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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0章 性子

    闲聊几句过后,施恩申也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紧张、那么担忧了。

    毕竟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监狱是个很晦气很可怕的地方,尤其受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总觉得进去了就很难活着出来,动不动就会挨打,甚至可能被逼着吃粑粑等等。

    设想的太过恐怖,得知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恶劣,甚至条件相比看守所都要好不少——除了需要劳动工作之外——她自然长松了口气。

    而这也为之后的催眠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聊着聊着,他们话题引到了阿木身上。

    “警官,韩坤生他……真的是卧底么?”施恩申问道。

    “是,但具体的不能说,见谅。”苏平回答,见她轻轻点头表示理解,苏平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聚会。”施恩申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一次挺偶然的机会,我偶遇安安,相互认了出来,就约着一块儿吃顿饭。

    吃到一半,韩哥——就韩坤生——过来找她,说了点事儿,安安笑着摆手,然后问我介不介意让韩哥一块吃饭。我当然不介意,韩哥推脱了一阵,便也落座了。

    结果我发现他这个人,别看五大三粗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的,挺暖挺温柔,而且还很细心,考虑周到,而且吃饭蛮优雅,嚼东西的时候嘴巴也不张开,不砸吧嘴,不发出声音……

    当然我不是说发出声音怎么样啊,对我来说只要不是满嘴东西的时候还边吃便那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饭粒啥的不时往外喷,我都能接受。只是说他那副模样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更契合,更加让我有好感。

    再加上他与他五大三粗的模样产生的反差,我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就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点儿交情。

    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基本情况,大致就这样了。”

    祁渊捏捏下巴:“这么说起来,你和我认识的大多数女生都不太一样。”

    “噢?”施恩申饶有兴趣的问道:“哪儿不一样?”

    “就,理智很多,不那么感性。”祁渊说道。

    “那只是平时。”施恩申别过头去,轻声说道:“喝了酒以后,我就变得感性许多了……而且,我要真那么理性的话,又怎么会同意韩哥的请求,摊上这种事儿,搞的现在后悔的不行,是吧。”

    祁渊轻轻点头。

    施恩申目光渐渐飘远,过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而且啊,如果真的理智的话,我发现自己被套路了之后,应该立刻报警并向家里人坦白,同时主动接受强戒的,而不是听之任之……

    因为我知道,强戒对我其实基本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丢了工作,而我并不靠工资吃饭。”

    “既然如此,”祁渊问:“你为什么选择听之任之?”

    “我还挺享受那种感觉的。”施恩申轻笑:“所以我并不想戒。我知道,我身心都成瘾了,但我负担得起,至少目前负担得起。”

    “等你负担不起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苏平沉声说道。

    “嗯啊,我也意识到了。”施恩申点头:“但人不都这样么,总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不是死到临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这就像是网贷,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承担得起,结果窟窿却越来越大,最后兜不住了,要么爸妈帮忙填上,要么强制上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苏平说。

    施恩申轻笑:“平时经常了解这些,但也只局限于知道。”

    苏平没再回答,只是取出烟又给她递了一根。

    “谢谢。”施恩申接过,然后主动说:“说实话吧,随着对韩哥的了解增多,我慢慢被他吸引住了,中毒一般。

    嗯,我承认我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我也知道注定不会有结果,我父母不可能同意,而我也没荒唐到与父母闹掰也要跟他在一起的程度。”

    “这种求而不得,反倒更容易让人沉沦吧?”祁渊有感而发。

    施恩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说道:“没错。如果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儿,如果他没沾染这些不该沾染的东西,或许……有一天,我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哪怕与家里闹翻。”

    ……

    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荀牧接那位专家回到了支队。

    她名叫顾云,五十来岁年纪,长得很是平凡,但亲和力十足,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很显然,她在个人气质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穿衣打扮、发型等方方面面,都花了许多精力,目的就是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亲和力,让人见了就本能的产生信任。

    瞧见她的第一眼,祁渊心里就蹦出了一个人——松哥。

    金毛松,也如她一般,亲和力十足。

    从这方面也能看得出来,松哥挺适合搞心理咨询的,很有这方面的潜力,但他却选择了当刑警。

    当然了,比起顾云,松哥还差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松哥也在问询室里,等会儿给顾云打下手。

    至于苏平和祁渊十五分钟前就出来了,把空间腾给松哥。

    事实证明,唠家常方面,松哥比苏平强许多。

    “又见面了。”顾云露出微笑,与刘局、荀牧、苏平一一打过招呼,轮番握了手。

    刘局笑笑,侧过身:“又要麻烦你了。老规矩,一切都听你们这些内行人的,我不碍事,只保证尽力为你们调度一切所需的资源。”

    “多谢。”顾云回一句,随后问:“请问一下,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很理性,也一直表现的挺理性,但实际上相当感性且冲动的一个女孩儿,同时我觉得她还挺要强的。”苏平回到,然后又说:“我们的同事正在与她嫌聊着,咱们一起先去旁观旁观?另外还有一些视频资料,也都可以调出来看看。”

    “也好,劳烦你了。”顾云颔首同意。

    毕竟,对目标是否有较为细致且充分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催眠的成功率。

第241章 引导

    很快将各个材料都快速过了一遍,顾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荀牧立刻问道:“怎么样有帮助吗?”

    “比较有限。”顾云轻声说道:“笔录口供都太机械太冰冷了,不过好在正式工作前你们都习惯于用比较正常的姿态去问话,倒是让我对她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有帮助就好。”荀牧笑道。

    “方便的话,我还想旁观下那位小哥跟施女士聊天。”顾云微笑着问道:“可以吗?”

    “没有问题。”荀牧颔首,随后一行人又来到问询室外。

    前几次顾云应邀前来的时候,也基本都是松哥帮她打下手,她对松哥还有印象。

    她也很看好松哥在这方面的潜力,问过松哥考不考虑转行……

    毕竟在这方面,松哥比学心理科班出身的老海还要给力不少。

    此时,松哥依旧在和施恩申唠着家常。

    某种方面上说,松哥比村里大妈还能聊……

    加上他强大的亲和力,一般不是带着强烈情绪的对象,都能很自然的与他聊下去,压根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尤其施恩申这样,在看守所里蹲了几天的,有着相对强烈的倾诉欲。

    多数时候都是施恩申在说,松哥在听,但松哥偶尔回几句,便又能将施恩申的倾诉欲调动起来,继续吧啦吧啦。

    静静的观看片刻后,顾云嘴角扬起,颔首道:“不错,挺好,她本人都在下意识的配合我们,催眠的难度估计不大。”

    “需要准备什么工具吗?”这时苏平问道。

    “不用了,谢谢。”顾云温声温语:“受各种影视资料影响,许多常规的东西拿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很蠢,很出戏,虽然它们确实很有用,但这种情况下就反而只能起到反效果了,还是我随机应变吧。”

    荀牧立刻说:“辛苦你了。”

    “没事。”顾云摇头。

    想了想,她又问:“方便弄点鸡尾酒吗?就要daiquiri cocktail。”

    荀牧面露为难:“恐怕比较麻烦……”

    “不麻烦,老海会弄,他学过简单的调酒。”苏平说道:“朗姆酒他家里也有,他家离得不远,来回大概十多分钟。”

    荀牧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去他家他说的,他学会了弄这个,不过自己不敢喝,都是让他老婆喝的,还问我要不要尝尝。”苏平解释说:“我也没喝,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的,但想来应该差不多吧。”

    “那麻烦准备一点,或许能用到。”顾云说道。

    荀牧犹豫一阵,想到刘局说的全力配合顾云,便点头:“行,那我通知老海过来。”

    十二分钟后,老海带着朗姆酒、砂糖、调酒杯和青柠檬来到支队,表示准备就绪。

    又看了一会儿,顾云便轻轻敲门,说声打扰了,随后走进问询室。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这样打断……会不会有啥不好的效果?”

    “本身她进去就不打不中断两人聊天的氛围了。”荀牧说道:“好在她挑选的时机不错,正好一个话题将近结束,小松还没来得及引导出下一段。”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小松这本领可真不得了,不如以后干脆让他全职接待各种家属得了。”

    “松哥会哭的。”祁渊赶紧说道。

    “别哔哔,仔细看,多学着点。”苏平沉声说道。

    包括荀牧在内,几人立刻闭嘴,安安静静的看着。

    ……

    此时顾云也自然而然的与施恩申闲聊了几句,然后做个自我介绍,自称是受邀帮她引导出被遗忘的记忆的。

    倒是没有说催眠,免得引起她戒备心——在外行人眼中催眠还是有点可怕的。

    “引导记忆……真的靠谱吗?”施恩申却有些将信将疑。

    “很难说靠不靠谱,成功了就靠谱,不成功咱们就换个法子事实。”顾云带着善意的微笑。

    她没扯那些乱七八糟让人听得头昏脑涨的理论,回一句后便立刻岔开话,问道听说你很爱喝鸡尾酒,尤其喜欢daiquiri cocktail,是吗?”

    施恩申点头:“确实,我和警官也说过,我很喜欢喝点小酒后微醺的那种感觉,能让我轻松许多。而且这酒很甜,不像传统白酒和其他烈酒那么辛辣,我可以接受。”

    “还记得你第一次喝这酒,是在什么时候吗?”顾云问道。

    “记得,但记不清楚了。”施恩申很配合,立刻说道:“大概是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有朋友带我去酒吧……

    小区里那种很小很小的酒吧,没有歌舞啊蹦迪啥的,就一间小屋,灯光昏暗,放点抒情的音乐,大概就四五张木桌那种,但他们家竟然有调酒师,会点简单的鸡尾酒,就给我介绍了这杯。”

    “小店里都有些什么呢?”顾云问:“只卖酒吗?”

    “记不清了,好像应该是有点小吃的吧?东西不贵,生意一般,感觉老板像是开着玩的。”

    “当时都有些谁呢?”

    “记不清了,记得是连我是五个人,都是女孩。”

    “你当时喝了多少?”

    “四五杯吧。”施恩申说:“第一次喝,有点掌控不好量,谁知道它甜滋滋的结果度数那么高啊。”

    顾云轻笑:“要来一杯吗?”

    施恩申:“哈?”

    她有些诧异,随后失笑道:“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被拘留着呢。”

    ……

    问询室外,老海收到苏平的眼神,立刻开始调酒。

    祁渊则捏着下巴皱着眉,一脸严肃。

    荀牧留意到他的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了小祁,想到什么了?”

    “嗯。”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我在想,同样是面对五十来岁的女性‘长辈’,为什么施恩申喊人家‘姐姐’就给人感觉很舒服,我喊就让人觉得很恶心?”

    苏平侧目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丑?”

    祁渊:……

    不要人身攻击啊喂!

    荀牧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摆摆手:“别听老苏的,你长得可俊呢。”

    祁渊:……

    这话让人莫名的有点方,祁渊忍不住往边上挪了两步,离荀牧远一点儿。

    荀牧:(╯‵□′)╯︵┻━┻

    “你这啥意思?给老子回来!”

    祁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回。你正常点,我害怕。”

第242章 记忆

    笑闹一阵,老海的daiquiri cocktail便做好了。

    随后他看向荀牧和苏平,荀牧便掏出对讲机问了一句。

    问询室里头,正在和施恩申闲聊的古韵露出了微笑,似是不经意的叩了叩桌子,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聊着。

    于是荀牧便比了个ok的手势,老海便点点头,端着daiquiri cocktail走出监督室,走到问询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顾云的声音响起,老海便推门而入。

    老海走到施恩申边上,面露微笑,将酒杯放下,轻声说:“你好,你要的daiquiri cocktail。”

    施恩申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海。

    随后她嘴角微微扬起:“真没想到,你们这待遇竟这么好。”

    “这年头,咱们都讲究文明执法。”沉默许久的松哥笑着回一句。

    施恩申点点头:“我信了。”

    随后她端起酒杯,又调侃道:“这酒里没下药吧?”

    “这酒里要下了药,我上司明儿就得扒了我这身衣服。”老海说道。

    施恩申张了张嘴:“这么黄暴?”

    老海嘴角一抽。

    ……

    监控室外,祁渊忍俊不禁的看向荀牧和苏平,调侃道:“荀队苏队,我咋不知道你俩这么黄暴?”

    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过来,我黄一个给你看看。”

    祁渊打了个激灵,讪笑两声,连连摆手。

    然后默默的离得更远了些。

    荀牧翻个白眼,说道:“你这样,怕小祁真要误会了。”

    “怕什么。”苏平淡淡的说道:“我无所谓。”

    “……”荀牧眼角一抽,然后也默默的往边上走了两步。

    苏平挑眉:“你啥意思?”

    ……

    老海转身离开了问询室。

    施恩申低下头,抿了一口,微笑:“酒不错,不过糖多了,太甜。”

    “跟你第一次喝这酒比起来,如何?”

    “又稍微淡了些,那酒比这还要甜的多,而且酒用的也比较劣质。”施恩申下意识的说道,然后便抬起头张了张嘴。

    她竟真脱口说出了记忆力已经很模糊的细节?

    但……

    这记忆是真的吗?靠谱吗?是否有什么问题?

    她又一阵患得患失,却也不知道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顾云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只轻轻点头:“看来咱们同事这副业发展的还不错嘛。”

    “警察也可以弄副业呀?”施恩申笑道。

    “只是兴趣爱好,不以盈利为目的,当然可以。”松哥轻笑:“我们还能写稿赚钱呢,也是完全允许的。”

    施恩申又抿了口酒,舌头在口中微微搅拌片刻,随后缓缓咽下,仔细回味片刻,在轻吐口气,说:“当时第一次喝这酒的时候,朋友就是告诉我这么喝的。”

    随后她又呵呵一笑,摇摇头:“但其实我不会品酒,只能勉强分辨朗姆酒的好坏——而且只局限于用酒精加水加糖勾兑的劣质酒和真正酿造陈年出来的合格酒的区别。不过别人教我这么喝,我就这么喝了,感觉还真的不错。”

    顾云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喝酒,也很少喝。我觉得果汁要更加适合我一些。”

    “果汁啊,也挺好。”施恩申微微颔首,随后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再来一杯吗?”顾云问道。

    施恩申想了想,轻轻点头:“好啊。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呢。”

    顾云打个响指:“请警察蜀黍再来一杯。”

    老海失笑摇摇头。

    他回到监督室就在继续准备,这会儿早已又弄好了一杯,毕竟这酒的调制难度真的不高。

    于是他便又端着杯子走入审讯室,将酒递给了施恩申,随后将空杯子给拿走,回去准备继续调酒。

    他看出来了,顾云或许打算把施恩申灌醉,以此来辅助催眠。

    几名刑警虽然对催眠了解有限,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酒精可是众多中枢神经抑制剂当中,最常见,也最容易弄到手,综合成本最低的之一了。

    施恩申似乎也猜到了顾云的意图,但她挺配合的——就目前而言,她可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不过她也没喝太急。她不喜欢牛饮,再舔的酒,牛饮灌下去,后味都会有些苦,她不想吃苦。

    “当时在酒吧里,你也是这样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喝着的吧?”顾云忽然问道。

    施恩申又下意识的说道:“没,就第一杯喝的快点,因为很甜,但咽下去以后发现有些酸涩,还有些苦,之后几杯就喝的很慢了。”

    “你们当时光喝酒么?有没有聊些什么?”

    “有呀,在聊欧洲杯。”施恩申笑道:“不过我不喜欢足球,而且也听不懂——她们其实也不太懂足球,但她们知道c罗很帅,梅西也很有男人味,踢球踢得特别棒。

    我记得,她们当时还在讨论谁有可能成为当年的头号球星什么的,有两个集美支持梅西。”

    监督室,祁渊扶额。

    “神tm梅西是欧洲杯头号球星,人家是阿根廷的,啥时候入了欧洲某国国籍了?他参加美洲杯还差不多……”

    “小姑娘嘛,懂球的虽然有,但比咱们男人少太多了。”苏平淡淡的说:“能知道几个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问人家大罗小罗c罗小小罗,人家能当场懵逼给你看。”

    “我反对。”荀牧立刻说道:“狗意赅知道小小罗就是c罗。”

    “那谁叫人家长得帅是总裁嘞。”苏平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啥,咱们歪楼了吧?”

    ……

    此时施恩申第二杯酒下了毒,第三杯酒也送到了手中。

    四十度的朗姆酒,甜归甜,但劲儿也真的大。

    而施恩申酒量并不是特别好,再加上她有意放松,此时此刻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

    “那家酒吧,你去的次数多吗?”

    “多。”

    “噢?为什么?”

    “那调酒师会用因素壳碾碎,悄悄的加进酒里面,这样喝他调的酒,感觉跟喝其他家的完全不一样。”施恩申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说道:“但他很快就被查了,我也没再去。

    当时我们几个还有点后怕,幸亏只是因素壳,成瘾性不强,否则我们可能当时就染上瘾头了呢。可惜呀,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最终还是……”

    顾云轻笑。

    她并没有做太多的安排与布置,施恩申便下意识的说出了许多在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或者虽然印象深刻但并不愿意说的事儿。

    果然,得到了全力配合的情况下,催眠起来相当轻松。

    于是顾云又打了个响指。

    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响指。

    施恩申笑笑,双眼眯起,眼神迷蒙的看着她。

    顾云语气又更加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最近大家都忙,难得有机会聚在一块,要再来点吗?”

    “不来了,今天酒的味道有点奇怪,东西他们加的太多了。”施恩申呵呵一笑,摇摇头。

    ……

    监督室。

    祁渊目瞪口呆:“这是……成了?”

    苏平转过脸,与祁渊面面厮觑,片刻后才不确定的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忽然有种上数学课的感觉……”祁渊嘴角抽了抽:“莫名其妙的,数学老师就从一大堆符号里推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莫名其妙。”荀牧撇撇嘴:“顾老师一直在向施恩申套话,然后又通过从施恩申口中得到的线索,推断出当时她第一次喝酒时的大致环境,最后才借助酒精,开始用已有的环境去试探着询问些细节。

    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戒备心的施恩申,往往就会下意识的给出回答——当然这个回答不一定靠谱,可能是真的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但更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但这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慢慢的,施恩申就会信服股老师的话,愈发投入其中,再在酒精以及顾老师各种手势、语气、面部表情的共同作用之下,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完全放松的状态。”

    “编。”苏平撇撇嘴:“理论带师你就接着编,强行编。人老海都没有吭声,你懂个鸡儿的心理。”

    荀牧扶额:“劳资特地看过书……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苏平双手抱于胸前。

    ……

    问询室。

    顾云递给施恩申第四杯酒。

    施恩申接过,呵呵一笑,又轻轻的抿了起来,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几句。

    “走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散了吧。”顾云这时候轻声说道:“我帮你打辆车?”

