”老魏问道。

    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说:“也是啊,尸体从这个瀑布上边砸下来,肯定也会形成高坠伤。

    如果确定死者尸表高坠伤都是生前伤的话,就意味着他死后尸身并没有从高处坠落,落水处不可能在这个瀑布更前,要么就是这儿,要么就是咱们一路走来忽略了什么,还得回头去找。

    但如果他尸体上有死后的高坠伤,那就麻烦了,这儿还不是终点,咱们还得继续往前找。”

    苏平斜了他一眼,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老魏嘿嘿一笑,接着又瞧见周围人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由明白,这个道理貌似只有他还得想一圈才能明白,别人都是秒懂……

    得,解释给自己听了。

    他强行将自己有些活跃起来的心给压制了回去,免得再丢人。

    祁渊摸出手机,摇头:“苏队,没信号啊。”

    苏平瞥了他一眼,取出对讲机递给他。

    “那个……”祁渊为难的说道:“咱们在大山里头,没有中继器,对讲机也传不出太远的,联系不……”

    “你不会联系警车吗?”苏平翻个白眼:“咱们充其量走了两公里,还是有可能联系上警车的,那边有兄弟守着。”

    “哦。”祁渊赶紧照做。

    片刻后,几人听到回复,死者尸表的擦碰伤有不少是死后伤,但几处高坠伤与骨折,无一例外都是生前伤。

    也即是说,他们已经找到终点了。

    听到这消息,几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这还不是终点,得继续顺着往下找的话,那可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现在好了,范围大致确定,左右不过一两公里距离,工作强度不算太大。

    这时祁渊又纳闷道:“奇怪,这水流也算湍急,一两公里距离,用得着飘荡这么长时间吗?难不成期间尸体被什么地方挂住了?又或者其实已经搁浅很久了?”

    “你不都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么?”苏平撇撇嘴:“发现尸体那地儿,也是人迹罕至,森林公园并没开放到那边,到现在没被发现也再正常不过。”

    祁渊哦一声。

    随后他眯了眯眼,抬头一看,说:“等等……苏队,悬崖上那几块石头不太对劲,上边是不是还挂着片衣服?”

    “嗯?”苏平抬头,也跟着眯了眯眼,略微调节视力,随后看向老魏。

    老魏早已不声不响的摸到了悬崖下,仔细研究起来。

    想了想,苏平让人将登山绳之类的取出来,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这会儿登山绳貌似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们也并没有接受过攀岩方面的训练。

    同时,老魏取出了相机,利用镜头的光学变焦功能,对着悬崖拍了几张照片,随后说:“基本错不了了,这处悬崖,确实存在近段时间重物坠落的一些痕迹,尸块上挂的那一小片,也是蔡鹏程身上穿的衣服。”

    苏平嗯一声,问道:“上去看看?”

    “应该可以绕着走上去瞧瞧。”老魏想了想,说:“暂时用不到登山绳,而且需要重点勘测的也就是上边他坠落的那一片区域,至于坠落过程中怎么摔得,怎么和山体碰撞的,其实不打紧。”

    “我先爬上去吧。”祁渊想了想,说:“绕上去的话指不定得饶多远……我练过一阵子徒手攀岩,这点程度没啥问题,我先上去钉好铆钉,你们再借住登山绳爬上来。”

    “不行。”苏平摇头:“性质完全不同,这里的石头太湿滑了,还是小心为主。“

    “是啊,”老魏说:“绕就绕一点,别拿自己安全开玩笑。”

第290章 定性

    祁渊没能拗过他们,最终乖乖绕道,多走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瀑布之上。

    此地人迹罕至,蔡鹏程曾经留下的线索,应该还留存着。而如果线索被破坏了,则恰说明蔡鹏程坠崖时,尚有人在现场,且蔡鹏程很可能就是被那人给推下瀑布的。

    但……

    老魏很快便将现场勘察了一遍,摇头说:“现场仅有蔡鹏程一人留下的足迹,足迹的鞋底花纹与安和村灭门案现场花纹一致。

    另外,悬崖边上也发现了蔡鹏程的足迹,而且足迹存在少许剐蹭、踢蹬痕迹,我判断,蔡鹏程是站在悬崖边,一个立定跳远跳了下去。”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沉声说道:“换句话说……他,是自杀。”

    方常皱眉:“这算什么事儿啊,蔡鹏程杀了人,灭人满门,然后来这儿自杀了?殉情么?得,案子破了,咱们……”

    苏平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缩脖子,侧过头吹起了口哨。

    但苏平一直瞪着他,他吹两声,便又讪讪的笑笑,干咳片刻,说:“开玩笑开玩笑,咱们还得确认灭门案的凶手确实是蔡鹏程才行,还得确定蔡鹏程的作案动机与自杀原因,哪有那么轻松,嘿嘿,嘿嘿。”

    苏平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又看向老魏:“确定蔡鹏程是自杀,排除其他可能了,对吧?”

    “嗯。”老魏点头说道:“现场你们也看到了,有不少沙尘,如果有其他人靠近的话,不太可能完整的抹去自己痕迹,而单单留下蔡鹏程的。

    既然没有他人痕迹,那就基本能排除他杀可能,无外乎是意外或者自杀,而在悬崖边上做立定跳远,这明显是自杀嘛!”

    祁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提出反驳:“可……前些日子六峰山不是下雨了吗?这些足迹,为什么还能完整的保留下来?”

    “是下雨了。”老魏说道:“现场留下的立体足迹,就是泥沙湿了之后,有人踩上去,留下了清晰地立体足迹,之后泥沙水分蒸干,足迹就成了天然的建议模型,很好提取辨认的。”

    “噢?”祁渊眨眨眼睛,问道:“也就是说,是在最后一场雨后,蔡鹏程才跳崖自杀的?”

    老魏点点头。

    苏平立刻问道:“最后一场雨是在什么时候?”

    “不确定,等会有信号了查一查。”老魏说:“不过距今应该也有四五天时间了,就像凃主任说的那样,没有四五天时间,哪怕高温高湿,也很难形成**巨人观。”

    祁渊低头看了眼溪流,皱眉道:“过了四五天了,这溪流的水流量还是这么大啊。”

    “其实已经降了许多了。”老魏说道,随后伸手一指:“你看水位的变化嘛,其实很明显……”

    “不会看。”祁渊摇摇头。

    老魏:……

    “好了。”苏平摆摆手,说道:“既然明确了,且排除了其他可能……收队吧,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接下来的调查,咱们得调整调整思路,或许得围绕着蔡鹏程展开才行。对了,蔡鹏程有儿女么?我记得松说过,但没什么具体印象了。”

    “有的。”祁渊说:“有个女儿,名叫蔡芩,今年刚九岁。”

    “九岁……”方常别过头去,抿了抿嘴,忍不住说:“才九岁啊……这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苏平轻轻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摆手说道:“收队吧。”

    ……

    夜里,一行人连带着蔡鹏程的尸体都被拉回了支队。

    路上老魏查了一下,六峰山最近一场降雨在十三号凌晨,三点左右雨就停了,距今已有五天半。

    随后苏平召集刑警开会。

    松哥当先起身,说:“苏队,其实查到现在……案情基本已经很明确了,我基本能断定,就是蔡鹏程杀害并肢解了卢唤山一家五口,随后驱车至何翠山公墓,祭拜过亡妻后,去六峰山自杀。”

    苏平挑眉,问道:“作案动机呢?当真是为了钱不成?”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松哥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蔡鹏程和他朋友在酒桌上吐槽过,直接原因确实是因为钱,是因为蔡鹏程亡妻的赔偿款。”

    苏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松哥便接着说道:“去年,卢晴获赔一百二十万,她父母嚎啕大哭了几场之后,就管蔡鹏程要钱。

    当时蔡鹏程没想太多,寻思着卢晴毕竟也是他们的女儿,便给了他们六十万。

    但他们依旧不依不饶,觉得蔡鹏程不过是娶了卢晴,而他们却是卢晴的血脉至亲,从小拉扯大不容易,一半的赔偿款不够,得加钱。”

    祁渊眉头一皱。

    听到这儿,他就已经能大概猜到后续了。

    果然,便听松哥接着说道:“蔡鹏程有些心寒,但并不想跟卢唤山他们多起争执,他们毕竟是卢晴的亲人,于是蔡鹏程又额外出了四十万,自己只留二十万。

    同时,蔡鹏程对朋友自称,他本是想要在卢晴死后继续代替卢晴赡养她的父母的,但他们的行为,着实让蔡鹏程心寒极了,他决定对这一家子人敬而远之,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开始,便卖了自己的房子、车子……”

    苏平双眼一眯,问道:“然后呢?”

    “卢唤山父子又像闻到了屎味儿的苍蝇一般寻了过来。”松哥抿唇,轻叹道:“他们称,房子、车子是蔡鹏程与卢晴的共有财产,他凭什么卖掉,并以此诘难蔡鹏程。

    掰扯了一阵子后,他们终于露出了马脚,称,房子、车子,既然是共有财产,那就该有卢晴的一半,卢晴死了,他们有权继承卢晴的遗产,要求将卢晴的那一半给他们。”

    苏平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真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呗?真亏他们开得了这个口啊!”

    方常纳闷道:“所以,这么过分的要求,蔡鹏程还真就能答应?呃,从银行流水看,这家伙还真同意了。”

    松哥又长叹口气,接着说:“是啊,蔡鹏程还真答应了,前前后后,陆陆续续给卢唤山一家打了两百万,本来打算卖了房子车子,拿一笔启动资金换个城市发展,这下也……他只能继续待在余桥,干着原本的雪糕批发生意。”

    又沉默半晌,松哥接着说道:“蔡鹏程最寒心的是,他们甚至压根不在乎卢晴的死活,眼里只有钱,在卢晴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这般……唉!

    他不止一次对朋友吐槽过,恨不得杀了那帮禽兽,但他朋友们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他是说气话。”

    祁渊抿抿嘴,忍不住嘀咕道:“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往心里去,以为他真的要杀人吧。”

    苏平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不敢继续嘀咕。

    这时老海站起身,接过话说:“关于卢晴和卢唤山一家……我们也查到了许多线索。”

    “说。”苏平轻声道。

    “简单讲,这家重男轻女十分严重。”老海捏着笔记本,沉声说道:“卢岸然作为弟弟,从小就受到千般宠爱,养成了骄横霸道的性子,而卢晴就仿佛是多余的般,虽然不至于挨饿受冻,但确实过得十分不容易。

    好不容易,卢晴遇到了蔡鹏程,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却又狮子大开口,要房要车要彩礼钱——而且房子车子并不是给女儿要的,要求挂的是卢岸然的名字,好让卢岸然结婚娶老婆。”

    苏平:???

    过了半晌之后,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不是,还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这……太过分了吧?”

    “是啊,太过分了,而且哪怕被无数人指指点点,他们也死不改口,不但要房子车子,还要六十万的彩礼钱。”

    “服气。”苏平翻了个白眼。

    祁渊好奇的问:“后来呢?蔡鹏程满足他们了?”

    “没呢。”老海撇撇嘴,说:“卢晴忍无可忍,与家里决裂,甚至直接报了警,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取得了户口本,与蔡鹏程领了证,随之就将户口迁了出来,并放话跟卢唤山一家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办婚礼的时候,卢晴就直接没喊卢唤山一家子,而是以自己的名义自行邀请亲戚朋友,还专门请了几个安保人员,让他们一看到卢唤山他们就直接赶走,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说到这儿,老海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才接着说道:

    “只能说卢晴蛮了解他们的,婚礼当天,卢唤山夫妇与卢岸然果然来了,但他们直接被保安拦下,然后他们就地撒泼,却被保安死死拦着,接着卢晴直接报警,说他们寻衅滋事。”

    “干得漂亮!”祁渊眼前一亮。

    “派出所的兄弟一到,他们立刻就萎了。”老海说:

    “卢晴先完成婚礼,随后才和蔡鹏程一块来到派出所,声称绝不私了一定要严惩,同时派出所的兄弟也警告卢唤山他们,说寻衅滋事一旦成立,可处五到十年有期,这才把他们吓住,不敢再闹。”

    苏平呵了一声,说:“倒是挺解气,可惜最后也没把这帮家伙关牢里。”

    老海耸耸肩:“这场大闹剧过了大概两三年吧,也可能是四五年,具体说不清了。卢晴和蔡鹏程终于再次登门,似乎是想和卢唤山一家子和解,但貌似又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顿了顿,老海接着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登门了,之后就没再来往过,直到卢晴出车祸死亡,卢唤山一家子听到了消息,才觍着脸找了上来。”

    苏平沉默起来。

    而老海等了两秒,见苏平没发问的意思,便又继续说:“实际上,根据我的调查结果来看,蔡鹏程一直都起着居中调停的角色,调停卢晴与卢唤山一家的关系。

    但那一家子着实太过分了,卢晴与他们压根难以调和,好不容易同意登门一次解开矛盾,却最终又吵了起来。

    从那以后,蔡鹏程虽然一直还在努力,但始终没有结果——他一直觉得卢晴和卢唤山一家之间应该有误会,觉得不该有父母会真的对儿女做到这一步,但……直到卢晴死了,蔡鹏程才终于明白过来,不是所有父母都称职的。”

    苏平轻轻颔首,认同这句话。

    事实上,当刑警这么多年,禽兽一般的父母他也见的多了。

    过了半晌后,苏平才接着说道:“单纯从走访结果上来看……案情倒是很清晰明了了,蔡鹏程忍无可忍,愤而杀人,随后心灰意冷,决心自杀。”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双眼轻眯,又接着道:“但……这只是大体上的脉络,还有许多细节方面无法解释。

    比如,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尸体拉走冷冻,又拉回现场肢解,并以粘合剂粘合码的整整齐齐;又为什么要费尽功夫密封现场;又为什么选择在六峰山自杀,这些都还是疑点。”

    “还有。”祁渊忽然插话,说道:“蔡鹏程已死四五天了,但现场窗户是今天清晨才被人推开的——那么,推开窗户的人是谁?他想做什么?”

