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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5章 计划

    放下手机,苏平眉头大皱。

    正这时,荀牧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立刻接通,快步走到楼梯吸烟区,同时和他闲聊了几句。

    走到吸烟区,他点上根烟,才说:“好了,你讲。”

    “情况和我们原先预估的有点儿出入,我也不知道是更好些还是更糟糕一点儿。”荀牧声音传出:

    “这次行动是禁毒支队、禁毒办发起的,并向指挥中心求援,调动了便衣支队、特警支队参与本次行动,并请交警支队管控交通设卡拦截调查,还有交巡警、巡特勤也被调动。”

    苏平若有所思:“唯独漏了咱们刑侦支队?这明显不合理啊。不过……你刚说你那信号不好?会不会是他们通知你了但你……”

    “联系不上我,他们难道不会找你吗?”荀牧打断他说:“就算你这边也联系不上,也还有老赵头,所以不可能是这种原因的,他们肯定是有意识的绕过咱们刑侦支队。”

    “这又是为什么?”苏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怀疑咱支队里有内鬼?那也没理由完全不跟你我交涉吧?这根本讲不过去。”

    “对头,讲不过去,除非他们怀疑内鬼是你我二人之一。”荀牧回答。

    苏平翻了个白眼。

    琢磨了一阵子之后,他又问道:“对了,刘局那边怎么说?”

    “刘局让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平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稍安勿躁,这……等等,难不成这是刘局的主意?他又有什么布局不成?”

    “谁知道呢,刘局不肯说,我们也没法问。”荀牧回答:“总之这事情我已经通知你了,暂时先交给你解决吧,我等小松这边的事情搞完我就……”

    “对了,等等,”苏平听到这儿又立马开口打断了荀牧,说:“忘了告诉你件事儿,松应该没问题,相比艾滋阻断治疗,或许他更该做的是去打狂犬病疫苗。”

    荀牧:“啥?”

    “刚我打了几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下情况。”苏平说道:“老凃给易安安做了全面的诊断,她人没事,没患上艾滋,所有检查统统都是阴性,既非艾滋病人也非病毒携带者,所以这里头应该有误会。”

    “噢?”荀牧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露出笑脸,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那先挂了。”苏平回一声。

    抖抖烟头,他双眼微微眯起,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又无声的撇撇嘴,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刚得知,方常已结束了审讯。

    ……

    五分钟前,刑侦支队。

    方常与老海双双走出审讯室。

    走出几步后,方常长呼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

    不过他额头上并没有汗。

    老海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现在能说说了吗?”

    方常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点头:“嗯啊,时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线索,是缉毒队提供的么?”老海问道。

    “呃,”方常揉揉眉心,左右看看,便点头道:“你知道的吧,松哥他原先是缉毒队的,后来才调到咱们重案队。”

    老海嗯一声。

    “我扑上去制服这个易安安不久,易安安自曝自己得了艾滋的时候,松哥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了几句话。”方常压低声音说:“具体的内容不方便谈我就跟你保密了,你理解为接头密码就好。

    我就凭借着这接头密码,和缉毒队取得联系。接着他打个电话给松哥得到了确认之后,就把一些信息交给了我,并通知我说,这信息在半个钟之内对外必须保密。”

    老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如我刚刚在审讯室里说的那样,这个团伙他们其实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忒奇怪,里头的成员反侦察能力一个比一个强,相对来说反而是他们的头头,也就是易安安要弱很多。”

    “等等,”老海看向他:“你说什么?易安安是头头?我还以为她只是核心层中比较重要的人物之一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个团伙的核心结构十分特殊,并没有名义上的领头人。”方常解释道:“只不过核心圈里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易安安的,所以隐隐间有了以易安安为首的感觉。”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老海皱眉。

    “没必要,说了她也不会承认,毕竟她只是影响力相对大一点儿。”方常摇头说道:“反正只要把人都给逮全了,他们都认为易安安是头目的话,那她狡辩也没什么用。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更倾向于认为,易安安恐怕只是被他们有意识的推到台前顶锅的傀儡,真正的头目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也是。”老海轻轻颔首说道:“我都还没见过哪个团伙的头目会为了给手下争取机会而搞个大新闻传递信号出去,想方设法在我们这拖延时间的。”

    “就是这个理。”方常点头道:“她应该是糟了算计吧,毕竟她会选择牺牲自己,也是误以为自己患了艾滋,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才会这么干,并费尽心思在我们这周旋的。”

    “话说回来她的艾滋又是怎么回事儿?”老海问道。

    “不知道。”方常摇头:“我得到的线索里头甚至没有她患了艾滋的事,否则也等不到老凃过来澄清了。而且她刚刚招供,对这事也避而不谈。”

    “她不谈你直接问啊。”老海皱眉说:“难不成她不愿意提的咱们就当做没发生了?哪有这种道理啊,咱们是刑警,刚刚那是审讯,审讯啊!审讯还得让嫌疑人痛痛快快么?”

    “不是。”方常摆摆手说道:“时间上不允许。”

    “时间?什么时间?”老海难以理解。

    “留给我的时间。”方常轻叹口气,摇摇头和老海走进了小会议室,然后点上烟。

    期间老海也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方常。

    “估摸着,苏队应该快给我电话了吧。”方常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老海皱眉:“你好像挺怕苏队给你打这通电话的?不是,你神神秘秘的,是在做啥子?”

    “这可不是我的锅。”方常耸耸肩:“在你我审讯的时候,禁毒队、特警队、便衣队、交巡警、巡特勤都已经出动了,哦还有咱们支队的缉毒大队也参与其中,唯独咱们刑侦支队没有任何消息。”

    老海腾地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这么大的行动,竟然绕过了咱们刑侦支队?”

    他的反应和苏平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比苏平都还要剧烈许多。

    几秒后,他又道:“难不成上头在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不是。”方常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是上头。”

    “那是什么情况?”

    “是荀队。”方常又嘬了口烟。

    老海不明所以:“荀队?”

    同时方常似乎察觉到这话有歧义,便又立刻补充说:“这是荀队的意思,咱们刑侦支队,暂不参与本次行动,同时拜托我,如果苏队打电话过来的话帮他应付一下。

    刚刚荀队就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苏队这两分钟应该就会给我电话了,让我做好准备。”

    “为什么?”老海握拳:“难不成荀队竟然怀疑苏队不成?呵,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点,苏队是鬼?开玩笑的吧?谁出问题苏队都不可能出问题。”

    “老实说,老海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我们当刑警的,哪能对人产生这种绝对的迷之自信?”方常吐口烟雾。

    老海目光迅速剜了过来。

    这时方常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虽是不该,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谁都可能是鬼,唯独苏队不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其实荀队也是如此,我质问他的时候,他给我解释过。”

    “那为什么……”

    “苏队正义感太强了,而且还有点莽。”方常无奈道:

    “如果让他知道这事,他虽然未必会拒绝,未必会一意孤行,但总归有这种可能,荀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苏队扯皮上,所以干脆选择压下这事,瞒着他,顶多事后被他揍一顿,再带他去吃顿猪肚鸡。

    苏队嘛,老小孩了,只要不是真正去挑衅他的底线,过去的事儿,一顿猪肚鸡就能让他消气。”

    老海扶额。

    这话虽然他也赞同,但他不敢接,否则万一哪天被大嘴巴方常抖出去他非得死上一回。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问道:“所以,荀队为什么要压下这事,不让咱们支队参与?该不会是荀队觉得我们内部有鬼吧?”

    “这个倒不是,”方常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荀队应该有别的什么计划。而且,你没发现刚刚一路走来,楼里好些灯都开着,同事比往常这个点要多很多吗?”

    老海回忆一阵,点头。

    方常将烟头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默默的抽起来。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但没安静多久,便见方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的说道:“好了不扯这些了,快帮我想想等会儿怎么应付苏队吧,荀队特地跟我说这事儿,就意味着他觉得苏队应该能猜到一点真相。”

    老海挠挠头:“不是吧,苏队这也能猜得到?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不至于怀疑荀队骗他吧?”

    “难说。”方常摇头:“苏队莽归莽,脑子聪明得很,也敏感的很,他能猜到我觉得不奇怪,何况最了解苏队的就是荀队了,他既然这么说,那我估计苏队猜到的可能性怕很大。”

    “也对。”老海扶额:“同理苏队也很了解荀队,所以荀队想要在他面前玩套路恐怕不大容易。”

    “所以啊,”方常有些急:“快帮我想想怎么应付他。”

    “不知道。”老海一摊手:“就像你说的,苏队莽归莽,但其实他聪明的一批,哪有那么好糊弄?”

    话音一落,方常手机响起。

    他赶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瞧了眼,随后一激灵:“尼玛说来就来,快快快苏队来电话了。”

    老海双手向下伸,指头勾住屁股下的椅子,身子前倾弯腰,两脚一蹬,抬起椅子biubiubiu就跑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下。

    全程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坐垫。

    方常眼角一抽,满头黑线,却也只能深吸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用力的抿着嘴,将电话接通并开了扩音。

    “方常,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苏平声音传出:“你不是已经结束审讯了吗?”

    “呃,刚刚在回会议室的路上,手机开的静音,才看到。”方常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苏队。”

    他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表情也还算正常,自信应该不会被听出什么来。

    但苏平却呵呵了两声:“不好意思?这种事儿你需要特地解释?心虚成这样,我看你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吧?”

    方常表情一僵。

    苏平将支队里几个比较活跃的精英老人的性格摸得是清清楚楚,想瞒过去真不容易。

    “行了,懒得跟你扯那些。”苏平却主动放过了方常,只问道:“跟你确认几件事儿。”

    “苏队你说。”方常立刻坐直了腰杆。

    “支队里现在人多不多?”苏平问道。

    “呃,这个……咳咳。多。”方常磕磕巴巴的,犹豫一阵,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比平常多很多。”

    “哦。”苏平淡淡的应一句,然后就沉默下来。

    电话那头不时传出些嘶嘶呼呼的声音,估摸着是苏平在抽烟。

    这时的沉默,让方常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浑身肌肉绷紧,喉结不时滚动,额头上迅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也能体会到被他审讯的那些嫌疑人的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苏队……苏队?你还在吗?”

    “在。”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有点像苦追女神的舔狗。”

    “咳咳。”方常一噎,本能的问:“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苏平:……

第226章 作死

    方常感觉自己可能作了个大死。

    或者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给去掉。

    “对了,”果不其然,苏平终于开了口:“最近各种‘女装犯罪’事件多发,涉及方方面面,包括电信诈骗、感情诈骗甚至票唱。”

    方常有了很不祥的预感,甚至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然……然后呢?”

    苏平嘶呼一声,像是又抽了口烟,然后淡定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里传出:“很多人对此有些不屑,觉得女装大佬只是少数,绝大部分女装都辣眼睛,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对啊没错啊!”方常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波:“绝大多数女装大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啊,所以女装应该不是重点,我觉得治病要治根,咱们还是从诈骗和票唱本身出发的好。”

    “呵呵。”苏平轻笑一声,又说:“话是这样没错,但手段也不得不防,必须曝光。而且单纯女装确实没什么,但配上美颜和变声器语音包什么的就很恐怖了,尤其美颜,别说转个性别,再过两年说不定转个物种都能办到。

    所以经侦、扫黄办和我还有老荀打过商量,近期在官方平台上推出个相对应的宣传视频,推出个同事现场化妆、女装,以此警醒市民。”

    “好主意!”方常以进为退,再次积极自我抢救,主动举荐了个人:“我瞧着小祁就不错!年轻,朝气蓬勃,本身长得还挺秀气,女装效果肯定好!”

    “呵呵。”

    “再不然松哥也成啊,他那金毛似的脾气,温文尔雅的气质,打扮一下绝对是个知心大姐姐,谁看了都得动心,宣传效果杠杠的!”方常再次说道。

    而另一边老海又默默的做着离方常更远了。

    听到这些话,他眼球微微上翻,脑补起来。

    结果发现,方常说的竟然意外的有道理?

    卧槽,想看!

    这时又听到苏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继续说道:“提议不错,可以考虑。”

    “咦?”方常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抢救成功了?

    果然,神救自救者,不到最后一刻当真不能放弃,毕竟苏平为人正经,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只要他说的有道理据理力争,总归……

    “但我觉得这样代表性还不够。”然而这时苏平再次开口:“你刚说了,女装大佬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很挫,小祁和松都太俊,就算成功女装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大家依旧不以为意。

    正好你长得比较糙,那批样足够辣眼睛,要你能成功女装并且颜值过关,那我寻思着就足够让人警惕了。”

    方常留下了宽面条样的眼泪:“苏队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

    “不修边幅就是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另外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有空准备一下,这桩案子完了随时可能开始拍摄。”

    方常:(╯‵□′)╯︵┻━┻

    他宽面泪流了一大碗,却还在垂死挣扎:“可是苏队,这视频一放出去不就相当于把操作方法都给公布了吗?万一引起更多人效仿岂不是糟透了?”