    “好。”施恩申点点头。

    等了片刻,顾云又递给她一块木板,然后说:“接电话吧。”

    施恩申接过木板,但她双手戴着手铐,右臂一抬,便牵扯到了左手。

    见状顾云又打了个响指,然后将木板放到施恩申手里,并告诉她她已经接通了电话。

    “我是韩坤生。”随后顾云又问道:“能见个面么?”

    “韩哥……”施恩申张了张嘴,然后轻轻一笑:“好呀!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白金路口,就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那儿,离公交站台很近,我在那儿等你。”

    “好的,我就来……”

    ……

    尘封的记忆,在酒精与顾云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被掀开了一小角。

    还记得,接到电话之后,施恩申便让师傅就近停车,她扫码付了钱,便下车左右一阵看,然后便很快找到了韩坤生(阿木)。

    她跑过去,问道:“韩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回家吗?”

    “没有,聚会还没完,我就过来了。”阿木轻笑:“你呢?感觉还好吗?怎么感觉你喝了不少?”

    “还好,没喝多少,不打紧。”她摇摇头,然后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找我?有事?”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伤感情了。”阿木摇摇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能啊,但你不是这种人。”施恩申笃定的说道:“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呢?咱们也算老相识了,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果然,你还是这样。”阿木微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很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很飒。”

    “你是在说我男人婆吗?”施恩申眼睛一斜,笑问道。

    阿木:……

    “你这样容易把天给聊死。”

    “是你太直男了啦。”施恩申摆摆手说:“原本以为你和其他男人有些不一样,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粗中有细,优雅而又温柔,没想到,也还是个直男。”

    “到底怎么叫直男呢?”阿木轻笑,随后又摇摇头:“但也无所谓啦,随你喜欢。话又说回来,你也说了我五大三粗的,要真‘优雅’起来,岂不就成沐猴而冠了吗?”

    施恩申拍拍胸膛:“好了,别扯东扯西。干脆点,什么事儿?”

    阿木笑容收敛,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问道:“你最近的瘾头……好点儿了吗?还是更大了?”

    “嗯?”施恩申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要说的就这个?接下来,你要劝我去强戒了吗?还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

    “你自己有理智,知道该怎么做。”阿木打断她。

    她沉默两秒,随后轻叹口气,点点头:“是,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幼稚的,这东西早晚会害死我,现在撑得住不代表雪崩的时候也能顶。”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

    “下不了决心,停药很痛苦,去了那儿估计更痛苦。”

    “你都没去过又如何能知道呢?”阿木反问道。

    施恩申又沉默两秒,随后抬头问:“那你去吗?”

    “我……”阿木张了张嘴,然后别过头去:“我不一样。”

    “呵呵,不一样……你自己信吗?你说这话可不可笑?”施恩申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有苦衷?”

    阿木有些无奈。

    又过了几秒,施恩申又道:“要我去也行,你陪我。”

    “陪不了。”阿木摇摇头:“但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那东西了。”

    “那你也相信我,我以后不会碰了。”施恩申淡淡的说:“可是,你真的能相信我吗?我们俩都深陷泥潭,谁不知道谁啊?这东西就是铁人都受不了好吗。”

    阿木轻叹口气:“我说了咱们不一样,我有正事要办。而且我说不碰那东西,也不是凭意志力。”

第243章 谈话

    施恩申皱眉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又牛头不对马嘴的?什么意思?”

    “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阿木说道。

    随后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两秒,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落下放到了施恩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认识你,很高兴。”

    “你要做什么?”施恩申皱眉,心里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阿木轻笑:“我说了,完成我的使命,做我应该做的事。从今往后,咱们恐怕不会见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施恩申再次问出了这句话,然后说:“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干脆一点?”

    “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却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只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把身上的瘾给戒了,不要有半点侥幸心理,不要那么幼稚,觉得自己的经济条件可以撑下去。”

    施恩申看着他,眼睛里头已经燃烧起了些许火气:“喂,韩坤生,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继续自顾自的说:“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更多人,我只能对不起你,对不起一些人了。”

    ……

    监督室内。

    祁渊挠挠头说道:“怎么感觉,这个阿木有点奇怪啊?正常和人交流的话不可能这样自说自话的啊。”

    “他在引导。”老海接过话,轻声说道:“他在引导施恩申猜出他的身份来。”

    “引导?”祁渊一愣,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说自己是卧底,有些让人难以信服。”荀牧说:“而引导对方自己猜到就不一样了。”

    祁渊张了张嘴。

    老海轻笑两声,摇摇头:“其实他提示的很明显了,这种程度的引导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他自己说呢。只不过,身在局中,失去了理智,哪里能看那么清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从监控视频上来看,我所学过的东西告诉我,阿木当时其实也是很紧张很挣扎的,从他面部的微表情,还有手脚上过于丰富且浮夸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

    “所以……”祁渊抿了抿嘴,说道:“如果说阿木是在引导施恩申猜到他的身份的话,后续又有什么布置呢?”

    “从结果上来看,施恩申扔掉了公文包,擦掉了装有二乙酰吗啡的密封袋上边的指纹。”荀牧说道:“或许阿木的目的就是这个。”

    祁渊皱眉,若有所思。

    苏平抬起手,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前,说道:“嘘,别哔哔,继续听,好好看。”

    ……

    “大局?什么大局?”施恩申有点懵。

    几秒后,她眉头忽然一皱,问道:“你……我怀疑过你,你是独枭吧?你上次还否认,呵呵……果然,我就不该相信……”

    “我不是。”阿木沉声打断,说道:“我有我的苦衷。我说过,我为了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

    我也知道杀一人救天下这种逻辑在许多人眼中站不住脚,对于那个人而言太过不公平了。

    我也不想自我标榜什么,可没有办法,有些东西,必须被从根子上彻底的抹除掉,所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引诱过什么,那些所谓的被牺牲者绝大多数不过是自己承受不住诱惑,又与我……

    罢了,说这些,听起来反倒像是在推卸责任,不说了,不说了。总之,现在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我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答应我,报警强戒,以后好好做人,别把自己玩废了,你这一生不该就这么糟蹋掉。”

    施恩申更懵了,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阿木的话,甚至都忘了打断他。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捂着嘴颤声问道:“你是……卧底?”

    阿木眼神躲闪,又开始挣扎起来。

    但很快他便点头,长叹口气说:“你果然很聪明,我隐瞒的这么深,隐瞒了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你给猜到了。”

    (祁渊翻了个白眼)

    施恩申又呆了几秒钟,才看向阿木,再次确认道:“你……真是卧底?”

    “如假包换。”阿木抿抿嘴,压低声音说:“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五中队的缉毒警,我的搭档们都叫我阿木。”

    “缉毒警……”施恩申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所以……我经历过太多,见过太多案例。”阿木说道:“有经济条件比你,甚至比你家都要好得多的大老板,就因为吃这个,瘾头越来越重,需求越来越大,最后被犯罪集团折腾的家破人亡……

    呵呵,你该不会以为那帮家伙真的讲究什么道义,讲究什么公平交易吧?拜托,他们连刑法都不遵守,用这么恶毒的东西来敛财,还能有什么规矩?开玩笑呢吧?

    你应该知道那帮人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攫取财富,最多再加个骗取色相,当你完全无法脱离他们的那一刻,你的所有东西就统统都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你那点钱再多十倍也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你明白吗?”

    施恩申好似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呆呆的问道:“你现在……你要归队了吗?”

    阿木一愣,似乎没意识到施恩申会这么问,但还是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施恩申问道:“你不是余桥的缉毒警吗?我也是余桥本地人啊。难道,我嗑过药,你嫌弃我,你回去以后就不愿意再见我了?”

    “不是。”阿木又一愣,没想到施恩申的脑回路竟然如此奇特,只得解释说道:“在我眼中,你依然是个好姑娘,你同样也仅仅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我为什么会嫌弃你呢?”

    “那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了?”

    阿木的脸色纠结起来。

    这一幕,似乎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过了几秒钟,他才沉声说:“你别忘了,我也有瘾,而且这些年,为了保证身份不泄露,我也干过不少错事儿。虽然我是卧底,但这不是我能犯错的理由,所以……等我归队以后,真相查明了,我也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什么?”施恩申愕然:“你说什么?你要被判刑吗?”

    “以我的经验,恐怕是死刑。”阿木轻笑,说:“不过无所谓,我也都已经看开了。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在谁的手里头,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施恩申难以接受:“这对你不公平,你……”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阿木摇摇头说道:“我不付出代价,才是对那些无辜者的不公平。我说过,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了,过来见你一眼,也纯粹是来跟你道别的。”

    “有没有别的选择。”施恩申抿抿嘴:“能不能不归队?”

    “我不归队,谁来收拾这帮家伙呢?”阿木笑道,随后又再一次摇头,接着说道:

    “再说了,网都已经铺开,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我归队不归队其实结果也都一样。归队了,解释开,说不定还有活路,不归队被视作叛逃就真的死定了。”

    施恩申咬着下唇。

    这时阿木有用开玩笑的与其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人能帮我把我收集到的证据送上去,告诉上头的人说我死了,我说不定还能改头换面换个法子活下去呢。

    但……这么高风险的事儿,又有谁回来帮我呢。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举目无亲呐。”

    施恩申眼前一亮。

    阿木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错愕的问道:“那个,你咋了?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帮我做这事儿把?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行的。”

    施恩申却恍若未闻,只问:“你说,如果有人帮你把证据送上去的话,这个人会被你的同事抓起来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相反那是见义勇为啊。当然,可能免不了被留下一段时间,配合调查,但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施恩申再次咬着下唇。

    过了几秒,她又问:“那你说的风险是什么呢?”

    “你说呢?”阿木别过头去,说道:“拿着能威胁到易安安他们的核心证据,肯定会被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那如果不被他们知道呢?”

    “那实际上就没什么风险了。可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大啊。”阿木摇头说:“况且我也没有能够完全相信的人,所以没必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去。”这时,施恩申忽然说道。

    阿木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施恩申笑道:“交给我吧,我把东西送过去,你……抓紧时间离开。”

    “不是,这……”阿木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施恩申又笑了:“你跟我说这么多,目的不就在此吗?”

    “什么?”阿木这回真的呆住了。

    “没什么。”施恩申摇摇头:“既然没什么风险,那这个忙我帮了。咱俩的交情,值得我去冒这个险——其实危险也不大,安安不会想到我在帮你的。

    更何况,我磕过药,这是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最好的洗白的方法,无外乎就是立功了。

    被人套路,外加协助卧底捣毁犯罪集团立功,这个黑历史就再不会成为我以后人生路上的阻力,甚至公司也不敢因此在我接受戒断的时期里开了我,你说是吗?”

    阿木似乎有些宕机。

    其实卧底的反应按理说奇快无比,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卡壳。

    但他似乎发现,这会儿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和施恩申也挺熟悉的,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利用她,而且被当面揪穿了,总归有些尴尬。

    而且说什么都不合适。

    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状,施恩申又笑道:“其实……你是故意表示的这么明显,好让我猜出你的目的的吧?”

    阿木再次沉默。

    “你是觉得,就这么利用我有点对不起我,所以故意让自己难堪一些,像个丑角一样出点儿糗,心里头能好受一些,我也不会太过怪罪你?”

    (祁渊:这人挺会帮别人找借口……)

    “我想活。”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虽然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有了相应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我发现我还是想活。”

    “我能理解的,好端端谁有想死呢?”施恩申笑道:“更何况,你是英雄啊,卧底到这种危险的犯罪集团里头,很多时候都是步步危机,一个不慎可能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这种时候你即使想坚持,也做不到,都是身不由己。你是为了肃清他们才选择的卧底,因为卧底而不得不犯罪,这种情况下,判处你的死刑……我刚刚就说过,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阿木摇头说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犯罪就是犯罪,没有那么多借口。

    但……我还是想活。”

    “所以我帮你啊。”施恩申笑道:“你还是不够懂我。想要我帮你,直接开口就好了,何必玩套路,搞的自己现在这么难堪呢?”

    “对不起。”阿木闭上眼睛。

    “不用说对不起。”施恩申摇头说道:“东西给我吧。”

    阿木又犹豫了好一阵儿,才将一直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递给了施恩申。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施恩申问道。

    “二乙酰吗啡。”阿木说:“三公斤左右。”

    “哦。”施恩申应一句,想了想,又问:“我该怎么说?”

    阿木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就说我失踪了,三天前找过你,给了你一个地址,让你去拿这东西,交给警察。”

    “好,我知道了。”施恩申颔首。

    随后她笑容渐渐收敛,脸色严肃起来。

    半晌后,她才沉声说:“保重!”

第244章 过度

    问询室。

    祁渊拉了条凳子坐下,忍不住扶额道:“感情,和阿木供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啊。”

    “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苏平坐在他旁边,点了根烟,吐两口烟雾,接话说道:“他自述当中,还是不免美化自己。而实际上,他从最开始就在套路施恩申。”

    荀牧颔首说道:“嗯。本质上,他是想脱离缘由的身份,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的。甚至于,那两袋共重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在他眼中的分量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

    如果施恩申帮他最好,如果不帮,他恐怕也会将这两袋东西放在某处,然后通知上线,自己则利用时间差一走了之。”

    祁渊皱起眉头,说:“可他终究没有走啊。”

    “这说明,他还不是没得救。”苏平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膛,道:“他的心还是热的,他虽然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但终究还是没选择那条路。”

    “可他也没选择自首,而是在家里等着我们上门去抓。”荀牧摇头说道:“甚至于,他也并非是在等我们,而是一直在犹犹豫豫。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警察,知道咱们公安系统的手段,只要一静下心来,他就该知道自己其实很难逃出去,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就这样吧。”荀牧站起身说道:“找些懂唇语的同事来印证一下,看看施恩申被引导出的记忆是否靠谱。”

    “唇……唇语?”祁渊一愣:“既然有唇语方面的大佬,咱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笨,因为唇语的准确性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说道:“许多字节的唇部动作都差不太多,再加上各人的习惯不同,还有普通话的标准问题,唇语的限制不少。

    这么长时间的对白,你要让懂唇语的兄弟去逐字逐句的翻译那是在难为人家,但咱们取得了大概口供之后再让他们去核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祁渊赶紧点点头。

    ……

    半个钟后,顾云从问询室中出来。

    刘局立刻与她握了个手,赶紧说道:“顾老师辛苦了。等会儿有没有空?一块吃个饭怎么样?”

    “不了。”顾云摆摆手微笑道:“我还预约了一位客人,虽然时间上不是非常赶,但也不好多耽误,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就先回去了。”

    “这……”刘局想了想,便说:“既然顾老师忙,我们也不好强留,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送您?”

    “有劳了。”顾云这次没拒绝。

    刘局便立刻侧身说道:“顾老师这边请。”

    目送他们离开,荀牧才挑眉诧异的问道:“刘局这是转性了?竟然不是吩咐咱们去送人,而是自己亲自上?”

    “反正他有司机。”苏平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又看向荀牧说道:“话说转性的是你吧?人刘局前脚才刚走,你后脚就敢吐槽上啦?哟哟哟,这可不像你呢嘛!”

    “去去去,阴阳怪气的。”荀牧摆摆手,然后侧目看向问询室的方向,摇摇头说:“怪可惜的这姑娘,最终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判。”

    “难讲了,看律师水平吧,但我觉得包庇罪恐怕很难跑。”苏平想了想,说道:“但缓刑应该还是有比较大的希望争取到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可是……按照一般规律,拘留到逮捕到检方复核再到开庭审讯,起码得要好几个月时间的吧?她还要在看守所里等那么久啊。”

    “看她能不能争取到取保候审咯。”苏平说道:“她爸妈估计会竭尽全力帮她跑关系的吧。”

    “跑关系是一回事,能不能跑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荀牧接话:“毕竟这桩案子很大,上头都非常重视。”

    “大家表现也都很好。”苏平笑道:“这回有希望能拿上一个集体二等功了,年底评先评优的奖金估计少不了。”

    “这才啥时候啊就年底。”荀牧摆摆手说道。

    说完他看向苏平,轻轻抿嘴,摇摇头。

    他知道苏平这会儿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毕竟他的一个老战友,貌似变节背叛了组织,这会儿心里可难受了。

    苏平那个年代,战友之间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半点做不得假,那是时隔几十年再见面后,都能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彼此玩的跟小屁孩儿一样的神仙友谊。

    但荀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桩案子差不多也到了该收案的时候了,咱们总算也能喘口气儿,晚上一块去吃火锅?就吃猪肚鸡你们看怎么样?”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瞥向苏平,然后又都不约而同的迅速移开,连连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好啊好啊。”

    祁渊接话道:“我知道一家……”

    “你知道个屁。”苏平开口怼一句,然后说:“得了吧,出去再给吃出条人命来?还是上我家去吃算了,我叫我老婆去买仨猪肚,再来三只鸡,咱们十几个兄弟吃个过瘾。”

    “嘿不是,”祁渊不服,犟嘴道:“苏队你这啥意思?感情我就作死了支队柯南的名头了呗?”

    没想到这话一出,边上的人竟然都纷纷附和的连连点头。

    祁渊嘴角一抽:“无法克说。”

    ……

    傍晚。

    虽然案子到了收尾阶段,但要忙碌的琐事却一点儿都不少,并不能准点下班。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算是空窗期,可以轮休,所以有不少同事向上报备今晚喝酒。

    嗯,苏平请客。

    到了七点多,一行人才基本忙完手上的工作,纷纷到停车场往苏平的家开去。

    期间祁渊一直小心翼翼的管好自己的嘴——他担心自己的嘴开过光,各种旗帜一插一个准。

    然后众人果然无惊无险的抵达了苏平家里。

    这就意味着至少今晚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因为他们都往上报备过,即使出了什么意外案件,只要不是人手紧张到腾挪不过来,也都不会安排到他们。

    “但为什么我觉得我反而坐实了柯南体质?”祁渊无奈扶额。

    “不,你这只能算坐实了插旗本领高强。”方常调侃道:“柯南体质那是走到哪死……”

    话没说完,松哥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骂道:“瞎咧咧个锤子啊,成天乱说话,什么柯南?”

    方常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这是在苏平家啊。

    走到哪死到哪,这不诅咒苏平呢吗?

    被怼活该。

    因为他们下班的晚,有着充足的时间准备,所以他们才刚坐下喝了两杯茶水,热腾腾的火锅就上了桌——他们人多,一桌坐不下,自然分成了两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在另一桌。

    苏平他老婆的厨艺顶好,猪肚包鸡做的丝毫不逊色于外边的餐厅,甚至还要更强上几分。

    祁渊一口气喝了三碗汤,才开始美滋滋的吃肉。

    “怎么样,好吃吧?”苏平炫耀式的说道:“我老婆的拿手菜之一!”