    苏平瞧了祁渊一眼,轻轻点头。

    这时凃仲鑫道:“死亡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了,蔡鹏程应当是在十三号中午自杀的,不过具体时间难以推算出来。”

    苏平轻轻颔首,说:“足够了。”

    紧跟着,阿先也说道:“我们调查了蔡鹏程租下的冷库和出租屋,确实发现了血液与手扶式小型切割机,还有一根自制的高压电棍,一枚锋利的匕首,也即确定了冷冻尸体的地点、作案凶器及肢解凶器。”

    技术队的小高补充道:“那根高压电棍,我们测试过,电压确实不是很稳定,使用上具有一定的风险,但它的威力极强,理论上接触瞬间就能将人电休克过去,且若不能及时治疗的话,大概率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凶器也确定了么……”苏平轻声说道:“那本案估计没啥悬念了……但一些细节,有条件的话还是尽快尽量搞清楚。

    松,这事交给你了,尽力而为吧。”

第291章 入室?

    散会之后,苏平让凃仲鑫、老魏、松哥、老海和祁渊等人留了下来。

    老魏大概猜到苏平要问什么了,等人走完,自个儿点了根烟,便直接说:“苏队,现场我们仔仔细细的勘察过一遍,确定在排除了受害人自身与我们勘察时留下的痕迹之外,有且只有一组足迹,就是蔡鹏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你也看到了,现场乱成了那个样子,到处都是血污,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专业痕检,铺设了勘察板,都难免在现场留下少许痕迹,还得各自取样排除,更别说嫌疑人了。”

    凃仲鑫皱眉说:“但蔡鹏程死亡于十三日中午,距今已有五天,直接死因为呛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没错。”苏平点头说:“现场窗户,却是今天早上才被推开,否则周边住户肯定老早就闻到了恶臭味。蔡鹏程已死,肯定没办法回现场开窗户,那么开窗户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老魏摊手,说:“我也知道,咱们痕检这一块很关键,但真的没发现任何可疑线索……这样吧,等会儿我再带人回现场搜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痕迹?”

    “嗯。”苏平轻轻点头:“尽量查清楚,即使凶手死了,咱们也得把案子结漂亮,如果还有其余人参与,也绝对不能放过。”

    “放心吧,我晓得的。”老魏颔首说道。

    这时,祁渊犹豫片刻,问:“会不会有人推开了窗户却没进去?”

    “推开窗户不进去?”苏平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那他……”

    话刚说完,他忽的一愣,反应过来,立刻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有小偷打算从窗户入室,结果刚推开窗,察觉到不对劲儿,溜了?”

    祁渊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松哥捏捏下巴,摇头道:“不对吧,这年头,入室盗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手里都没多少现金,手机之类的电器出手也不值几个钱,而盗窃罪判的其实还是蛮重的,犯罪成本远高于犯罪所得,按理说……”

    “这可不好说。”苏平摇头:“就今年,就发生过好些入室盗窃犯罪,因为早些年的疫情影响,现金使用率大大降低而至抢劫、扒窃类犯罪大大降低,但其他盗窃类犯罪,诸如入室盗窃等,相对还有所提高。”

    “是的没错。”老海也说到:“尤其年初黄金价格接连走高,之后一直居高不下,有不少人开始搞黄金投资,其中大部分是虚拟黄金,但实体黄金的也不少,金饰品市场也还算火爆。”

    方常接话道:“确实啊,而且黄金回收这块,说实话监管还不够,几万块钱的回收生意,根本不需要发票,现场验明纯度称好重量就能直接交易。

    先前有个案子,就是小伙子欠了网贷还不上款,就偷了父母结婚的金饰卖了五万来块钱。”

    松哥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可以打探打探,最近卢唤山一家是否购置了大量金饰并且被有心人给看到了。”

    “买了。”这时候,小高说道:“刚刚提到这点,我就让同事去具体查了查受害人的手机,发现死者这半年,前前后后一共购买了三十三万出头的投资黄金。”

    “三十万的黄金。”苏平双眼一眯:“这要让人知道,不遭贼才有鬼。”

    “那我明儿去好好打探打探。”松哥说道:“如果有人知道他买了一大堆黄金的话……”

    “嗯。”苏平没等他说完,就轻轻点头。

    随后又看向老魏,皱眉问道:“老魏,现场没发现财物什么的吗?”

    “有啊,现场存在少许的黄金首饰,都在衣柜和床头柜里,总重量一百三十克出头,总价值五万左右。”老魏说道:“当然,卖估计卖不了那么多,首饰回收能卖三百五一克就不错了。

    这些我还写进了现场调查报告里的,卧室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财物并未遗失,排除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杀人的可能性,我之前就和荀队说了的。”

    “老苏没告诉我啊,忽略了?”苏平反问一句,然后又挑眉问道:“不对啊,只有五万?”

    “只有五万。”

    “那个,”小高说道:“嫌疑人买的是黄金基金,t+1那种,并不是实体黄金。”

    苏平抿抿嘴。

    祁渊说道:“这应该不重要——如果卢唤山吹牛批,对外说自己买了三十多万的黄金,他结交的那些人,第一反应很可能就是实体黄金。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玩基金的,知道他说的是实体黄金。”

    苏平看向松哥,松哥立马说:“我明儿就好好问清楚。”

    “嗯。”苏平应道,想了想,又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蔡鹏程自杀地的问题。如果他选择在公墓里头自杀还好理解些,为什么要跑去六峰山跳崖?”

    “这个问题苏队你刚刚问了后,我就一直在想。”祁渊接话说道。

    “噢?”苏平挑眉,有些期待的看了过来,说道:“你想到了。”

    “想不明白。”祁渊说道:“这不符合逻辑啊,就像苏队你说的,他要在公墓里自杀,或者祭拜完亡妻后回到车里自杀,亦或者回到出租屋了想不开自杀乃至就在冰柜里自杀,都说得过去,跑去六峰山跳崖?嘎哈呢?”

    “除非,六峰山对这对夫妻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比如爱情开始的地方等等之类的。”方常说道。

    苏平浓眉颤了颤,似乎觉得有些肉麻。

    片刻后,他摇摇头说:“关于这点,还是散会前那句话,尽量查吧,能把疑点搞清楚最好,搞不清楚也没办法,只要确定蔡鹏程确实没有别的同伙,本案没有其他知情人,蔡鹏程的死与其他人无关就是了。”

    “嗯。”松哥应一声,接着说:“其实现场的疑点也挺多,比如蔡鹏程为什么要把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的。但总体而言问题倒是不大了,或许是某种报复吧。”

    老海接话:“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进进出出,也好解释了。

    如果蔡鹏程早已萌生死志的话,其实他压根不在乎什么暴露不暴露,将卢唤山一家全部杀害他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被抓也无所谓,多做的这些只要能做成,都是‘赚头’。”

    祁渊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密封现场呢?既然他不在乎,就算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要将死者肢解后整齐的码成‘酿豆腐’的模样,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密封现场吧?”

    苏平说了个白眼:“神tm酿豆腐,好好的硬生生被你说馋了,等会一块吃饭去?”

    “呃,是荀队这么形容的,我觉得还蛮贴切。”祁渊干咳两声。

    而此时众人都有些汗颜,随后又回过神,目光都落在了老海身上。

    老海是心理学出身,或许能猜到卢唤山的目的。

    “或许……”老海试探着说道:“他想让蚊虫鼠蚁一点点的将受害人的尸体给吃个干净,以此泄愤吧?”

    凃仲鑫忽的眼前一亮,说道:

    “是了!蚊虫!你们不觉得,现场的苍蝇多的过分了吗?毕竟现场已经被蔡鹏程完全密封,仅凭室内的苍蝇繁衍,几天时间不太可能长的那么多,即使当天早上窗户被打开后飞来了大量的苍蝇,也不该多到那种程度。”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那份饭菜,那份饭菜也有问题,里头或许盛装着大量的蝇蛆,带到现场后他就直接将饭菜扣下,让蝇蛆啃噬尸体,之后蝇蛆化为苍蝇,又再次繁衍生了新的蝇蛆……”

    说到这儿,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思索片刻,又接着说:“以现在的温湿度,苍蝇由卵化为蝇蛆,最短只需要七天时间,其中卵壳期二十四小时,幼虫期三天,蛹期三天。

    而如果他带来的那批蝇蛆已接近化蛹,那么三到四天便可发育为苍蝇。而且,而且,死者被肢解的尸检推测为十二号,距今六天,足以让那批蝇蛆化为苍蝇,这样就能解释现场苍蝇为什么多到那种程度了!”

    方常抿了抿嘴,面露恶心之色,说道:“让蝇蛆将尸体统统吃完么?还真是够……”

    祁渊却说:“只可怜了方慧和卢川这对母子,常年遭受卢岸然的家庭暴力就不说了,最后还搭上去一条命,为那三个人渣陪葬。”

    松哥抿抿嘴,轻叹口气,摇头说:“确实,从目前走访结果来看,并没有查到方慧的什么黑幕,身为幼师,她还挺受孩子和孩子家长欢迎的,卢川也还算乖巧懂事……”

    苏平摇摇头,说:“行了,散会吧,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解散,该干嘛干嘛去,明天还有工作,这案子收尾工作估计也不少。”

    几人嗯一声,纷纷起身。

    老魏则说:“你们去吃吧,我趁着空腹先回一趟现场,重点勘察勘察现场外墙和外玻璃,瞧瞧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祁渊想了想,问:“对了,魏主任,现场的窗户……如果关上并锁死后,确定能从外头打开么?”

    老魏一愣,随后说:“等等,我看看照片。”

    于是乎本打算离开的几人又站定了身子,静静的看着老魏。

    片刻后,老魏笑道:“没问题的,因为贴了密封圈的缘故吧,窗户反而没法上锁了,不过用力按压之后,受气压影响,窗户也很难打开,估计嫌疑人也使了不少劲儿才拉开的。”

    祁渊轻轻颔首。

    老魏说:“行了,我先过去看看,有发现了再给你们电话。”

    苏平挑眉:“确定不先吃点东西?”

    “得了吧。”老魏翻个白眼:“现场那味儿,到现在肯定都还没散,这要吃了东西不得全吐出来哇?”

    祁渊轻笑:“那,魏主任就不怕等会没胃口?”

    “那不至于。”老魏摆摆手:“干了这么多年痕检,早就习惯了,只要鼻子适应了里头的味道,回头洗洗手换身衣服,照样吃嘛嘛香。”

    苏平拍拍他肩膀,说了声辛苦,便一挥手,领着大家伙儿吃饭去了。

    ……

    晚上,老魏带来一个好消息——窗户外侧,提取到了几枚指纹,很可能便是推开窗户的嫌疑人留下的。

    他判断嫌疑人当时应该是带着手套的,但带着手套不好推窗户,只得将手套脱了,跟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再拉开窗帘一看,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窗户外翻出去,知道死人了,便慌慌忙忙的离开,连留下的指纹也忘了擦除。

    苏平让他立刻将指纹提取,与指纹库作对比从而揪出嫌疑人——此时指纹库已基本完备,除却极个别人外都登记在库,采集到指纹便意味着离揪出嫌疑人不远了。

    同时,翌日,蔡鹏程的父母来到刑侦支队,随后二老便哭成泪人。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苏平便将他们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水,与他们聊了起来。

    他们对于蔡鹏程、卢晴的现状其实不甚了解,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

    毕竟蔡鹏程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知道卢晴一年前车祸去世后不久,卢唤山向蔡鹏程要过赔偿款,当时两家闹了点小别扭,之后蔡鹏程便决定自己全权处理此事,给卢唤山分了钱。

    苏平轻叹了口气,忽然明白,蔡鹏程之所以一次次的让步,恐怕也是顾虑女儿与父母受到伤害吧?