    “好些赚钱的法子还写进了刑法嘞,你捧着刑法当商业宝典啊?”苏平怼了一句:“这些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随便都能查到具体方法,不需要咱公布。本身这视频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果。

    成了,别叭叭,等会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你做好准备,列份清单,我帮你买了。或者你自己买回头去报销。”

    方常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老海坐在一边,缩着腿弯着腰绷着脸,憋笑憋的挺辛苦。

    他有预感方常肯定要火了,他女装有多辣眼睛,开美颜后反差有多大,就能有多火。

    苏平这推出的不是宣传科普视频,是造网红计划啊……

    “苏队,我错了,我认错,”方常仍旧没彻底死心:“我不该说你……”

    “或许可以多换几种风格?”这时苏平打断他:“可爱风、御姐风、霸道冷艳、妖娆抚媚、大波浪、黑长直……”

    老海双目瞪得滚圆,如死鱼一样发出诡异的光。

    想看!

    这时方常忽然坐直了起来:“苏队我想休年假!”

    “没问题,拍完视频我就批准。等你休完假回来再拍也行,我不急。”

    “……”方常轻叹口气:“苏队我觉得我不够辣眼睛,我……”

    “够了,别叭叭,我说了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通知。接受命令!”

    “是!”方常有气无力的应一声,心里委屈。

    这都是逊了荀队!

    回头一定得管荀队要个大红包。

    没想到不止天然呆粉毛系切开是黑的,莽夫切开同样黑的令人发指。

    “言归正传。”苏平冷淡的声音再次传出:“今晚具体什么行动?”

    “啊?”方常真要哭出来了。

    “我想来想去,即使是防内鬼,即使上头怀疑内鬼是我或者老荀,也没理由绕开咱们支队。”苏平说:“再加上老荀语气和表现都有些怪,还跟我扯什么信号不好,明明通话清晰的一批。

    总之,老荀肯定有大动作,说吧,什么行动?怎么搞?”

    “我不知道啊。”方常决定抱紧荀牧大腿,因为只有荀牧能救他,便说:“荀队没跟我联系过。”

    同时他想到刚刚自己已经透露了支队里这会儿人挺多这条线索,泪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转。

    荀牧的大腿怕也抱不住了,这事根本兜不起来……

    于是他再次退而求其次,干脆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自己在苏平心中更“高大”,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他便赶紧补充说:“支队这会儿人挺多,或许荀队真有什么布置吧?但他没跟我联系过啊,或许他找的其他兄弟配合的?支队里人那么多……”

    “少来。”苏平打断他:“稳妥起见他只会找你或者老海,因为是由你俩审讯的易安安,掌控的第一手线索相对最多,泄密风险最小。”

    “说不定荀队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那就不能我他猜到我猜到他……呸!别给老子套娃,是有轻重缓急,瞒着我只是顺带,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才是根本,他没心思玩这种套娃,找的人肯定是你。”

    “那还有老海啊,他也参加了审讯……”

    “你是主审。而且如果真的不是你,你急着甩锅干啥?这幅样子跟以前逮到的许多犯人真特么像。”

    “卧槽是哦。”方常扶额,决定放弃抵抗:“好吧我承认,荀队找过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啥计划,只说如果有人问我事我笑而不语就成,具体他会安排,另外让我帮他应付应付你。”

    “应付我?呵呵呵。”

    方常感觉自己药丸。

    几秒后,苏平又说:“成吧,我知道了。这还有事,先挂。”

    随后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仿佛敲在了方常的心坎上,每嘟一声,方常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其实也就嘟了三下而已,就自动退出通话页面了。

    但他已面无血色,过了许久才缓缓转头看向坐的老远的老海,问道:“那个……老海,苏队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是。”老海捏着下巴点点头:“但……怕什么,不说一顿火锅他就满足了么?”

    方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挪开目光,一手扶额。

    片刻后,他又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戳荀牧发了条消息。

    方常:or2

    半分钟后。

    荀牧:???

    荀牧:不是你干啥?我没那癖好。

    方常:荀队我可能要死了。

    方常:or2

    荀牧:老苏给你电话了?

    方常:嗯,而且我作死惹怒了他。

    荀牧:咋惹怒的?

    方常:我这不是心虚嘛,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苏队就吐槽我说像是苦追女神的舔狗……

    方常:我就本能的回了句,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荀牧:……

    方常:然后他说要拍部反女装犯罪宣传片,要我女装出境。

    荀牧:干得漂亮!

    方常:之后他问了你是不是有布置瞒着他。

    荀牧:你承认了?

    方常:开始是否认的,但他气场太强了,就……

    荀牧:所以你果然承认了。

    方常:or2

    荀牧:卖屁股救不了你。

    方常:【痛哭流涕.gif】

    荀牧:别担心,来日方常。

    方常:???

    荀牧:方长。

    方常:荀队你故意的吧?

    半分钟后。

    方常:荀队我现在该怎么办?

    又两分钟后。

    方常:荀队你还在不?

    ……

    他抬手锁屏,叹口气。

    老海凑过来问道:“咋了,荀队也救不了你?”

    方常摇摇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问:“那个,老海你有纸吗?”

    “啥纸?”老海愣了会儿:“你不会要写遗嘱吧?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被……”

    “遗嘱你妹。”方常翻个白眼:“我就上个厕所而已,一紧张一绝望就想拉屎。”

    “哎嘿,你也有这毛病?”老海挑眉,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纸递给他说道:“就剩半包了,可得省着点用啊!不行就再撕点擦手纸吧,糙是糙了点,总好过不够。”

    方常嗯一声去了厕所。

    老海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出了萧瑟的味道。

    ……

    另一边,苏平又点上一根烟。

    他在想荀牧究竟在搞什么鬼。

    说起来他还真没生气,荀牧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两人彼此绝对信任,所以他清楚荀牧玩这么一出绝对另有深意。

    至于方常,那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给他一个成名的机会罢了,才不是报复什么的。

    引·真·宽宏大量·苏平·号。

    那么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猜出荀牧的计划,和他隔空打一波配合,回头再嘲讽嘲讽他,同时说不定还能蹭一顿火锅,简直美滋滋。

    就算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波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损失,保底一顿猪肚鸡美滴很。

    但这会儿线索实在太少,荀牧连方常都不肯透露,他着实难猜。

    别看平时案子貌似都是他来主导而荀牧打配合,但他很清楚荀牧只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甘愿当捧哏罢了,实际上荀牧双商远在他之上,否则也不至于后来居上成了一把手。

    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位中的一把手,在单位内部拥有着近乎绝对的权威,老赵头都低荀牧半筹,爬上去的难度可比当副手难多了。

    更何况荀牧一向求稳,不像苏平喜欢直截了当暴力破局,所以即使足够了解荀牧,但要琢磨他的计划也不容易。

    一根烟抽完他依旧没有头绪,只得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吸烟区,顺路去上了个厕所,才回到病房。

    此时施恩申的病房里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一进来就让人感到里头死气沉沉。

    这是名为绝望的味道,施恩申无法自证清白,也无法找回丢失的记忆。

    苏平走到一旁,轻声向祁渊问了几句,了解了自己刚离开后的情况,想了想便说:

    “这样吧,施恩申,明天一早,过了观察起,如果你的情况能稳定下来的话,咱们重新去一趟酒吧和你被抓的地方,做一次情景再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另外,我们技术队的同事也在积极的对你手机的动态轨迹进行还原,并调取沿途的交通、安防监控,看看能否还原出真相来。”

    施恩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谢。”苏平摇头:“我说过,不会放过罪犯,也不会冤枉好人。”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知道他已经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与本案并没有直接关联了。

    是易安安那儿取得了什么突破吗?

    难不成施恩申真的是被陷害的?陷害一波施恩申,顺便把自己以及整个团伙都给搭进去么?

    显然不合逻辑。

    何况施恩申人际关系简单,除吸独外生活也算得上规律,三点一线,少与人交际交往交流,也不太可能得罪人的样子。

    也即是说,没人有动机将那两大包药放在她车上,且包装上还有她自己的指纹,大概率就是她自己拿的。

    可这个方向,逻辑也不太通……

第227章 套路

    这会儿也不方便问,祁渊只好默默思索着。

    十分钟后,宁雨珂赶到现场,以便贴身盯着施恩申,而祁渊与苏平也没走,至少要等律师过来了再说。

    至于施恩申的父母……

    苏平犹豫一阵,决定由着他们,并不强制让他们离开。

    随后祁渊被苏平喊到了楼道。

    “苏队,”祁渊率先开口:“什么情况?”

    “不知道。”苏平长叹口气,摇头说:“老荀似乎有什么计划,但他不带我玩。”

    “……”祁渊扶额。

    不带我玩,这四个字是认真的吗……

    “我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透他到底搞什么鬼,本来还想跟他隔空打配合给他个惊喜的,现在……算了,他要真有意隐瞒我确实猜不到。”苏平耸肩。

    祁渊眼角抽搐,但很快又想到个可能,当即赶紧问道:“那苏队,万一荀队真的需要你配合怎么办?”

    “不会的,如果需要配合的话他会给我暗示。”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以我俩的默契程度,肯定是别人绝对无法察觉但我能一眼看出的暗示。”

    “啧,”祁渊吐槽道:“默契!”

    苏平挑眉:“有意见?”

    “没,令人羡慕。”祁渊求生欲爆棚,赶紧解释一句,然后问:“那我们就这么待着不管了?”

    “也不能说不管。”苏平摇头说:“实在管不了,很显然老荀不想我牵扯进这次行动里。”

    祁渊没能理解这里边的逻辑,甚至不明白苏平在说什么。

    苏平只要将刑侦支队暂未参与到联合缉毒行动里的事情详细的转告祁渊。

    然后祁渊就更懵了:“如果只是不想让参与进去,不想让你知道的话,直接瞒着你就行了,何必要压着整个刑侦支队呢?”

    “不知道,想不明白,鬼晓得他啥目的。”苏平撇撇嘴。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刚跟你说易安安被抓且招供了对吧?”

    祁渊颔首。

    苏平接着道:“她招了,但她也不清楚施恩申啥情况,她没有给施恩申毒物,也没让施恩申开车,让她打车回的。但鬼知道后边啥情况她为什么会自己兜回来开车。”

    “送她回家的司机查到了吗?”

    “还没有,正在查,应该很快。”苏平摇头说道。

    祁渊啧一声:“那就是只能等消息咯?”

    “是这样没错。”苏平道:“可惜施恩申已经失去了当时的记忆,否则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祁渊扶额。

    两人无言,坐着发呆。

    又坐了十来分钟,律师终于姗姗来迟到了现场,施恩申的父母立刻起身与律师打过招呼,激动的握着他的手,然后让他与施恩申交谈。

    苏平和祁渊俩也回到了病房里,打开执法记录仪记录这一切。先前就说过了,现在暂时无法提供让律师与嫌疑人单独见面的条件,而施恩申本人也表示理解。

    如同先前面对祁渊和苏平时一样,施恩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转告给了这名律师。不同的是,她这会儿主动了许多,而且虽然讲的十分详细,但并没有多少废话。

    显然,相比于刑警,她还是更乐意相信自己父亲请来的律师。毕竟她和刑警的立场是对立的,而与律师则站在统一战线,律师在想办法帮助她。

    心态不同,表现自然完全不一样。

    可惜祁渊和苏平仍旧未能从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施女士,”听完后,律师轻叹口气,说道:“说实话,如今的情况对你确实非常不利,就像两位警官说的,目前的线索基本都指向你,即使推论还有些许矛盾,但如果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与此无关的话……”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至少也会陷入十分漫长的逮捕后侦查羁押阶段当中,等闲不会放你出来。”

    祁渊挑眉。

    怎么感觉这律师是跑过来送助攻的?

    施恩申再次点头,表明她也清楚这点。

    于是律师接着说道:“当然我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收集证据,替你证明清白。当然,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能自证清白的有力证据,也请你即刻说明。”

    “嗯。”施恩申说道,接着又苦恼的皱眉说:“可我真的想不起来,脑袋断片了一样。我知道最关键的就是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可是我……唉,对不起,我真的没印象。”

    “不需要说对不起的,”律师温声道:“等你身体条件好些了,我会和警方交涉,申请……”

    “不必交涉了。”苏平开口说:“我和她讲过,明儿一早,过了观察期,我们就带她去现场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律师嘴角扬起:“多谢。”

    “不必,都是为了破案。”苏平淡淡的说道:“虽然抓了施女士,但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还是为了破案,为了查明真相。

    而且我查案一向堂堂正正,哪怕是嫌疑人,我也不会去侵害他们的合法权益,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祁渊别过头去,其他到没什么问题,但不侵害嫌疑人的合法权益这点……

    咳咳,苏平说这话竟然也不心虚?