    “嫂子拿手菜不少呀。”祁渊说道,然后继续埋头大吃。

    “那是!结婚这么多年,口福是享了个爽我跟你们说。”苏平说道:“要不是平日里我天天跑步,拼命的锻炼,这会儿恐怕都成个两百斤的胖子了。而且啊,我女儿随她妈,手艺也棒得很,一点不差!”

    苏平她老婆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行啦,哪有你这样的,不害臊。”

    祁渊端起汤碗:“爸,我敬你一碗汤。”

    苏平:???

    边上的松哥忽然觉得身子一紧,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不由得赶忙往边上挪了挪,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身子骨弱,承受不起……

    “小祁。”苏平眯眯眼,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最近工作生活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了?如果累了你就跟我说。”

    祁渊咽了口唾沫:“呃……不累。”

    “不累啊?你挺能干的嘛。”

    “没有没有,过奖了。”

    “能者多劳,我看……”

    “打住!抱歉,告辞!我家里还有事!”祁渊赶紧说道。

    苏平:……

    “你倒是走哇小贼。”苏平一侧嘴角微微扬起,狞笑道。

    祁渊傻乐不接话。

    ……

    一晃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施恩申的案子,也完全移交给了检方。至于那几个卧底如何处理,祁渊不清楚,也没敢多问,毕竟这里头涉及到的事情还不少,有时候知道太多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像当年刚刚入职的时候那样,好奇心如此重,看到什么都想刨根问底的搞清楚了。

    现在的他,成长了许多,也麻木了不少。

    而到了九月底,公安系统上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无他,国庆小长假又到了,而且今年国庆中秋还是同一天,虽然理论上应当没去年周年庆那般浩大且重要,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的小长假,对于交通运力与公安警力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支队也需要做点动员,准备好排班,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过今年祁渊应该到还是挺轻松的,他今年并没有被借调到其他队伍当中去,所以只需要负责复发时间就行了。

    而且一般的小案子也轮不到支队出马,自然有派出所、公安分局的刑侦中队、刑侦大队解决。

    那两个部门才是真正忙碌。

    不过支队还是被抽调走了一小部分警力,他们的日常工作也被压到了剩下的同事身上,总体而言,比平时还是稍微忙碌一些。

    直接体现在发呆时间少了……

    咳咳,没办法,刑侦支队就是这么极端的单位,忙的时候忙的上天,闲的时候基本没啥事儿。

    ……

    九月二十八号,傍晚六点半。

    祁渊吹着小口哨,走到更衣室换便装——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身上这套春秋常服,依旧觉得它忒帅,但再也不会傻乎乎的穿着它上下班了。

    警服就意味着责任,穿着这身衣服,哪怕是不在上班时间,也得抗下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任务。

    比如遇到堵车了可能会被周围人拉去指挥交通啥的。

    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热心”市民都会拉他去处理,他还没发推脱,否则就是不尽职尽责,就是脱离群众,就是官架子重。

    而且还有那么一回,祁渊连夜审讯完嫌疑人做好了口供,一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了,食堂已不在供应早餐,他就去支队门口排队买了点儿包子。

    结果就被有心人给拍了下来,发到网上,说他上班时间出来吃包子,是渎职行为……

    好在苏平和荀牧都不是那种会想舆论低头,选择让自己属下受委屈的窝囊领导,而是问清楚情况后发了报道,并扬言追究造谣者责任,而且真的花时间精力去好好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拍照发消息的是个曾经因寻衅滋事被拘留的社会闲散人员。

    舆论一下出现了大反转,祁渊也长舒了口气。

    但这种事儿还是让人烦不胜烦。

    苏平也劝他,只要踏出支队的门,除非公干,否则就把衣服给换了,至少得把上衣换了——裤子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甚至于就是公干,他也建议不要穿警服,便衣就好。

    但见祁渊实在喜欢,苏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便由得他了——反正这份热情理论上持续不了多久的,只要求他在诸如抓捕、蹲点和布控之类的任务当中穿便装就好了。

    “哟,小祁。”刚走到更衣室,祁渊就碰到了正好从里头出来的方常,方常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挑眉打了个招呼。

    祁渊嘴角扬起露出笑容,说道:“方哥。”

    “下班了?”方常问了句废话。

    祁渊嗯一声,说道:“下班了,正准备换身衣服去吃饭。今天星期天嘛,没什么事儿。”

    “那真好啊。”方常笑道:“我知道一家新开的串串香,味道可棒了,要不要一块去?”

    “好……”祁渊本能的就像点头答应,但想了想,又说:“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儿。”

    “怎么?”方向笑道:“担心自己柯南体质出问题?”

第245章 断指老汉

    祁渊认真的点点头。

    “噗嗤。”方常笑道:

    “哪跟哪啊,这你也信?得啦,一块走吧,正好我抢到了五折券,划算,再喊上荀队苏队,拉着松哥老海阿先他们,哦还有凃主任,咱一块吃一顿,难得大家伙都有闲暇,下次再聚不知道啥时候了。”

    “呃……”祁渊挠挠头。

    方常又接着说:“我看过评价,正宗得很,老板山城人,走着?”

    祁渊咽了口唾沫。

    山城串串啊……

    挺怀念的。

    想吃!

    于是他郑重地点点头:“那走着?”

    “走走走,你到停车场等我,我摇人!”方常说道。

    祁渊嘴角一抽:“吃个饭咋被你说的跟打架似的。”

    ……

    摇人的过程不太顺利,其他人并不像方常说的那样都有闲暇,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儿。

    所以最后只有凃仲鑫和松哥来了。

    方常有些失望,四个人显然不够热闹,不过好歹也是四人桌,便没说啥,开车带着大家伙儿去了那家串串馆。

    严格说来,那个馆子有点类似于大排档,店面不大,就六张桌,但外头的大平台都给利用上了,搭了好些大棚子,又摆了将近二十桌。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正好赶上最后一桌,后边再来的就要排队了。

    “老板,四个人,上个鸳鸯锅,红汤要微辣的,再来四碗冰凉粉,还要一份鸭肠一碗鸭血,一份酥肉,一扎酸梅汤。”方常迅速点好菜,然后对祁渊等人说道:“想吃啥自己去拿就是了,吃完称签子。蘸水也自己打啊。”

    祁渊也没客气,将外套往边上一放,便起身和松哥一块去挑串串。

    走了两步,松哥笑道:“我寻思着这天气也不算热啊,咋就穿上外套了?体虚吗?我家里有泡‘扶衰五味酒’,给你送点?”

    “呃,不用不用。”祁渊摆摆手说道:“我就寻思着外套能多两个口袋,放点钥匙面巾纸之类的,免得裤兜鼓鼓囊囊不好看。”

    松哥挑眉:“这理由,挺强。”

    祁渊嘿嘿一笑,然后开始拿串串。

    别说,样式不少,牛肉为主,嫩牛肉、麻辣牛肉、牛肉卷折耳根、卷金针菇、卷芹菜、卷香菜等等占了约莫四分之一,然后其他各式各样的常见菜一样不少,小郡肝、郡把等山城火锅的常客基本都不缺。

    但鸭血、鸭肠和大刀腰片等没有,需要另外点,也算是老板的一点小心机吧。

    四个大男人能吃的很,所以祁渊和松哥就端了两大盘串串回到位置上,然后又去打了蒜蓉、香葱与香油调蘸水,便再次回来,换方常和凃仲鑫去打菜。

    很快他俩也回来了,同时香喷喷**辣的鸳鸯锅也端了上来。

    凃仲鑫看向方常,呵呵一笑:“你小子,今儿怎么忽然有心思张罗着咱们一块儿吃饭?”

    “嘿嘿,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方常搓搓手,说道:“其实是这五折券快过期了,月底就是最后一天。”

    “果然吧,我就说。”凃仲鑫乐了,随后端起杯子说:“那我就拿这杯酸梅汤带酒,感谢你带我们乘东风啦!”

    方常赶紧举杯,然后松哥和祁渊也趁势举杯,四人碰了一下,轻抿一口。

    然后凃仲鑫一瞥菜单,说:“咱点的东西不少,五折下来怕也不便宜,等会儿aa吧。”

    “成。”祁渊颔首没意见,松哥也耸耸肩同意。

    “行吧。”方常说:“那我也不强行请客了。”

    “对的嘛,这样多好,大家aa,谁都愉快。”凃仲鑫说道,这时锅底沸腾了,凃仲鑫便拿起筷子夹了根鸭肠,放进锅里,一边上上下下,一边说:“我跟你们讲啊,这鸭肠得在锅里七上八下的,才脆。”

    方常调侃道:“凃主任,暴走大事件里看的吧?”

    “暴走大事件……”祁渊张了张嘴,然后微微一笑,也夹了根鸭肠,同时说道:“说起来还挺怀念的呢,一晃眼好些年又这么过去了。”

    凃仲鑫点点头,抓起一把串串放进锅里烫着。

    方常有些意外:“您还真看呐?我还以为您这个年纪的……”

    “呵呵,我跟你们是有点儿代沟,但我寻思着应该还不是特别大吧?”凃仲鑫说道:“那档节目,虽然确实有点儿不正经吧,但总体讲也确实有点儿东西,主持人多数情况下三观挺正,我挺欣赏。”

    祁渊接话:“可惜终究没有它生存的土壤。”

    “但调侃先烈确实说不过去。”松哥轻声说道:“他们说话很尖锐,难免刺痛不少人,又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那就难免被人直接一棒子给彻底打死了。”

    “是啊。”方常说:“他们可以一直赢,但只要输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说道:“小祁,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具体有什么背景,或许来头很大,加上现在位置低不打紧,但以后爬的高了……你可以一直赢,但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祁渊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懂的。”

    “不,你不懂。”方常摇头:“你最近有点飘。是,苏队和荀队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领导,好到我们对比其他兄弟单位都觉得像是活在乌托邦里。但,领导好,不是咱们飘的理由,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咱们的直属领导。

    而且你就看,荀队苏队对大家基本都是一视同仁的,可大家伙儿,没几个会真的与他们没轻没重的开玩笑,多少还是主动小心的保持着上下级的正常关系。”

    祁渊若有所思。

    “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慢慢体会吧。”方常拍拍他肩膀,然后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再走一个……串串也好了,吃啊,吃个过瘾!”

    松哥碰完杯子,抓起一根串串,蘸水一点,放嘴里一撸,便是眼前一亮:“棒!味道可以啊!”

    凃仲鑫面带微笑。

    四人吃辣能力都勉强及格,清汤的作用,主要是烫些蔬菜,以及辣的受不了时过渡过渡。

    片刻后,祁渊回过身,对着方常轻声说了句谢谢,方常回了个微笑,大家便也就继续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一小时后,吃饱喝足,方常起身去结账。

    此时有个身子佝偻的老汉,端着个碗过来乞讨。

    绝大多数食客都对他视而不见,少部分人则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赶他走,极少部分人,会从兜里摸出点零钱给他。

    服务员过来赶,他就走,不一会儿后又摸回来在边缘继续乞讨。

    见状服务员也没法,骂了他不听,打又打不得,瞧着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别打两下就出事了。

    结账回来,方常拍拍祁渊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苏队那就是与时俱进学着咱们小年轻调侃调侃你呢,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什么柯南体制?都是胡闹。”

    祁渊微笑。

    但笑到一半,他笑容就凝固了。

    祁渊目光落在那老汉上,大喝一声住手。

    那老汉一个激灵,立马微微直了点儿身子,并本能的抬头往这边看。

    与此同时,咚的一声,有个手机摔在了地上。

    食客立刻看向祁渊,又看向那老汉,就见老汉手里抓着双筷子,然后怪叫着一瘸一拐的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摔手机的年轻人才反应过来,抓起手机,然后怒骂了一声,便冲上去追老汉。

    看他反应,应该是知道自己手机差点被偷了,说不定手机屏幕还摔裂了,所以惊怒交加,一时控制不住。

    祁渊担心出事,赶紧追上去。

    方常三人面面厮觑,也赶紧去追。

    老汉一瘸一拐的,跑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年轻人抓住,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直接将他提了过来,另一只手则高高提起作势要锤他。

    果然,愤怒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

    此时祁渊也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他手腕:“哥,别冲动!”

    “你别管这茬!”年轻人说道:“你提醒我,我感激你。但我tm手机也摔坏了,这老不死的必须得赔我,不然劳资揍死他丫的!”

    祁渊皱眉。

    同时他目光一瞥,落在老汉手上,跟着又是一愣,赶忙用另外只手摸出自己的证件,喊道:“住手,别动!警察!”

    年轻人错愕,正要骂骂咧咧的松开手,接着目光也落在老汉手指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随后立刻撒手后退两步……

    老汉双手,令人生怖。

    左手五指近乎完全没了,仅食指和拇指留了点儿小疙瘩,尾指那一侧的巴掌都被切去小半,皱缩的痂痕瞧着很是狰狞可怖。

    不过这显然是老伤,有一定年头。

    右手稍微好些,拇指还是完整的,但食指、中指也只剩一截,剩下的两根指头则完全没了。

    关键是这伤还是新的,这会儿一阵挣扎,伤口破裂,又有鲜血往外冒,隐约还能瞧见白森森的骨头……

    如此惨状,祁渊都不免头皮发麻,更别说那名小年轻了。

    没腿软的坐在地上,算他心理素质还过得去。

    方常、松哥和凃仲鑫赶了过来,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看向祁渊,脸色古怪的很。

    原本玩笑性质的“柯南体”,真的要坐实了吗?

    “先打妖妖灵上报指挥中心吧。”松哥说道,同时掏出了手机,接着看向祁渊说:“你打电话问问苏队,要不要来一趟。要的话这事儿就咱们支队负责了,不的话,就让指挥中心安排附近的派出所管。”

    祁渊点点头,立刻摸出手机把事情跟苏平说了,随后挂断电话:“苏队说马上来。”

    凃仲鑫则在老汉伤口上多瞥了两眼,说:“伤不算新,估计有两天了,从伤口形态上看,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烂了指头后再用剪子剪下来的。加害人挺残忍啊。”

    祁渊吸了口凉气,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就像小时候看了恐怖片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似的。

    松哥也放下手机,说:“我跟指挥中心说了,直接通知咱们支队,咱们算是直接出警,这事儿我们负责了。”

    “那先送医院吧。”凃仲鑫提议道。

    方常则看向老汉,问:“喂,听得懂话不?”

    这老汉神经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有点呆,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的。

    但听了方常的话,他却点点头,随后用含糊又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能听,能说。”

    音很奇怪,听不大出是哪里人。

    随后他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祁渊则看向边上的小年轻,想了想说:“先生,麻烦留个联系方式吧。”

    小年轻回过神,赶紧问道:“要……做笔录?”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小年轻赶紧摇头。

    又琢磨一会儿后,祁渊说:“回头可能还是要走个过场,就随便问几个问题,你再签个字就好了,不耽误多少时间。当然,也不一定需要,总之方便的话麻烦留个电话住址吧。另外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行吧。”小年轻点点头,随后一边报号码,一边摸摸口袋。

    随后他又愣在原地,侧目对着那老汉说道:“老头!我钱包是不是在你身上?”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但被祁渊给拦住了。

    凃仲鑫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手套——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准备手套——戴好后摸了摸老汉的裤兜,翻出钱包,问道:“这是你钱包不?”

    “对,我身份证也在里头,你们可以看。”

    凃仲鑫嗯一声,打开钱包看了几眼。

    入眼就能看到透明夹层里的身份证,他比对了一下,点点头,又让老海全方位多角度拍几张照,然后取出身份证递给祁渊做好记录,便将钱包还给了小年轻。

    祁渊又记下了小年轻的地址,随后说:“麻烦最近手机尽量保持畅通,另外,下次多顾着点钱包手机,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幸运的。”

    “知道了,谢谢警官。”祁渊笑笑,然后回头看向老汉:“行啊你,指头都快没光了还偷的这么利索?神偷啊你。”

    “过奖了,不敢当,老手艺而已。”

    祁渊:……

    手艺你哈麻批!

第246章 惯犯

    这个老汉,挺不要脸的。

    祁渊被他呛了声,又皱起眉头问:“手指头怎么回事儿?”

    “狗咬的,和狗抢吃食。”老汉说道。

    “狗能咬成这样?”祁渊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老实点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警官,我是受害人哎,哪有叫受害人老实点的?”老汉开始耍起无赖。

    “受害人?”方常接过话,冷笑道:“你不仅仅是受害人,你丫还是个盗窃犯!”

    松哥拍拍他肩膀:“行了,先送医院处理处理伤口吧,路上慢慢问也就是了。”

    “啧。”方常撇撇嘴:“成吧,我车坐得下。那松哥和小祁挤后头,看着他,中不?不嫌弃吧?”

    “你都不嫌弃他弄脏你车,我们嫌弃什么?”松哥回道,毫不避讳一旁的老汉。

    几人点点头,便押着老汉上了方常的车。

    ……

    二十分钟后,老汉被送到武警医院急诊外科。

    医生瞧了瞧伤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看向老汉。

    这是凃仲鑫上前说道:“我是刑侦支队的法医,凃仲鑫。”

    顿了顿,他补充说道:“他这伤,我瞧着有些时间了,指头像是被钝器砸碎过后,再用剪刀给剪断的。”

    “不愧是专业搞这个的,行家。”医生竖起了大拇指,随后说道:“他这伤口已经严重溃烂了,必须将坏死的部分切除,然后再做清创、缝合伤口,然后打破伤风跟消炎。”

    “差不多是这个思路,你这儿能搞不?”

    “能,去治疗室吧。”医生点点头,说:“你们先去药方领麻醉,别的东西我这儿有。另外把针水先开好送护士站去。”

    祁渊接过临时就诊卡,说道:“我去吧。”

    松哥提醒道:“保留好票据,否则这医药费就得你自掏腰包了。”

    “嗯。”祁渊颔首:“放心,我晓得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急诊外科病房,去药房交费取药。

    不多时,他就领了个小篮子回来,先将吊针交给护士站,又拿着局麻药水去治疗室。

    治疗过程有些惊悚,不多赘述。

    二十分钟后,医生长呼口气,说声好了,随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松哥拉了方常一把,说和方常一块带老汉去输液,并示意凃仲鑫和祁渊留下来。

    于是治疗室内就剩下他们仨了。

    医生想了想,轻叹口气,说:“我们出去说吧,这里有些闷。”

    说着他便脱了白大褂,回科室跟同事说声让他顶一下,便与祁渊、凃仲鑫来到外头吸烟区,摸出烟散了一圈。

    祁渊摆摆手:“谢谢,戒了。”

    “厉害。”医生点点头,随后点上烟说:“这病人……我认识。”

    “噢?”