    “鹏程到也说过,想要卖了房子车子,去别的地方发展。”蔡母眼泪又落了下来:“我不太同意,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蔡父轻轻摇头,长叹道:“七八月的时候,他就给岑岑办了转学,转到我们住处附近的学校,说打拼不好带着孩子,让我们帮忙带一下,我们俩商量一下,也同意了,岑岑一直很乖,从来没闹,只偶尔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蔡母眼泪落得更快,哭着说:“我们哪里能想到,他竟然没走,还寻思这杀人……他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了那么一家子烂人,犯下这种事,自己也自杀了,值得吗?”

第292章 开窗者

    一旁的祁渊默然。

    对于蔡鹏程而言,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了。

    暑假时就把女儿交给父母,并办理好转学手续,说是要离开,但其实却并未走,很显然,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着杀人了。

    若是冲动的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冲动也该退却,是以杀人,其实是蔡鹏程深思熟虑后做下的计划,对他而言,或许方方面面依旧没办法考虑的十分清楚,但大的方向上,肯定已然做出了取舍。

    灭门,自杀,女儿交予父母抚养,这便是他的计划。

    蔡鹏程已经不想活了,只是死之前,还有事情要做,这便是他犯罪的本质了。

    这时,苏平问道:“蔡鹏程和卢晴,很恩爱么?”

    “在我们看来,确实是很恩爱了。”蔡父点了根烟,说道:“两口子也算两情相悦,我们也没过多干涉,由得他们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么,管那么多做什么呢?知道他们日子过得好,两口子都在拼搏,就够了。”

    祁渊再次抿嘴,这对父母倒是开明。

    别管那么多,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听上去似乎也很不负责,但某种情况下却是对儿女最大的尽责了,只是许多人都无法做到。

    但多数事情都有两面性,他们管的少了,儿女相对自由,感情与生活和事业都有属于他们的个人空间,若是平安无事自然好,但若是出了事儿,父母却也无法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片刻后,蔡父又接着说:“但关于卢晴这个儿媳妇儿,我们也有一点儿了解,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两夫妻其实不太喜欢她,不太赞同这门婚事的,没办法,她家里太能闹腾了。”

    “是啊。”蔡母一抹眼泪,哽咽着说:“当时我就和鹏程说了,娶她怕不是娶了她整个家,别养了一家祖宗,自己费心费力不说,到头来还半点都讨不得好。”

    祁渊回忆了下昨晚开的会,在心里点了点头。

    确实,当时卢晴一家子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蔡鹏程给她弟弟买房买车,另外再出六十万彩礼钱。

    意思很明显了,要让蔡鹏程出钱帮卢岸然娶媳妇儿。

    这种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将来铁定还要蔡鹏程帮卢唤山与梅闻馨夫妇养老,帮卢岸然带娃,甚至其他更过分的举动。

    他们不仅仅是在卖女儿,卖了女儿之后,还要女儿女婿继续做牛做马,服侍他们一家。

    这样的家庭,简直令人作呕。

    将心比心,祁渊将来要有孩子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和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虽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这样的婚姻大事,做父母的有几个能不管?真能让孩子拉着自己一家陷入泥潭不成?

    “只是我们也没想到,”蔡父脸上带上了些回忆的神色,感慨着说:“卢晴竟然这么决绝,会和自己家决裂……

    当时因为她家庭的原因,对她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我们夫妻俩就忍不住去想,这女人生性未免也太凉薄了吧?生她养她的家庭说断绝就断绝了?

    还是鹏程这小子来开解我们,跟我们说,不和家庭断绝吧,我们担心她家拖累我们,断绝了吧,我们又嫌弃她生性凉薄,这未免让她也太难做。

    更别说了,她到底什么性格其实我们心里也有数,能与父母断绝关系,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她父母又过分到了哪种程度?别的就先不提了,女儿婚嫁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都能拿来当筹码,这样的家庭,不待也罢。”

    蔡母听到这儿,哭声止住了片刻,忍不住握了握拳。显然,因为蔡鹏程的死,她对卢晴还是有些许怨怼。

    苏平皱眉:“也就是说……其实卢唤山一家子对卢晴究竟有多过分,蔡鹏程一直都知道,是吗?”

    “那哪能不知道的?他们是夫妻嘛。”蔡父说。

    “可据我们的了解,他还一直在想办法,调节缓和卢晴与卢唤山一家人的关系。”苏平说道:“如果他对这些事情都清楚,应当也会选择对他们敬而远之才对吧?”

    “或许也是我们教育的问题吧……”蔡父别过头去,说道:“我们一家子一直相信,家和万事兴,相信父子母女没有隔夜仇,既然是一家人,有矛盾最好还是开解了……”

    苏平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对此,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进一步确定,蔡鹏程确实具备杀人的作案动机。

    又问了些许问题,见实在没法获取有价值的线索,苏平便说了声抱歉,请他们下去休息,便又带着祁渊投入到别的工作中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打来电话,称卢唤山确实对外炫耀过自己今年买了几十万黄金,具体数额没说,也没说是黄金基金还是实物黄金,只说了能赚不少,让大家好一阵羡慕。

    “遭贼”,也有了基础。

    不多久,老魏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确定了窗户外侧留下指纹的人的身份——毕华铎。

    此人有数次入室盗窃的前科,妻子也与他离婚,孩子判给了前妻。

    他自己一人整天无所事事,打麻将打牌输了不少钱,后来眼珠子一转,主动搞了个收垃圾的活,让村子住户每日里就直接把垃圾放在房间门口,他早晚各一次挨家挨户的去收,每个月收十块钱的垃圾清理费。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交钱,不交钱他就不帮收,并不做强制要求。

    别说,绝大多数村民还是蛮乐意交这钱的,他承包了四十栋居民楼六百三十三户人家的垃圾清理,每个月也有六千来块钱了。

    再加上他刑满人员的身份,有监狱方面的工作人员进行再就业帮扶,见到他干的这活儿,动了点心思,于是便做好居委会方面的工作,让居委会同意再引入几名年纪大无法工作的刑满人员,挨家挨户帮收帮倒垃圾。

    居委会其实也蛮乐意的,毕竟他们啥也没干,只是发给一件黄马甲,承认他们的身份便是,又不用他们掏钱。

    而居民们也都没啥意见,不想花钱垃圾自己倒就是了,这些刑满人员从头到尾都没强迫过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后来那几位监狱的再就业帮扶人员,写了份报告上去,还获得了表彰。

    “啧,”听完老魏说的这些,苏平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这下子毕华铎又犯了事儿,怕那几位兄弟得担责了吧?”

    “我看未必。”老魏撇撇嘴:“这事儿都有五六年了,按理说他们受了表彰,这么长时间过去,应当都已经升迁了,不再负责这些事儿。

    而接任他们的帮扶工作人员,对这些刑满人员其实并没有监督义务,甚至也没有监督权。他们毕竟已经刑满,绝大多数都已经是与大家都平等的公民,有什么权力盯着他们?他们也并没有被监督的义务不是。”

    “没义务是一回事儿。”苏平挑眉:“但这些年吧,那方面最爱为难基层,最讲犯人与刑满人员权益,所以他们或许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责罚,但恐怕总得被诘难、刁难的,日子不好过哟。”

    “也是。”老魏一摊手,说:“疫情期间直接封闭,把人在单位里关了整整半年,除了那一家也没别人了。”

    边上的祁渊忍不住吐槽说:“关于他们,我也有所了解……说实话,以前我是真没想到,犯人的命竟然比狱警金贵,死了个狱警顶了天追个劣势给点儿抚须,但要是死了个犯人,啧啧啧,捅破天了都。”

    “打住。”苏平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遏制住你的吐槽欲,有些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

    祁渊缩缩脖子,点头表示受教。

    也没啥服不服气的,反正他也知道苏平是为他好,而且其实说白了他也就在苏平荀牧面前会讲两句这些,对外人还是相当谨慎。

    见他这模样,苏平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却也没多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讲一遍就够。

    于是苏平又看向老魏,问道:“毕华铎人呢?”

    “方常去拿了。”老魏说:“算算时间,快回来了吧。”

    苏平轻轻颔首。

    十五分钟后,毕华铎被押送回支队,苏平亲自审讯。

    他招的倒是十分干脆,且与苏平等人先前猜测的差不太多——他听说卢唤山买了几十万的黄金,犹豫了好些时日,终于没能忍住诱惑,决定动手,并开始寻找时机。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卢唤山一家子——他也听到了卢唤山一家出事时的动静,可他也清楚卢岸然是个家暴男的事儿,同样没太在意,没太晚心里去,而后头卢唤山一家被肢解时,他也只以为是在装修。

    直到他发现,卢唤山这一家,好几天没有在门口摆垃圾了,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我就猜嘛,”毕华铎说:“他们可能是出门玩了,那这是绝好的机会不是,就没忍住,从隔壁楼梯间的窗户摸了过去,打算开窗进去。”

    “几点?”苏平淡淡的问道。

    “凌晨六点半左右。”

    “六点半?”苏平眯眼:“那个时间,天怕是已经亮了,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不怕的,客厅那窗户向阴,另一边就是墙壁,我从楼梯口摸过去,踩着空调架子两步就能爬过去,手脚快一点根本没人能发现我。”

    苏平回忆了下现场的空间方位,尔后轻轻颔首。安和村楼房密度相对大,楼与楼之间间隔极小,加上空调滴水,下边走的人很少会抬头看,免得水进了眼睛。

    那些水不算太脏,却也绝不干净。

    毕华铎又接着说:“我带了玻璃刀,本来是打算划开玻璃进去的,反正黄金丢了这事儿他们一回来就能看到,瞒也瞒不住,我划不划玻璃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发现窗户没锁,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只是没想到那窗户关的还挺紧,我推了一下没推动,就犹豫起来是继续推还是划玻璃,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推吧,因为划玻璃动静不小,有点危险。

    我就脱了手套——我知道那样会留下指纹,但无所谓,回头我擦一擦就是了呗,结果一推开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被臭懵了过去——好家伙,我天天跟垃圾打交道都受不了那个味儿,天知道那是啥?

    我就又好奇的掀开窗帘,结果……害,我真的被那一幕吓住了,好悬没从窗户上翻下去……我那会儿脸肯定是白的,我再也不敢进去了,赶紧哆嗦着离开那儿,通过空调外机爬回楼梯口,然后靠着墙角歇了好一会儿。”

    苏平默默的将这些细节统统都记录了下来,过了片刻,他才眯起眼,抬头问道:“是你让周围居民报案的吧?”

    毕华铎点点头:“我离开那里后脚都软了,休息好一会儿,就想跑,但一寻思,我都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了,一跑你们保准得怀疑我杀人,咬咬牙,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想了想,还让周围人报警。

    俺寻思啊,反正我没杀人,只要我好好的干活,你们怀疑不到我身上,我也没有动机啊不是,而你们要能把案子给破了,我稍微也能踏实那么点——天知道凶手是不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呢,是的话,他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人如其名,毕华铎的逼话确实挺多的。

    苏平微微皱眉,想让他讲重点,但一寻思,也不赶时间,便由得他了,只问道:“你忘了自己在窗户上留了指纹?”

    “说实话,真忘了。”毕华铎哭丧着说:“我现在回想起那会儿来,脑子都还是空白的,满脑子就是那烂掉的尸体和臭烘烘的味道,心跳都还加快了几分,好些事儿都记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嚎道:“我后悔啊,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到这么个工作,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了十来万块钱,想着再拼一阵子给自己重新讨个媳妇,怎么就没忍住,又重操旧业了啊!”

    苏平再次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真鸡儿没诚意,就像说给他听似的。

第293章 不妙

    关于本案,毕华铎知道的也不多,在破开“开窗”这个疑点,且与线索证据等都能对上之后,他就没多少审讯价值了。

    但审讯是个细致活,方方面面都要问清楚,才能取得完整的有效供词,所以苏平便通知了名刑警来换班,继续完成后续工作,吩咐审讯员问完便把人押送到看守所,便和祁渊离开了审讯室。

    松哥就守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苏平,于是苏平便招招手,三人一块来到窗户边,纷纷点上烟,然后苏平便问道:“怎么说?查清楚了?”

    “六峰山是蔡鹏程和卢晴爱情开始的地方。”松哥吐口烟,说:“他们也曾有过约定,等将来老了,走不动道了,估计安乐死也该合法化了,到时候他们就来这六峰山,爬到山顶,看着日出,吞下药物,相拥长眠。”

    苏平呵呵一声,忍不住摇头轻笑:“还挺浪漫……这消息你从哪儿打听到的?”