    不过这会儿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律师也笑道:“苏队的人品自然是能相信的。”

    苏平嗯一声。

    接着律师又询问了施恩申许多内容,各方各面都有涉及,问询工作做得十分细致,丝毫不逊色于审讯,只不过语气方面柔和许多,并不那么公式化。

    听了一小会儿后,苏平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示意祁渊和宁雨珂盯好施恩申,别让她有机会开溜,并记录好律师与嫌疑人交谈的过程,便转身走出病房,同时顺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

    来到走道后,他立刻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道:“说事。”

    “苏队,有发现。”小高的声音从听筒中钻进苏平的耳朵里,说:“我们查到了施恩申拦下的出租车,并调取到了当时的车上监控。

    监控表明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路后,施恩申接了个电话,不久电话挂断,她让师傅在前边路口停车,她结账下车离开。

    同时我们调查了她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查到了一个号码——号码的实名认证是假的,但问题不大,对方没关机,我们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人在哪?”苏平挑眉。

    “北渔路176号,派出所。”

    苏平:“啥?派出所?”

    “我们与派出所同事联系过,然后我这边拨号过去……果然,他被咱们同事给抓了。”

    苏平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他说:“行,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目前我们在还原他的手机轨迹,我想应该很快能有收获。”小高接着说道。

    “行,那先挂了,今晚辛苦你们,回头我让老荀请你们吃饭。”

    “好嘞,那我就坐等了啊。”小高开个玩笑,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握着手机,沉默半晌后,给荀牧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接通:“喂你好,我是荀牧。”

    “我,老苏。”

    “哦老苏啊,我开车呢,戴着耳机,听到声音没看来点显示就直接给接通了。”荀牧解释道。

    “戴耳机……你是在指挥吧?”

    “嘿嘿……嘿嘿嘿。”荀牧笑的有点心虚,但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和他多掰扯什么,直接问道:“我这边查到个重要嫌疑人,人目前在北渔路上的派出所里头。

    有线索表明,聚会结束后她打车回家,在车上接了通电话,然后就下车回到了聚会地点开车回去了。期间她很可能见过对方,车上那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估计也是对方提供给她的,你看?”

    “北渔路派出所是吧?”荀牧问道,随后说:“巧了,我正往那开呢。”

    “噢?你过去干什么?”

    “嘿嘿嘿……”

    苏平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这边有事没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先挂吧,等会要有事的话我再找你。”

    “嗯。”苏平淡淡的应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接着又走到吸烟区,默默的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

    原先他并没有生气,但这会儿真的有点儿不爽了。

    到了这种时候,荀牧竟然还啥事儿都不肯讲。

    ……

    与此同时。

    荀牧轻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开车。

    一旁的松哥好奇问道:“荀队,都这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是啥也不肯跟苏队说呢?”

    “怕。”荀牧再次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顿了顿,他接着说:“情况还是你转告给我的,这几天内,西南刑侦总队缉毒科,以及多地市、地州的缉毒队,向咱们缉毒大队联系并发来协查申请,这意味着该团伙可能存在多名卧底……”

    “简单说,易安安成了现实版琴酒。”松哥微笑着说道,随后眉头一皱捂着自己的胳膊。

    易安安那一下咬的确实狠,而且狂犬疫苗打起来也怪受罪,这会儿动作稍微大点就疼得厉害。

    见状荀牧立刻问:“还疼呢?要不要止痛药?”

    “不用了,小事儿。”松哥摇头,随后说:“目前初步推测,这十三人团伙里,至少有八名卧底存在,其中至少有一名卧底已变节,另有一名杀人狂,曾在东南亚那边收割了至少八条人命。”

    “这一连串的至少,就让人很头秃。”荀牧长叹道:“我们必须确保捣毁该犯罪集团,同时还要确定变节的那名卧底身份,并保证其他兄弟的安全。”

    “是啊,头秃。”松哥也感慨道:“上线忽然死亡,卧底便直接彻底与当地同事断了联系,被视作变节。”

    “这方面倒是不太难。”荀牧摇头又道:“虽然他上线忽然遇害死亡,许多东西来不及交割,但还可以通过组织关系之类的手段确定他的身份,并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没人知道他了。而且手段不止这么一个。”

    松哥颔首,接着又纳闷道:“所以为什么要瞒着苏队?好吧这点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为什么你要压着支队不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呢?”

    “你看出来了,瞒不住。”荀牧笑道:“不论我是否压着支队,这事儿老苏肯定都能猜到。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瞒着,他顶多只会怄气,不会多想。而如果我同时压着支队,如此反常的举动,一定会让他反复琢磨我的用意。

    当然压着支队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去琢磨,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当各单位以高效率将该团伙彻底捣毁之后,我需要这些个个都堪称精英的兄弟,来帮我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但不公开卧底与变节卧底的身份,以做到心中有数。

    再说了这也只是夸张说法罢了,实际上我压着的只有他的重案大队,其他单位,同样参与到了行动当中,其他大队的兄弟虽然能力上也算不错,但和我们的默契不太够。”

    “原来如此。”松哥了然。

    “因为线索来源于你,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荀牧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但你可别继续往外说。另外压着重案大队还有一层深意,就看老苏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在零风险的前提下跟我玩一波配合了。”

    “呃……”松哥问道:“你就不怕苏队看不到你的暗示?”

    “不会的,我相信我和他之间的默契。”荀牧自信的说道:“我留的暗示别人绝对看不出问题来,但他能很轻松的发现,我相信他。

    再说了,这波配合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就算他没发现也不打紧。而且要他发现不了我留下的暗示的话,我就由理由反怼他了,到时候案子结束看他还好不好意思跟我撒火。”

    松哥不由抬手扶额,忽然觉得,荀牧该不会故意避开所谓的“默契”好找理由怼苏平一波吧……

    至于刚说的,苏平能轻松发现他的暗示,松哥也只当是他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样当苏平质疑他的时候,他能拉自己出来作证……

    啧,荀队心脏了啊!

第228章 交涉

    武警医院。

    苏平点上第二根烟。

    他忽然有了个思路——或许,荀牧压着刑侦支队不让动,以及压着消息不让他知道,这两件事儿得绑在一块看。

    换句话说,荀牧压下来的力量,是给他调动的?

    而压着消息这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毕竟荀牧应该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全面压制,能瞒苏平一时,却瞒不了太久,只要他与支队其他刑警联系,就很可能捕捉到这消息。

    也即,荀牧看似在瞒着苏平,但其实他压根没想瞒苏平。

    又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苏平表情愈发严肃,这荀牧到底是啥意思,要他做什么?

    “不行,光在这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基本能确定老荀留下的人是给我调动的力量,那现在我也该系统的做个了解,收集信息,以确定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暗暗想道,然后再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与此同时。

    北渔路,派出所。

    荀牧停车熄火拉手刹,解了安全带与松哥一柄下车,走进办公楼里。

    此时,他们的目标就在审讯室里,也是几位卧底中唯一能确认身份的那一名。

    他曾经是松哥的搭档,松哥一直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却跑到了东南亚去当卧底,还一路辗转回了国,跑到西南,最后回到余桥。

    挺不容易的。

    与派出所负责人及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民警碰个面,打声招呼,寒暄两句,荀牧就带着松哥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位疤脸男子,年龄目测在三十五岁左右,身形略微佝偻,头发里还夹杂着些许白丝,瞧着很沧桑的样子。

    他身上疤痕实在多。

    脸上两道,一横一竖,横的在额头,有些歪斜,颜色略粉嫩,看着怪狰狞,当时肯定被砍得很深。竖的在左脸,四五公分左右,细细的一条长,颜色瞧着略黑,应该相对前。

    手臂上疤痕更多,有刀疤,有烫伤疤,还有大面积擦伤留下的加痕,右手略多些,左手相对少很多,但左手尾指已丢了一截,巴掌也有些畸形,手腕黏连难以转动。

    在外头瞧着他的这副模样,松哥就觉得很是心酸,难以想象他这些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过的何其艰难。

    而听到开门声,那人也立马本能的抬起头,身体紧绷。

    但看到松哥的一瞬,他便也愣住了,随后迅速别过头去,低下头,仿佛有些害怕被松哥认出来。

    “阿木,”松哥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唉!”

    他声音似乎有些堵。

    “警官,你认错人了吧?什么阿木?”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叫韩坤生,不是什么阿木。”

    “呵呵。”松哥涩声笑笑,随后看向荀牧。

    荀牧轻轻颔首,随后与松哥一同坐在那人对面。

    “阿木,”这时松哥又说:“你的任务结束了,没必要再用假名生活。回来吧,把你查到的证据告诉我们,然后回来,我们肯定给你记功,让你……”

    “呵呵,这时什么新套路么?”阿木继续哑声说:“直接把我打个卧底的身份,说给我减刑甚至记功,把我知道的情报都骗出来,出卖自己的兄弟,然后到头了发现都是套路该死还是要死?呵呵。”

    “你应该知道,这算诱供,非法的。”松哥皱眉说道。

    阿木再次冷笑:“你们把我说的话算作供词才能叫诱供,从我这找到了方向和具体细节,再去问我其他兄弟,补全了线索,最后反过来零口供定我罪,又还有哪门子的诱供了?”

    松哥又叹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这阿木似乎铁了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团伙尚未完全捣毁,这种情况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还是有点风险的,万一他们和该团伙沆瀣一气,那么……

    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妻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这些亲人。

    更何况,他身上的疤,也同时讲述着两个极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极强——如果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话。

    不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线面前,他是绝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韩坤生。”这时荀牧开了口,就见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应该认识我。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老前辈。”

    “不认识。”阿木抿抿嘴,摇头:“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的,我对你印象深刻,当年你还是一司,一晃眼都过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说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韩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担心。”荀牧说道:“我们考虑过保护你的个人秘密,这间审讯室里,监控什么的都没开,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也关了机,同时你看,单向玻璃的帘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阿木依旧十分谨慎。

    虽然他也知道,这么连番试探下来,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其实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局,那么不论他说什么,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会选择将他直接处理掉,以防万一。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们,承担不起半点暴露的风险。

    但阿木依旧在拼,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没有这样浓烈的求生欲,他这满身伤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里逃生,靠的可不全是运气,还有他绝不放弃的求生欲,哪怕为此落下残疾,他也会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识,或者干脆直接咽气。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荀牧轻叹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请小松跟我一块过来。你就算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他么?”

    “小松是谁?”阿木眨眨眼。

    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他,早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哪怕是曾经的生死兄弟。

    毕竟额头上的这道,险些把他天灵盖都给砍出条口子的疤,就是他兄弟背叛他后获得的“礼物”。

    当然,在那种团伙当中也不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他也并没有把犯罪当成兄弟过。但他能看出来,在他特地经营下,那家伙是真把他当兄弟看的。

    但那又怎么样?最后为了区区二十万就背叛了他们那口子,把他们的资料泄露给对头,导致对头直接砍上门来,他被追着砍了几条街。

    要不是自己这方大佬的援军赶过来,他那次就死了。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何况除了亲身经历过一回之外,类似的情景他还看过太多太多。

    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断的挤占着他的心灵,即使还剩下最后一点红光,他依旧愿意身披红色大氅,左手镰刀右手锤,刀刀披荆斩棘,锤锤凿石开路,为理想与信仰贡献最后一滴血……

    但他也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他了,他不会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上线。

    甚至还包括他的父母妻女——即使他还深爱着他们,但他已无法对他们推心置腹。

    乃至于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

    为了避免说梦话,每晚睡觉前,他都要在嘴里含一颗大枣,或者是一块馒头,睡前不断自我催眠不能将东西吐出来或咽下去……

    这法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他就这么熬过来了。

    所以,眼前的松哥,他同样不信。即使曾经是过命的搭档,即使看到松哥的瞬间他内心百感交集,甚至有着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倾诉冲动……

    但这股冲动他最终还是给压制下去了。

    见状,荀牧再次轻叹口气。

    从阿木身上的刀疤就能大致猜出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刀头舔血,如此几年下来,他没堕落为杀人狂魔就很不容易了,仅仅只是戒备心强求生欲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产生不愉快的想法与念头,但事到如今,我觉得有必要让你意识到这点。”荀牧轻声道:“小松已经认出了你,如果我们真与你们那伙人沆瀣一气,那么你如今的狡辩早已没了意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错。”阿木淡淡的说道:“可能是我这人长了个大众脸吧。”

    “你想知道嫂子近些年过的如何吗?”松哥忽然开口。

    阿木皱眉。

    “总的来说,还不错。”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苏队知道你的事儿,虽然不知道你跑去当卧底了。

    苏队你还有印象的吧?最靠谱的领导了,有他在上头照顾着,属于你妻女的烈士遗孀的各种补贴,少不了——实际上这年头也没人敢少这些。”

    阿木眉头展开了些。

    松哥又说:“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女儿考上了一中,成绩顶好。”

    听到这,阿木眉头彻底展开,但很快又皱起来,哑声问:“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人愿意跟着,又哪来的女儿?”