    “他不是第一次被送来咱们这儿治病了,不过这回是最严重的一次。”医生说道:“和其他警察也聊过,听了他的故事,对他还挺熟的。”

    祁渊便问:“方便讲讲吗?”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烂赌鬼一个,听说是几十年前被拐卖过来的,但从小就不学好,养父母一气之下就把他赶出家门了,后来成了扒手,技术还挺行的。”医生说道:“后来,他还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女儿。”

    顿了顿,医生又抬头望天吐槽道:“天知道他这样的烂人怎么娶到的老婆的,我到现在都还单身呢……而且听说他老婆长还挺俊。”

    祁渊嘴角抽了抽:“实不相瞒,我也单身,母胎单身那种。”

    医生低下头看向他,长叹口气:“同病相怜呐。”

    凃仲鑫干咳两声。

    “抱歉,扯远了。”医生又言归正传,说道:“再后来,这家伙出事了,偷东西被人发现,直接从公交车上给拎了下来,一顿暴打,腿都给打折了。

    之后就是坐牢呗,在牢里头学会了赌博,出来还是滥赌,可怜他老婆天天起早摸黑,白天在超市里当收银员,晚上还去工厂里领些小物件做零工,省吃俭用三年下来好不容易攒了八万块钱,就这么被他败光了。”

    “啧,”祁渊忍不住说:“跟了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可不,更坑爹的还在后头。”医生说道:“没钱了他想回本啊,继续赌,赌红了眼的,竟然把他老婆给‘当’了,结果自然还是输的血本无归,然后一帮黄毛红毛就冲进他家里,把他老婆女儿都给办了。”

    凃仲鑫眉头一皱:“这帮王八蛋!”

    “他老婆崩溃了,报了警,那帮家伙,连他在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被抓了,他啥罪名不清楚,好像是聚赌加怂恿犯罪吧,也没被判多少年。”

    祁渊轻叹口气:“他老婆跟他离婚了吗?”

    “离了啊,然后不久查出染上了艾滋,再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这座城市还是怎么着。”医生说到这,很是感慨:“所以说啊,跟错了人,一辈子就完了。”

    沉默片刻,祁渊接着问:“再之后呢?”

    “出狱后那没心没肺的家伙接着赌呗,偷钱偷东西,凑赌资,赌,输光,再偷再赌,反复循环,期间被抓过几回,也进去了好几次。”医生说。

    “那他指头怎么回事儿?”

    “摄像头越来越多,加上移动支付流行,他不好得手了嘛。”医生说道。

    凃仲鑫一愣,有些难以理解:“这和移动支付和摄像头有啥关系?偷不到东西气的剁根指头啊?”

    “那不是。”医生摆摆手:“他不好得手,就没钱,只能借,借了又输光啊,还是还不上,按规矩就得剁他指头。”

    祁渊张了张嘴:“没理由一剁剁全部吧?”

    “不啊,一次就一截。”医生说道:“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得有三四十次了吧,甚至更多。”

    “脚趾头?”

    “是他,他脚趾头都被剁完了,脚掌都被削去一半,我缝的。”医生撇撇嘴:“再加上腿骨被打断过,所以你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

    祁渊嘴角抽搐。

    几秒后,他又皱眉问:“不对啊,他这钱显然还不上了,还能有人借他?借他钱那帮家伙莫不是脑子抽了不成?还是说借他钱的人不知道这些事儿?”

    “害,”医生摆摆手,踩灭烟头,说道:“他也算是出了名的老混子烂赌鬼了,那点破事儿又不是啥大秘密,哪还有不知道的啊?”

    “那他们就不怕借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怕锤子,多少人就刻意找上他,借他个三五千的。人压根就没指望他能还上,就想剁他根指头,觉得好玩、刺激,还能跟别人吹牛逼,说自己手上也见过血啥的。反正他也不报警,基本无风险。”

    祁渊抽了口凉气,背上浮起一层白毛汗,两手爬满了鸡皮疙瘩。

    “好玩?刺激?吹牛逼?”他反问道。

    他自认为这一年下来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罪恶了,囚禁在人内心深处的猛兽也“逮”了无数,可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些事儿,仍旧觉得不寒而栗,有些超乎理解范围。

    那些烂人,竟能到这种程度,花个三五千,剁人根指头?

    如果这些事是真的……

    那么《人皮客栈》中那些事儿,恐怕也不是无根浮萍纯属胡编滥造的了。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回过神来,随后便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反应比他平淡的多,但明显也有些惊愕。

    “他以前,”凃仲鑫问道:“是被派出所送来的吧?”

    “嗯。”医生点点头:“都是有好心人见了报警,警察到了把他送来,治疗,然后以聚赌罪关一段时间,放出去……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好心人的,所以并不是被剁一次指头他就能来治一次病。”

    祁渊纳闷:“那派出所就不管这事儿?”

    “管啊,一面把人送过来,另一面就立刻突袭赌场……”医生说:“没用的,都有人盯着那老汉,一旦有人多管闲事报警,他们就立刻解散撤离,几次行动都无功而返,成功端掉他们的次数少的很。”

    顿了顿,医生继续道:“血迹检查啥的也没用,剁了指头他们就立刻冲洗掉了,指头收起来,再杀只鸡鸭兔啥的,用这些牲畜的血盖住那老汉的血,就很难搞。

    再说了,他们一次就剁一截指头,这伤残等级鉴定也很难办。就一截指头嘛,除非是大拇指,否则单这么看是轻微伤。重复剁嘛,那自然构成轻伤的标准了,但偏偏又不是同一帮人。”

    “只看单次伤害造成的影响来评定呢?”凃仲鑫立刻说。

    “这个靠谱点,”医生立刻点头接话:“他们也试过,可人家老汉自个儿毫不在意,压根不追究,伤情究竟是轻微伤还是轻伤也有些模棱两可,下边派出所事又多,就揭过去了,只重点揪着聚赌去查。

    当然,这些人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笑下去,直接被抓被逮的也有,按故意伤害给弄进去了,其中就有一次借了那老汉三万块钱,削了他两脚各半个脚掌的……彩虹毛。”

    “彩……彩虹毛?”祁渊纳闷道:“什么鬼?”

    “就一头花花绿绿的毛。”医生说着,还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嗯,有点油。

    祁渊抬头望天,无言以对。

    随后他又有些怅然,很多事儿,说实话,真的难以改变什么。

    他没待过基层派出所,其实对下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但此时此刻也能理解他们。

    但正因为理解,才更难受。因为这意味着,除非编制扩招,否则这类问题恐怕很难根治。

    凃仲鑫也不说话,默默的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医生一根,自己点上,随后也蹲下望天。

    今晚是个阴天啊。

    “看什么呢?”这时,有人拍拍祁渊的肩膀。

    他立刻站起身回头看,便见来的是苏平,立刻打声招呼。

    苏平抬头看了几眼,纳闷道:“天上啥都没有啊,你和老凃看半天看个什么劲儿。”

    “呃,就发呆。”祁渊挠挠头。

    “发……!”苏平险些被噎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问:“怎么说?啥情况?那老汉咋回事儿?手上那伤我瞧着都渗人。”

    “是这样,那人叫胡悦康,绰号糊涂蛋……”

    祁渊便将医生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苏平。

    苏平眼角微微抽搐,侧目看向输液区方向:“这家伙,牛逼,卖指头去赌博。”

    祁渊反倒诧异了:“苏队你竟然不生气?”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生气干什么?”

    祁渊眨眨眼睛,觉得今天的苏平有些不正常。

    但紧跟着就听苏平接着说:“反正他都落咱手里头了,还生气干什么?办他!他这算屡教不改,涉案金额也该累计,总之想办法给他往长里判。”

    “哦。”祁渊这才恍然大悟。

    凃仲鑫皱眉:“监狱那边,怕是不乐意。这老汉不但指头几乎都没了,腿也瘸了,基本干不了活,还一身毛病,那边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特别怕人死监狱里头。”

    “他们说了又不算。”苏平耸耸肩:“他们只负责管理管教罢了,就是要减刑都还得报检方和法院审批呢。”

    顿了顿,苏平也抬头望天,轻叹着说:“我也知道他们不容易,但真没有办法。那边很多问题我也有所耳闻,也挺替他们不值的,但……咱们都没法,问题出在上头。”

    凃仲鑫抿抿嘴不说话了。

    这时荀牧从急诊科大楼里走了出来,走到他们边上——那名年轻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回了自己的岗位,夜里时不时就有病人来挂急诊,忙起来的话他同事一个人未必顶得住,他不好离开太久。

    “那家伙,给了他两个面包,一瓶牛奶,刷刷刷啃完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荀牧翻个白眼,又说:“没心没肺的,吃完东西就要睡,喊他起来问话也不搭理,自己身上的伤一点不管……他到底什么人啊?”

    “老流氓一个。”苏平撇撇嘴,说:“小祁他们吃饭那地,附近几家派出所的同事都认识这货,你通知他们过来一趟吧,咱们再具体了解了解。”

    “哎?”荀牧挑眉:“惯犯?”

第247章 出事了

    又半个钟后,派出所民警抵达武警医院。

    两刑侦中队的民警显然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来了后不久,就将前因后果都和荀牧、苏平说了。

    大体上与医生介绍的区别不大,一些小细节有些出入,无非是说他们联合几个派出所一块行动,却多次都没有结果云云。

    对此,荀牧和苏平也都没多说什么。

    他们理解这俩民警,甚至认同他们的行动,毕竟还成功了一次,捣毁了一个大窝点。

    说完以后,祁渊忍不住问:“荀队,苏队,咋整?彻查还是怎么说?”

    “查。”苏平说道:“这些自称‘见过血’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潜在的暴力犯罪份子,而且他们已经有了行动,削了胡悦康的指头。”

    “调查难度恐怕不小,很零碎。”荀牧说道:“而且他们很警觉,证据提取难度非常高。”

    听到这儿,祁渊还以为他要说算了之类的。

    然而紧接着荀牧便道:“所以需要大量人手……我来吧,再往各个大队抽调些许警力组成专案组,将这些窝点都捣毁,犯罪嫌疑人统统抓获归案。另外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争取早点将他们逮了,别影响到部分同事休假。”

    苏平颔首,接着补充说:“向市局报备,成立以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为核心的临时打黑办吧,聚赌、借贷、伤害,嘿嘿,弄不死他们的。”

    荀牧翻个白眼:“你这么一整案件性质可就全变了,整个余桥刑侦系统的兄弟假期都得泡汤,确定?”

    “……”苏平沉默片刻,抿抿嘴:“我就随口一说……不过调动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我看可行,这方面他们经验相当丰富。”

    “就调两名骨干吧。”荀牧道:“安排人突袭他们窝点了么?”

    “没,他们肯定收到消息了。”苏平说道:“这时候还得靠线人,我安排了,等消息吧。不过我手头的线人,没有老孟的给力。”

    “到时候我管他借几个。”荀牧翻个白眼:“你说你,堂堂副支队长,成天盯着手下大队长那点儿线人资源,这都眼红多少年了。”

    “别给我瞎说啊,啥叫眼红?我眼红他?”苏平撇撇嘴:“我就事论事而已。不然我真要挖人他拦得住?”

    荀牧没和他继续拌嘴,只是看向祁渊,说:“小祁,晚上你辛苦点,和小松一块看好了胡悦康,打完点滴送看守所去。”

    祁渊点点头,问道:“手续都办好了?”

    “嗯啊,涉嫌盗窃、聚赌,拘留调查。”荀牧回答。

    祁渊也没多问,转身进了急诊科。

    很快找到胡悦康的病床,祁渊坐下,看向松哥,笑道:“松哥,想抽烟的话就去外头抽两根吧,这我看一段时间。”

    方常翻个白眼:“哪有劝人抽烟的道理啊,小祁你这不地道啊。”

    祁渊挠挠头。

    松哥笑笑,起身拍拍祁渊肩膀,说:“真忍挺辛苦,你俩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哎哎哎,”方常打断他说:“等会儿啊,一起一起。”

    ……

    半夜,胡悦康的针水挂完,祁渊便和松哥一块,带他去看守所——松哥的车苏平还特地帮他开来了。

    送到地方,脱光了体检,换身衣服,拍照,又有所医接过病历本和处方签看了两眼,知道胡悦康还要打几天消炎药,便点了点头。

    如此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也没人找他问话,因为往常的经验告诉他们,问也没用,这老头油的很,而且什么都不肯说。

    他也知道,要自己说的话,以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了。

    送完人,他俩便回了支队,冲个凉换身衣服,祁渊又帮着松哥把车座椅套给换了,便回值班室休息睡觉。

    清晨,他俩又起了个大早,飞快吃完早餐,便去会议室报道。

    今儿是行动组成立的日子。

    苏平和荀牧都没废话,很快做好分组,表明行动目的,便带队飞扑现场,展开行动。

    第一天的行动一无所获,毕竟胡悦康刚出事,他们十分收敛。

    但第二天就有人开始忍不住了,三三俩俩的约着在各自家里玩,但这样式的也很难抓。

    不过另一方面,却有了新的收获——苏平锁定了伤害案的证据。

    凃仲鑫在现场一寸一寸搜寻得到的血痕,再通过离心等方法分离出了胡悦康的血迹,再追究现场房屋户主,进而得到当日他们剁去胡悦康指头的过程细节。

    随后便顺藤摸瓜,查到了加害人,然后加害人举报,供出了其它的同犯和赌客。

    这桩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

    早上八点,祁渊回到办公室,揉揉太阳穴,和方常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这桩案子……总觉得有点儿虎头蛇尾啊,这就解决了?”

    “差不多呗,不过是几根指头的案子,你想大到哪里去?”方常耸耸肩,不以为意,随后又从口袋中摸出烟点上,猛吸一口,吐了口烟雾,又说:

    “安啦安啦,能早点下班也好……马上放假了,你今年休息不?去年我记得你就没休吧?”

    祁渊点点头:“除去值班外,我还打算把今年年假给休了,回老家一趟,休息休息。”

    “可以啊。不过国庆期间,挤的很吧?干嘛想不通在这个时候休?挑淡季除去旅游不美滋滋吗?”

    祁渊耸耸肩:“旅游的事儿后头再说吧,国庆人多点儿,也好跟以前的朋友兄弟聚一聚。现在大家都出来工作了,聚少离多的,也只有国庆和过年能碰个头。”

    方常轻轻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由得你吧。”

    祁渊轻轻颔首,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松哥火急火燎的跑进办公室,说:“快,小祁,跟我走一趟。”

    “怎么了?”祁渊纳闷的抬起头。

    “出事了!”方常咬牙切齿的说道:“胡悦康那个老东西,死在了看守所里头。”

    “卧槽!”祁渊猛地站起身,惊愕交加的说道:“不是,咋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来不及解释了,边走边说,快!方常你也跟上。”松哥一面说,一面拉起祁渊的小手就往外跑。

    不多时便跑到了停车场,他往自己的车里一钻,祁渊也上了副驾驶,方常进了副驾。

    随后他便起车往看守所开去。

    方常问道:“荀队和苏队他们呢?”

    “先一步过去了。”松哥说道:“情况不太对,有比较紧急,就先赶过去再说,在那边集合——凃主任也过去了。”

    祁渊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

    “目前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他死的有点儿蹊跷。”松哥皱眉说道:“他是被削尖了的筷子给戳死的。”

    “筷子?”祁渊挑眉:“看守所里,不都是用的勺吗?”

    “是这样没错,但想要弄到筷子也不是不可能。”松哥皱眉说道,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从眼睛这狠狠的戳进去,直接戳进了脑子里头,当场死亡。”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之所以说蹊跷,就是因为他在看守所里并没有惹事,也没有和人闹矛盾,再有筷子也不知从何而来……”

    方常啧一声,问道:“我记得看守所里监控覆盖密度极大基本没有死角的吧?就连洗澡上厕所都拍着,没人调监控瞧瞧?”

    “正在调,不过因为事发的突然,暂时还没结果。”松哥说道。

    祁渊抿抿嘴,轻叹口气,说:“昨晚负责值班的看守所兄弟,恐怕得倒霉了。”

    “是啊。”松哥说道:“惩罚肯定轻不了,至少都是渎职,可能会被停职一段时间。好在是咱看守所,如果是监狱里出事那更严重,搞不好要警服换囚服了。”

    祁渊揉揉太阳穴:“被定了渎职的话……看守所的兄弟,也可能进去坐不是。”

    “看守所归咱们公安管,刘局相对比较强硬一些。”松哥如是说道,随后便没再多解释。

    终于到了看守所,检查过他们的身份之后,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松哥停好车,祁渊三人下车找到荀牧和苏平——他们现在都在看守所医院里头,凃仲鑫正在做尸检。

    苏平脸很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渊壮着胆子问道:“苏队,怎么说?谁犯的案子?”

    “他。”苏平抬手一指。

    “凃主任?”祁渊愕然。

    “你tm是猪吗。”苏平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自杀!”

    “呃,嘴瓢了。”祁渊挠挠头,然后又说:“有问题吧?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还是用这么狠的法子。”

    “那可不。”苏平说道:“这家伙求生欲其实旺盛得很,怎么可能自杀?但偏偏监控拍的一清二楚。

    他从自己裤子里抽出这根削的老尖的筷子,举了起来,接着就对着自己眼睛狠狠一戳,然后侧过身,身子颤抖两下,没气了。”

    “什么时候自杀的?”

    “今天凌晨。”苏平说道。

    “那怎么现在才发现?”方常开口问道。

    “没注意到吧,动静很小,看守所里的人又不用劳动,而且他还睡最里头马桶边上,死后侧过身对着墙,同一个号子里的人都以为他睡觉呢。

    这家伙本来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跟其他人没共同语言,不接触,他们这几天下来也都习惯了。”

    说到这儿,苏平顿了顿,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结果荀牧便抢白道:“最后还是那间号子里的‘组长’喊他处理马桶,臭死了,他没动静,其他人才发现出事了,赶紧通知这里的民警。”

    祁渊眉头紧锁。

    听到这儿,基本能确定他确实就是自杀无疑了。其实在调出监控的时候,就已经能确定本案为自杀。

    但还是那个问题,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自杀呢?