    “卢晴的闺蜜。”松哥笑道:“卢晴和家里闹掰后不久,举办婚礼的那天晚上,与几位闺蜜谈了一晚上。”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凑嘴边吸了两口,双唇微微张开,鼻子轻轻一吸,两条烟柱便自他嘴中灌入鼻子。

    “呼,”几秒后,他将寡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才接着说:“闺蜜们问过她,为了蔡鹏程和家里闹掰值不值,没有了家里的依靠,以后和蔡鹏程闹矛盾了怎么办,连个娘家都回不去。”

    松哥双眼又眯了眯,看向天边嵌了金边的云朵,摇摇头,接着说:“卢晴说不在乎,愿意相信蔡鹏程,而她闺蜜们又问婆媳矛盾这些,卢晴笑着回,说自己和蔡鹏程婚后并不与公公婆婆一块儿住。

    问了好些问题,卢晴才说,与家里决裂是必然的,不论她要嫁给谁,家里都一定会贪婪无度的对她丈夫无休止的索取,而若是不嫁人,家里索取的对象则会是她。

    所以……如果不能狠下心来,脱离那个家,她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悲剧。

    她很庆幸自己上过学,有见识,有个性,还碰到了对的男人,才能真正下定决心脱离苦海。因为她相信,这世界上如她一般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被父母、兄弟无休止剥削的女孩儿还很多,而她们并不能如她一般,挣脱出来。”

    祁渊听到这儿,忍不住叹口气,却没评说什么。

    仅仅从警一年左右,他碰到的这类事儿就多了去了,重男轻女的家庭,也接触了不少。

    松哥接着说道:“这话题有点沉重,所以聊了一会儿后,就换了轻快的问题——当然,关于这个话题具体聊了些什么,其实她们也都记不得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之久……

    她闺蜜们故作八卦,问了许多关于她和蔡鹏程的事儿,其中就包括这个六峰山上的约定。”

    他脸上露出微笑,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浪漫回忆,语气也柔和下来,过了几秒才接着说:“他们是在余桥户外徒步旅游群认识的,群里都是一群徒步与长跑爱好者,发展的还算不错。

    那天,群里组织了六峰山徒步旅游活动,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在这次徒步旅行当中诞生了,之后每年,他们都会抽空去六峰山几次,走遍了六峰山的角角落落。”

    苏平嘴角也微微扬起,眼带笑意:“说起来,确实挺浪漫,可惜……”

    松哥脸上温馨神色散去,面色黯然了几分,随之便摇摇头,轻叹口气。

    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我还仔细查过去年的那场车祸,和我们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噢?”祁渊终于插话,侧目问道:“那桩案子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倒不是。”松哥摇头说道:“那起车祸,肇事司机与另一名初中生付事故同等责任,但卢晴……她是死于见义勇为,救了本该被撞的初中生,却搭进了自己的命——另外,卢晴当时是交通指挥义工。”

    祁渊张了张嘴。

    松哥接着说道:“一百二十多万,包括肇事司机及其保险公司的赔偿、被救初中生家属的赔偿与感谢还有义工组织及政府的奖励、抚恤等。”

    苏平抿抿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摇头说:“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针对本案而言,并不重要。”

    “嗯。”松哥闷闷的应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案情各大疑点,基本都解开了。”

    “收尾工作做一做,结案吧。”苏平说道:“案子并不复杂,但办起来还蛮辛苦的,也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掐灭烟头,说:“转眼又快到年底了,各类工作繁琐的很,还得想办法调动调动兄弟们的工作积极性。”

    松哥摇摇头,嘟哝道:“只要上头不瞎折腾,今天要这个报告明儿要那个报表后天又要开什么鬼会有个啥啥啥讲话,别让咱们把精力都消耗在这些假大空的不知所谓毫无意义的东西上,咱们就踏踏实实工作、办案,我想……”

    “别你想了。”苏平嘴角一扯,说道:“这么多年了,啥时候不折腾?”

    松哥忍不住又叹口气,也跟着掐灭烟头,看向祁渊,笑道:“小祁,一年了,各类报告报表啥的,都会写了吧?”

    祁渊嘴角一抽,侧过头吹起了口哨,装起傻来。

    体制内最煎熬最头疼的事儿,无外乎就是写不完的材料了,刑警们也不例外,别以为有文职、文员等文字工作者协助,他们就不用写这些东西……

    片刻后,似乎觉得就这么不搭理也怪生硬的,于是乎又转移话题问:“对了苏队、松哥,你们吃鸡杂不?我家楼下有家双椒鸡杂,可香了,下班咱们去吃点儿?”

    松哥翻了个白眼。

    苏平哈哈直乐,拍拍祁渊的肩膀。

    “成!”这时,松哥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今儿我请客,小祁你帮我写材料。”

    “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呢,既然是我提的,还是我请客吧。”祁渊赶忙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

    三人又各自抽了根烟,便也散了,各自公干。

    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还没接受手术,便将结案的事儿告诉他,免得他心里太记挂,随后又给刘局去了个电话——灭门碎尸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了,一年到头放眼全国都未必会发一起的,相关领导自然重视。

    之后的事儿还不少,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苏平也得参与,没有荀牧在前头顶着,苏平还真觉得万般不自在,更是看清了,自己就不是做一把手的料。

    如此,几人又接连忙碌了好些天,祁渊提议的双椒鸡杂,也因不停加班而不断的推后。

    终于,案子移交检方,告一段落,他们才松了口气,尔后准点下班,十来人如约赶到祁渊家楼下,那家新开张的店面,就坐在露天,点了锅鸡杂,还点了锅双椒兔,一锅泡椒牛蛙。

    不一会儿,菜上去了,苏平却嘿嘿笑了起来,让大家且慢动手,然后给荀牧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苏平下巴一扬,关心的问道:“老荀,怎么样?”

    “还行吧,一切顺利,”荀牧面带微笑,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半躺在床上,笑道:“今儿做了个复查,没再见到癌细胞,先养一阵子,过两天身子好差不多了再做个全面复查,还没事的话就能放心了。”

    “那就好。”苏平点点头,又道:“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可半点都开不得玩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麻烦点儿也不打紧,多检查几遍,确定绝对没事了再出院,知道不?”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对自己负责。”荀牧笑道,随后又问:“你人在外头呐?今儿竟然难得准点下班了?”

    “哦嚯嚯嚯嚯!”苏平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过身,手伸的老长,仰面望天,手机屏幕正对着餐桌与祁渊等人,贱兮兮的笑道:“看到没看到没,没想到吧,我们在聚餐哈哈哈哈!”

    荀牧脸一黑。

    苏平又回过身,并站了起来,切换后摄像头,先后怼在一锅锅菜上,还贴心的打了个暖色调的滤镜,让美食看上去更有胃口,同时说:

    “瞧瞧,双椒鸡杂……噢不对,你不爱吃鸡杂,这个诱惑不了你,跳过跳过;那你再瞧瞧这个,双椒兔,你可爱吃兔子了,可惜哇,重油重盐还挺辣,你吃不了;还有这儿,泡椒牛蛙,嘿嘿嘿,两个月没吃了吧?馋了不?”

    祁渊几人在旁边看着,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又都纷纷抿着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苏平又拿起钢勺儿,小心的翻了一下,边翻边说:“肉还蛮多的,小菜分量一般般呐,但是……炸土豆、魔芋丝、小瓜片、藕块、丝瓜、千张皮,都是你爱吃的。”

    荀牧哭笑不得:“我说老苏,你至于嘛,拿这些东西来折磨我这个病号,明知道我接下来老久都得清清淡淡的……”

    “没事儿,你怕啥呀,肝癌你都瞒着大家,还有啥怕的?”苏平挑眉说:“再说了,咱这不兄弟么,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帮你吃了,回头好好的跟你说说味道……哇,这花椒看着很够味儿,一口下去,肯定舒服!”

    荀牧翻了个白眼:“幼稚鬼!”

    “行啦行啦,”苏平又嘿嘿笑道:“太香了,大家伙儿都馋的不行,先不跟你说了啊,回头再去看你……要不我让厨房再炒一份我给弟妹带过去?她最近也没吃啥好东西吧?到时候让她吃给你看!”

    “……”荀牧嘴角微微抽搐,尔后又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个老小子是越活越幼稚了啊!”

    苏平扮个鬼脸,挂断了视频。

    随后,饭桌上原本嘴角带笑的人,脸色都纷纷沉了下来,看向苏平。

    苏平笑容也消失在脸上,摇摇头叹口气,说:“吃饭吧。”

    几人颔首,动起筷子。

    苏平……

    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很少瞎闹,偶尔闹一次,说实话,祁渊等人看着其实很尬,有些太夸张了点儿,但他们知道,都是为了荀牧,便也配合的尬笑着。

    但荀牧的反应……

    有些不对劲儿,太平静了些,就让祁渊等人觉得很不踏实。

    是了,毕竟是癌,毕竟切了小半块肝,即使肝能自愈,但又哪能就这么轻松的好的了了?

    只希望,千万别到浸润期,千万别转移……

    三锅硬菜,味道其实都很不错,分量还足,但几人都没什么心思,飞快的就把饭菜都吃完了。

    祁渊一结账,发现倒是挺物美价廉的,三大锅菜,十来号人,外加饮料,也不过吃了两百八而已。

    随后大家伙儿一合计,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赶过去也不太好,阵仗实在太大了,于是便都提议,让苏平带着祁渊、松哥和老凃赶过去。

    支队里也就属苏平和老凃跟荀牧的交情最深,祁渊代表新人一倍,松哥则代表中坚一代,正正好。

    他们到病房外时,荀牧便已经睡下了,似乎是担心熬夜伤肝?

    苏平也不想吵醒他,在门口对荀牧老婆招了招手。

    她看到了,挤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起身出了病房。

    苏平将果篮什么的递给她,她愣了一瞬,嗔怪的问道:“苏哥,带这些东西干啥子,浪费钱,来就来了嘛。”

    “一点心意。”苏平笑笑,然后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没事儿吧?”

    “倒是没啥大碍。”她摇头说道,随后又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苏平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问:“怎么了?”

    她轻叹口气,说:“癌没转移,一切安好,但肝的各项指标不容乐观,医生说,即使癌细胞完全清除,复发的可能性也还有……”

    “复发?”苏平眉头一皱。

    她抿抿嘴,又摇头说:“也没什么大碍啦,只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比较小,接下来好好调理着也就是了,只要平时注意点儿,平时多体检,倒也还好说。”

第294章 无碍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可得好好注意些了。”苏平说道:“毕竟切除了小半块肝脏,影响肯定还是有的,一定要注意少油少盐,别再给肝脏添负担。”

    荀牧的媳妇儿轻笑着点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让吃几天流食,然后接下来一阵子以蒸菜蒸粗粮为主,清淡些好。”

    苏平嗯一声。

    荀牧的媳妇儿又看向祁渊几人,说:“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吧?”

    “不用不用。”松哥摆摆手,道:“让荀队好好歇着吧,多睡睡也好。”

    顿了顿,他又说:“听说菊花茶养肝护肝,正好,我弟妹是江西赣江奉新县的,回头我托她捎带点儿皇菊来,让荀队平日里多泡着喝。”

    “不用啦。”她赶忙说道:“先前你送来的那些皇菊还有好多,一两年都不见得能喝完呢。”

    苏平也跟着笑起来,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弟妹啊,冒昧的问一句,钱够不?”

    “啊?”荀牧媳妇儿愣了一瞬。

    苏平又赶忙解释说:“我知道他有大病险和额外的商业险,但你也知道,好些药物和治疗方案不一定能完全覆盖,而且接下来调养也得花不少钱,加上他今年有了这先例,保险到期后接下来未必同意他续保……

    总之吧,要经济方面有困难的话,别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开口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弟妹你知道的,我跟他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荀牧媳妇张了张嘴,尔后莞尔一笑,摇摇头说道:“谢谢苏哥的心意了,但没事儿,放心吧,这些年咱们积蓄也有些,加上这次用的药他几个保险基本都能报,其实自费花不了多少,关键还是发现的少,不碍事儿,放心吧。”

    “那就好。”苏平也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嘱咐一声,说道:“有困难一定别不好意思啊。”

    荀牧媳妇儿笑而不语。

    但苏平还是不放心,又接着问:“后续的口服药物呢?能不能报?那些药貌似也贵的很。”

    “暂时还是能报的,而这个保险周期结束,疗程差不多也结束了。”荀牧媳妇说。

    苏平却婆婆妈妈起来,接着问:“房贷呢?”

    “哎鸭,真的没大碍啦,他的公积金就差不多冲抵大半房贷了。”荀牧媳妇依旧保持着微笑,说:“我俩还有工资呢,加一块儿一年下来到手的也有二十来万,真的不碍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苏平又长舒口气,轻轻颔首。

    随后他又探着脑袋往病房方向看了两眼。

    见状,荀牧媳妇儿赶忙说:“不然就进去坐会儿吧,不发出声音,他应该也不至于醒过来……”

    “不了不了。”苏平摇头:“我们差不多得回了,还有工作。辛苦弟妹照顾他了。”

    “说什么呢?”荀牧媳妇儿不由笑着说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可是我老公。”

    苏平也跟着轻笑,随后摆摆手,说了声走了,便果断领着祁渊等人离开,不多做叨扰。

    当然,他们并没有离开医院,只是拐进了楼梯的吸烟区,随后苏平散了一圈烟,各自点上,众人目光便看向了凃仲鑫。

    凃仲鑫眨眨眼睛:“看我干嘛啊?法医和临床虽然许多都相通,但我又没看过报告单什么的,啥也不造啊。”

    “没事儿。”苏平笑笑:“回头问问医生吧。”

    “嘿,不是,咱们问这干啥子?”凃仲鑫挑眉道:“荀队他媳妇儿知道不就好了嘛?”