    “刚刚的理,你一点没听进去呢。”松哥摸出烟,点上,又递给他一根。

    他一愣,随后身子前倾,用嘴叼着,等松哥将火点好,才重新坐回来抽了两口。

    松哥继续说:“我认出你了,你再怎么抵赖也是没用的,那帮家伙不会听你狡辩。所以如果我们与那帮家伙沆瀣一气,那你真的死定了,连带着你的家人都会被连累。”

    阿木毫无反应。

    “所以,将该团伙连根拔起,彻底斩除后患,才是最好的自保,对你家人而言也是最强而有力的护盾。”

    阿木依旧没反应。

    如果他这么容易被说动,也不可能潜伏这么久。

    固执,是他最大的特点之一。

    松哥说了一堆,见他不为所动,也有些头疼,最后只能换了个策略说道:“回来吧阿木。烈士遗孀津贴其实并不多,这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照顾,也只是能他们日子过得勉强好一些,哪比得上你这根顶梁柱回归呢?”

    见他还是没反应,荀牧便接过话,轻声说:“看样子,你真非得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否则哪怕你上线过来也没用,你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不是不肯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仍旧见此这句话,坚持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荀牧捏捏下巴,片刻后道:“这样,我把你们核心十三人的身份以及犯的罪责,锁定的证据,被抓的地点以及目前羁押的单位都给你报一遍,你来确定确定该团伙是否被捣毁,怎么样?”

    阿木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但荀牧注意到他眼眸子上下转了一阵,最后斜向下盯着桌面,同时嘴角也微微抿起几分,鼻孔不时扩大些许……

    这些微表情意味着,他心里并不平静。

    也意味着他已默许了荀牧的建议。

    于是荀牧翻开笔记本,轻声说道:“首先,易安安,核心十三人之一,你们名义上的头目,被抓时她妄图以跳楼自杀作为要挟,但被我们迅速破解并羁押,现已招供,供述出……”

    洋洋洒洒念了一段,他瞥了阿木一眼,又继续道:“黄汉阳,男性,核心十三人之一,掌握毒物的制造方法……

    郑德康,核心十三人之一,曾是货车司机,后因货车侧翻家破人亡,逃到了西南那头成了船夫,以帮人偷渡为业,最后因严打流落东南亚加入到你们的团伙……

    伍学成……姚岸……刘继晟……”

    一连串的名字报出,阿木的脸色渐渐趋于凝重,表情变幻不定,显得内心挣扎无比。

    最终荀牧说道:“韩坤生,本名黄涵木,人称阿木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三中队副队长,后因公殉职……

    12年初,黄涵木化名韩坤生,出现于东南亚,身份为被以国外打工的高额薪资骗到去的受害人。

    12年九月,韩坤生从因素园逃出来后流落街头,为了活命以打黑拳为生,最后被独贩相中成为他的保镖之一兼重要打手……”

第229章 功过

    说到这儿,荀牧顿了顿,随后又扬起嘴角,面露微笑,说道:“讲起来,看战绩你还挺能打的啊,可惜我的搭档老苏不在这儿,否则你们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阿木已然不为所动,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的抽口烟。

    过了有二十多秒,见他毫无反应,荀牧又叹口气,说道:“他原先真的很能打,别看都五十岁年纪了,但真打起来两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寻常的小混混他轻松就能一打五……

    可惜了,后来执行任务伤到了腿,现在走路都有点跛,腿脚不太利索,虽然打还是能打,两三个混混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如果混混一心想逃的话他还真没辙。”

    “能打五个啊……”阿木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或许他认为谈论这事儿没啥关系?毕竟能打跟是不是卧底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就听他感慨道:“说实话,挺不错了,一般没啥技巧的,或许硬实力足以打五个,但实际上三个人就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只要有个人在后边抱住,另两人在脖子啊、肚子啊之类的地方打两圈,就难捱了。”

    “是啊。”荀牧颔首说:“所以我最多打俩,要如果有三个人的话就凉凉了。”

    “他为什么会受伤?”阿木好奇的问道。

    “枪伤。”

    “枪啊。”阿木抿抿嘴:“怪不得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别说枪这种东西,没辙没辙。”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

    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欣赏苏平的。

    但这也难怪,苏平在刑侦系统混了二十多年,阿木还没去当卧底的时候他就是副队长了,所以阿木当然熟悉他,了解他的为人。

    荀牧轻轻点头,赞同道:“是啊,真的可惜了。他这人还倔,又倔又莽,蛮牛似的,一大把年纪还非爱冲在第一线上,出事了都不消停。”

    “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阿木翻个白眼,随后冷笑着说道:

    “他这样的英雄,根正苗红伟光正,同时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要胆识有胆识,只仅仅缺了点情商,不被领导欣赏,就成了个万年老二,始终无法晋升,说起来真讽刺。”

    “是啊,真讽刺。”荀牧接话道。

    阿木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荀牧也终于摸出烟,点上,说:“算起来,我还是老苏的徒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顿了顿,他吸两口烟,吐出一大团弄弄的烟雾,才继续道:“后来老队长退休,我们队里上下都觉得,他终于等到了机会,终于要熬出头当一把手了。

    毕竟那会儿,整个队里就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强,也最得人心,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就算领导不喜欢他,从中作梗找人空降,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但没想到最后成为支队长的却是我……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我蛮无地自容的,他是我师父啊,我却抢了他的位置。

    而且这一抢之后,除非我短时间内因公殉职或者伤残退休,否则他应该是再没有什么希望能出头了。而且就算我殉职、伤退,也未必能再等来这么好的机会。”

    阿木眯起眼,看向荀牧:“这些话,真心的?”

    “这点,我想我应该可以作保。”松哥忍不住接话道:

    “荀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苏队,在队伍里,他们也压根没有上下级正副手之分,甚至荀队相当低调,一直都在配合苏队工作。某种程度上说,苏队反而更像是队长。”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继续道:“他们俩,是我见过最和谐的正副手贴搭档了。”

    顿了顿,他又摸出点,点上,然后拿下来塞进阿木手里,自己重新点了一根。

    阿木抿抿嘴,再次低头抽烟。

    片刻后,他长叹道:“你是个好领导,好兄弟。”

    荀牧轻轻摇头。

    “我其实,并不害怕什么。”这时阿木又说:“只不过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噢?”荀牧挑眉。

    “回不去了,我已不再是我。”他涩声说:“七八年下来,我变得阴险、狡诈、狠辣甚至歹毒,我什么事都能干,都敢干,唯一支撑我咬牙坚持下来的仅仅是最后的那点信念罢了。”

    荀牧问道:“什么信念?”

    “完成任务。”阿木抬头说道。

    这话一出,他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但荀牧却没再追问什么。

    过了良久,还是阿木自己继续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这个人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伟大,也并不值得你们敬重,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当年一顿忽悠外加自我感动,我产生了我能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就算没有这条命也无所谓的错觉,脑子一热就直接把生死都给丢一边了,在请战书上签了字,成为一名卧底。

    而之后……说实话我后悔过无数次,尤其是在生死之际,我都在想,当年如果不是脑子一热当了卧底,该有多好啊?缉毒警虽然比较危险,但也绝对没危险到这种程度……”

    讲到这,他又低下头抽了口烟,吐口白雾,才继续说:“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我付出的越多,损失的越多,就越不想放弃……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叫浸没成本吧?

    道理很简单,坚持下去还可能熬出头,最后以英雄的身份回归,这些年我失去的都可以以另一种法子拿回来。而如果放弃的话,或许能换回一时轻松,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我自己就是卧底,我当然知道组织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虽然证据尚未收集完全,人员也没摸清楚,但……如果我变节了,上头绝不可能放弃侦查,这个团伙迟早要被捣毁的。

    所以我必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须好好的把任务完成,同时还得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得不为此,干一些不被允许的事。”

    荀牧颔首。

    他无法想象到卧底的处境究竟有多么艰难,只有个笼统的认知罢了,说什么感同身受那统统都是安慰人的屁话。

    但他至少能确定,卧底确实难熬,不但随时都有危险,且每时每刻都在挣扎煎熬。

    阿木再次抽完一根烟,又直接用指头碾灭,然后继续说:“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我不惜吸独,与人拼刀子。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捣毁这个团伙那什么都是值得的,结果只是越陷越深,愈发放纵。

    到了最后,坐在了这个审讯室里,回想起我这一年的经历,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也早成了恶贯满盈的家伙,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资格穿上那身,让我渴望了八年的警服。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几年,我究竟错的有多离谱,也才终于明白,以暴制暴为什么不可取……”

    荀牧默然。

    过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确实,当那头猛兽被释放出来后,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拼了命的汲取罪恶作为自身营养,用不了多久,个人力量就再也无法压制住它了。”

    “是啊,”阿木说道:“有些力量,只有公权力才能勉强控制住,同样的行为,个人出手,与因职责而出手,完全是两码事。”

    “人的想法、心理与人格,难以捉摸,玄之又玄。”荀牧说道。

    随后他手一松,也将烟头踩灭。

    松哥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问:“阿木,你……”

    但阿木却打断他,笑道:“别问,别说,咱们心照不宣就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这些年支撑我的另一大动力,就是自我感动,就是对早先给自己塑造出来的英雄人格的向往与骄傲。

    或者说,在我,在我过往的朋友,在我父母、老婆、女儿的心目中,黄涵木是个没有污点的英雄。

    即使到了此刻,我也不想要这个英雄形象坍塌,也不想让这个形象沾上污点,半点都不愿。

    这是我的信念,也是我最后的追求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成全我,给我这个机会,别毁了这个形象,好吗?”

    松哥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阿木到底在说什么,可他不想同意,也不想接受。

    “我就是我,犯罪团伙高级打手韩坤生,罪大恶极,罪无可赦。”阿木严肃的说道:“重复一遍,我是韩坤生,不是黄涵木。”

    “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荀牧平淡的说道:“你犯的过错,丝毫无愧于身上的警服,无愧于黄涵木这三个字,没人能玷污你的人格,你完全没必要……”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阿木打断道。

    荀牧盯着他。

    过了半晌,他主动岔开话题——当然,这并非是答应了他,这不合规矩,只不过不想继续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不想继续刺激他罢了。

    于是他便道:“关于该团伙的事儿,能和我们说一说么?”

    “你们不都已经大概查清楚了么?”

    “但依旧每个人都得问一遍。”荀牧说道:“你应该明白的,这不是多此一举。”

    “成。”阿木颔首,随后双眼微微抬起,做思索状,陷入回忆。

    不一会儿,他就轻声说:“该团伙,一开始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东南亚无数犯罪集团之一罢了,除了规模稍稍大了些,相对肆无忌惮点,人也狠不少之外,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地方,就那个样,千篇一律。

    但随着初始团伙被捣毁,漏网的原高层组织起躲过一劫的其他犯罪分子以后,事情就渐渐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荀牧面露微笑:“说说看。”

    阿木嗯一声,说:

    “重组之后,我发现整个团伙总体素质貌似提高了不少,普遍上许多人的反侦查能力都涨了一大截,也比曾经更有组织性计划性,原本许多地位不上不下,存在感不强不弱的人一下都冒出头来,各个都足以当军师。

    我开始也没想太多,被抓过一次嘛,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普遍得到了锻炼有了长进,也是好事。

    但有趣的地方是,明明完善的多的计划,却总是会遭遇当地警方,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被针对了。

    而不久,大姐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大人物杀害后沉江了,咱们只能投奔新的老大,这种现象就更明显了。

    再不久,我们被新老大派回国,去了西南,就又更进一步,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团伙堪称个个都是精英,各有各的长处,都能说是身怀绝技。”

    松哥干咳两声。

    阿木立刻投来目光,以为他想问什么,但他只是摆摆手说道::“抱歉,嗓子有点干,你继续。”

    “嗯。”阿木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继续说道:“这也好理解,大浪淘沙嘛,咱们被一遍遍过了筛子,能活下来并被新大哥派回国的肯定都不简单,简单的人也没法跟咱们一步步走到那步。”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明明我们的配置都这么豪华了,但还是诸事不利——就算国内的兄弟比外边那帮酒囊饭袋的能力强的多,效率也高不少,但也总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所以我可以确定,咱们这帮人中,除我之外肯定还有卧底,只不过我依旧无法确定他是谁,当然这也和我没刻意查有关,因为特地去查,会害人害己。

    而且多次遭遇变故却顽强地活下来后,这帮家伙的反侦察能力太可怕了,意识也特别强烈,几乎融入了本能,以至于又跟着他们一路从西南辗转回到了余桥,这么多年下来,也查不到太多有价值的证据,始终不能收网。”

    松哥忍不住扶额。

    “怎么?”阿木挑眉,看出松哥不对劲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可以算是自己人在那斗智斗勇。”松哥终于开口说道:“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你们十三人中,至少有八个是各单位派去的卧底兄弟。”

    阿木:???