    祁渊想不明白,荀牧等人也是。

    而其中便有个大疑点,也是本案侦查的重要方向——那根筷子,从哪儿来的,又是谁交给的他。

    他进看守所的时候,可是全身都扒光了检查的,包括直肠都翻开看过——毕竟曾经有人用那玩意儿夹带过白面进去,影响还挺恶劣——所以他不可能夹带任何东西进去,别说这么长一根筷子。

    更何况他带一根筷子进牢房干啥子?

    他先前也完全没有寻死的苗头。

    只要查到这根筷子,显然就有了继续往下调查的线索。

    很快凃仲鑫站起身说道:“其实没有多少尸检的必要,这桩案子咱们法医帮不上什么忙。”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讲两句吧,眼睛上的伤口就是致命伤,筷子上有些许指纹、掌纹,我都提取了,希望能发现新的线索,基本就这个样。”

    苏平张了张嘴,随后轻叹口气,摇摇头说:“也是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儿。”凃仲鑫摇头说:“那我去核对指纹了。顺便,尸体我也先带回去吧,做个血检毒检啥的,说不定也能有发现,不过这就有点瞎猫碰死耗子纯看运气了。”

    “嗯。”苏平颔首。

    祁渊问道:“苏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查监控么?”

    “图侦在查了。”苏平开口说道:“很快能出结果,毕竟看守所里监控密度很大。”

    几人点点头。

    又过了片刻后,有图侦警来汇报。

    简单说,监控并没有发现,那间房里的其他嫌疑人,并没有和胡悦康多接触,监控画面横看竖看,完全看不出问题。

    而期间,胡悦康几次离开监控范围,都是在看守所医院内。

    看守所医院当然也是监控密布。

    但……

    看守所内部,还是有那么几处死角,便是所医与民警的更衣室和他们用的厕所。

    而胡悦康接受治疗去挂水的时候,蹭过几次看守所医院的厕所。

    苏平侧目,以怀疑的眼光看向边上的所医。

    “呃,苏队,你不会怀疑我吧?”他被吓了一跳:“那家伙确实是说过,这里的厕所干净,得多蹭蹭,但是,但是……”

    苏平摇摇头,又看向图侦警,问道:“押着他去上厕所的同事是谁?现在在看守所里吗?”

第248章 作案条件

    不一会儿,负责看守胡悦康的责任民警便来了。

    他叫许有志。

    此时的他,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兴致都很低的样子。

    但祁渊等人也都理解他,碰到这种事儿,确实难顶——好在他并非凌晨的值班民警,相对而言责任要小许多。

    当然,前提是此事与他无关,否则……

    “兄弟,聊两句?”苏平问道,同时递给他一根烟。

    “谢谢了。”他接过烟,放进嘴里,取出打火机自个儿点上,抽了两口,才说道:

    “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也是不久前才忽然得知我负责看守的嫌疑人死了,随后就被别的兄弟带到一边……

    他们说让我好好休息休息,但我知道的,其实就是要调查我嘛。我当然也理解,毕竟是我负责的嫌疑人嘛,换我来我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苏平点点头,随后说:“现在的问题,是那根筷子从何而来。”

    “这我也不清楚。”许有志连连摇头说:“我们看守所里头是禁止用筷子的,都用的塑料勺,为的就是尽可能杜绝隐患。别说筷子了,就是牙刷用的都是软柄牙刷,而且很短那种。”

    “没错,是这样,所以那根筷子才显得至关重要。”苏平说道:“只要找到筷子来源就找到了突破口。”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许有志说:“他就没怎么出过他那间屋,除了接受治疗和倒马桶之外……”

    “我们调过监控,倒马桶的时候也是权衡在监控之下,他拿不到筷子。”

    许有志反应极快:“所以……是在接受治疗的时候?不可能,接受治疗我全程跟着的,这是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的时候,不仅仅是嫌疑人可能出问题,还可能威胁到所医的安全。

    你们知道的,有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即使手脚都被铐着,甚至上那种中间有条铁链让人直不起腰的镣铐,他们都还有本事能伤人甚至杀人。”

    “从监控上看,是这样。”苏平接回话,淡淡的说:“包括上厕所你都是跟着去的。但……他去过的地方,仅有厕所没监控,所以也仅有厕所有可能出问题。”

    “不可能吧?”许有志立刻道:“我真的全程盯着的呢。”

    “我们愿意相信你,但是……”苏平强调说:“逻辑是这么个逻辑,所以希望你能如实说说,厕所里发生了什么,他上厕所的时候你也是盯着的么?”

    许有志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很快克制住脾气,眉头松开,说道:“几次上小都是全程盯着的,但有两回上大,我就没盯,不过都是开着隔间门避免他搞事情的。”

    “你就在门口看着?”

    “没有。”许有志抿抿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便说:“天知道那老东西怎么回事儿,看守所里的饭菜没什么油水,肉特别少,但他拉的那玩意儿,那叫一个臭,我受不住,躲到了一边去。”

    顿了顿,他又赶紧补充说:“反正那隔间门开着的嘛,他也看不到我,猜不到我具体在哪儿,还敢搞小动作不成?

    反正就这个样,关门胆子就大,不该有的心思也很可能升起来,而开着门就心虚了很多,总觉得有只眼睛盯着。”

    “那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了。”苏平叹口气,说道。

    “啊?”许有志有些慌。

    “那根筷子,就是在他解大手的时候,趁你没盯着他,现场也没监控,弄到手的。”苏平说道。

    许有志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荀牧立刻掏出对讲机,通知痕检的同事去查查,然后看向许有志。

    许有志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化作一声轻叹,说:“是我失职。”

    “除了胡悦康之外,还有其他嫌疑人进过这个厕所吗?”苏平又问。

    他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负责的嫌疑人里头,只有他身体有问题需要定期输液的,其他人没有来所医院的机会。再说了他们日子过的也很轻松,不用干活,用不着装病。”

    “其他嫌疑人呢?”

    “不是我负责的话,我不清楚啊。”他说:“看守所里嫌疑人不少的,我认识的也不多。另外,我几个走的比较近的同事们,他们负责的嫌疑人貌似也没有人生病入院的。”

    “行,知道了。”苏平颔首,又问了几个其它的问题,见他无法再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便让他先回去了。

    目送他离开后,荀牧才轻声说:“其他舍的嫌疑人,不太可能有作案动机才对。”

    苏平嗯一声,接着又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倒马桶的时候还可能与其他人碰个面,彼此之间或许有些交流。所以重点查查这些人,尤其和胡悦康碰过面又去过所医院的。”

    荀牧点点头。

    随后他左右看看,确定小办公室里没其他人了以后,才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咱们内部的人干的?”

    “当然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难查了。”苏平摇头说:“所以……如果从筷子方面难以入手的话,我们还可以想想另一个方向。”

    “噢?”

    “胡悦康自杀的原因。”苏平说:“是谁让他心甘情愿的自杀的?他并没有被殴打,理论上也应该没有被下药控制,本身也没毒瘾。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好端端的忽然自杀,肯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问题是,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他放弃生命?”

    “想不到。”荀牧摇头:“这家伙,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养父母都把他给遗弃了,老婆都能作为赌资押出去,自己指头也能拿来换成赌资……我不觉得他这样的人能为什么东西放弃自己生命,除非他自己精神崩溃了。”

    “说到精神崩溃,”祁渊神秘兮兮的说道:“会不会被催眠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上次不目睹过催眠吗?怎么还会有这种不靠谱的认识啊?”

    祁渊抿抿嘴:“口误口误,不是催眠,怎么说呢……我就觉得把,他生命里就剩下六件事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偷东西赌博剁指头,这样的人生其实很让人绝望的吧?”

    苏平点点头。

    祁渊便接着说道:“那么问题就在这儿了。胡悦康其实处于一个相当麻木的状态当中,整个人浑浑噩噩,蒙昧无知。

    但如果有人划开了他的蒙昧,恐怕很容易让他彻底陷入绝望当中,然后自杀结束自己生命的吧?”

    “你这回说的倒是有点儿意思。”苏平颔首,但接着又抿抿嘴说道:“但如果只是做心理疏导的话……如果没有录音等实质性的证据,恐怕很难定罪。那问题就还得回到那根筷子身上。”

    “或许我们可以再换个思路。”这时松哥忽然说道:“作案人,为什么一定要害胡悦康呢?胡悦康得罪过什么不得了的人吗?”

    “也有可能……”荀牧思路被打开,迟疑一会儿后,说道:“此人身上有什么秘密,某些人不愿意让我们查到。”

    苏平抬手摸着下巴,片刻后,才道:“他身上应该没啥秘密可言了,关键是剁他指头的人,或许有些不得了的东西不敢让我们追查到。”

    “而且此人手眼通天,能伸进看守所里来。”祁渊不甘落后赶紧补充一句。

    “有种越讲越扯淡的感觉。”苏平抬头看向天花板,说:“背景通天的家伙,借给了胡悦康三五千块,就为了割他根指头玩,然后胡悦康被抓,他忽然又方了,跑腿托关系动背景让人想办法叫胡悦康自杀……

    拍电影呐?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好吗。”

    祁渊挠挠头。

    大家讨论的好好的,甚至苏平自己也参与其中,为毛他一插嘴就忽然被怼了?

    他寻思着自己假设的逻辑貌似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我总觉得……”方常接话说道:“最后一起伤害案有点诡。剁指头就剁指头吧,为什么要先砸在剁?”

    “你觉得剁他指头的家伙,有人性吗?”苏平淡淡的问。

    方常摇头。

    苏平翻个白眼:“既然他没有人性,剁指头的法子残忍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无言以对。”方常说道。

    “不过……”荀牧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查查吧。”

    “他们不在这个看守所。”苏平摇头说道:“在二看,要提审得去二看那边才行。”

    “那就去呗。”荀牧起身说:“这边交给你了,我去二看提审他。”

    方常说道:“荀队,我陪你去吧。”

    “不用。”荀牧摇头,随后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苏平的背影,悄悄的一阵挤眉弄眼,随后压低声音说:“你们看着点这家伙,他办起案子来没情商的。都是一家人,别让他把看守所同事得罪的太过。”

    方常张了张嘴,说道:“可苏队倔起来我拉不动他啊……这里在场的除了你之外恐怕也没人能拉动了。”

    说完他也忍不住对着苏平的背影一阵挤眉弄眼。

    恰好,苏平猛地回头,然后愣了一瞬,挑眉道:“方常!你干啥贼?脸抽筋了?”

    方常:……

    要命,刚刚那一下,他差点咬到舌头。

    荀牧忍俊不禁,摆摆手:“没事儿,我跟他约定些表情暗号呢,晚些时候好配合。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平不疑有他,摆摆手:“快去快回,有收获电话我。”

    “好嘞。”荀牧说道,随后离开了会议室。

    苏平又回过头,点上烟默默的抽了起来。

    过了小片刻,又有民警敲门后推门而入,将一份报告单递给苏平,说道:“苏队,这里头是近三天来过所医院的,以及和胡悦康有过接触的人的名单,里头并没有重合的。”

    苏平皱眉,颔首说了声好,随后接过名册翻了翻,又摇头放下,说:“看样子不是这些嫌疑人动的手了……”

    “会不会是串通作案?”祁渊忽然有了灵感,赶忙说道。

    “串通作案?在看守所里?”苏平愕然,看着祁渊,说:“你傻了啊?看守所里就连串供都难,更别提串通作案。他们拿什么串通?

    还有,看守所里可都是犯罪嫌疑人,尚未逮捕的,逮捕候审的,审判下来了等着转移到监狱的,刑期不长留在看守所执行……

    除了极个别人,大多不都期望减刑甚至争取到取保候审、缓刑?而怎么争取最容易?立功!所以真相串通作案,信不信人嘴上好好好转头立刻就找到同事把发起人给卖了?”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果断认错:“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全。”

    苏平摆摆手,又轻叹口气,说道:“目前来讲的话,有条件作案的只有两人了。”

    “所医柳大宝,看守许有志。”方常接过话,轻声说。

    苏平揉揉太阳穴。

    “怎么办?”祁渊问道,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证据,动不了强制手段,而且说起来都是自己人,不是证据确凿我不想动手。”苏平说道:“先外围调查吧,尽量搞清楚,柳大宝和许有志最近都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

    松哥补充说:“也要查查胡悦康和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私人矛盾。”

    “会不会是单纯的义愤填膺看不惯?”祁渊又脑洞大开:“胡悦康曾经干的事儿确实怪操蛋的……”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正义感那么强,怎么不见你想方设法干掉个很可能脱罪或者被轻判的禽兽?”

    “这不没条件吗……”祁渊轻声嘀咕。

    “卧槽?”苏平悚然一惊,猛地转过身盯着他:“有条件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咳咳,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祁渊连连摆手说:“我才没那么偏执,也不爱钻牛角尖,不至于为了出口气就冒着把自己给搭进去的风险干那种蠢事儿。”

    “所以咯。”苏平耸耸肩:“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你应该清楚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小。”

    “那我就想不通他们的动机了。”祁渊说道。

    “所以才要查啊。”苏平翻个白眼。

第249章 同姓

    傍晚。

    祁渊捏着一份报告,若有所思,同时走入了看守所临时腾出来给他们办案用的小会议室。

    而此时苏平正在翻着凃仲鑫发过来的尸检报告。

    报告上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平平常常,也没有太多疑点,没有中毒迹象,体内的药物也只是常规的消炎药物罢了,不论种类还是剂量都没有问题。

    也排除了胡悦康吸毒的可能。

    这时,苏平抬起头看见祁渊走入会议室。瞧见他的表情,苏平有些诧异,便问道:“怎么了?”

    “我调查了下胡悦康,发现一件事儿。”祁渊说道:“结果发现了一件事儿,也不知道算不算条线索。”

    “噢?”苏平挑眉问道:“什么线索?”

    “胡悦康的前妻,叫柳慧如,刚好和所医柳大宝同姓。”祁渊说道。

    “噢?”苏平立刻站起身说道:“我看看!”

    祁渊便将报告递给他。

    苏平接过来,一面看一面皱眉说:“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其实它一直静静的躺在那堆报告里头,只是先前一直都没有人注意。”祁渊说道:“毕竟胡悦康这么个烂人,人际关系什么的也很简单,没啥子好说的,所以就没人关注他本人的档案资料了。”

    苏平轻轻点头,问:“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查无可查的情况下就又翻翻他的资料了咯,结果瞎猫碰到死耗子,发现了这事儿。”

    “行,你立大功了。”苏平拍拍他的肩膀,随后立刻摸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说道:

    “老荀,你现在在哪儿?噢?在支队呢?好,你先别过来了,我给你个名字,柳慧如,就受害人的前妻,你查查她他柳大宝之间的关系。好,我等你消息。”

    飞快的说完后,苏平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将手机放到一旁,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静静的等着。

    祁渊问道:“苏队,要不要叫松哥他们过来一趟?”

    “先不用。”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过……得让松盯着柳大宝,别让他跑了。”

    祁渊点点头,接着又问:“但现在看时间他应该已经下班了。”

    苏平一呆:“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们,虽然暂不对柳大宝和许有志动用强制措施,但得尽量稳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离开看守所吗?”

    “嗯,就是软禁。”祁渊说道。

    “……”苏平无语:“那你跟我强调他下班了干什么?”

    “因为他们很配合,所以我们也没过多在意,毕竟还没确定嫌疑,不好撕破脸,看着就行了。”祁渊说道:“所以就在刚刚,柳大宝很自然的下班离开了看守所,而且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平:!!!

    祁渊接着说道:“我发现胡悦康的前期叫柳慧如之后,就像去找柳大宝问问情况,才知道他已经‘下班’回家了。”

    “卧槽!”苏平跳了起来:“那你还特淡定的在这跟我说这些事儿?追啊赶紧去追啊!赶紧把这家伙给找出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老海和阿先已经去了。”祁渊挠挠头:“现在看守所里就只有苏队你、我和松哥、方哥四个兄弟。”

    苏平又呆了呆,才问:“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急从权,他们就立刻行动了,让我过来和你汇报。”祁渊说道:“就三分钟之前的事儿。”

    “……”苏平眼角抽搐:“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其实我现在心里慌得一批。”祁渊嘴一咧,说:“可先前慌慌张张的被你怼了,我现在只好强装镇定。”

    苏平:……

    这时,荀牧回了电话,他立刻接过手机,接通并开了扩音。

    下一瞬,荀牧的声音便从中传出:“老苏,我托户籍科的同事查到了,柳大宝和柳慧如,都是咱们余桥本地人,不过二十年前,柳慧如便因为失踪多年而被父母注销了户口。”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问道:“柳大宝呢?”

    “柳大宝的资料就比较齐全了,毕竟曾经公考的时候接受过政审。”荀牧声音传出:“别说,他和柳慧如还真有点关系,不过是柳慧如她哥哥柳曹云收养的孩子。但他本身社会关系相当简单,所以也查不到太多东西。”

    苏平皱眉。

    随后荀牧声音继续传出,说道:“老苏你先别着急,这些主要都是来自户籍科的线索,比较有限也是正常的,我们会继续展开调查,放心。”

    “嗯。”苏平应了一声,说:“你那边有什么进展的话,记得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荀牧回了一声好,然后纳闷道:“你语气有点儿不对劲啊,怎么了?又出什么意外了吗?”

    “嗯。”苏平说道:“柳大宝离开了看守所,目前不知去向,你帮我联络交警支队的同事,锁定下他的车。”

    “哈?”荀牧纳闷道:“他离开了看守所?怎么做到的?不是,你们怎么就让他……”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回头我自然会追究责任,该处罚就处罚,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逮回来。”苏平说道,顿了顿又说:“那边我这张脸不好使,你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行吧。”荀牧的声音听上去显得似乎有些无奈,说道:“我知道了,等会我跟那边打声招呼。对了,许有志呢?他还在吧?”

    “在……吧?”苏平脱口而出,但紧跟着又迟疑起来,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祁渊,问道:“小祁,许有志现在还在看守所里的吧?”

    “在,放心。”祁渊说道:“他相当配合……”

    苏平翻了个白眼:“柳大宝就是因为‘相当配合’才让你们掉以轻心导致人跑了的!”

    祁渊:……

    咽了口唾沫之后,他便赶紧补充说道:“不是,两者不是一回事儿。”

    “说说看。”

    “他可能是因为自觉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责任了,肯定要受处分的,看处分力度而已,所以现在是自觉得很,主动进了审讯室里头,把自己关起来。”

    苏平挑眉:“审讯室里头,只有一个出入口是吧?”