    “求个心安吧。”苏平抿抿嘴。

    “啧,”凃仲鑫撇撇嘴:“真是基情满满,也不怕人媳妇儿吃醋。”

    苏平翻了白眼,吐个烟圈。

    松哥和祁渊俩忍俊不禁,在场的,也就凃仲鑫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吐槽苏平了……

    论资历,凃仲鑫从警时间比苏平更老;论级别,凃仲鑫可是主任法医师,压根就不怵苏平。

    不论哪方面说,凃仲鑫比之苏平其实都要高上一头。

    默默抽完了烟,苏平将烟头掐灭,又说:“走了,去问问医生,问两嘴咱们就歇着去。”

    “行吧行吧。”凃仲鑫颔首,同意了他的要求。

    祁渊和松哥也知道,苏平不好好搞清楚这事儿,不确定荀牧的具体情况,心里是绝对不会踏实的,何况他们现在也没别的什么事儿,也就都没提什么意见,跟着去了。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名值班医生,以及四名实习生坐在那儿。其余的医师,除却要坐门诊的,以及排了有手术的之外,中午便下班走了。

    噢也不对,这会儿都八点多了,便是轮值出门诊的医师也已经下班回家,只剩两名医生在办公室。

    且办公室门没关,灯还大亮着,大概率是等会儿还有手术,否则他们应当会回值班休息室去看电视玩手机才对——毕竟住院部一般而言其实没什么事,也罕见病人忽然病情恶化的。

    那类风险较高的病人大多都在重症监护室,住院部中的病人,大多数伤情病情都相对稳定,加上白天医生也会跟进做检查,对需要留意的病患自然也会重点关注。

    何况医院还有一线、二线、三线值班制度,在制度上其实十分完善,看似松松散散的,到下午办公室就没人了,其实并不存在病人病情忽然恶化而医生来不及抢救的情况。

    别说,忽然看到四个彪形大汉,有老有少的走进医师办公室,两名医生立刻就看了过来,似乎有些怂。

    一看就是经历过医闹的资深医师了。

    但很快,年纪相对大的那名主治医师似乎认出了凃仲鑫,站起身来,迟疑的问了一句:“凃主任?”

    另一名年轻些的住院医师明显松了口气,显然,是熟人就好。

    凃仲鑫嘴角扬起,露出微笑,问道:“华主任呢?下班啦?”

    “他值三线专家班呢。”那主治医师也跟着笑,然后又自然而然的问道:“您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咱队长的情况。”凃仲鑫说道。

    身后,苏平一言不发,而祁渊与荀牧对视一眼,同样杵在那儿不吭声,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充当背景板了。

    紧跟着,凃仲鑫又补充道:“他啊,原发性肝癌,好在没扩散没转移也没浸润,问题倒是不大——对了,他是24床的。”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主治医师立刻看向实习生,面露微笑,说:“同学,麻烦去护士站,把24床的病例拿过来一下。”

    那名男生点点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同时医生将病例系统打开,打算看看ct片、核磁共振等检查的结果,同时问道:“荀牧是吗。”

    “嗯。”凃仲鑫应一声,然后走上前几步,脑袋凑了上去,跟着一起看。

    不一会儿,男生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文件夹,里头是厚厚的病例。

    “谢谢。”医生道谢,然后将病例放在一边,又将几项检查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随后翻看病例本,先将大病历和查房记录看过去,跟着是各项检查,随后面露微笑,点点头说道:

    “凃主任,你也看到了,手术很顺利,也确实像你说的,癌细胞未浸润,未转移,未扩散,只是早期癌,切除癌变部位问题就不大了,接下来好好的调理调理就是。”

    苏平忍不住插话:“可他的医生说他肝指标不大好,以后可能会有复发的可能……”

    “呃,这个……”主治医师张了张嘴,有些为难的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却轻轻一笑,摇头说:“不打紧,没大碍。指标方面嘛酒精肝脂肪肝肝硬化都没有,不过确实有几个指标不大好看,连连熬夜的锅吧,但也不算太差了,放心。

    医生那么说估计只是求稳,让荀队他老婆能够重视起来,好好疗养疗养他的肝,免得将来再生什么病——硬要说的话,复发的可能性当然有,只不过如果能好好护理,那基本就没事儿,最好的治疗就是预防嘛。”

    医生立刻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苏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笑道:“这家伙,以后倒是得好好盯着他才行,不能让他太浪了。”

    “得了吧,全支队就你熬夜熬的最凶,有脸说别人?”凃仲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续干九十六个小时,中间就抽空睡了四个来钟,你可是这个记录的维持者啊。”

    “呃,是吗?”苏平倒是难得的尴尬了起来,忍不住干咳两声,轻轻挠了挠头。

    凃仲鑫再次翻个白眼,懒得和他哔哔。

    “咳咳,”边上的主治医师见状,干咳两声,想了想,告诫着说道:“还是不能熬夜熬那么凶,容易出事的,你们队长的病,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说完他又抿抿嘴,继续看起病例来了——这番话,他是纯粹站在医生的立场上说的,毕竟他又不认识苏平等人,对凃仲鑫也只是认识罢了,没啥交情。

    凃仲鑫对他面露微笑,说声辛苦,道句打扰,便离开了。

    走出医院,凃仲鑫长呼口气,道:“行啦行啦,老荀命硬的很,运气也一向不错,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放一百个心吧。”

    苏平耸耸肩,尔后忽的皱眉,猛地回头,看向祁渊和松哥,瞪了他俩一眼后,咬牙问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祁渊立刻说道:“我们说今晚吃的东西味道还挺不错的,啥时候找机会再尝尝,今晚大家都有心事,味同嚼蜡,倒是没吃过瘾。”

    “真的?”苏平眼睛一眯,尔后嘀咕道:“有一说一,确实挺好……那个啥,其实我没吃饱,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再去吃一餐?”

    “行啊。”祁渊立刻说道,松哥和凃仲鑫也微微一笑,并没反对。

    “走走走,”苏平说:“我去开车,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祁渊颔首,随后又忍不住挑眉说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苏队你有点心虚?”

    苏平:???

    松哥拉了祁渊一把,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玩玩梗也就算了,无脑瞎玩的话,很容易让当事人厌烦。

    祁渊明白过来,立刻点点头,不再多说。

    苏平翻个白眼,大致猜到了祁渊要说什么,也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开车去了。

    不一会儿,他那辆硕大的suv便开了过来,三人纷纷上车,去祁渊楼下继续吃鸡杂。

    这次点了一大锅,却只要了半盆米饭,毕竟都已经五六分饱,米饭是不怎么吃得下了,多来点菜就是。

    ……

    十天后,荀牧悄悄出院,到家了才告诉苏平他们。

    意外的是,苏平却没过多打扰,也没去探望,只让他好好休息,叮嘱他最近一定要管住嘴,清淡饮食,把烟给停了。

    其实苏平也腾不出空来探望他,这段时间,没有荀牧在上边顶着,苏平是真的不适应,忙的焦头烂额。

    他不想和上级、平级那些乱七八蕉的部门打交道,可眼瞅着临近年底,许多工作却又不得不与他们协调、配合。

    哪怕是为了不让支队内的其他弟兄难做,他也不好再由着性子,只得勉强撑着笑脸和各兄弟单位往来。

    短短十天,他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人都瘦了。

    好在,连续两桩腐尸案下来,整个余桥仿佛都沉寂了一般,一直没发生什么恶性案件,让苏平松了口气。

    其实这才是常态——正常来说,哪里有那么多恶性命案啊,更遑论一桩接一桩的,大多数案子下边各区县刑侦大队也就解决了。

    不过说回来,他们经办的命案之所以多,也是因为苏平经常带他们和大队抢案子……

    而这十来天,区县都没有接到任何命案,即使接到了,苏平恐怕也没心思再去抢。

    祁渊倒是清闲了下来,做完手头上的报表,每天闲着没事儿便是翻阅以往的案卷,学习经验,好好积淀自己。

    偶尔他也会帮帮关系好的几名刑警,比如松哥、方常、阿先、老海等干点不涉及“责任”方面的活儿,又或者去找重回单位,最近一直在坐办公室的柴宁宁请教些痕检方面的问题。

    日子过得倒是挺充实。

    而且每天打卡下班,真的舒服。

    可惜也就舒服这几百字了……

第295章 中毒

    十一月七日。

    一场大雨过后,余桥的气温彻底降了下来,日间温度维持在了20度左右,早晚则仅15度出头。

    温差不大,穿衣方面也比较舒服。

    但,天气舒服了,刑警们却又忙碌起来了。

    ……

    夜,十一点四十分,华康小区b栋12单元。

    苏平眉头紧锁,看向祁渊,问道:“怎么回事儿?”

    今夜却是祁渊值班,并通知他们赶了过来,电话里三五句讲不清楚,苏平便说到了现场再详谈。

    “指挥中心下的任务。”祁渊立刻回答,说道:

    “说是这一家字在房间里烧烤,期间报案人离开了一阵子,再回来一看,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子四人就昏迷过去了,且没了呼吸,怀疑是一氧化碳中毒,她赶忙打了急救电话,同时报警。”

    顿了顿,祁渊又轻叹口气,摇头说道:“医务人员五分钟前到场,确认过了,瞳孔反射小时,已脑死亡。”

    苏平双眼微眯:“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在家里用炭火烧烤么?”

    祁渊点头:“这房子可老大了,大复式,三百多个平方,我刚查了下,二手房售价七百多万呢。”

    松哥若有所思,问道:“你刚刚说,报案人中途离开了是么?”

    “嗯,”祁渊颔首,随后一扬下巴,说道:“她就在那儿,咱们过去问问看?”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名女子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眼泪直落。

    “你还没问?”苏平挑眉。

    “试着问过几句,但她没有回应,我知道的这些情况都还是派出所的兄弟跟我说的。”祁渊说道。

    他直接从支队出发赶过来,虽然比苏平等人来的快了些,却也没快多少,十分钟都不到。

    苏平嗯一声,便径直往那名女子走去。

    女子年轻靓丽,身材管理的极好,目测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穿着一身碎花无袖连衣长裙。

    “女士,”苏平弯下腰,喊了声,见她没有回应,不由得又提高了些许声音,问:“女士?”

    她终于回过神,茫然的看了苏平一眼,问道:“怎么了?”

    “怎么称呼?”苏平按着自己的节奏问道。

    她张了张嘴,缓缓坐直了身子,抽了两张纸轻轻的压在脸上,将眼泪吸了去。

    祁渊想了想,轻轻搓了搓苏平的胳膊,随后对着茶几上摆着的一张纪念证书——那是女子半马完赛证书。

    证书上有落款,女子名叫周佳,签名有些艺术。

    苏平皱眉,但立刻明白了祁渊的意思,再见那女子还没说话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便问:“女士,你是叫雕吗?”

    “噗……呃!”周佳没忍住,紧跟着却又噎住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随后面色瞬间涨红,又咳嗽了几声,才掩着嘴说:“警官,你什么眼神?我叫周佳!你才叫雕!”

    苏平眸子轻颤,悄然对祁渊打了个手势,随后便说:“抱歉,看岔了……你还参加过半马?”

    “嗯。”女子轻轻颔首:“我挺喜欢运动跑步的,报名参加了两次半马,还想找机会挑战挑战全马,但……

    我忽然明悟过来,这么高强度的跑步,其实已经脱离了健身、健康的范畴,对跑步的那股热火也慢慢冷却了,现在就只每天跑个两三公里,隔两三天再做一组hiit。”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轻笑道:“运动不错。”

    “嗯。”周佳也跟着点点头。

    随后苏平忽然言归正传:“能说说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嗯?”周佳呆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点点头,嗯一声,说:“大致情况我都和派出所的警官说过了,今晚本来是约着聚餐,在家里头烧烤的。

    中途我离开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再回来,他们就都倒地上了,烧烤架也被掀翻,那些炭块就落在我公公身上、手上,衣服都烧烂了,幸亏离窗帘还远,不然要窗帘被点着,整个房子可能都……”

    “幸亏?”苏平又挑了挑眉。

    周佳柳眉微蹙,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苏平却又主动转移话题,没在这方面上多牵扯,只问道:“方便说说吗?你离开去干了什么?”