第230章 误会

    阿木:我TM心态崩了!

    过了许久,他才绷着脸咬着牙问道:“所以咱们这么多年下来,纯粹都是内斗?”

    “也不能这么说吧。”松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过理论上应该确实绝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了‘内斗’上边,毕竟你们谁也不知道谁……”

    “……”阿木心好累。

    松哥又给他递过去一支点燃的烟,他默默用嘴叼过,然后又是许久无言。

    过了得有一分钟左右,他才长叹口气,嘀咕道:“妈的,我就说,我是卧底进了什么神仙团伙,各个牛的一批,谨慎到不行,反侦察能力是一个比一个强,几年了都查不到底子……”

    松哥揉了揉太阳穴。

    大水冲了龙王庙,确实怪尴尬的。

    紧跟着阿木又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多年下来都查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感情他们不但反侦察能力极强,本身还不愿意犯事儿,干事的活都想方设法推出去,实在没辙了才挑一点责任相对较浅的干。”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荀牧,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谁是卧底了,而且我觉得不止八个,连带着我在内应该一共有十个甚至十一个卧底才对。”

    松哥扶额:“感情易安安就真成琴酒了呗?忽然有点心疼她呵呵呵……”

    荀牧则问:“准确吗?确定是十个甚至十一个?”

    “不能确定。”阿木果断摇头说道:“可能是当局者迷吧,你们一说卧底我立刻就想到了他们的行为模式比较古怪,然后套入自己想一想就大概能理解过来了。

    但拥有类似于我这种行为模式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八个人,而是整整十个,还有一个比较古怪,但大体上也差不多,很可能同样都是卧底的兄弟。

    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一个模式,所以任谁也没能想到,只一个十三人的团伙,竟然能有十个十一个卧底?就算只有八个那也很夸张了啊。”

    荀牧想了想,问道:“你们这十三人,是从头到尾就这十三个吗?”

    “那不是,一开始就四人成团,然后人越来越多。”阿木摇头说:“也是因为我是卧底的原因吧,我不太在乎这个团伙会不会混入别的卧底,或者太浪了被组织锁定然后一把掌拍死……

    所以基本上能力比较强的人要进核心,我都是犹犹豫豫的说了顾虑后艰难的下了同意决定。”

    松哥撇撇嘴:“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戏也挺多。”

    “戏不多活不到现在。”阿木长叹道:“只是他们的戏比我还多,大多数估计也跟我一个想法,所以要进核心圈,我们团伙恐怕比其他组织来的都要更容易。”

    说到这,他又用力的抽口烟,咽下去,秉着呼吸,将烟雾锁在肺中。

    “那我大概明白了。”荀牧感慨道:“你们的调查模式大概就是,在尽量隐蔽自己的同时曝光团伙,所以辗转多地后,基本都会被当地公安系统缉毒队的兄弟盯上。

    跑一个地方,多一个卧底,再跑一个地方,再多一个卧底……”

    荀牧忽然顿住,将下半句话给咽回肚子里。

    恭喜你们,酒厂成就达成,易安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活成了琴酒的样子。

    不过……

    或许只是一句调侃,但这句调侃对卧底而言恐怕会造成不小的刺激,也是对他们极大的不尊重。

    有时候,不能太心直口快。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阿木终于再次开口,表情黯然的道:“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保全自己,坑对手,让他们落网,以求咱们能获得解脱。

    呵呵,这当然是违规的,甚至可以说是钓鱼执法……就算定性为设套缉捕吧,那所设套本身也不能作为证据,不纳入刑期计算范围。”

    听到这儿荀牧已经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心底里也是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阿木继续说道:“本来嘛大家倒也相安无事,默默的收集证据就是,来事情了推脱不掉就干,平时绝不出头——就像我说的,一开始大家都很低调。

    但熬到了后边,眼睁睁的看着团伙被一次次捣毁,又一次次壮大,且人表现的越来越精明,恐怕大家心里都慌了吧。

    时间太长久了,久远到开始时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久远到我们甚至可能忘记了原来的目的,忘记了自己亲人的模样,所以,急了。

    我们也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所以开始了算计,比如算计、套路其他兄弟去搞事,我们找机会往上报信来抓人,还有泼脏水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法子……

    最后的结果我想你们也能猜得到,在种种勾心斗角与算计之下,我们一个个的都变得不再干净,说起来,可以算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吧。”

    抿抿嘴,他别过头去,碾灭烟头,长叹口气:“但没什么好说的,硬要扯的话那也是自作孽而已,是我们自己作死,我们耐不住长期的潜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最终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倒是看得开,挺坦荡。”荀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如此回道。

    “也不是看得开吧,只是见过太多了。”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

    “犯罪,一定是有动机的,哪怕本性并不坏,又或者身不由己,但犯罪必然是有动机的,必然伤害到了别人,或者破坏到了秩序,这就没得洗,必须付出代价。

    我曾经也是执法者,个别时候我也会同情一些人,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必须付出代价,而且绝大多数情感上算是无辜的人,实际上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理由我比他们还不堪。”

    松哥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阿木开口,低声呢喃,话语间逐渐失去了逻辑性。

    荀牧啧一声,摇头说道:“难顶,他好像瘾头犯了。”

    “瘾头?”松哥一愣,但紧跟着又恍恍惚明白了过来——阿木说过,他嗑药了,有瘾,难顶。

    “是啊,那接下来就没法继续……”

    “不,继续!”这时,阿木忽然咬咬牙,同时用力晃了晃脑袋,说:“咱们继续,趁着我现在还想说,还能说,我知道的事儿我全部都告诉你们,来啊继续啊!”

    “你……”松哥说道:“你这状态恐怕……”

    “不打紧,以前落到对头手里也不是没被故意用瘾来折磨过,我还能扛得住!”阿木深吸口气,然后咬着牙说道。

    松哥想了想,问:“要烟不?”

    许多情况下,烟都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他这种痛苦——其实主要是心理层面的缓解,生理层面用处不大,送去强戒,多也得注射一些无害或低害的专门的替代药物或者受体拮抗药。

    “不要!”阿木用力摇头,他也知道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对他而言哪怕心理慰藉的效果都起不到几分——毕竟曾经有过经验。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沾染上这东西肯定是相当痛苦的,他绝对想方设法的尝试着戒断过,能想到的常规法子估计他统统都想到了,但结果也显而易见,并没成功。

    阿木呼吸粗重了许多,片刻后,他便哼哧哼哧的说道:“水,给我一盆冷水,加冰块,泼我,泼我身上就好……呼……嗯嗯……呼……”

    松哥看向荀牧,随后发现他脸色有些黑。

    “按他的要求去办,但在此之前得先打开监控拉开窗帘,录音摄影。”荀牧就这么黑着脸说道:“另外让他把要求重复一遍,有必要的话请派出所同事也到监督室盯着。”

    “啊?”松哥一愣:“没必要吧?”

    “有必要,他喘成这副模样,声音传出去引起误会咋办?别忘了那窗帘,那单向玻璃可都不隔音!”荀牧翻个白眼。

    松哥:……

    片刻后荀牧又说:“团伙核心十三人统统被捕,这个集团算是彻底完了,没有漏网之鱼,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一些情况让自己人知道了也不打紧,接下来注意将疑似变节的那位揪出来就是了。”

    “明白。”松哥知道荀牧顾虑周全,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立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单向玻璃边,将窗帘拉开,又开启了自己身上的执法记录仪,随后走出审讯室,招呼人将监控系统之类的重启。

    实际上先前关闭监控,主要目的也在于想办法取得阿木的信任罢了。

    松哥和荀牧从阿木的上线身上得知,这人拥有着极强的戒备心,不会相信任何人,几乎不太可能让他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即使让上线带着他的父母妻女过来都没用。

    所以荀牧和松哥也没啥法子,只能尽力一试,并将各方面细节都尽可能做好。

    这会儿已经取得了阿木的信任,也就没必要在这么遮遮掩掩,给可能存在的对手以抨击的把柄。

    不一会儿,松哥去而复返——在此期间阿木已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冰水了。

    但松哥也不会真的去泼他,只是用毛巾沾冰水轻轻的拍在他脸上,让他能恢复些许理智。

    又过了几分钟,有戒毒所的医生赶到现场,大致检查了他的情况之后,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同时配备好替代药物。

    随后医生便看向荀牧,说道:“荀队,放心,不算什么大事儿,他瘾头才刚刚发作而已,替代药物都暂时用不上,安定就够了。

    但瘾头发作就意味着中枢神经系统已经产生了反应,所以我个人觉得现在恐怕不是审讯的好时候,即使硬要问这些内容也不能作为证词,所以还是建议……”

    “不,说,我要说……”阿木挣扎着说道,声音有些虚弱,同时嘴唇也在颤抖。

    医生说的没有错,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甚至也不是非常清楚,跟喝醉了酒差不多,但比醉酒难受一个层级。

    荀牧看向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施恩申……施恩申……你们抓住这个女孩了,对吗?”

    阿木这会儿双目深陷遍布血丝,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嗯。”荀牧点点头。

    “她是无辜的!”阿木深吸口气,郑重的说道。

    但紧跟着他又摇摇头说:“不对,也不算无辜,她确实吸独,但也仅仅只是吸独而已,其他方面她是无辜的,她车里的药……对了你们在她车里头搜寻到了药,是吧?”

    松哥犹豫一阵,然后嗯了一声。

    荀牧则立刻问道:“那药是你给她的吧?我们过来,其中一个目的也是这事儿。

    我们的兄弟已经查到,施恩申上的士后不久,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她下车,再之后她就回到了聚会酒吧开车离开,再被查酒驾醉驾的兄弟抓了个正着,并发现她车上藏有两包二乙酰吗啡,计重总共三公斤。

    而这电话的定位,就在这个派出所。手机所有人,就是你。”

    “嗯,这点我不意外。”阿木状态恢复了些许,连连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提审我,而且一直不说这事儿。

    如果你们上来就说这事的话,我演演戏否认两句然后估计就自然而然的心态爆炸心理防线崩溃啥都跟你们招了。”

    松哥扶额。

    他看得出来阿木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承认这罪责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阿木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黄涵木,主要原因并非是怕死,而是怕连累家人,同时也不想为这个名字抹黑……

    顿了顿,阿木状态更好了些,又问:“那个姑娘,难道没把我供出来?”

    见松哥点头,他百感交集。

    片刻后他长叹口气:“不值得啊,这傻女孩,我哪里值得她……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恶贯满盈,跑不掉的,她……”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说道:“那个,虽然说出来可能挺尴尬,但人家小姑娘不招还真不是因为喜欢你,她纯粹是断片了。”

    阿木:???

    怎么办好尴尬,好想钻进审讯桌底下去……

第231章 挣扎

    荀牧双唇轻抿,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阿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些许窘态,倒是让原本稍显压抑的氛围一下轻松了不少。

    而他也算经历了颇多风雨,些许窘迫,倒也很快克服,便又再次开口,主动说道:“那两包二乙酰吗啡是我交给她的,让她去前边找交警上缴,并将我给供出来,好捣毁这个犯罪集团。”

    顿了顿,他又别过头,双眼微眯,有些茫然:“但我没想到她会选择回去开车……这不合理,明明她只要步行往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有交警设下的酒驾检查点,而回去还得走两公里多。”

    “噢?”荀牧皱眉沉思,几秒后,开口问道:“你当时把药给她的时候,是否带了手套?”

    “没有。”阿木摇头说道:“我空手递给她的,在包装带上,我刻意留了不少指纹。”

    “但我们在包装袋上只检测到了她的指纹。”荀牧说道,然后又补充说:“这里的‘她’指的是施恩申。”

    阿木眉心也拧了起来:“也就是说我的指纹被抹掉了?”

    荀牧颔首,接着又说道:“你也清楚,我们办案讲证据,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你将东西给的她,那么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最后很可能还是得算在她头上。”

    松哥接过话,揉着太阳穴问:“所以,有其他补充证据吗?”

    “监控。”想了想,阿木说道:“我非但没有避开监控,还在探头下边完成的交易。我将一个黑色公文包递给她,公文包里装的就是这两袋面。”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外那个公文包我用过很多次,而且咱们用的包装袋密封效果虽然不错,但外边应当也沾染有些许药物,很可能残留在了公文包内部,所以只要你们能找到那个包,就能确定两袋面来源于我。”

    荀牧立刻摸出手机编辑信息,打算发给小高。

    打了几个字后,他又问:“那个探头,属于什么性质的监控?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调查。”

    “安防监控,位于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的十字路口。”阿木说道:“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

    荀牧点头,继续编辑信息,然后发送出去。

    随后他放下手机,接着问道:“为什么选择她?”