    “对的,铁栅栏并不是门的设计,就是单纯的隔断,他通不过。”祁渊说道:“所以他跑不掉,尽管放心。”

    苏平想了想,说:“回头你去确认确认。”

    “好。”祁渊颔首,然后说道:“要不我现在就去吧。”

    “行。”苏平说道,目送祁渊转身离开,才又低头对着自己的手机说道:“怎么样你都听到了吧?人还在。”

    “你自己不都不放心么。”荀牧说道。

    听了这话,苏平心里头都能浮现出荀牧这会儿的模样,肯定白眼都要翻到天际去了。

    确实,对苏平而言,要看着的人就这么跑了,绝对算是不得了的一个工作失误,甚至可以算是工作事故。

    所以荀牧这会儿,内心其实也有些着急。

    于是沉默了片刻后,他又说:“行了,就先这样吧,我先帮你向交警支队那边申请支援,有消息了给你电话,保持联络。”

    “嗯,保持联络。”苏平回一句,便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手机屏幕上,将通话挂断。

    片刻后,他长叹口气,又抓起祁渊送过来的报告书瞧了起来。

    说实在话,虽然柳大宝跑了,但他其实并不算太着急。

    柳大宝这人长得挺有个性,浓眉大眼的,以现如今的监控密度与公安网络下,想要找到他并不难。

    关键是,看守所的位置一般并不偏僻,不像大多都在郊野的监狱,看守所大多都在闹市区,以方便各单位提审。

    而一看外,就是三环快速,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期,快速路本身还好,出入口却堵得要死。

    从时间来看,他肯定还没能下出口,那么当监控锁定他的位置之后,直接在相应的出口设卡拦截也就是了。

    ……

    与此同时,审讯室。

    祁渊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许有志果然还坐在里头,手里点着根烟,另一手捏着一小碟报纸,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上面的字。

    见祁渊进来,他笑笑,打声招呼,问道:“兄弟,来审我的?”

    “不是,审你的话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了。”祁渊轻笑两声,然后一扬下巴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还蛮惬意的。”

    “呵呵。”许有志将手中的报纸放了下去,说:“党报。出了这样的事,我深感懊悔,如果我事先能够更警惕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悲剧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但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还需要加强党性建设,必须更加认真,克忠职守……”

    祁渊嘴角一抽。

    这家伙脑子怕是有点坑。

    此时此刻承认错误没毛病,但说的太过假大空就难以取信于人了。

    就跟什么东海被抓时背宣誓词一个道理。

    “聊两句?”祁渊问道。

    可惜这房间里只有一张桌椅,被许有志坐着,祁渊就只能站在一旁了。栅栏另一边倒是还有一套桌椅,但要跑那边去坐的话,就整的和审讯许有志似的了,不妥当。

    许有志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祁渊。

    祁渊摆摆手:“谢谢,不过我戒了。”

    “戒了?”许有志一愣,随后轻笑着摇摇头:“戒了好啊……兄弟,想聊些什么?”

    祁渊卡壳了。

    其实他就是来看看许有志在不在的,哪里知道要和他聊些什么,彼此也没有啥共同话题。

    没办法,祁渊只好硬着头皮问:“聊聊你们的工作吧?”

    “我们能有什么工作啊。”他笑着摇摇头:

    “看守所又不像监狱,嫌疑人没有强制劳动的,我们每天的工作,与其说是管教,倒不如说是文员了,就做做报表,汇报汇报工作,偶尔有犯人闹事、打架,就喊来问问情况,训诫一番,严重的单独关禁闭,就这样了。”

    祁渊点点头。

    其实他对这些工作也不是很感兴趣……

    于是他又问:“所医们呢?”

    “他们呐,其实跟普通医院的大夫区别不是很大,无非换了个地方上班罢了。”许有志摇摇头说:“硬要说的话他们相当于是急诊,他们能解决的问题就他们解决了,解决不了就转外边医院,相当于急诊转住院部这种。”

    顿了顿,许有志又补充说道:“也不是每个看守所都有医院的,咱们看守所规模大嫌疑人多,才有点像模像样的医院,很多地方也就是个医务室,规模和诊所差不多。”

    祁渊礼貌又敷衍的笑笑。

    而许有志反应奇快,立马挑眉说道:“哟,兄弟你来管我套话来了是吧?你们怀疑是所内医院?”

    “……”祁渊翻了个白眼。

    许有志这方面还挺敏锐。

    不过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毕竟祁渊真的只是在和他没话找话,只是瞎掰扯闲聊,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消息来。

    “哎呀,都是自己人,而且我也急着自证清白,有话你直接问就是了嘛,还拐弯抹角的做啥子嘞?”许有志又说道:“你们怀疑哪个?”

    “别瞎想。”祁渊摆摆手:“我就来和你闲聊闲聊,真不是来套话的。”

    “这样啊。”许有志泄了气,轻叹一声,摇摇头:“还以为你们终于有具体的怀疑对象了……”

    “你很希望我们锁定嫌疑人?”

    “那可不,你们破案了我不就清白了?”许有志理所当然的说:“那样的话我顶多算是不称职,工作还能保得住,无非今年奖金什么的都泡汤了,毕竟人出事的时候不是我上班时间。”

    祁渊抿抿嘴,轻轻点头。

    这时许有志又叹口气,说:“可惜,我和所医那边其实也不是太熟,看守所系统还是挺庞大的,我也就勉强能认个脸罢了,大多数人都没说过几句话,就算你怀疑他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你刚刚还那么兴奋?”

    “能有个方向也是好的嘛。”许有志耸耸肩。

    祁渊撇嘴。

    片刻后,他眼珠子一转,又试探着对许有志问道:“话说,兄弟,那你有没有怀疑的人不?”

    “没有。”许有志摇头:“要有的话我之前就跟你们说了嘛。”

第250章 前因

    一小时后,西山公墓。

    一小时前柳大宝的位置就已经锁定,但苏平和荀牧商量片刻后决定,先不拦截,跟上去瞧瞧。

    于是老海和阿先就一路跟到了这。

    就见柳大宝下车,整理了下衣衫后,又买了两束死贵死贵的花,尔后走入公墓当中。

    老海和阿先对视一眼,便直接跟了上去。

    此刻公墓没什么人,跟上去的话,基本就意味着要暴露了。但要不跟,柳大宝便可能借助公墓脱身,荒郊野岭的再想找到可不容易。

    然而柳大宝却对他俩视而不见,恍若未觉,径直走到了墓区中间,在一块碑前跪下,放下捧花,磕了几个头后,又取出一壶酒,倒在了墓碑之前,便坐在边上轻声的自言自语着说些话。

    说了有十多分钟后,他才微笑着站起身,又径直走到老海和阿先身前,开口道:“同志,我……自首。”

    老海挑眉。

    随后柳大宝抬起手,双手腕并拢,面露微笑。

    阿先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从腰间取出手铐,一边将他双手铐上,一边本能的说道:“别搞鬼啊,老实点!”

    “你们刑警啊。”柳大宝笑道:“总是疑神疑鬼的,嫌疑人逃你们拼命的抓,骂骂咧咧;嫌疑人自首了你们又疑神疑鬼,还是骂骂咧咧。”

    “我哪儿骂骂咧咧了?”阿先挑眉,辩驳一句。

    “没说你。”柳大宝再次笑笑,然后说:“兄弟,能抽根烟不?”

    老海摸向口袋。

    柳大宝又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有。”

    随后他双手并拢伸向右边口袋摸出烟,抽出一根点上,吸了一口,呼的一声,说:“自由的空气,挺好。可惜接下来一段时间享受不到了。”

    “何苦呢?”阿先皱眉问道。

    同时他已经明白,柳大宝与柳慧如的关系,恐怕不仅仅如调查到的那么简单。

    柳大宝抬头望天,半晌后才说:“大概是因为和嫌疑人们接触的比较多,所以发现看守所里头的日子,除了不大自由,比较枯燥乏闷,也就那样?而监狱据说只会比看守所更好……

    呵呵,法治社会,人权社会,连犯人都有人权呢,里头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的难捱啊。”

    阿先和老海沉默。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如果让那些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属,在得知作案者受了长期监禁时终于舒了口气后,得知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怕是会很忿忿不平的吧?

    个别极端的甚至可能会很懊悔,为什么没干脆把对方给杀了,自己复仇。

    但……

    大背景如此,没有办法。

    更何况里头的日子其实也并没有多数人想的那样轻松写意,失去自由的代价,其实还是很高昂的,单看他人描述,或者体验个一天两天的还不觉得如何残酷,但时间长的话便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

    否则监狱里的犯人们也不会那么看重“分数”,那么盼望着减刑,畏惧加刑了,也不会有诸如牢里最后一口饭要吃完,出去时不要回头看之类的传统。

    还是那句话,短时间蹲号子或许只能算是体验,但长期坐牢绝对是多数人都难以忍受的折磨。

    所以哪怕是那些管事的,看着威风八面,顿顿有肉时时有烟混的相当滋润的犯人,也在盼望着减刑,所以他们大多都会给自己记个当月允许的最高分。

    柳大宝对看守所,对监狱的理解还是片面了。

    大概是真的信了“犯人有期徒刑、狱警无期徒刑”这种鬼话吧。

    所以真的太天真了。

    柳大宝说完这话就不再吭声,并没有正面回答阿先的问题。

    阿先也就随口一问,也没有多想,反正回头还要审讯的,到时再说也就是了。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回到看守所。

    至于柳大宝的车,也找代驾开回看守所去了。

    因为柳大宝目前单身,养父母家在郊县,几十公里外,这车停在原地也不是回事儿,不如找代驾先开回去再说,回头自然会有人通知他家属过来处理车辆,免得成了僵尸车浪费资源。

    ……

    看守所,审讯室。

    苏平抬起手,手肘杵在桌上,十指交叉相叠,交叠处抵着下巴,淡漠的眼神看着柳大宝,说道:“所医柳大宝……”

    “人不是我杀的。”柳大宝笑道:“监控显示,他是自杀。”

    苏平挑眉。

    柳大宝又接着说:“当然,我承认我藉由几次给他治疗的机会,向他灌输了他人生一片黑暗全无希望的想法,诱使他自杀了——筷子也是我提供的,你们可以到我家查查,我家的筷子都是那个款式。”

    苏平:……

    吊这一下你很开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平深吸口气,质问道:“你是主治医师职称,还是公务员身份人民警察编制,享受警衔与岗位等多种津补贴……

    不说前途无量,至少收入在公务员中都属于中上层,每个月到手能有个七八千块钱,年收入算上公积金超过十五万,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工作稳定而且也还算轻松,房子也有盼头,何必要将大好前程亲手葬送?”

    苏平很少与嫌疑人说这些事儿,此刻他说出口,说明他是真的替柳大宝感到惋惜。

    挺难得的。

    柳大宝轻笑:“是啊,很优渥的条件了,作为一个农村寻常人家出来的普通孩子,其实我很满足,也很感谢社会能给我这么个平等竞争的机会,获得现在的工作。但,有些事儿我不得不做,必须去做。”

    荀牧挑眉。

    而柳大宝不等他问,便自己说道:“柳慧如是我母亲,亲生的。而胡悦康……在遗传学上,算是我父亲,也是亲生的。”

    苏平瞳孔瞬间扩大半圈,脸色也有些惊疑。

    监控室,祁渊诧异道:“这家伙也是个变性的?”

    松哥:???

    祁渊说:“我记得柳慧如和胡悦康有个女儿吧?她变性成柳大宝了?”

    方常眼珠子上翻:“你这脑回路怎么长得?好想开瓢来看看。”

    “嫌弃你的头盖骨,让我看看你的脑。”老海一本正经的接话道。

    与此同时,柳大宝又接着说:“我妈被那个禽兽在赌桌上认识的畜生玷污时,已经怀了我。赖天之幸,我竟然在那种情况下顽强地活了下来,有了报仇的机会。

    尔后,我妈和胡悦康离婚,带着我姐姐远走他乡,不久生下了我,再不久又查出自己和姐姐都患上了艾滋。

    可能我这个人真的命不该绝吧,艾滋在无阻断无防护的情况下,母婴传播率可达40%,但我依旧没感染上。”

    说到这,柳大宝顿了顿,又笑道:“对了,说出来虽有些难以启齿,但我相信你们可以理解——我妈虽然笃定我是胡悦康那禽兽的孩子,从时间上推算也应该是,但毕竟当时情况特殊,她心里也没底,到死都没有底。

    所以趁着这次胡悦康入狱,我取了他的检材托朋友托关系做了鉴定。并不是那种具有法律效力的司法鉴定,而是特征点快速鉴定,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而且也能很快取得结果。

    结果表明,我身上还真的有半套来自那混蛋的染色体,所以我才说,从遗传学的角度上看他算是我父亲。”

    苏平默默的做着记录。

    见状,柳大宝嘴角微微扬起,说:“兄弟,怎么样,现在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因为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虽然幼年时的记忆并不完整了,但许多画面在我脑子里,依旧非常清晰。”

    苏平抿抿唇。

    他确实可以理解。

    不过还是那句话,理解但不支持。

    而柳大宝说着说着,双眼逐渐失焦。

    半晌后,他才继续喃喃道:“六岁还是七岁那年,我妈回了趟余桥老家,把我过继给了我舅舅,因为她一个女人,实在没财力也没精力养着两个娃,不得已只好托付给了我舅舅,同时把我挂靠在舅舅户名下。”

    说到这,他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说:“我妈在那一辈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爷爷奶奶——血缘上或许该叫外公外婆吧……

    但我就要叫他们爷爷奶奶。他们去的早,大概在我妈十四五岁就没了,一直是几个舅舅拉扯大的,他们也特别宠我妈妈,说是妹妹,其实就是当女儿养的。”

    说道“女儿”这两个字,苏平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想到了自己女儿苏冉。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让他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拼命坚持的底线的话,恐怕也就只有两个人了,便是老婆女儿。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斜了眼荀牧,不由自主的撇撇嘴。

    这逼人也能算一个。

    不,半个……也不,四分之一个,不能再多了。

    “当年我妈要嫁给那个混蛋,几个舅舅是坚决反对的,奈何我妈那时候固执得很,也不知道究竟看中那家伙哪点,硬要嫁他,舅舅们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柳如是继续讲述:

    “那个混球,结婚的彩礼就是一床棉被,两个大饼,没了。舅舅们也知道他日子过得很清苦,没多计较,当然白眼还是少不了……

    几位舅舅对我妈真的没得说了,几家张罗着筹钱在余桥市里买了套两室八十平的婚房,买了辆摩托车,还有台小彩电,缝纫机,几乎把家里都给掏空,就希望他们俩能过的幸福。

    可惜,我妈什么都不敢跟他们说,包括之后被人糟蹋也没说,只说胡悦康那混球滥赌,她受不了了,决定离婚——舅舅们其实知道,但却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怕刺激到她,面上就一副为她高兴的模样,说她终于想开了。

    所以我妈说要离开余桥这个伤心地,去新安打工,舅舅们一合计,也同意了,这家那家的凑了些钱交给她。

    要换做以往,他们可绝对舍不得让我妈独自一人去两百多三百公里外的新安独自闯荡打工的,也是真的希望她能走出来了。”

    “然后呢?”苏平忍不住问道。

    “然后,舅舅们就张罗着杀人。”柳大宝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他们都商量好了,正好五个人,二舅到五舅一人卸一肢,大舅切了他的鸡儿再砍掉他脑袋插进粪坑里。”

    荀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柳大宝的讲述中……

    荀牧笃定,这群妹控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而苏平则问道:“你舅妈们,没组织这事的?”

    “大多都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家里都是舅舅当家做主。”柳大宝说:“唯一相对惧内的三舅,在这事上也很强硬。而几位舅妈,人品都是好的,也盼着家里和睦,没说什么。”

    说到这儿,柳大宝又补充道:“大舅就是我‘亲爸’,大舅妈就是我‘亲妈’,他们对我都顶好……不,应该说五个舅舅都是我亲爸。其他几位舅妈,也是及格的舅妈。”

    苏平了然。

    和睦之家,真好。

    可惜柳慧如信错了人。

    她当时择偶标准怎么就不能稍微往自己几个哥哥看齐看齐呢?那样再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个人渣啊。

    正这时,柳大宝继续讲述:“好在胡悦康那家伙脑子还行,知道我几个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出狱后就拼命躲着,他运气也不错,躲了三年都没被我舅舅抓住,舅舅们也只好放弃了。”

    “好在?”荀牧有些纳闷,柳大宝不是要弄死胡悦康么?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果不其然,柳大宝面露微笑:“嗯,是啊,好在。如果他真的被舅舅们逮着了,岂不是连累了舅舅们?”

    荀牧轻轻颔首。

    接着柳大宝又说:“然后几年前,我妈的噩耗传来,几位舅舅才打算再一次弄死他,但依旧找不到人——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模样,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余桥的茫茫人海里找到他,无异于海底捞针。”

    苏平又问道:“那……你姐姐呢?”

    “也没了。”柳大宝淡淡的说:“之前她在山城那边坐牢,原因是误杀。

    嗯,不是失手杀人,而是杀错了人,她认错人了,把一个无辜的流浪汉误认做是胡悦康,瞬间崩溃。”

    荀牧:……

第251章 手法

    所以这一家子,这对姐弟,对胡悦康的执念相当深啊。

    姐姐几年前将人错认为胡悦康而被捕,弟弟这就让真的胡悦康自杀了。

    不过……

    以他姐姐遭受的那些苦难,恨透了胡悦康,完全可以理解,荀牧和苏平俩半点都不意外。

    有些仇恨,哪怕过去了几十年,也根本化解不开。

    荀牧忽然挑眉,看向胡悦康。

    只要认真查,其实不难查出胡悦康与他姐姐之间的关系,虽然在户籍上属于“表姐弟”。

    但以余桥民警编制政审的严格程度,表姐犯了杀人大罪,他十有**也会被否决掉。

    柳大宝似乎察觉到了荀牧的想法,耸耸肩说:“我姐出事的时候,我已入职两年了。”

    荀牧这才了然。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姐怎么没的?也是因疾病?”

    “不是,虽然她或许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柳大宝摇头道:“她也是死于自杀的,同样是用一根筷子戳向自己眼珠,戳进了脑子里,当场死亡,根本没得救。”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她的那根筷子……与其说是筷子,倒不如说是木棍了。是她利用放风时间,折的树枝,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十分坚韧,也一直藏的很好,直到彻底完成了,不会轻易折断之后,才戳向自己眼睛。”

    荀牧沉默。

    只得说,一心求死的人,不管在哪种环境当中,都真的有的是方法。

    柳大宝她姐姐用的法子相对复杂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废那么大功夫的。

    这时苏平又问道:“因为你姐姐用这种法子死了,所以你也想让胡悦康以同样的方式自杀么?”