    “是公司的事儿,”周佳说道:“下午下班之前,我让我公司的设计把客户要的装修方案草图今晚发我过目一下。

    我都忘了这事儿了,他却忽然来了电话,说设计草图已经发我邮箱,我就上楼处理了一下,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半小时吧,再回来就……就……

    当时我人都傻了,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赶紧打急救电话、报警。我还想把我公公身上的火炭弄下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用夹子试着夹了一下,发现炭火都黏着肉了,扯不动。”

    顿了顿,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眼泪又落了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好好一次聚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苏平若有所思,瞥了祁渊和松哥一眼。

    但他俩都没看懂苏平的眼神。

    没办法,感慨一句真没默契之后,苏平只好自己问道:“听上去,你开了家公司?”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没法适应苏平这东一句西一嘴的节奏,但两秒后还是轻轻点头,说:“嗯,一家装修设计公司。公司其实是我爸开的,只不过交给我打理了。”

    “挺赚钱的吧?”苏平呵呵一笑,接着说:“这么大的房子,等闲可不容易买下来。”

    “我也不清楚,财政这块一直是我爸自个儿掌握着的,谁也不让插手。”周佳摇头说:“至于这房子……也是我爸送的嫁妆。”

    “嫁妆?”苏平挑眉。

    想了想,周佳又解释说:“我老公……他和我大学是同学,我俩都学的室内设计。

    他家庭条件不大好,出生农村,是贫困户。但我不在乎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我就单纯的欣赏他这个人,他很有才华,很阳光,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呆呆的,但却足够专一……

    可我父母却不太喜欢,他们总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不乐意,就相中他了,大不了和他过两年苦日子嘛,物质方面的我们也可以靠着自己拼搏给拼回来啊,能有什么的?

    我爸妈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让我嫁给他,只不同意我跟着他回农村,强行要求要留在余桥。

    也是怕我吃苦吧,毕竟从小,他们提供给我的物质条件其实都不错。也正因为怕我吃苦,所以结婚时买了这套房子,还有两辆车,一辆给我开,一辆给我男人。”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说:“所以你男人,还有他父母就都住在这套房子里边了?”

    周佳犹豫了一下,片刻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立刻补充说:“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俩也住不下,公公婆婆过来正好照顾我们。”

    苏平又问:“那你小姑子呢?”

    周佳张了张嘴,随后勉强露出微笑,说:“她也考到了余桥这边的大学,就过来跟我们一块住了嘛。读书时她都住校的,周末才回家。毕业这两年,也一直在准备公考,想考公务员。”

    “没搬走?”

    周佳再次别过头去:“没呢,搬走干嘛?一家五口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五口?你没孩子?”

    “我想先拼搏一段时间。”周佳仍旧侧着脑袋,说:“我还年轻,不想被孩子捆绑住,就想再拼搏两年,等事业彻底稳定了以后,再要孩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公公婆婆倒是一直在催,还说趁着他们年轻可以帮忙带一带孩子,但我已经决定了,我男人也支持我的决定,所以他们也没多讲什么,顶多口头上说一说,偶尔讲讲谁家孩子怎么怎么样。”

    苏平再次了然的点点头。

    随后,他忽的问了个比较尖锐些的问道:“你和你公公婆婆,关系怎样?平时有矛盾吗?”

    “没有,关系挺好,挺和谐的。”周佳说,跟着又皱起眉头,忍不住问:“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害了公公婆婆?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一起意外好吗,发生这种事儿谁也不想的!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我和公公婆婆闹了矛盾,那我老公呢?众所周知,我跟我男人恩爱的很,邻居,我公司的员工全部都知道,我总不至于把我老公也给搭进去吧?还有,要不是刚好我员工打电话给我,我都差点中招了好吗!”

    “是吗?”苏平轻笑一声,随后又说道:“别激动,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那么,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在家里用炭火烧烤,还关了窗户?宣传了那么多年,不建议室内烤火,硬要烤火的话一定要注意通风,你也算知识分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佳再次皱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还叫没怀疑我?”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苏平微笑不变:“在确定案件性质之前,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并不是怀疑你,恰相反,我们想为你证否犯罪嫌疑。可能问题有些尖锐,但也是为了排除你的嫌疑,望见谅。”

    周佳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说:“好吧好吧。我们是在阳台烧烤的,窗户我都打开了,我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窗为什么是关着的,可能是我婆婆嫌外头雨泼进来才关窗的?”

    “这样啊。”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却没再问别的问题,只颔首说道:“感谢你的配合。但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在你家里好好勘察勘察,命案现场嘛。你不介意吧?”

    周佳眉心又拧了起来,但很快便松开,摇头说:“随你们,我当然是愿意配合的。”

    “最后一个问题,”苏平又说:“今晚,除了医务人员和我们之外,你们聚餐之后,发现你家人昏迷之前,有别人来过吗?”

    “没有。”周佳摇头说:“大晚上的,我们也没约朋友上门,谁会来?”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苏平说一句,随后对她点点头,便带着祁渊等人走开了。

    走开之后,周佳又一次皱眉,随后又渐渐地出起神来。

    而,法医、痕检,其实早就展开勘察了。

    走到一旁,祁渊忍不住嘀咕道:“苏队,总感觉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啊,她未免也太敏感了一些,而且,说实话我感觉不到她有多伤心,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和她聊起跑步,她竟然也能跟苏队就这么聊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靠着烧烤时未完全燃烧的木炭产生的一氧化碳来杀人……怎么说都有些牵强,随机性太强了些,哪怕通风条件相对较差,其实得手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松哥嗯一声,说道:“确实。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这应当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某种程度上说可能恰好遂了她的意,所以才有些心虚?”

    “遂了她的意?”祁渊若有所思,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盼着公婆和小姑子死么?”

    “或许吧。”松哥轻声说道:“同一个屋檐下,总难免有各种矛盾,而且公公婆婆住进来也就算了,小姑子也住过来,就算周佳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吧?”

    苏平接话,说:“是啊,周佳她爸给她买的房子,却住了她男人一家四口人,久而久之身份说不定就转变了,她反倒很可能成了外人。”

    “要真那样的话,她心里肯定会有所怨怼,有点儿小心思也说得过去。”祁渊点点头:“只不过这种想法未免太罪恶了些,再加上人毕竟死了,她要表露出这样的心思很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确实难免心虚。”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这真的是意外吗?”

    “说了这一通,并不是为了给案件定性,只是分析清楚,周佳的作案嫌疑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否罢了。”苏平摇摇头:“定性什么的,还得等尸检工作与痕检工作完成再说。”

    松哥接话说:“当然,如果真是凶杀案,并非意外,那周佳显然具有重大嫌疑。”

    就这时,凃仲鑫的声音忽然从阳台那儿传来:“苏队,你们过来下!”

第296章 细节

    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立马扭头看了过去,随后苏平便轻轻颔首,当先抬腿迈步,往阳台走去。

    别说,这大房子的阳台也不小,目测宽有三米左右,长七米出头,二十来个平房,可以说很舒服了。

    阳台一角还摆了个跑步机,正对窗户,在室内跑步的时候能保证不错的空气质量,视野方面也很开阔,跑起来估计很爽。

    而此时,靠中间的位置则摆了个小长桌,另一侧则摆了个烧烤架,但此时烧烤架已然翻了,木炭落了一地,还有些许炭块落在个中年男人身上。

    就如周佳说的,老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烧完了,身子接触到火炭的部位甚至已然被烧的碳化。

    另有一男子趴在餐桌上,两个女人歪倒在地。

    再边上,则放了几个大桶,桶里装有水与些许铁签子,估计是盛装烧烤用的食材的。不过祁渊有些纳闷,一家五口吃烧烤,用得着这么多桶吗?

    很快,祁渊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尸体身上。

    这三具尸体发绀严重,嘴角还有白色泡沫样的痰液,中年妇女口边痰液还带上了血色。

    但……

    祁渊眉心很快拧了起来。

    他大致扫了一圈,并未见着一氧化碳中毒的标志——樱桃红色,不论是嘴唇还是指甲,几名受害人都是青紫色的,而非樱桃红色。

    虽然青紫色也是窒息的标志,虽然一氧化碳中毒的本质也是缺氧窒息,但二者其实有很大的不同。

    一氧化碳导致的窒息,是因为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挤占了氧气的位置,导致机体供氧不足,进而造成窒息。

    而,血红蛋白本身,即脱氧血红蛋白呈现的是暗红、紫红色;氧合血红蛋白则为鲜红色,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则是樱桃红色。

    而在皮肤相对较薄,血管丰富的部位,如肢端末梢、口腔鼻粘膜、口唇等部位,往往能呈现出皮下血液的颜色,所以能依据这些部位的颜色等性状判断受害人是否窒息、是否中毒。

    这是常识,祁渊也是清楚的。

    果然,苏平也很快注意到这点,并看向凃仲鑫,眼神中带有些许疑问的意味。

    “你们也发现了,死者看体征不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凃仲鑫站起身,皱眉说道:

    “而……我进一步做了尸表检查后发现,死者气管内存在少量呕吐物,四肢肌肉强直,鼻腔、口腔内有大量白色泡沫痰,并带有血丝,两名受害者有小便失禁的现象……”

    苏平挑眉:“你就直接说吧,死因是什么?”

    “暂时无法确定,猜测是窒息,但具体的还不好说,得拉回去做个更细致的尸检才行。”凃仲鑫说道。

    “窒息?”苏平皱眉,忍不住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随后皱眉说:“口鼻没有被捂过的迹象,脖子也没有扼痕,脸上没有水渍……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窒息,还是四人一块窒息了?”

    凃仲鑫补充道:“也未见玫瑰齿现象,不像是典型的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祁渊微微皱眉,忽然想到自己在平宽县的遭遇,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试探着问道:“二氧化碳?”

    “嗯?”凃仲鑫扭头瞥了他一眼:“你偷看大纲了?”

    “……”祁渊嘴角一抽,解释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我在平宽县也有一次窒息昏迷的经历,那次就是因二氧化碳而昏迷的。当时还有平宽刑侦大队的兄弟因此遇害。”

    苏平翻了个白眼:“身为刑警,竟然能着了犯罪分子的道,落到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手中,丢人!”

    “得,”凃仲鑫撇撇嘴:“你现在吐槽的欢,也不知当时是谁急的方寸大乱差点都……”

    “哼哼!”苏平忽然用力的咳嗽两声。

    凃仲鑫再次撇撇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好吧,言归正传。确实我猜测受害人可能是死于二氧化碳中毒,或者说忽然增高的二氧化碳浓度导致他们四个瞬间窒息,但现在没法下定论,得回去做个血检甚至穿刺检查。”

    松哥捏捏下巴,问道:“不用解剖么?”

    “没有明显的外伤、内伤体征,不需要了。”凃仲鑫摇头说道:“可以的话还是尽量给受害人留个全尸吧。”

    苏平瞧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祁渊却若有所思道:“一氧化碳中毒的话,还有可能是烧烤时木炭未完全燃烧而导致的意外,但要是二氧化碳中毒……很明显是人为了。”

    松哥接过话,目光往客厅方向瞥了一眼,同时说道:“今晚没有人造访,那么……显而易见,周佳的作案嫌疑极大。”

    “先别急着下结论,”苏平摇摇头:“二氧化碳的危害很多人意识不到,说不定是死者利用二氧化碳来制造一种特殊的气氛,结果玩脱了导致中毒呢?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顿了顿,他自己倒是乐了,摇头说:“但总的来说,可能性极小就是了,松说的没错,周佳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祁渊抿抿嘴,道:“但苏队说的也对,乌龙的可能性不小……糟糕,这要是周佳把责任统统都推诿到受害人身上的话……恐怕不好办呐。

    又或者,实在推脱不掉的话,她就借口说自己想活跃气氛,结果不小心造成了命案,以此脱罪,争取个过失杀人?”

    苏平皱起眉头,往客厅瞥了一眼,随后说道:“小声点,这话别让她听了去……

    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得不防,我们得想办法尽量锁定证据,不让她有狡辩的机会才好。”

    “首先是量。”松哥立刻说道:“我们可以查下干冰的用量,如果超过了一定数值,就有理由认为周佳的动机不单纯。这方面,我们或许可以从购买渠道入手。”

    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想了想,松哥又补充说道:“还有阳台门,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滚落在地的木炭,没有一个进入到客厅的,而且阳台门上还有少量的碳灰,这意味着受害人二氧化碳中毒的时候,阳台门是封闭状态。”

    “噢?”苏平立刻扭头看向阳台门,思忖道“关着窗,又关着门么?”

第297章 定性

    凃仲鑫轻笑一声,说:“小松观察的倒是挺仔细。老魏刚刚检查了一遍,也重点关注了这几处碳灰,推测是烧烤架被带倒,火炭滑落的时候撞在了玻璃门上又弹回来而留下的痕迹。

    所以,小松刚刚的推测没有错,案发时候,确实不但关着窗,而且还关着门。”

    祁渊眉心一拧,压低声音说道:“但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同事问过她,她当时说门是开着的,一直没关过——我们有录音。”

    苏平嗯一声,轻轻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苏平又问道:“还有其他发现么?”

    “暂时没有。”凃仲鑫摇摇头说:“死亡时间至今一个小时左右,很近,死因大概率为缺氧窒息,更具体的说便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了,除此之外暂未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那句中年男性尸体,被火炭烧了衣服的那位,我仔细检查过体表,分析了体表烧伤生活反应,倒也得出了条结论——死者昏迷、死亡的进程相当迅速,恐怕就只有几分钟时间。

    由此可知,如果受害人真是因为二氧化碳中毒而导致死亡的,那么昏迷时阳台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一定极高。

    只是二氧化碳毕竟是气体,周佳开了门窗通风之后,很快就全部溢散于大气当中了。”

    祁渊若有所思:“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容易让人瞬间昏迷,怕是周佳进来的瞬间也很容易出事吧?”