    “我相信她。”阿木轻声说道:“同时也是给她个机会。她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在黑暗中沉沦。”

    “这个理由,我们没法接受。”荀牧摇头:“你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相信她,更别说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头。”

    阿木抿嘴。

    荀牧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你应该很清楚,将东西交给她,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就以为着你很可能暴露在这个犯罪集团眼中,到时候不仅仅你药丸,你家人也很可能被连累。

    更别说,面对我们你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论不愿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而且另一方面,将三公斤毒物交给她,不是给她机会,不是救赎,而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万一该集团没有被捣毁,她就将成为集团的眼中钉……怎么,难不成你想害死她吗?”

    阿木看向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

    很快,他又将眼睛睁开,重新低下头直视荀牧,说:“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拿着两袋毒物自首的,只是拗不过她,才把东西交给她。”

    荀牧抬手,巴掌向上,手腕上抬手指下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并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又纠结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我和她算是不错的朋友——当然也仅限于朋友,至少在我这边是如此。

    我一个结了婚,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哪会再看上别的姑娘?而且我们年龄差了整整十岁,代沟不小,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毛孩子。”

    荀牧嘴唇动了动,想说这种事他不需要特地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这时阿木又说:“大概是三年前吧,还是通过的易安安,我和她认识了。或许是缘分,咱俩倒是意外的聊得来,后来易安安都调侃我俩,说我俩像是美女与野兽。

    呵呵,那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性格也对我胃口,但除此之外真没啥太大的感觉,我就把她当妹妹,并不掺杂别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我爱的只有我老婆……

    算了算了,总觉得越描越黑,这段跳过吧,总而言之我也只是纯粹的欣赏她而已。”

    荀牧点头,说声相信他,然后示意他继续说。

    阿木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极强,嘀咕道:“你强调自己相信我,咋反倒让我觉得你肯定不相信呢?”

    “啧,”荀牧说:“你非要这么讲的话……不就跟你自己越描越黑一个道理吗?”

    “所以你果然不相信我。”

    荀牧翻了个白眼。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阿木咧嘴笑两声,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但很快又摇摇头,说:“算啦,言归正传。

    我大概是在半年前发现她被人套路了吸独的。当时我很生气,问她怎么回事儿,她不肯说,我又去问了易安安,还是没有结果。

    碍于我的身份,我不能把这事儿搞太大,免得引起怀疑,站在朋友的角度发泄发泄,这事儿就只能揭过了,甚至连这样都有风险,我们这帮家伙,按理说哪可能真的对某个人掏心掏肺呢?

    所以,只能说很可惜,但我做不了别的更多的什么。卧底工作就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权衡、取舍,总有难以两全的时候。”

    荀牧颔首。

    但凡知道少许卧底的生存环境的人,都能理解阿木,哪怕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可真的易地而处,绝大多数人,也难以做出其他选择。

    “之后,咱俩就有些疏远了,可我慢慢意识到,并不是疏远,而是她在调查我。”阿木又说:“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现她在调查我的那一刻,我第一反应竟然是灭口。”

    松哥叹口气,又点了根烟。

    他知道,这几年过去,阿木真的完全变了个人,内心的猛兽被释放出来之后已再难压制回去了。

    阿木摊开五指,望着被铐在审讯桌上的双手,两颗眸子逐渐失焦,似乎走了神。

    十几秒后,他才继续说道:“好在,我最终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而在此之后,我又有了解脱的感觉,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具体的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五味杂陈。”

    松哥闷闷的嗯一声,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情绪有些低落。

    阿木依旧走神中,目光呆滞,陷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快她找到我了,质问我是不是泛读……我当然没有承认,哪怕有了解脱的感觉,也不能认,认下了,可能我就不得不杀了她了。

    哦对了,她还问过,当初下了药的那杯酒是不是我放的,呵呵,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而且她问这话,也是在怀疑当时的我是在贼喊捉贼吗?

    但我却也没生气,因为我确实是个独贩子,做不到理直气壮的跟她装清白无辜,更何况我因为各种原因,她中毒的事儿最后我没继续追究,最后直接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很想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唯独,截止到那个时候还没伤害过她,因为我是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当然,那事儿没能继续往下查,很抱歉,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可……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说了这些话,跟承认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换了个说法,否认了她的猜想,告诉她我不是那样的人。

    同时我心里也在纠结,是不是要将她给……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被抓就被抓吧,这任务,我着实做的十分心累了,反正只要不暴露我身份,我父母妻女就不会有风险。而我烂命一条,谁要就直接拿去。”

    荀牧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

    随后他脑子里过了一圈,却发现,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却不知怎么开口问起。

    而阿木的讲述也就到此为止,不再继续向下说了。

    终于,还是松哥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阿木回神,有些迷茫的看向松哥:“什么?”

    “你刚说,你想拿着这两袋面儿去自首。”松哥闻着指头上残存的烟味,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因为证据已经将近收集完整了。”阿木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交警们忽然开始严打严查酒驾、醉驾,这其实就是在布控,在撒网,并随时准备收网行动。”

    顿了顿,他接着说:“而选择自首,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失去希望了,我不想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所以与其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倒不如就以韩坤生的名义自首——以我的罪责,没可能活,哪怕是自首,哪怕立了功。”

    “那你爸妈呢?你老婆女儿呢?”松哥问道。

    前半句话,他声音有点高,似乎情绪挺激动,但到了后半句话便立刻重新压制了下来。

    “他们……”阿木张了张嘴,然后长叹口气:“八年前,他们就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许已经习惯了我‘死去’的日子,回去,可能反倒会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那也只是暂时的,相比于死去的英雄,他们恐怕更想要的是与活生生的你一块生活。”荀牧说道。

    “可我没敢打听他们的消息,没敢了解他们的近况。”阿木闭上眼,说:“我不知道我父母是否还建在,不知道我老婆是不是再嫁了……如果她已经改嫁,我忽然回去,对她而言岂不是莫大的伤害?”

    “你父母还在,身子骨硬朗,挺坚强的。”荀牧轻声说道:“至于你妻子女儿,刚说过了,你老婆并未再嫁,一直抚养着你女儿,赡养着你父母,温柔贤惠……你娶了个好老婆。”

    “傻啊……”阿木眼眶红了:“八年……何必呢?”

    “我们这些兄弟,和嫂子聊过。”松哥说:“嫂子是孤儿,打小孤苦伶仃的,靠着勤工俭学一步步上了大学,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你父母对她也照顾,对她而言,她是真的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阿木默然。

    松哥又继续说道:“你父母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在你死后,他们也将你老婆视作为自己女儿,而非是儿媳了。”

    “可……”阿木脸色瞧上去有些迷茫,说道:“哪怕我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我犯的那些事儿,也同样不可饶恕,既如此,又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松哥皱眉。

    但他刚张口,就要反驳,便被荀牧用胳膊肘撞了撞,于是他即将吐出嘴的话,又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们都清楚阿木说的并没有错,阿木……确实说得上罪大恶极,算得上罪无可赦。

    他确实有苦衷,但不管什么样的苦衷,多么伟光正的理由,也不能作为伤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否则对那些受害人而言太不公平。

    虽然说这本就是个巨大的矛盾,情况类似于著名的“电车难题”,或者“电车悖论”。

    当然这并不像电车难题那么典型、极端,他可做出的选择比电车难题要丰富的多,理论上也确实存在两全其美的可能,但是,能做到他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在卧底之初,阿木就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有这种时候,但他却义无反顾的扎进这摊淤泥当中,沉沦于罪恶之间……

    这本身就足够伟大。

    可这救不了他。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尊重阿木的选择,才最为恰当,最有人情味。

    甚至对于阿木的家人来说也是如此,让他们得知阿木没死,紧跟着又通知他们,英雄阿木因为没得选,最终可能大概率会获死刑……

    这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

    但……

    荀牧本身也有些迷茫,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如果是老苏,他会怎么选?”荀牧不由暗暗想到。

    但很快,他脑海回忆画卷展开,他仿佛看见苏平站在对面,轻声说:“他们拥有知情权。”

第232章 论迹

    荀牧清楚,这就是苏平的意见,也是他一向的做法。

    可一向尊重苏平选择的他,这会儿却有些迟疑。

    站在阿木的家属的角度考虑,他们可能也并不想知道这样残酷的消息吧?除非阿木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也不对。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荀牧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

    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再次问道:“你刚刚说,到收网的时候了。是说,证据什么的,都已经收集全了吗?”

    “当然没有。”他摇摇头:“当卧底的,哪有真把目标团伙掀个底朝天的道理,怎么可能把证据都收集全?

    不过……核心证据倒是掌握了,足以把这些人都逮起来拘留,接下来再慢慢查就是。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只要抓住人,别的问题都不大。”

    “倒也是。”荀牧颔首,接着又皱眉说道:“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将东西交给施恩申。”

    “我说过,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阿木轻叹口气,说道。

    “那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荀牧追问。

    阿木表情纠结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向她坦白一件事儿。”

    “什么事?”荀牧继续追问。

    “我骗了她。”阿木轻叹:“自首了,我就没有‘以后’了,所以我想向她坦白一些事,而且……我也是人,有着倾诉欲,在那个时候,除了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倾诉,她是最好的选择。”

    松哥皱眉问道:“你就不怕她报警吗?”

    “报警?”阿木笑了:“那不是更好更直接吗?”

    “……”松哥无言以对。

    “所以我约了她出来,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阿木说道:“我告诉她,我不是独贩,我是卧底。她很惊讶,但似乎又很欣慰,隐约似乎又在她的意料当中……”

    荀牧抿抿嘴,说:“她表情还挺丰富。”

    “是啊。”阿木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脑补。”

    “这不是重点啊喂,”松哥说:“关键是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也没说多少,我只告诉她我任务完成了,但这些年我依旧犯了不少罪,就算事出有因上边也饶不了我,注定要死的,这或许是我跟她见的最后一面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想再瞒着她,所以跟她说了不少事,但依旧有所保留,比如我具体做了什么事儿,卧底之前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些我都没和她说。”

    荀牧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继续说道:“听完,她问我是不是要去‘自首’,我没有回答,但她却直接猜到了。呵,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还有这敏锐到可怕的直觉,得知了这么多线索的情况下,想瞒她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二乙酰吗啡为什么会在她手中?”荀牧问道。

    “她主动提的。”阿木低下头说:“她猜出我要自首,也猜出我手上有证据,甚至能猜到这份证据应该是毒物……她就提出,把这份毒物交给她,她拿去交给你们。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她说,她也吸独了,她需要立个大功,来摒除这事儿对她的恶劣影响,我寻思着也有道理……”

    “呵呵。”荀牧没忍住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点理由,你就把如此重要的二乙酰吗啡交给她了?万一她带着毒物跑了怎么办?”

    “她跑不了。”阿木摇头道:“我说过了,上头已经完成了布控,没有嫌疑人能离开余桥范围。”

    “但她在此之前并不是嫌疑人。”荀牧淡淡的说道。

    阿木又不说话了。

    于是荀牧自顾自的接着说:“也别说什么你相信她,你看过的人性丑恶恐怕比我还多,现在的你连自己的父母老婆女儿都不信,你能相信她?

    不可能的,相反,你第一反应,恐怕是她在打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主意才对,毕竟两大袋三公斤,价格不菲了。”

    阿木继续沉默。

    “为了这玩意儿,很多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况还足足有三公斤,而且她也是同样染了瘾。”荀牧继续语无波澜的说:

    “别说你这样机警的人了,就算是见习警,也该担心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给她,会否是肉包子打狗。

    至于什么她需要立功……更是无稽之谈,你应该很清楚,嗑药本身仅仅只是违反治安管理法罢了,只要她主动去戒毒所,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她立哪门子的功?又何必去争取立功?

    但偏偏你就把东西给了她,说实话,我想不通。”

    “她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

    “我可能已经被团伙盯上了,这三公斤药未必能稳妥的交给你们,而她不一样,她只是个被套路的人罢了,团伙里没有人会关注她,盯着她,把东西交给她更安全,能保证送到你们手里。”

    荀牧挑眉:“如果你是我,这番话,你信吗?”