    “也不全是吧,只能说姐姐给了我灵感。”柳大宝说道:“相比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筷子要带进去交给他最为容易,而且致死率相对来说也最高。”

    顿了顿,他又笑道:“即使没死,落到我手里,我也可以补枪。而且那么多方法中,让他用筷子自杀,我脱罪的可能性最大——虽然我不介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因就有果嘛,但如果能脱罪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犯人,你们竟没让它不了了之,以自杀案来处理,还一直在往下追查,甚至立刻就大致将我的手法给猜个**不离十了,知道了我把筷子放厕所里让他取……”

    苏平双手环抱,淡淡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接着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自杀的?分明他的药物也没什么问题。”

    “攻心啊。”柳大宝笑道:“他确实是个禽兽、畜生,但对我姐姐还是疼爱的,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竭尽全力保护我姐姐,可惜他双拳难敌四手,胳膊直接被打折,扔死狗一样的扔到一边去。

    而之后,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姐姐,只是一直没找到……呵呵,你们觉得他赌瘾奇大,但真能有人被不停的剁手的情况下还能不停的借钱不停的赌,甚至明知道对面在出老千捞他钱他也毫不在意?”

    苏平默默抓起笔记录,也没多问,只听他默默诉说。

    就听柳大宝接着反问道:“看守所里那帮家伙也整出了不少自娱自乐的玩意儿,其中就包括赌,你们见胡悦康参与过吗?

    哦不,你们见不到,那我直接告诉你们结果吧,一次也没有,甚至他们在那边玩起来的时候,胡悦康也不关注,只静默的躺在床上。”

    荀牧若有所思。

    柳大宝又说:“所以和他接触没多久,看他淡定的瞧着自己的伤,我就知道他其实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或者说,处于那种完全没有希望的,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当中,每天浑浑噩噩。

    硬要形容的话,便是‘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的状态。所以,我只需要给他一点点相应的刺激,就能立刻激活他心底里的死志,让他自杀,并不多难。”

    苏平终于开口:“可如果那么简单的话,他恐怕也早就死了,而不会浑浑噩噩过了几十年,活到现在。”

    “对啊,确实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说了,死又不敢死,他对死亡仍旧存有一丝丝的恐惧。”柳大宝说:“所以我认出他,确认他就是我要找的胡悦康之后,我犹豫了一个晚上。”

    苏平忽然递给他一根烟。

    他一愣,接过,笑笑,点上,抽了起来,过了片刻才接着说:“好吧,说实话,其实我是想过以后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的,否则也早该找到胡悦康报仇了。

    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的那团怒火,依旧熊熊燃烧了起来,我发现我还是无法放过他。而且,他就这么被送到我的面前,恐怕也是天意吧,也是一种命中注定了。

    所以我犹豫了一晚上后,决定弄他。

    我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和他接触,大致确定了他的心理状态,同时取得了鉴定报告,我就趁着他接受治疗的时候和他相认,并且将那份鉴定报告混入调查报告当中给他看。

    他当时很激动,我让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并趁机引出他心底里的愧疚之心,最后告诉他,我和我姐姐都成了公务员,但因为‘亲生父亲’他的情况如此,咱们很可能被连累而丢掉工作。

    这种情况下,他的愧疚心彻底爆发,再得知母亲已死,于是他决定掩盖住自己和我们的身份,方法就是自杀,并让我帮他。”

    荀牧皱眉问:“你也不是学心理学的,怎么就断定他一定会因为愧疚而决定自杀呢?”

    “这只是一步闲棋,奏效最好,倘若不奏效的话,我还有别的法子。反正我在这儿当所医,他在里头关着,有的是机会干掉他。实在不行的话,趁着他来输液的时候我往他血管里注射空气就成了。”

    荀牧点点头表示了然。

    柳大宝又笑道:“结果没想到很顺利,我成功了,他自杀了,所以……也有点骄傲自满吧,自以为可以逃过你们的追查,没想到还是比你们弱的多。”

    “还有个问题。”苏平这时也开了口,问道:“嫌疑人接受治疗的时候也有看守在一旁监护,你和胡悦康的交流是怎么瞒过许有志的?”

    “在医院里头接受输液的时候,看守也不会一直紧贴着,没那个必要。”柳大宝笑道:“所以我和胡悦康当杜接触的机会,比你想象中要多许多。”

    苏平挑眉。

    看守所的运转模式,他其实也并不是特别了解,毕竟没待过,挺正常的。

    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事儿记录下来,回头求证。

    又问了几个问题,柳大宝一一解答,随后苏平让他签了字,便和荀牧离开了审讯室。

    回到小会议室当中,祁渊有些感慨,说:“这个柳大宝……真可惜了。”

    “是可惜了,但没办法。”苏平摇摇头,尔后又说道:“得亏这是在看守所里,监控密布几乎没有死角,且这里头连筷子都是违禁品,否则说实话,这桩案子还真不一定能侦破。”

    “毕竟胡悦康确实是自杀的,这是关键。”荀牧接话:“所以如果在外头的话,不出意外,大概率就会被认定为是自杀案件。”

    “所以这年头,有计划的杀人、犯罪,大多都倾向于两个思路。”老海接话道:

    “一,尽量想办法彻底的毁尸灭迹以失踪案处理,或许能逃过一劫,但随着监控密度越来越大,刑侦技术水平逐渐提升,且对失踪案的侦查力度也逐渐提高,这种法子也越来越难以奏效了。”

    “就比如前段时间的余杭杀妻案么?”祁渊说道:“在久不住人的邻居家碎尸,冲入马桶,规避监控,营造成失踪案的模样,淡定接受采访与问询。”

    “对的。”老海颔首,接着又说道:“第二种,则是诱使他人自杀了。

    不过这种作案方式其实难度非常大,少许几个案例,大多也能归入无差别杀人的范畴,去随机的诱使一些抑郁症患者或者有自杀倾向的人,去放大他们内心深处的自杀冲动,诱使他们留下遗言后结束生命。”

    苏平说道:“更有甚者,会以相约自杀为由,杀死自杀者。”

    随后他又摆摆手:“而且你说太绝对了,那些有意识想营造所谓的‘完美犯罪’的有计划犯罪者,他们的思路和远不止于这两种。而且就目前而言,可行性相对最高,成功率最大,也最多人选择的,还是毁尸灭迹。

    至于诱使他人自杀……呵呵,就像你说的那样,实行难度实在太高,或许许多作案人脑海里都会泛起这种念头,但最终基本都因为毫无思路而放弃。”

    祁渊轻轻点头。

    然后抬手打量了下自己的巴掌,尔后撇撇嘴,又将有些飘远的话题给重新拉了回来,说:

    “胡康悦这家伙,指头基本都没了,右手大拇指也只剩一小截,竟能握紧筷子狠狠的扎进眼眶扎入脑子里头,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狠人啊。”

    “不是狠人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指脚趾被人这么一节节的剁的差不多了啊。”方常说道。

    苏平翻个白眼,斜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断个句?一长串吐出来,听着累。”

    方常:???

    这也能被怼?

    荀牧呵呵一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案件已经基本告破,把收尾工作搞一搞,就直接结案吧。”

    祁渊轻轻点头,随后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道:“话说,荀队、苏队,看守所里出了这儿大的事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肯定会受影响的,但具体会如何,难讲。”

    ……

    翌日清晨,柳大宝的养父,血缘上的大舅柳曹云,来到了余桥。

    来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其他四个兄弟。

    五人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无不唏嘘不已。

    柳曹云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傻孩子,傻孩子啊!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不值得,不值得啊!就为了这么个混球……”

    一旁的祁渊听了直叹气——绝大多数嫌疑人家属,都会说类似的话,差不多的反应。

    但紧跟着柳曹云就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来动手啊!反正我们也没几年好活了,就让我们的烂命跟那个混球同归于尽不好吗?”

    祁渊:???

    差点忘了,这无兄弟曾计划过把胡悦康削成人彘的。

    苏平瞥了他一眼,轻声说:“柳先生,虽然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放狠话并不犯法,但是……这里是公安刑侦支队,说话还请多少注意点吧。”

    祁渊又诧异的看向苏平。

    苏平今儿有点不太对劲,以往的他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看向柳曹云问道:

    “柳先生……们……问个问题。关于胡悦康亲生父母的事儿,你们一点儿都没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对吗?”

    五兄弟对视一眼。

    祁渊眉心拧起,声音提高了些:“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些的?”

    “就……他**岁的时候。”柳曹云有些没底气的说。

    “**岁?”祁渊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告诉他这些事儿?你们想让他带着仇恨成长吗?”

    “那行啊,今儿他遂了你们的愿了,他成功向自己亲生父亲复仇,以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作为代价。”苏平接话,呵的冷笑一声。

    祁渊眉头展开。

    这样的苏平才是他印象里的苏平。

    然后很快他又让自己眉头拧了回去,并看向柳曹云几兄弟。

    “警官,我……唉!”柳曹云轻叹口气说道:“我们怎么可能让他承受这份仇恨嘛!是他自己太聪明,发现了一些事儿,跑过来问我们,我们几个无奈没办法,才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他二弟摇摇头,接话说:“从小大宝就很懂事,也一直没歪,我们也松了口气,我们也不想坏了他的前途,胡悦康的事儿,我们这些老东西解决就是。

    没想到……唉!他……这傻孩子哦!”

第252章 恶臭

    柳大宝的案子,很快过去。

    胡悦康引出的打击聚赌行动,同样在有了收获之后便很快结束。

    国庆假期,倒是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无惊无险的过去,尔后休假的同事回来上班,部分刑警调休歇息。

    九号。

    祁渊今儿并未在食堂吃饭,而是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嗯,前不久他搬家了,搬到刑侦支队附近,离地铁口四百来米,距离刑侦支队也差不多这个距离,方便得很。

    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套内五十八平,一个月房租两千二,还算安逸。

    但还没走到支队,他忽然皱眉,闻到了一阵恶臭。

    他赶忙捏着鼻子把嘴里的煎饼咽下去,然后用塑料袋把煎饼一裹,放进了衣服内里的口袋。

    随后他又左右瞧瞧,果然看见前方一栋楼下有不少人围观,楼门口还拉着警戒线。

    方才的味道,他不算太陌生,明显是腐肉的味道,只是他也不确定是否是尸体。

    而看到围观的人和警戒线,想来**不离十了。

    刚想到这儿,便有辆suv停在他身后,尔后苏平下车,一撩衣服下摆,双手插在腰上,两腿分开站立,先瞧了瞧围观人群,又打量了下祁渊,一扬下巴说道:“嘿,柯南,早啊!”

    祁渊:……

    “别叫人家柯南了。”荀牧拍拍苏平的肩膀,说:“小祁自己原本的名字我觉得就挺好的。奇冤嘛,各种案件出现在他身边,帮受害人伸冤,合理,合适。”

    苏平捏捏下巴,然后果断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靠谱。”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然后说:“苏队,我只是正好上班路过,而且瞧这阵仗,应该发案有一阵子了,这不你们都通知到位过来……”

    苏平拍拍他后背,说:“既然正好在,那就是缘分到了,一块儿吧?”

    “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祁渊问道:“煎饼果子才吃了两口,饿。”

    “吃。”苏平大手一挥,还从自己车上拿下来一瓶旺仔牛奶递给他。

    祁渊挠挠头,然后默默从衣服内里的口袋中翻出煎饼果子,就着腐臭味三两口吃完,一罐旺仔牛奶灌下肚,擦擦嘴干呕两声,便将垃圾都丢了,然后对着苏平说道:“苏队我吃完了。”

    苏平回头,嘴角一抽:“你没上车吃?”

    “啊?”

    “味儿这么大你也能吃下去,牛批。”苏平拍拍他后背,然后问:“证件什么的都带了吗?”

    “贴身带着呢,除非洗澡,否则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祁渊说道,然后好奇的问:“这啥案子啊,味儿这么大,受害人死好些日子了吧?”

    苏平嗯一声,说:“目前得到的信息是,死者女性,身份暂时不明,死亡时间按经验看在五天以上……另外,死者头颅不见了,躯体就穿着t恤躺在床上。”

    祁渊挠挠头:“那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现场门窗紧闭,死者身体又被塑料膜包裹,所以先前只有隐隐约约一点点味道传出,偶尔被人闻到也以为只是死老鼠味。”苏平说:“直到今天,半个多钟前,案发房间的租客回家看门察觉到不对劲,报了警,才被发现。”

    顿了顿,他接着说:“租客掀开塑料膜看了一眼,所以气味散出来了。”

    祁渊诧异道:“租客?死者不是现场租客?”

    “不是,所以才说死者身份不明。”苏平说道:“那间房子和你新租的小屋很像,一室一厅四十四平,租客名叫宁华音,女性,二十二周岁。

    她今年刚毕业,川美的学生,前些日子刚通过事业单位考试,各项分数都很高,目前正在拟录用公示期。”

    想了想,祁渊问道:“她单身不?”

    苏平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两眼。

    “??”祁渊有些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无语的说:“苏队,你想啥子呢?”

    “啥时候染上了听见个姑娘就问人家是不是单身的毛病?”苏平一本正经的问道。

    祁渊翻个白眼:“苏队别开玩笑了,我要有那心思,就我这张脸至于单身到现在?”

    苏平打量了他两眼,轻叹道:“你要是女孩子估计不愁人追,可惜你是男的,啧啧啧。”

    “日您。”祁渊憋出一句。

    “哟,”苏平挑眉:“小伙子挺有礼貌,骂人还带敬语。”

    “好了别玩了。”荀牧拍了苏平后背一掌,随后看向祁渊说:“这家伙昨晚又一宿没睡,靠红牛硬撑着,今儿脑子有点不太对劲,别搭理他。”

    随后不等祁渊反应,他又接着说:“报案人,也就是那个租客,她跟你一样,单身,面容姣好,身材也很棒,有一米七五高……”

    “那不行,太高了,小祁hold不住。”苏平道。

    荀牧一把将他推开,让他滚去现场里头看看,然后才继续说:“她单身的原因嘛,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男的,同时还有点恐婚甚至恐男……”

    祁渊抿抿嘴,抬头望天,说:“那这桩案子过后,估计她心理阴影可能会更大一些。”

    “嗯。”荀牧应一句,接着说道:“报案人有不在场证明,她上个月中旬就出去旅游了,想在入职之前好好放松放松,昨晚才回到余桥市。”

    祁渊发现了个问题,立刻问道:“既然她昨天就回到了余桥市,为什么半小时前才回家?”

    “去网吧玩了一通宵。”

    祁渊:???

    片刻后他才接着说道:“这家伙……还真潇洒放纵啊。”

    “年轻嘛,扛造。你看老苏昨晚不也一通宵?”荀牧说道,尔后翻个白眼接着说:“他再这么熬下去我看他早晚得猝死。”

    祁渊不敢接话,岔开话题问:“那她房间里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儿?房东作案么?”

    “应该不是,她换过锁的,房东都没她家钥匙。”荀牧说道:“而且她家门锁的防盗级别还挺高,技术开锁的难度非常大。”

    “也就是说……”祁渊立刻敏锐的嗅到了线索,说道:“解开这个疑点就是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之一了。”

    “不错。”荀牧点点头:“查清楚这事儿,侦查方向便会明确许多。”

第253章 周折

    手头的线索不多,探讨了一阵后,便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荀牧点上根烟,静静的抽着,等里头的同事给勘察结论。

    毕竟案发现场不大,挤不进太多人。

    一根烟抽完,又默默等了一会儿后,便见凃仲鑫指挥两人抬了个尸袋走出来。

    瞧见荀牧,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荀牧奇怪道,他很少见凃仲鑫这幅样子。

    凃仲鑫轻叹口气,摇摇头说:“我从警当法医这么多年了,说实在话,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变态的案子,如此残忍的凶手。”

    “噢?”荀牧一下来了兴趣,勾起了好奇心。

    凃仲鑫三十年法医生涯里,什么案子没见过?碎尸、焚尸、人彘、腰斩等重口味的案件都经手办了不少,能从他嘴里蹦出“头一回”三个字,这案子恐怕有些出乎寻常。

    想到这儿,荀牧即使明知道凃仲鑫马上就会解释,却仍旧忍不住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能让你给出这么个评价?尸体惨不忍睹吗?”

    “怎么说呢。”凃仲鑫捏了捏下巴,犹豫一阵,组织了下语言,随后才继续说道:“受害人收到了侵犯。”

    “这种事儿,虽然让人愤怒,不齿施害者的行径,但也当不起你这个评价吧?”荀牧更加纳闷。

    “侵犯的部位有点特殊。”凃仲鑫说道。

    “噢?”

    “是食管和气管。”

    荀牧:???

    祁渊:!!!

    荀牧有些不明所以,但祁渊已经飞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惊骇的问道:“凃主任,也就是说,凶手砍下受害者的头颅之后,用死者的食管和气管来了那么一发?”

    荀牧:!!!

    凃仲鑫轻轻点头。

    荀牧又吸了口气,忍不住说:“这未免……太尼玛变态了吧?凶手怎么下得去……卧槽!”

    “所以说,我当法医三十年,头一次碰到这种变态。”凃仲鑫说:“发现这一可能的时候我还有些难以置信,反复检查了好几回,最终确定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荀牧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很显然,犯罪人的心理已经彻底扭曲变态了。这样的凶手可以说是极端危险的存在,我们必须尽快将他抓获归案。”凃仲鑫说道,随后又摆摆手,说道:

    “行了,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将尸体带回去做个细致的尸检,确定死者遇害时间再说。”

    荀牧轻轻颔首。

    目送凃仲鑫离开,苏平也从楼房里走了出来,走到荀牧边上。

    “怎么样,现场有什么线索?”

    “没有明显搏斗痕迹,死者遇害的时候可能早已失去意识。”苏平点上根烟,同时说道:

    “从现场的血迹分布看,她应该是在卫生间遇害的,在卫生间里被砍下了脑袋,然后又被拖到床上,接着加害人与死者发生了关系,进而离开现场。”

    顿了顿,苏平接着说道:“至于脑袋,也在现场,在厨房的一口大锅里,不过已经被焚煮的面目全非了。”

    荀牧又咽了口唾沫,尔后从苏平兜里摸出烟给自己又点了一根,才继续说道:“怪不得就连老凃都……”

    很快他又岔开话题问道:“凶手出入现场的方法确定了吗?总不能是爬窗吧?他自己爬窗还好说,还带着个受害人,恐怕不得行。技术开锁估计也不现实,那锁并不好开。”

    “撬锁。”苏平说道:“痕检分析了一遍后,推测嫌疑人确实是通过窗户入室的,同时他还带了螺丝刀之类的工具,在房间里头将门锁给完完整整的卸了下来,换上新锁,然后从容离开。

    之后,他就又带着受害人利用钥匙从容进门,作案之后,在现场逗留了有好几个钟时间,才将厨房的火和煤气阀关了,再用塑料薄膜将尸体包裹,又将自己的门锁给卸了下来,将原锁安装上去,再通过窗户离开现场。”

    荀牧挑眉:“所以凶手是有目的性的挑选中了这间房作为现场咯?”