    “可以屏着呼吸。”凃仲鑫说道:“二氧化碳致使昏迷、死亡的机制,在于高浓度二氧化碳进入血液后,导致血液ph值迅速降低,进而造成呼吸中枢受到麻醉,引起反射性呼吸骤停,从而迅速昏迷、死亡。”

    顿了顿,凃仲鑫接着说道:“所以只需要秉着呼吸,避免吸入大量二氧化碳气体,便可防止血液ph值骤降,呼吸中枢也就不会被抑制。

    所以,周佳只需要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打开阳台门,冲入阳台、关门迅速将窗户都打开,再立刻离开、关闭阳台门,退远一些,便可以免于呼吸抑制了。

    这一过程只需要十来秒,快得很,正常人屏息这点时间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苏平皱了皱眉,说:“你这是在假设周佳就是本案的作案人啊。”

    “那可不的。”凃仲鑫挑眉说道:“要不是早有预感里头二氧化碳浓度极高的话,开门后用不了两秒就没法呼吸了。而且这种呼吸抑制大多数人是不自知的,即使开门窗通风后,由于闭气,她很快也会缺氧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要知道,对于急性二氧化碳中毒者,脱离了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后,往往都要加压供氧、排除二氧化碳,以纠正血液ph浓度进而解除呼吸抑制来进行有效救治的,其中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祁渊浓眉一挑。

    人工呼吸?

    那他之前在平宽……

    woc他初吻又没了?

    不对,为什么要加个又?

    明明早就被武警小哥哥给夺走了……

    也不知道当初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是男是女,记得当时他身后的匪徒是一男一女,或许……

    啧,这种事儿肯定是男得来吧?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

    “啧,”苏平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在忍不住回味呢?”

    “回……!”祁渊险些被噎住,却是无力吐槽。

    苏平显然、竟然猜到了祁渊刚刚短时间出神是想到了神马,也是细思极恐了。

    松哥不由轻笑两声,随后摇摇头,说道:“言归正传吧。说起来,要真按凃主任说的那样,这个周佳作案的可能性还真不小了。”

    “也不是没有借口推脱。”苏平抿抿嘴:“她要借口说自己猜到了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因为是室内烧烤嘛,为免自己也中毒昏过去而捂住自己口鼻开窗通风,也能解释得过去。”

    “但,”松哥接话说:“既然她能猜到是一氧化碳中毒,即知道室内烧烤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却不阻止这事儿,便构成了应当预见这一行为可能造成他人的死亡结果,却因疏忽大意或者自信能避免而……”

    “那也只是过失杀人罢了。”苏平轻叹口气,说道:“如果她是凶手,我们要做的,该当是找到、确认无可辩驳的,她故意策划、杀人的证据,不能给她留有半点可乘之机。”

    “尽量将案件全过程还原就是了。”凃仲鑫说道:“确认动机,主要还是依靠于行为本身进行推断,而不是听由嫌疑人辩驳。”

    苏平嗯一声,接着说道:“重点依靠你和痕检了,还有二氧化碳的来源也需要详查,关于周佳和她丈夫一家的关系,也需要摸清楚,如果她和他们长期存在矛盾的话,自然会倾向于判断她为故意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说?先把周佳拘起来么?”

    “先传唤带回支队。”苏平寻思片刻,便有了决定,说道:“老凃立刻对受害人做血检,如果确定死者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话,再直接进行拘留。”

    “妥。”凃仲鑫说道:“那我就先把尸体带回去了。”

    “嗯,”苏平点点头,接着说道:“尸体比较多,我们一块搭把手。”

    祁渊和松哥立刻颔首,戴上了手套,帮着凃仲鑫和几名法医一块将尸体装入尸袋内,随后抬着尸袋走出去,走到电梯间,下了楼,又帮着装上车,这才回返到现场。

    随后,苏平倒也没急着传唤周佳,而是在现场外静静的抽烟。

    反正还需要在现场待一段时间,也不急什么,要收队的时候再顺便将人给带走就是了。

    而周佳则依旧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祁渊时不时的瞅她两眼,暗想,她应该是寻思如何脱罪,将此案定性为意外吧?

    此时此刻,祁渊等人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犯罪人了,而她自己,却似乎还不自知。

第298章 干冰箱

    很快,老魏走回到客厅,眉头紧皱。

    苏平凑过去,问道:“咋了?没发现?”

    “也不能说没发现。”老魏撇撇嘴,面色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便抬手指着客厅处的一个立式的大箱子,说道:“就发现那玩意儿,我观察了下,外层应该是工程pe塑料,很厚,内里材料不明,不过猜测应当是保温隔热用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换言之,这就是个保温桶,容积看规格该有90升左右,下边还有四个轮,方便移动。”

    苏平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先前他也早就注意到这个像箱又像桶的玩意儿了,不过因为先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不明白它是什么,也没太在意。

    而现在,老魏说出了他的猜测……

    “90升的保温桶。”苏平眯了眯眼,看向祁渊一眼。

    祁渊默默掏出手机,查了些许资料,尔后又用计算器算了会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苏队,我刚查到,这种保温桶,是专门用来临时储存、转移、运输颗粒状干冰用的,保温效果极好,九十升干冰放里头,日损耗量不超过6%。另外,因为颗粒间有缝隙,所以实际装载量会大个折扣,大概在2-5%左右吧。

    假设,这个大桶买了已有两天,缝隙占总体积5%,那么干冰实际总体积应该在85.5升左右,第一日损耗6%,剩余80.37升,第二日再损耗6%,剩余大约在75.55升上下。

    而,干冰的密度是常温常压下的二氧化碳的781.1717倍,75.55升的干冰即可产生59个立方的二氧化碳。

    这阳台高度目测在三米五左右,面积有二十个平房,总体积也就七十个立方了,里头充斥着接近60立方的二氧化碳,显然足以致命。”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家数学老师还是物理老师教你用升来做固体的体积单位的?”

    祁渊:???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吐槽说:“那我要讲标准,说什么立方分米的话你又得嫌我瞎讲究讲那么复杂了呗,反正你想怼我的时候怎么着都能怼两句呗。”

    “卧槽还敢顶嘴?”苏平有些错愕:“知道我要怼你还不乖乖受着?翅膀硬了?过来给老子掰掰看!”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在了松哥后头。

    松哥失笑,轻轻摇头说:“苏队,算了吧,给我个面子,回去再打。”

    祁渊:???

    此时,周佳似乎终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缓缓落了过来。

    苏平察觉到她转头,立刻对几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老魏立刻往她那方向走了几步,脸一拉,抢在她开口前率先用质问的口吻问道:“女士,能否说说,那边立着的密封大桶,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她脸色变了瞬间,但很快便恢复如初,抬起头诧异的问道:“什么桶?哪来的桶?等等,那玩意儿是桶?我……我不知道啊?那是啥东西来的?干什么的啊?好端端的桶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就跟垃圾桶似的。”

    老魏眉心一拧:“你是说,这么大个桶放在你家里,你竟然一直都没看到么?”

    “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周佳说道:“那是我老公昨天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问他他也不说,我也不是很感兴趣,由得他咯。”

    “你老公带回来的?”老魏一愣,跟着又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说:“是啊。”

    不远处的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严肃起来。

    将保温桶的事儿都推脱给自己老公,绝口不提干冰的事儿,当做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确实是个挺不错的法子。

    倘若她计划再周全一点,下单的时候用她老公的手机和身份信息,甚至干脆就让他老公直接下单并将干冰拉回来,那就更加“完美”了,想要通过干冰的来源证明她的犯罪行为,将千难万难。

    她甚至可以将死者最终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事儿推的一干二净,只说自己以为他们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报警、打急救电话,压根没想过二氧化碳中毒的可能,因为她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有快速制造大量二氧化碳的东西。

    好在她也并非全无破绽,先前凃仲鑫就提了些。

    比如实际上案发时关闭,但她却说始终是打开着的客厅门。

    另外,要快速排空二氧化碳,同时保证室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不过高,还要避免自己中毒,非得先开门进入阳台,再迅速关门避免二氧化碳流入室内,再立刻开窗,随后迅速离开阳台并保证阳台门紧闭才行。

    而他们赶到现场,窗户倒是大开的,但她却说窗户始终紧闭,她发现出事了才推开。

    按她所说,六十立方的二氧化碳留在室内,她也免不了中毒昏迷。

    对警方而言,这两个谎言,已经足够勾起他们的怀疑,让他们死死的盯着周佳了。

    只不过这个女人,或许会比他们原先判断的更加难缠,是个挺聪明,心思恐怕也挺缜密的家伙,决不能掉以轻心。

    “原先还以为,她压根不知道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中毒的区别,才会设计这么一处,”祁渊声音极低极低,只有边上的苏平和松哥能听到:“但现在看来,她可以算是深谋远虑了啊。”

    苏平抱在大臂上的指头勾了勾,示意祁渊别多说话,接着又伸出大拇指,隐晦的指了指执法记录仪。

    意思很明显了——与周佳接触的时候必须全程开启执法记录仪才行,将她的这些谎言也统统记录下来,也好在戳穿她时作为一项重要证据。

    能证明嫌疑人满口谎言,将来庭审的时候,对她自然更加不利,她口中的狡辩可信度将会更低,案件被定性为故意杀人而非过失杀人的可能性也更大。

    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之一,就是在审讯中找到她话语中的矛盾点,让她前后说法产生逻辑上的冲突。

    那就不能让她有太多打腹稿的机会,且得让她多说点话才行。

    当然,最为关键、核心的工作,还是找到证据。

    老魏又与她说了几句,问了几嘴,她始终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说昨天她老公拉回来的时候让她去搭了把手,她老公在前边拉,她在后头推着,费了些力气才把东西拉回家。

    她还感慨了句幸亏有电梯,这东西怪沉的,带轮子都特别难推。

    老魏轻轻点头,也并没有提半点关于干冰、关于死者死因的事儿,也没说这桶的作用是保温隔热,仿佛只是例行询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老魏才征求她的意见,说:“这个大桶,我们需要带回去仔细勘验,你看?”

    她迟疑两秒,随后轻轻点点头,说:“行,尽管拿去吧。”

    “另外,”这时,苏平走上前来,说道:“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她抬头,又愣了片刻,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例行调查,并做份详细的笔录。”苏平语气还算客气,并不咄咄逼人,只说:“你也算这场事故的亲历者、幸存者,我们需要对此有更多的了解,只能通过询问你了,希望你能理解。”

    她眼中迟疑散去,轻轻点头,并站起身,说:“好的,我先换身衣服。”

    “请便。”苏平微笑。

    目送她上了楼,祁渊立刻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苏队,要不要找个女兄弟上去盯着她?”

    苏平:???

    祁渊瞧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了苏队?”

    “不是,”苏平眼角抽搐:“女兄弟是什么鬼?你小子这两天脑壳里有泡不成?”

    “呃……咳咳,口误。”祁渊干咳两声,接着又问:“但就这么让她自个儿上去,真的不打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苏平挑眉:“她还能跑了不成?这里是十一楼哎,这栋还都是大复式,而非近几年炒作的跃层,每层都是标准高3.3米,两层算是一楼,实际上相当于二十二楼了,她还能翻窗跑路不成?”

    祁渊挠挠头,不再言语。

    片刻后,周佳便下来了。

    说是换身衣服,其实不过是加了件薄外套,换了双鞋罢了。

    苏平轻轻点头,示意大家伙儿收队,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当然,痕检员尚需在现场多留一段时间,继续勘察。

    ……

    回到支队,苏平第一时间对周佳展开问询——这是先前便定好的策略,不给她太多打腹稿的时间。

    她似乎也懂点儿国内刑事诉讼方面的法律与规矩,并没有嚷嚷着喊律师什么的,只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偶尔落几滴眼泪。

    仿佛这件事儿对她打击极大似的。

    但祁渊当真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半点儿悲伤的情绪,毫无共鸣的感觉。

    别的不说,她擦拭眼泪的时候,竟然还会下意识的注意自己的妆容。

    祁渊就一脸黑人问号,怕哭花脸就别流泪啊!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看了约莫两三分钟,才开口问道:“首先,周女士,我们继续先前其实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吧。你和你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周佳微微皱眉。

    随后她眉头迅速展开,说:“挺好的啊,我们一家还算比较和睦,婆婆也真把我当女儿看,我孝敬她,她照顾我,比跟儿子都要亲上许多呢。”

    “你确定?”苏平轻笑一声,说:“提醒你一下,我们询问的对象可并不仅仅你一人而已,你和他们感情怎么样,你瞒不住的,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什么实事求是?说到底你们还不是怀疑我吗?”周佳情绪略微激动了点儿,就想站起身来。

    但很快,她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深吸口气,重新坐了下去,随后摇了摇头,又从白色的小包包里摸出女士香烟,点上,吐两口烟雾,才淡然的说:

    “我自认为和他们的关系确实和睦,但说实话,他们背后怎么说我,我就不确定了,毕竟我也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只不过……还是刚刚那句话,我觉得我已经尽到了一个媳妇的本分,他们在家也是和颜悦色、好言好语的,从来没闹过大的矛盾。”

    “这么说,小矛盾不少咯?”