    阿木再次沉默。

    “如果你已经被盯上了,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你印象中的他们那帮家伙的凶恶程度——在你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卧底的前提下——你应该清楚你甚至没法活着见到施恩申。”

    荀牧手肘抵着桌面,小臂竖起,十指交叉叠在下巴处,盯着阿木说:“同时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你真的被人盯着,东西交给施恩申后,他们肯定会确认公文包里的是什么,施恩申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唉。”阿木长叹口气,闭上眼睛。

    荀牧这个动作相当“反派”,还挺有压迫性的,不过……

    显然这对阿木没什么作用。

    见状,荀牧摇摇头,站起身,说道:“算了,我尊重你,不想对你刨根问底,这些事你不愿意说的话……就暂时先这样吧,我安排人带你下去休息。”

    阿木没回话,荀牧便拍拍松哥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块离开。

    “等等!”阿木忽然喊住他们。

    荀牧回头看向他,就见他咬着下唇,脸色纠结,就知他内心十分挣扎。

    “好吧,我承认了,我有私心,我不想死……”阿木说道:“我和上头有交易,该团伙被捣毁之后,他们放我离开。”

    “这话你信?”荀牧皱眉。

    “不信,但它就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阿木痛苦的说道:“所以当施恩申提出这事的时候,我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个想法,或许我可以把东西交给她,然后自己争取时间离开余桥,躲得远远地。”

    “但你没跑。”荀牧说道。

    “在犹豫,在挣扎。”阿木松开拳头,疲惫的说:“最终还是没能迈过那道坎,所以,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们来。”

    “明白了。”荀牧颔首,随后径直离开审讯室。

    松哥多留了一会儿,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取出一根,点上,剩下的连带着打火机都统统交给了阿木。

    “谢谢。”阿木回道,然后用颤抖的手取出一根烟,低头用嘴唇夹住,点火。

    这个角度点烟其实相当难受,火焰灼烧着眼珠子,烟雾也直往他眼睛里头钻,不一会儿他目眶中就蓄满了眼泪,然后顺着面颊落下来。

    他抬头,吐口烟雾,尔后仰面看着天花板,鼻子用力一吸,仿佛想将眼泪给吸回去。

    接着他又看向松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其实……”松哥说道:“这些年你犯的事儿也算情有可原,以你的卧底身份,外加当真去‘自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免死。”

    “哪有那么多说不定呢。”阿木淡淡的说道:“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说的。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自己也掌控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忽然就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了,能怎么办?”

    “倒也是。”松哥点点头,随后转过身,边走边说:“我也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有需要就通知我。”

    “嗯。”阿木闷闷的应一句,随后目光落在香烟上,盯着那一点灼热的红光,眸子很快就再次失去焦距,再次出神起来。

    直到有民警进来给他解开手铐,他才回过神,直到自己该回留置室了。

    楼外。

    荀牧趴在楼道尽头的窗户口抽烟,松哥见了立刻加快角度跑上去,随后趴在他边上的窗框上,弯着腰撅着屁股问道:“苏队?”

    “干嘛?”荀牧侧过脸瞧了他两眼,想了想又说:“对了,你跟他曾经是搭档,这关系太过亲密,接下来关于他的事儿你得回避。”

    松哥张了张嘴,随后轻轻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那你讲讲吧,想说什么?”荀牧反问一句,随后笑道:“很少看你这副纠结、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倒是小祁经常摆出这副表情来……怎么,你要说的事儿,和你那位搭档有关么?”

    “说有也有,”松哥揉揉眉心,说:“只是觉得有点矛盾。他不是说自己不怕死,只怕身败名裂,玷污了黄涵木的英雄名号么?那他又为什么……想跑路呢?”

    “因为……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不想活啊。”荀牧吐口烟雾说:“他有着十分强烈的求生欲,他不想让自己彻底搭进去,他在寻求生路。

    但最终,他并没有被求生欲给打败,因为一系列很复杂的原因,他在做出错误的选择后,却没有逃走,而是乖乖的留在家里等我们。

    至于之后的表现,不过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尽力保全自己过去的荣誉罢了,说起来,就是他个人的选择。

    荣誉与生,他愿意选择生;但如果没得选,他自然想竭尽全力维护过往的尊严,保有曾经的荣耀。”

    松哥一言不发,继续揉着眉心。

    荀牧也收回目光,抬头看着星空,平静的说道:“这些道理,你应该都能很轻松的想到才对,别让过往的交情影响到你自己的判断。”

    “哪有那么容易。”松哥摇头:“否则上头也不必特地将回避制度写进相关规章里了。”

    “确实很难。”荀牧点点头。

    “而且……”松哥又说:“他最终毕竟没走,留下了,留在了家里头等我们上门。”

    “你想说什么?”荀牧问道。

    “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松哥开口。

    荀牧若有所思。

    ……

    一个钟后,武警医院。

    苏平依旧在那猜荀牧究竟是什么意思,打算让他做什么。

    他有点头秃,因为真的猜不到……

    正这时他手机响起,是荀牧打来的电话。迟疑几秒后,他便接通电话,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随后他眉心迅速拧了起来,表情也有些凝重。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挂断电话,长叹口气。

    将刚点上不久的烟抽完,将烟头碾灭在灭烟盆上,他转身离开了吸烟区,走回到施恩申的病房外。

    此时她仍旧在于律师交谈着——律师问的很细,所以询问时间相当长,但这会儿也接近尾声了。

    想了想,苏平便走进了病房。

    祁渊看向他,眨眨眼,用眼神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走这么久。

    苏平却一翻白眼:“边去边去,你个大男人对我抛媚眼放电,恶心不恶心啊?”

    祁渊:???

    他刚想开口解释,苏平却又抬手,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又指了指施恩申。

    祁渊:("▼皿▼)?╰ひ╯

    苏平忽然打了个寒颤,隐约感觉到了股杀气,不由本能的夹了夹腿。

    同时……

    看到苏平进来,律师本能的加快了点儿进度。于是三分钟后,她便点点头对施恩申说今天先到这儿,然后挪到隔壁病床去整理材料。

    见状,苏平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看向施恩申,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有点累。”施恩申抬头看向他,接着问道:“苏警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苏平应一声,但又顿了几秒,才问道:“我这里得到一条消息,需要你分辨分辨——说不定,还能帮助你找回断片的记忆。”

    “噢?”施恩申看上去似乎有些好奇。

    “认识韩坤生吗?”

第233章 现实

    听到这个名字,施恩申身子微僵,表情也不自然了许多。

    “想起什么了吗?”苏平问道。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接着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抬头问道:“是他给我的电话?”

    苏平点头。

    “那两袋二乙酰吗啡也是他给我的?”施恩申再次问道。

    “对。”苏平再次颔首。

    “不可能。”施恩申激动的说道:“怎么会是他?不可能,谁都可能陷害我,唯独……”

    说到这,她愣了愣,又自嘲的笑笑:“呵呵,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又凭什么不能陷害我呢……”

    苏平捏捏下巴。

    “果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几秒后,苏平又轻轻摇头。

    而这时,施恩申的父母却显得很是兴奋。

    施母跑过来激动的问道:“警官,真的吗?陷害我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她老公则相对更冷静一些,很快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施恩申,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毕竟刚刚施恩申的话,里头隐藏的信息量可不小——她似乎对那个陷害她的人产生了某种感情?

    苏平犹豫了片刻,斟酌了下措辞,想了想,摇头说:“严格来说,不能叫陷害。”

    “不是陷害是什么?”施母更加激动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她老公就走了上来,伸手握住她手腕,对她摇摇头,然后道:“先听听警官怎么说吧。”

    “这……”施母张了张嘴,然后用力点头:“好,行,警官你请说。”

    与此同时,那名律师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笔记,看向苏平。

    而施恩申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蹙眉,过了片刻,便抬头问道:“警官,真的是他吗?”

    于是苏平便看向她,暂且将施母的问题放下,就施恩申的问题说道:“有监控。因为他给出了具体的位置与时间,所以我们的同事很快查查到了你们见面时的监控视频。”

    施恩申脑袋微微一歪,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应该是给我打了电话吧?那,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手机?我想看看是不是他给我打的电话……”

    “不用看了,实名认证是假的,你也没存他的号码,那个号码应该是他专门用于这类事情的。”苏平说道。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她才再次开口问道:“然后呢?”

    中途,施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几次想插话,最后却又强行忍住,什么都没提,只不断的变换着站姿,显得非常焦躁的模样。

    苏平瞥了施母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回答说:

    “他给了你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你接过包,和他聊了几句,转身离开,兜了个小圈,步行回到了先前聚会的酒吧外。可惜这儿是监控盲点,你具体做了什么,就不清楚了,总之你待了有将近十分钟,才驱车离开。”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说:“我们在酒吧外垃圾桶里找到了那个公文包,做了简单的测试,里边确实有少量药物残留,且公文包的金属铭牌上,也提取到了韩坤生的指纹。

    除此之外,公文包里还塞了许多湿纸巾,上边也沾染有少量的药物粉末。另外还发现了湿纸巾的包装袋,上边有你的指纹。

    初步调查结果是,你用这些湿纸巾将两个密封袋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一遍,擦除了韩坤生留在上边的指纹,然后你将湿纸巾与公文包一并丢弃,带着两袋药物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你……”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她看向施恩申,难以置信的问道:“恩申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施恩申脸色微微发白。

    不一会儿后,她抬起双手抱着脑袋,又好几秒,她才接着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点记忆都没有。”

    施父只觉得一阵头大,心中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然,施恩申话锋一转:“但如果是他的话……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我也觉得,如果他真的求我,以我那时候的状态,可能真的会答应帮他。”

    听到这话,施母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都软了,踉跄着退后两步。

    她老公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让她在病床上坐下,然后看向施恩申。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两句时,苏平便再次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你绝不会同意他的这种要求?”

    “绝对不会。”施恩申摇头说:“我没昏头到那种程度。

    如果喝醉了,在酒精和独品的双重作用下,被他一引导,我说不定真的脑子一热之后就真同意了。但在清醒状态下……呵呵,真不可能的。别说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了,他管我借两万块钱我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祁渊忍不住接话:“你还挺现实。”

    “出了社会,摸爬打滚几年后,难免都会变得现实的吧。”施恩申回了他一句,然后又说道:“更何况,我从高中时起相对来说就比较现实了。”

    这时施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知道。”施恩申挺干脆的,直接摇头。

    或许先前几次沉默,她就想了许多事儿,即使有些事并没有想明白,但很多问题,她已经可以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了。

    “不知道?”施父皱眉。

    “爸,你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说不准。”她摇头说:

    “只是觉得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很有味道,很吸引我,而且看着他身上的伤疤,有些佝偻的腰背,以及故作坚强的姿态,又隐隐约约有点心疼……”

    “这就是喜欢啊傻女儿。”施父轻叹口气。

    祁渊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拦下施恩申时的一幕幕。

    记得当时施恩申问他,用酒精处理伤口算不算酒驾,而他的回答是不算,然后询问施恩申伤到了哪儿。

    一番波折后,施恩申回答“伤了心”。

    现在回想,这三个字或许并不完全是抖机灵?

    她和韩坤生见面都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从韩坤生手上拿走药物,还顺便清理了指纹?她说的伤心指的又是什么?

    祁渊忍不住看向苏平,他知道苏平肯定掌握的信息要比自己多处许多,但现在也顾不得问。

    而施恩申却说:“就是这样了,懵懵懂懂的好感,或许会让人昏头,对我来说也难免让我做点冲动事,影响我的判断,但也仅此而已了,要我帮他运送毒物,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当时你是不清醒的对吗?”施母问道,随后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苏平激动的问道:“警官,她当时是不清醒的,那种情况下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平打断她说:“但抱歉,醉酒犯罪人与非醉酒犯罪人所应负的刑事责任是同等的,毒后犯罪更不用说了。

    所以,喝醉酒与用过毒物后的犯罪行为,并不能从轻处罚。某些特定情况下甚至可能会被判的更重一些。”

    施母脸色微白,但她还没死心,又看向律师。

    律师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方面,苏警官说的没错。”

    “那,”她还是不死心,又问:“为什么精神病犯罪就……”

    “精神病是否犯病,不受他本人控制,与他个人意志与动机等统统都没有关系。”苏平缓缓说道:“所以精神病人又按照疾病程度,可分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三个档次。

    但喝酒与吸独不一样,这两种行为是能受到控制的,更何况关于饮酒误事与吸独违法的宣传铺天盖地,行为人应当知晓自己饮酒、吸独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又具备什么样的风险。所以不论做了什么,一切后果都要自负。”

    施父拍了拍他老婆的手背。

    这时,苏平又看向施恩申,说:“不过,你的行为,未必构成犯罪。”

    几人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过去。

    “抱歉,这事儿你虽然有知情权,但我不能在现在告诉你。”苏平摇头说道:“事关机密,只能回头再单独与你说。

    而且,你最好还是尽力回忆下那个时间段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你可能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

    “这不是我想回忆就能回忆起来的。”施恩申叹道:“警官,你一定也试过喝酒喝断片那种感觉吧?断片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弄回来?”