    “没错。”苏平说道:“而且凶手很可能已经蹲点盯了许久,确认了租客宁华音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才在她租的房子里作案。”

    但荀牧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目的呢?他如此大费周章,为了什么?是什么理由让他不惜如此也要在这个房间里作案?”

    “不知道。”苏平摇头说:“凶手心思相当缜密,就目前而言,并未发现任何血指印,恐怕即使是装锁卸锁的时候他都全程带着手套操作,痕检正在现场一寸寸的摸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顿了顿,他接着道:“目前有价值的发现仅有一个——凶手不高,一米六左右,这身高在男性里矮的比较夸张了,应该……”

    “等等,”祁渊忍不住说:“现在认定为男性还为时过早吧?虽然凶手侵犯了受害人,但据此应当不足以判断凶手就是男性才对。毕竟,很明显,凶手在哪方面有些扭曲变态,同性作案的可能也不小。”

    “也对。”苏平颔首:“差点习惯性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不过如果是女性的话,一米六,就是个比较常见、平均的身材了,难做有效的筛查条件。”

    荀牧若有所思,尔后摇摇头说道:

    “本以为开锁方式会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现在看起来也很难指明确切的方向,没有实质性收获。因为这念头门锁更换都很简单,动手能力强点的鼓捣一下就能自己动手更换。”

    “所以突破口还是尽快确认尸源。”苏平接话说道:“凶手毁了受害人的指纹、掌纹,煮烂了她的头颅,取走了她的手机、钱包等,这些行为都是在有意识的抹去受害者身份信息。”

    祁渊也接话道:“这说明凶手很可能与嫌疑人相熟,至少通过嫌疑人能与凶手产生联系,所以凶手才会下意识抹去这些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我这就让人对比下最近的失踪报案情况。”荀牧说道:“但要做好心理准备,死者只剩下个高度腐烂的尸体,衣服什么的都被带走了,即使她亲朋抱了失踪案,恐怕也不一定能筛出目标来。”

    “至少有个眉目。”苏平说道:“我回头也让老凃把头颅好好扫描一遍,看看能不能做个样貌还原吧,不能的话就向省厅求助,派同事抱着这颗脑袋去一趟省城。”

    荀牧轻轻颔首,尔后目光往围观人群扫去。

    凶手此时此刻说不定就隐藏在这些人中,光明正大的接近着作案现场,此刻心里说不定是满满的成就感,嗨上了天。

    更有甚者,他说不定已经在开始物色下一个作案目标了。

    如此行径的凶手,再次作案的可能性难以评估,但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便是难以忽视的不稳定因素,必须想办法尽快锁定他并加以控制。

    这时,苏平目光落在了祁渊身上,说道:“小祁,你思路比较活,脑子里都是坑,能不能揣测下凶手的想法?”

    “脑子里有坑和脑洞是两码事好吗苏队。”祁渊挤出疏远的微笑:“我又不是变态,我怎么知道凶手怎么想。”

    说着,他又板起脸,严肃的说道:“不过这么残忍的手法,仇杀或者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这要你说?”

    祁渊抿抿嘴,随后又摇头道:“至于他为什么要选择这儿作为现场,说实话我想不明白。

    将别人家作为杀人计划的现场,前不久就有个案例,可情况与这桩案子又大有不同,后者虽然也对尸体做过了处理,但他明显并不在乎案件曝光,顶多只是想延后曝光时间罢了,所以而这目的恐怕也不一致,没有参考意义。”

    荀牧掐灭烟头,揉了揉太阳穴。

    祁渊侧目,看向已然不远,仅有两三百米的刑侦支队,忽然若有所思道:“等等,这会不会是一种挑衅?”

    “嗯?”

    “现场距离刑侦支队太近了。”

    几人彼此对视,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苏平才吐槽道:“老荀,你有没发现,自打小祁加入咱们支队以来,一年里咱们受到挑衅的次数……或者说被打脸的次数比往常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祁渊眼角一抽:“所以……也怪我咯?”

    ……

    中午。

    除了少数刑警依旧留在现场干活外,绝大多数刑警都回到了支队食堂吃午饭。

    因为近,便宜,味道不错,样式还不少。

    很快吃完饭,荀牧苏平简单的听了报告,可惜目前并没有实质性收获,尸源依旧不确定,走访调查至今也没取得什么进展,街坊邻居们提供的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传闻,目前没能筛出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荀牧和苏平又带着祁渊溜达到现场附近。

    此时早已没多少人围在警戒线外了,部分路过的行人顶多也只是好奇的瞧两眼,再抬头看看,便又径直离去,连脚步都没放慢多少。

    倒有些小商贩拿个小马扎捏瓶啤酒在那三三俩俩的说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案件版本。这桩案子显然会成为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祁渊竖起耳朵听了两嘴,尔后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抓着甘蔗啃的小贩就说,受害人被倒栽葱一样插进了马桶里,刑警吃力把嫌疑人拔出来,结果把脖子给拧断了,脑袋还卡在马桶里,血喷的一卫生间都是,最后刑警敲碎了马桶才把脑袋给弄出来。

    说的煞有介事,就跟他在现场亲眼所见似的。

    听得祁渊都无言了。

    “所以看起来,现场附近走访的意义不大。”苏平显然也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谈论声,因为那帮家伙并未压低声音,是以便直接说:“他们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在主观臆想罢了。”

    荀牧点烟,不发表看法。

    案子流传出去的消息很少,就连死者脑袋被斩下这一情况,目前也只有警方知道,这些群众充其量只知出了命案,且受害人死了很久,尸体都臭了,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头被拧断了啊,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是瞎说。

    所以目前而言这桩案子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舆论关注度虽有但也不高,刑侦支队受到的外部压力并不大。

    但刑警们自身承受的压力却不小。

    而调查一段时间,到现在依旧一无所获,难免让刑警们赶到焦躁。

    “收拢人手,放到有价值的地方去,尽量提高效率。”荀牧忽然开口说:“除了痕检科之外,其余人暂时收队,想办法查清受害人身份再说。另外,老凃那边有没有发现受害者身上的特征点?”

    “没问。”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而且样貌还原工作也还在进行当中,恐怕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

    荀牧啧一声。

    苏平则问:“你想向社会征集尸源线索?”

    “嗯。”荀牧说:“但征集尸源也需要给予一定的信息,否则单单说受害人女性,身高体重大约多少,遇害几天,这怎么找去。”

    苏平回应声嗯,又抬头看了眼现场房间,撇撇嘴:“图侦也在紧锣密鼓的过着监控,希望他们这边能给点惊喜吧。”

    “一上午了,要有惊喜的话他们早就给了。”荀牧却不乐观,说:“这儿的监控密度也不算大,而嫌疑人很可能作案前就蹲点了许久,监控盲区怕是门儿清。”

    苏平再次撇撇嘴,说:“行了,咱们在这瞎晃悠也没啥意义,不如先回去吧,问问老凃尸检情况再说。”

    荀牧嗯一声,同时看向祁渊。

    结果他就见祁渊正抬头盯着不知什么东西,一言不发的,像是出了神。

    再一寻思,他刚刚好像老半天都没说话,便又对苏平使了个眼色。

    苏平很快也注意到了祁渊的状态,不由瞧瞧摸到祁渊身后,微微弯下身子顺着祁渊的目光往上看。

    祁渊感受到苏平的呼吸,被他吓了一跳,不由立马跳到一边,问道:“哇苏队,你吓死我了,干嘛啊?”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苏平翻个白眼,他差点被反吓到了。

    摆摆手,苏平又问:“看啥呢?有发现?”

第254章 感觉

    祁渊抬手一指,说:“我在看墙体外头的燃气管、下水管分布,还有空调外机位。”

    顿了顿后,他接着说:“这楼共七层,受害人住在六楼,现场未安装防盗网,从楼顶下来不难,但路径还需要好好规划,我刚就研究这个问题。”

    “难得你干了点正事。”苏平说道,然后问:“结果呢?”

    “什么叫难得我干正事?”祁渊不服,怼了一句,但还是立刻接着说道:“下水管用的是塑料管,虽然强度应该是及格的,但总让人不踏实,所以我想嫌疑人应该会通过燃气管道下来,并以空调外机作落脚点。

    当然,如果嫌疑人胆子足够大,走下水管道的话,会更方便很多,直接溜下来就是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有条件的话,我觉得可以查查这两条路径。‘高空作业’不比其他,尤其不经常在高空工作的人,胆子再大也难免心跳加速肌肉紧张,说不定会留下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苏平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道:“不过你说完了,痕检早就将外墙与外管道都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一遍。毕竟高空翻窗入室作案的案子他们侦破过的也不只一桩两桩,这种错误不会犯。”

    祁渊只得收回手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荀牧接话道:“勘察结果表明,他并没有借助这些外管道离开现场,估计是用专业的登山绳用索降的方式下来、离开的。”

    祁渊挠挠头:“这就麻烦了啊,搞的滴水不漏的。”

    随后他又看向苏平,说:“既然都查过,苏队为啥还叫我说?”

    “给你个动脑子锻炼的机会。”苏平说道,随后转身:“先回去吧,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先将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再说。”

    荀牧和祁渊纷纷颔首,与他一块回支队。

    ……

    刚走进支队大楼,三人便见松哥和方常两人送宁华音出来。

    “荀队、苏队,正打算找你俩呢。”松哥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宁华音说道:“宁女士……”

    “没事儿,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吧。”宁华音摇摇头,脸上满是疲倦的神色,说道:“我现在附近找个宾馆临时住下,你们有事直接找我,我最近应该都方便。”

    “多谢你的理解与配合。”松哥笑笑,然后说:“最近还请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或者想到了什么线索,都可以随时与我们联系。”

    宁华音嗯一声,转身走出支队大楼。

    苏平收回目光,捏捏下巴,点点头,尔后才看向松哥问道:“啥事儿?”

    “去我办公室说吧。”荀牧摆手提议道,几人纷纷点头。

    很快走到荀牧办公室,松哥迫不及待的摸出烟散了一圈,然后点了根,美美的抽了两口,显然憋得挺辛苦的。

    之后他才说道:“主要是关于宁华音的,我和方常对她展开了相对挺系统的问询。”

    “嗯,然后呢?有线索?”苏平问道。

    “呃没有。”松哥摇头说道:“不过基本能进一步确定她并没有作案嫌疑了。”

    “她的作案嫌疑不是一早就排除了么。”苏平翻个白眼:“毕竟她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如果是买凶杀人什么的,也不可能让凶手在自己家里头作案。”

    荀牧接话道:“但凶手既然选择她家作为行凶地点,说不定和她有些许联系,小松你继续说吧。”

    顿了顿,他又在松哥再次开口之前说:“对了,她认不认识受害人?”

    “认不出来,毕竟都成那个样了,怕是受害人父母都不见得能认出来。”松哥摇头,末了又补充说道:

    “躯体方面她没仔细看,脑袋的话,我给她看了照片,但那颗头已经面目面目全非了,被凶手在脸上砍了好几刀后扔进锅里又煮了半天,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寄希望于面部还原出来,且还原后的面目与她本来面目接近。”

    苏平啧一声:“就这点事儿你要刻意来找我们?”

    荀牧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斜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松哥,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嗯。”松哥点头道:“宁华音本身,人际关系简单,也不是咱们余桥本地人,她是山城的,毕业之后跑来我们省到处参加考试,才最终考到这。”

    “也就是说……”苏平点点头:“她在这儿也不认识几个人?”

    “有个舍友是余桥人。”松哥道:“另外还有几个一块儿开黑的朋友,除此之外,举目无亲。”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这房子还是她三个半月前刚租的。

    她考试的时候运气比较好,考到的题大多她都会,少数几道蒙的正确率也很高,状态前述未有的好……

    总之就是笔试成绩出来后她发现自己分数极高,而招录岗位又有三个,咱们余桥的考神也少,上岸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直接租了房子,并且当天就找人换了锁芯。”

    “噢?”苏平皱眉道:“租了房子没几天就跑全国到处浪,今儿才回来?这不白给三个月房租么?有钱烧的?”

    “她住了接近三个月了。”松哥说道:“成绩出来后还有教师方面的专业技能测试,也就是试讲或者说课啥的,完了还有资料复查、结构化面试、政审之类的,都很麻烦很繁琐。”

    荀牧颔首:“异地参加考试的话,有把握的情况下确实先租个房子落脚比较方便些。”

    “她就是这么想的。”松哥继续说:“尔后政审材料提交,没有她什么事了,她才开始出去玩出去旅游,直到拟录用名单公布,基本确定上岸了,才回余桥。”

    苏平捏捏下巴:“这么说来,是我太敏感了么?”

    “你又没试过异地公考,正常呗。”荀牧耸耸肩。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苏平摇摇头,接着又说:“便是提前租房合情合理,也总觉得还有问题。”

    “网吧开黑这点?”祁渊立刻问道,随后说:“说实话,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出去玩了二十来天,按理说早该累成狗才对,怎么还有心思精力去网吧通宵的?”

    “确实。”苏平接话道:“开始时只觉得她精力充沛,现在越想越不对劲……旅游看似是放松心情,其实累得很,哪怕自由行也同样折腾,回来了她不寻思着先回家,反而拖着行李箱跑去网吧浪通宵?”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苏平看向松哥,问道:“这方面你有没有问过她?”

    “没有。”松哥摇摇头说:“我没多想,因为受害人死亡好些日子了,而她二十多天都不在余桥,另外就像苏队你说的,买凶杀人也不会选择自己租的房子作为现场,凶手也没必要这么折腾……

    再加上她人际关系十分简单,没得罪过人,更别说结仇,各方面逻辑都表明她并不具备作案条件与作案动机,所以我们就没太往这方面想,她说自己在网吧通宵,并且网吧有监控我们可以去查,这个问题就揭过了。”

    苏平沉思片刻,翻出笔记本立刻将这条线索给记下。

    接着她又看向松哥,不死心的问道:“宁华音就一点线索都没提供么?”

    松哥摇头:“关于本案她确实没能提供什么线索,但她怀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似乎被人跟踪了。”

    “嗯?”荀牧说:“什么情况?被跟踪?”

    “她也不确定,而且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松哥说道:“再加上自己家里发生了命案,让她更觉惊恐,担心有人要害她,所以就想向我们寻求帮助。”

    顿了顿,松哥又摇摇头说:“我们警力相当紧张,虽说保护民众是咱们的职责之一,但不可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怀疑就派人保护她吧?”

    荀牧立刻问道:“所以你让她最近注意安全?”

    “嗯。”松哥颔首说:“毕竟她家里刚刚发生命案,再加上她说自己被跟踪——刚忘记说了,她旅游的时候还在所在地报过警,但没被当地同事重视,不予立案,晚些我会向当地派出所同事求证。

    如果她真的报了案,真的产生了这种感觉,那未免也太巧合了,说不定还真有人在跟踪她。也就是说,我心里却是也有些不踏实,想问问该怎么办。”

    苏平双手抱怀,身子后仰,轻声说道:“最妥当成本也最低的法子,让她在咱们支队落脚歇几天就是,也不需要特地派人保护她,我就不信还有谁敢摸进支队里来杀人。”

    荀牧斜了他一眼:“话别说这么满,忘记吴庆国了?他就敢摸进支队去地下室法医科看尸体。”

    苏平一噎,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松哥想了想,问道:“那她睡哪里?”

    “看看哪位女同事在休假的,床位腾一腾呗。”苏平说道:“或者她不介意的话睡我休息室也成,我要值班的话在办公室将就两晚。

    实在不行给她买床席子让她在会议室里打地铺?反正洗漱用具充电器这些她应该都有的嘛,住几天按理说也不打紧。”

    松哥犹豫一阵,又看向荀牧,问道:“荀队,这合规矩吗?”

    “你家苏队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荀牧轻笑道:“你可以通知她,她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不过平日不能乱走,就在会议室里好好呆着,也别影响咱们工作,否则别怪我赶人。”

    顿了顿,他又看向苏平:“腾值班室我没意见,但腾出来之前得好好整理整理,案卷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能留里头。”

    “我晓得。”苏平说道,接着又摊手说:“反正还是得注意着点她,别让她瞎晃悠。能让她‘住’进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松哥轻轻颔首,说道:“那我现在就给她电话。”

    “嗯。”苏平颔首。

    很快结束通话,松哥又说:“她犹豫了一阵,说不过来了,她在支队对面找好了宾馆,并且跟我约定,如果她打电话给我,不论说没说话,都代表她出事了,请我赶紧过去救她。”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她语气不是这样的,挺客气,我答应了。”

    苏平点点头:“行,考虑的还算周到。”

    随后他又接着说:“这样,你最近带好枪,另外,如果她给你电话却没吭声,或者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动静,我准许你立刻摇人,调几名兄弟一同过去救援。如果你有事走不开,直接通过对讲机喊人过去。”

    “嗯。”松哥颔首,又说:“那我等会儿把她的房间号发群里。”

    想了想,苏平又接着说道:“对了,提醒她尽量别和人接触,点外卖让房门口,过一阵子之后,再打电话给你,一边闲聊一边取餐,同时一定要重点喊出‘警官’或者‘警察同志’之类的称谓。”

    “这样一来,足以吓退绝大部分心怀鬼胎的家伙了。”荀牧轻笑:“老苏果然粗中有细。”

    苏平耸耸肩:“毕竟是条人命,再小心也不为过。要只是虚惊一场最好,如果真有事,也能尽最大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祁渊忍不住嘀咕道:“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如干脆派同事贴身保护她呢……”

    “那至少得派两人,还得是女警,执法记录仪全程开着。”苏平淡淡的说道:“万一虚惊一场的话,她们这几天的工作你来?”

    “来不了来不了。”祁渊连连摆手。

    女警在支队里确实会得到一定的照顾,她们的工作比较偏向于文职方面,但也不轻松,工作量挺大,而这方面工作祁渊没怎么干过,没啥经验,可搞不定。

    苏平又问:“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了。”松哥摇头,说:“那苏队,我俩先去吃个饭,饿死了要。”

    “嗯。”苏平应一声,目送松哥和方常离开,又看看时间,说:“五个钟了……老凃的尸检工作该进入尾声了吧?咱几个,一块看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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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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