    “难免的吧?”周佳翻个白眼:“跟亲生父母住久了都还有矛盾呢,都还吵架呢,这算得了什么?”

    苏平点点头,没太在意,只继续问道:“在家里烧烤,谁发起,或者说谁提议的?”

    “我老公。”周佳说道:“他觉得这样很有情趣,还特地买了烧烤架、鼓风机和煤炭。”

    顿了顿,周佳又说:“我提醒过他当心一氧化碳中毒,但他不以为意,说到时候把窗开开,把新风空调打开就好了,还说他买的煤炭和鼓风机都是很不错的,能有效避免煤炭不完全燃烧。

    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同意了,毕竟咱们阳台窗户要全开的话,通风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和室外也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知道是婆婆还是谁,还是把窗户给关上了,这不,出事了吧?”

    苏平看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做好记录,同时接着说:“先前在现场的时候你也说,是你婆婆关的窗。那么,她关窗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周佳睫毛轻颤,跟着便摇头说:“我要看到,肯定得阻止。”

    “那你为什么不假思索的猜是她呢?”

    “因为每次一下雨她都要跑上跑下忙着关窗户呀,”周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而且婆婆做的位置靠窗,对面靠窗的是我男人,他这个人虽然挺大大咧咧的,但我想他也不至于马虎眼到在那种时候还关窗才对。”

    苏平瞧了她一眼,轻笑:“倒还算有理有据……不过,据我们判断,四名受害人其实并非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啊?”周佳却似乎早有预料,丝毫没有先前那般猝不及防时下意识露出的错愕,反倒很自然很“震惊”的问:“什么?不是一氧化碳中毒?那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就……”

第299章 盯梢

    苏平瞧了她一眼,却依旧没说出凃仲鑫的推断,只摇头道:“具体死因还在调查当中,但,法医已经排除了他们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因为一氧化碳中毒的体征太过明显了,但这些体征,受害人都没有。”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很震惊,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说一些怎么会,咋可能,怎么死的之类的话语。

    苏平又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松哥和方常过来接手,自己则带着祁渊离开了问询室,往地下室法医科走去。

    此时,凃仲鑫正好也在门口,正捏着一叠报告书,打算推门而入。

    瞧见苏平和祁渊,他挑了挑眉,哟一声,问道:“这就收队回来了?”

    苏平笑笑,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问:“怎么说?是二氧化碳中毒导致死亡么?”

    “对。”凃仲鑫点点头,同时推开门,示意他们进解剖室说话。

    苏平和祁渊跟着就进去了。

    随后凃仲鑫将报告书递给苏平,并说:“死者血液中的碳酸浓度很高,典型的呼吸性酸中毒,有明显二氧化碳潴留,呼吸中枢受到严重抑制,全身各脏器缺氧明显。”

    苏平看了两眼报告,便顺手递给了祁渊,接着又说:“原本以为,确定了受害人死因之后,就能直接拘留周佳了。”

    “怎么?”凃仲鑫挑眉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周佳,有两把刷子,把一切都推给了她老公。”苏平撇撇嘴,说:“我们在她家发现了一个干冰箱,一百升容积的,但她却说那东西是她老公定制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里头装着啥玩意儿。”

    凃仲鑫听到这儿,嘴角一抽,忍不住问:“也就是说……没法拘留咯?”

    “暂时来说,最多留她二十四小时。”苏平轻叹口气,说:“硬要拘留她的话,说不过去,她父母肯定会请律师介入。”

    “得,近乎所有线索都指向她,偏偏因为没证据,还不能拘留了。”凃仲鑫一摊手,接着又说:“别看我啊,我也没辙,法医能做的工作我基本上都做完了,尸体就摆在这儿,没啥子疑点,我也干不了什么。”

    苏平摆摆手:“没事儿,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就好。我现在得好好想想,得怎么确定证据才行。”

    “不好办呐,”祁渊忍不住嘀咕道:“指纹什么的都不靠谱,案发现场就是她家,留下指纹再正常不过了,偏偏她还说干冰箱到的时候她老公喊她去帮忙搬,箱子上留有她的指纹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凃仲鑫接话说道:“这桩案子看似简单,嫌疑人也就只有她一个,大概率可以确定她就是犯罪凶手,但却很难锁定证据给她定罪?”

    “也未必有多难,”苏平摇摇头说:“她现在死活不认干冰的事儿,那么咱们只要想办法确定她知道干冰箱里放置的是干冰,甚至接触过那些干冰就足够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跟着又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干冰早就全部升华化作二氧化碳消散了,即使上头有承载些许痕迹,那也都被升华的干冰跟着全部带走了,咱们没法固定。”

    祁渊却忽然说:“还记得阳台那几个大桶、大盆么?我当时瞧了几眼,里头有放点水,估计就是用来快速似干冰升华用的吧?”

    苏平瞥了他一眼,跟着摇摇头,说:“老魏检查过那些桶、盆,但还是那句话,说明不了什么,那是她家,桶盆都是她家的东西,有她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

    “可……”祁渊说道:“她开始时也在那边吃饭,如果当时就整了干冰制造雾气来营造氛围的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呢?这样一来,她说的话不就矛盾了吗?”

    “她依旧可以狡辩,说她不知道那几个桶盆是拿来干什么的,自己离开之前并没有那些东西。”苏平撇撇嘴:

    “目前,硬要说致命破绽的话,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为什么没有二氧化碳中毒;另一个是阳台门窗。”

    祁渊挑眉:“凭借这两条,还不足以拘留她?”

    “可以留置二十四小时,”苏平叹口气,说:“拘留书倒也能下,但刚刚就说了,他父母一定会找律师搞事情,有点难办。”

    “我倒觉得,拘不拘留都不打紧。”祁渊却说:“只要保证她跑不了就行了呗,咱们刑事拘留是方便调查并避免嫌疑人逃跑、自杀,又不是跟犯罪分子怄气,也不是神马惩罚惩戒,后边咱们确定了证据再拘也是一样的嘛。”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你去盯着?要人跑了你负责?”

    祁渊抿抿嘴,不接话了。

    凃仲鑫笑道:“小祁说的倒也没错,没必要跟这个周佳置气,能拘就拘,不能拘就放呗,限制出城,派人盯着,她还能跑哪去?插翅膀飞走不成?她要真想跑,那可就好办了,直接就能把人拘咯。”

    苏平撇嘴,凃仲鑫和祁渊不一样,老资历了,他不好怼。

    摇摇头,苏平冷静下来,说:“就先按程序来吧。老凃你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着,我去痕检那找老魏看看。”

    “嗯,你们也早点歇着,别把自己熬废了。”凃仲鑫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把尸体拉近冰柜里就去休息了,有事给我电话。”

    “我们帮你搭把手。”苏平笑道。

    ……

    十分钟后,痕检科。

    苏平敲了敲大开的门,干咳两声,随后便直接走了进来,左右瞧瞧,问道:“老魏人呢?”

    “苏队,”柴宁宁侧过身,笑道:“他刚出去上厕所了,马上回来。”

    “嗯?”苏平挑眉,愣了两秒,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娃不用喂奶的吗?”

    “大家都在忙,我总不好先回去。”柴宁宁轻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道:

    “我产假都已经休完了,该回归正常上班了,不然同事怕有意见呢,那样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宝宝的奶水我冰箱里放了几份,已经打电话让我老公看着喂了,放心吧,不打紧。”

    “随你。”苏平轻轻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苏队是想了解今晚这案子的痕检情况吗?”柴宁宁却又主动问道:“正好我也知道跟着研究了下……”

    “噢?”苏平这才又看向她,问道:“怎么说?有发现么?”

    “很遗憾,线索不少,却都没多少价值。”柴宁宁摇头说:

    “本案并没有使用常规意义上的凶器,作案武器实际上是并不承痕的二氧化碳,同时现场还是嫌疑人家,往常的那些经验,以及有重要价值的指纹、鞋印等等,都没了多少用处。”

    苏平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但却又理解的点点头。

    柴宁宁接着问道:“凃主任那边有什么突破吗?”

    苏平摇头。

    “那……”柴宁宁也跟着轻叹口气,说道:“看样子本案只能依靠你们侦查自己了,我们都帮不上忙。说起来,这个女人还怪不简单的,竟然……”

    “设计上其实并不算巧妙。”祁渊接过话,说:“只不过这人心思还算缜密,能提前想到许多东西,让她老公来购买‘凶器’,这一步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此时,老魏也去而复返,笑着和苏平祁渊打声招呼,同时双手在衣服后边抹了抹,将水渍抹去,便跟他们聊了起来。

    但苏平没啥心思聊天,问了几句,得知痕检这般确实没有收获,便都离了去。

    同时,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许多走访工作也无法展开,只能推到明天。

    松哥和方常这边,也并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照苏平原先的吩咐先结束问询,然后让方常和周佳先聊着,松哥跑来找到苏平。

    “苏队!”远远地,他看到苏平和祁渊俩正往外走,便立刻叫住他俩,随后小跑着过来,说道:“苏队,该问的都已经问的差不多了,现在怎么办?”

    “放人。”苏平抿抿嘴,说道:“我和小祁亲自盯着她,等明儿一早走访工作展开,我们取得更多线索了,再问询一次。”

    松哥张了张嘴,愕然问道:“就这么放了?先前不是说的拘留吗?”

    “暂时不满足条件,不好拘留,会有麻烦。”苏平轻叹口气,摇头说:“其实也无所谓了,放就放吧,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松哥皱着眉头犹豫片刻,终于轻轻颔首,说声知道了,接着又问:“那,苏队你们现在去哪儿?”

    “买点东西,晚些时候盯梢用。”苏平笑道:“大晚上的盯人可不太好熬啊。”

    “这……”松哥又张了张嘴,接着咬咬牙说:“苏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些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吧。”

    “没事,不用,你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你就是主力了。”苏平再次轻笑,摇头说:“也该带小祁好好培养点这方面的经验才行了,当刑警这么久,他还没正儿八经的盯梢过呢。”

    松哥只得抿抿嘴,点头。

    随后苏平便又领着祁渊出了支队。

    走了一路之后,祁渊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苏队,咱们到底去买些啥啊?支队里没有吗?”

    “没,得去超市。”苏平摇头。

    祁渊更加好奇:“不是,苏队,有啥盯梢工具超市有咱们没有的?”

    “零食饮料瓜子八宝粥。”苏平继续淡定的说:“不嗑点东西,这么长一晚上怎么挺过去,咱俩还得轮替着休息,我睡了你醒着的时候可不得防着你打瞌睡么?万一你睡过去了人跑了咋办”

    祁渊张了张嘴。

    所以是要他到时候嗑着瓜子盯人么?

    苏平又接着说:“第一次盯梢,估计你会比较紧张激动,睡不着觉。所以你值上半夜,到三点钟叫醒我。”

    祁渊点点头,说了声哦。

    很快走到超市,苏平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走回支队一股脑塞回车里,便拉着祁渊上车。

    又过了一小会儿,便见周佳从支队中走了出来。

    她似乎有些冷,搂了搂自己的胳膊,搓搓掌心,随后便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

    很快,她打了辆车,苏平盯了眼车牌,立刻眯了眯眼,掏出手机给交管局的兄弟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查查并盯着一辆车,随后便带着耳机驱车跟上去。

    两车一前一后,隔着约莫两三百米,在路上不疾不徐的开着,时速都保持在四五十公里的样子。

    开了一路,祁渊渐渐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这个周佳,她要去哪儿?这都跑了十来公里了吧?”

    “看方向,似乎要去北市区。”苏平抿抿嘴,轻声说道:“大概是想去找她爸妈吧,她父母的别野就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里,自打将公司交给周佳以后,他们就基本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噢?”祁渊又是一愣:“苏队你什么时候调查的她?”

    “这些信息,让小高随便查查就能查到了。”苏平撇撇嘴,继续专心的开车。

    果不其然,那辆网约专车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门口,周佳下了车,走入小区之内。

    苏平也远远停车,关闭车灯,避免暴露。

    见状,祁渊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苏队,现在咋整?这小区看上去安保啥的做的挺好的,咱们进去容易容易暴露的吧?”

    “不打紧。”苏平摇摇头,不慌不忙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技术队的小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这个度假园区,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三道门,另有两处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每个出入口,都有监控。

    同时,周佳父母的别墅周边,也有好几个监控机位。

    祁渊若有所思,立刻明白了苏平的意思,忍不住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那个,苏队,你说的盯梢,该不会就是让咱们在车里看监控吧?”

    “不然呢?把车停别人楼底下盯着么?”苏平翻了个白眼,说道:“不同情况有不同的盯梢策略和办法,要学会灵活变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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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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