    “抱歉,没试过。”苏平摇摇头:“我很少喝酒,更别说喝醉,断片更是一次都没。”

    施恩申难以置信:“你就没有碰到过那种,不得不喝来多少喝多少的场面吗?”

    “没有。”苏平摇头:“二十多将近三十年前,退伍的时候,那次喝的倒是凶,不过我是班长,得照顾着他们,所以留了几分理智,喝的还算克制,最终虽然醉了,但没断片。

    结婚那次,有伴郎挡酒,我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女儿满月酒上,我还得要照顾老婆孩子,喝的也不多。女儿考上大学那次,我公干,没能回去。想了想,人生也就这几次机会有最大的可能喝醉吧?”

    “你就没有应酬过?”

    “有,但我喝差不多了就停下,人还能打我不成?”

    施恩申:……

    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话:“真羡慕你们体制内的人,只要放弃继续往上爬,就成了无敌的存在,想多任性有多任性。”

    耸耸肩,苏平没继续接话。

    几秒钟过后,他看了看时间,问道:“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就先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睡一觉,睡着了恢复的相对会更快些。”

    “不继续问我关于韩坤生的事情了?”

    “不问了,天亮再说吧。”苏平摆摆手。

    “所以……”施恩申撇撇嘴:“你们果然抓到他了是吧?”

    “显而易见。”苏平语无波澜。

    “他供出我了?”

    苏平斟酌了片刻,又说:“不能叫供吧,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理解为他在为你开脱,替你洗去身上的罪责。”

    施恩申再次陷入沉思。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脸也不像先前那样崩的那么紧了。

    很显然,虽然嘴比较硬,说的十分理智的样子,但她实际上还是相当重视韩坤生的。

    所以通过苏平的信息,得知韩坤生同样也在乎她,而没有出卖她后,她心情自然也偷税了起来。

    “休息吧,我一早再过来。”苏平再次说道,然后看向宁雨珂。

    宁雨珂立刻说:“苏队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苏平颔首,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与律师。

    他们倒也直觉,纷纷起身离开病房。

    于是苏平又拉上祁渊,也走出病房门。

    “你们……有事?”见施恩申父母还站在门口,苏平不由挑眉问道。

    施父笑笑,搓了搓手,然后说:“警官,那个……我……”

    “有话直说。”苏平道。

    “我们能不能在病房里陪着恩申?”施父说道:“她……”

    “抱歉不能。”苏平直接打断,也不给原因,说:“你们可以在附近找个宾馆或者酒店落脚,反正都一个意思。”

    “这……”施父张了张嘴。

    “那个,施先生,”祁渊说道:“施恩申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哪有让嫌疑人家属陪着嫌疑人过夜的道理?”

    “她这会儿不还没被拘留嘛,再说了医院又不是拘留所,通融通融嘛。”施母笑眯眯的说道,同时隐晦的取出一个红包塞进祁渊的手里。

    祁渊皱眉,说道:“女士,请自重,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

    苏平冷笑两声:“谁说还没拘留的?忘了吗?拘留通知书我已经让人打下来了。另外小祁说的对,女士,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请你于明天上午前往刑侦支队接受调查。”

    施母:???

    她老公的表情也僵了下来:“警官你们认真的?”

    “不然还能跟你开玩笑吗?”苏平双手环胸:“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好歹也是中产精英,竟然也会干这种蠢事?”

第234章 揣摩

    没过多搭理这对夫妇,苏平领着祁渊离开了武警医院,并示意他将执法记录仪关了。

    祁渊没忍住,问道:“话说苏队,你刚刚说要传唤他们俩去支队……认真的?”

    “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平淡的说道:“别忘了咱们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公然行贿可是大忌,不立刻严肃处理,回头搞不好督查就找咱俩喝茶,这种玩笑能开?”

    祁渊挠挠头。

    苏平说道:“传唤是肯定要传唤的,至于具体是批评教育,还是别的什么惩罚,就看他们自己了,还要作死的话那谁也救不了。”

    祁渊哦了一声。

    随后苏平左右瞅瞅,抬手一指:“去那大排档吃点东西?”

    “我不饿。”

    “我饿了。”苏平耸肩:“你看我吃呗。”

    “那我也吃点吧。”祁渊抿抿嘴。

    他意识到苏平可能想和他说点事儿,否则这大晚上的没必要硬拉他去大排档吃东西,按往常的做法该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下才对。

    很快走到大排档里,苏平点了一盅虾粥。

    祁渊轻轻一笑,说:“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入职后碰到的第一桩命案,记得苏队你也是请到大排档吃虾粥。”

    “有印象。”苏平点头说道:“那案子我记忆听深刻的,死的是你高中同学吧,分明当天中午就死了,偏偏晚上还跟你语音开黑打游戏。”

    “当时真把我吓够呛。”祁渊摇摇头:“怪可惜的,好好的人,说没也就没了。”

    “说实话当时我对你第一印象蛮差。”苏平翻了个白眼:“不过好在你解释的及时,否则的话,就算你是祁老的孙砸,我也得给你打回去,哪个单位爱接受爱拍马屁就把你给塞哪儿去。”

    祁渊扶额:“总感觉你在骂人。”

    “你没感觉错,拐弯抹角的骂你呢。”

    祁渊:???

    一会儿后苏平又说:“不过说起来,我感觉你这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

    祁渊眼前一亮:“苏队你是说我很有人格魅力吗?”

    “呸。”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你扫把星。”

    祁渊:???

    “就挺玄乎的。”苏平说道:“首先你肯定有柯南体质,这实锤了。”

    “……”祁渊扶额。

    苏平又说:“其次……跟你走得近的风险也贼大。你高中同学,你堂哥,各种。”

    祁渊:(╯‵□′)╯︵┻━┻

    他说:“苏队你这就人身攻击了啊。再说了,你还信这个?”

    苏平耸耸肩:“不信,说着玩玩。况且一次两次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你高中同学,你堂哥,我印象里也就这两次而已吧。”

    “所以苏队你喊我过来看你吃饭,就是为了扎我心么?”祁渊再次扶额。

    “等会慢慢说。”苏平摇头。

    不一会儿后,他点的砂锅虾粥端上来了,当即便舀了一勺进碗里,又舀一调羹凑到嘴边吹吹,然后翻个白眼:

    “剩饭加水熬的粥,米香味都跑光了,味同嚼蜡口感还不咋滴,虾也不新鲜,虾线还不挑,要不是开在医院门口铁定得破产。”

    祁渊低头瞧了眼,赞同道:“看着就没啥胃口,还不如我自己熬的。”

    “你还会熬粥?”苏平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下次去你家尝尝。”

    “呃……”祁渊说:“其实不会,就一杯米整锅水然后用电饭煲的煮粥功能煮它一个小时就好了,有时整白粥有时整肉粥,配上咸菜榨菜萝卜干啥的吃饱肚子就成。”

    “哦,那算了。”苏平嫌弃的撇撇嘴,然后又喝了口粥,才放下调羹,随后目光左右流转游弋一圈,便压低声音说道:“看你啥事儿都不知道,一脸懵逼云里雾里,怪可怜的,我系统的跟你说说吧。”

    祁渊点点头。

    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了掀桌的冲动。

    然后苏平没理他,只详细的将事情给他讲过了一遍。

    这些事情比较繁琐,说完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见祁渊坐在那儿沉思,苏平就起身去把账给结了,同时把只吃了两口的虾粥打包。

    虽然很难吃,寡淡无味,但他也不想浪费。正好也基本没加多少盐,带回去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吃也不错。

    对流浪猫狗而言,能吃顿干净的食物,且吃到饱,其实就很难得了,什么少油少盐,或者喂合适靠谱的猫粮狗粮之类的,多少都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打包完,苏平拍了拍祁渊肩膀,示意他走了,随后便回到武警医院的停车场,双双上车离开。

    车子启动后不久,苏平便问道:“我送你回去睡觉?”

    “不了,我回支队睡吧。”祁渊说:“不然明儿一早又要跑到支队去,还怪麻烦的。”

    “也是。”苏平很理解他,点头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苏队你要回家?”

    “不回,去小区里把虾粥放下喂喂流浪猫狗,再把早先准备好的送我老婆的礼物放在餐桌上,就回支队歇息。”苏平说道:“不然大晚上的回床上躺着怕吵醒她。”

    “礼物?”祁渊微微错愕。

    “嗯啊。”苏平说:“都是精心准备的,每当有大案要案,可能几天不能回家的时候,都会抽空给一份。嫁给我这些年让她受苦了,这一点点心意,希望能让她好受点。”

    “苏队看着大大咧咧,还粗糙的不行,但实际上是很细心啊。”祁渊面露微笑,说道:“能嫁给苏队你,应该很幸福吧。”

    “幸福个鬼,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苏平轻声说。

    祁渊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哪有什么对错啊。”苏平笑道:“感情的事哪分那么清楚,斤斤计较的不累吗?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彼此留着足够的缓冲地,不好么?”

    “挺好的。”祁渊说道:“但理是这么个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行了。”苏平摆摆手说道:“你个母胎单身狗,装什么感情专家?”

    祁渊:……

    “苏队不带你这么感情攻击的。”祁渊嘟哝道:“你今天又怎么了?老扎我心。”

    “老荀扎我心了,我不痛快,想转移给你。”苏平淡淡的说道。

    祁渊:???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过……

    “荀队竟然会扎你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哄着的么?”

    “他扎我心的时候多了!”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然后缓缓转过脖子,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祁渊,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手心?”

    祁渊咽了口唾沫,忽然感受到浓烈的杀气。

    他感觉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尼玛,今晚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苏平抬起左手,肘杵在方向盘上,握拳撑腮,压迫性十足的盯着祁渊,双眼目光宛若利剑,在祁渊身上刮来刮去。

    片刻后,他眉头一皱,松开了手,又掏出手机刷了起来,时不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渊眨眨眼,又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更方了。

    苏队这不会是坏掉了吧?

    不过苏队为什么说被荀队给扎心了?

    他如是想到,然后迅速将苏平刚刚在大排档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给仔仔细细的过了遍。

    苏平说的其实相当详细、系统,基本上把什么都告诉祁渊了。

    所以他很快就通过“关键词检索”抽取到了相关信息——荀牧对苏平隐瞒今晚的行动,并且压下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人马,不让他们出警。

    再根据苏平的表现以及种种迹象,祁渊又很快猜到,荀牧并非是不让重案大队出动,而是打算将这部分人交给苏平去指挥——苏平同时还是重案大队的队长,这部分人马指挥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所以所谓的扎心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做好了相应的布置,也需要苏平配合一波——而且这配合应该也只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配合不上也没关系的那种,以免影响到大局……

    而偏偏苏平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失去了与荀牧的默契。

    “那么,以苏队的性子,荀队玩这么一出他肯定是要找借口让荀队请他吃顿猪肚鸡火锅的;结果荀队反将一军,打出了默契牌,这一下反倒轮到苏队不占理了,搞不好还得反过来请荀队吃火锅……”

    祁渊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并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贴近了真相。

    这时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浑身汗毛根根直立,不由缓缓抬头看向驾驶室的位置。

    就见苏平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就你能,什么都猜得到!猜到就猜到了,说出来干嘛?”

    “我说出来了?”祁渊毛骨悚然。

    苏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你打断了老子的思路!”

    “等一下,卧槽苏队你听我狡辩。”祁渊赶紧说道:“我有个想法!”

    “说!”

    祁渊赶紧快速组织语言,抢在苏平不耐烦之前立马说道:“荀队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个靠谱的大家长似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儿戏的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玩笑,玩什么默契挑战……”

    “你的意思是我不靠谱咯?”

    “呃……”祁渊缩了缩脖子:“苏队你开什么玩笑,众所周知,整个队伍里就你最能给人安全感了。”

    苏平点点头:“继续。”

    “所以我觉得苏队你恐怕大概率是钻牛角尖了。”祁渊说道。

    苏平沉思片刻,然后摇头:“不会。”

    “嗯?”

    “你刚刚也说了,我的配合只能算锦上添花,有没有不影响。”苏平说:“所以……”

    “但如果只是锦上添花的话,不该把最精英的重案大队晾着。”祁渊抢白说道:“由此可证,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线索就不会隐藏的太深,以免……”

    “那也有别的可能。”苏平淡淡的说道:“比如到时候他直接通知重案大队的兄弟出动,又或者他已经分别把各阶段的行动目标与具体计划告诉了几个兄弟,让他们到点的时候出动。”

    “呃,这倒是很有可能……”祁渊扶额说:“那苏队你该怎么办?”

    “我试过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留下来的这股力量有什么用。”苏平抬头叹了口气,说:

    “可惜失败了。如今犯罪团伙近乎被完全捣毁,核心犯罪分子一个不落统统落网,审讯工作也在同步展开进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是留给咱们重案大队去干的。”

    “但一定有。”祁渊说:“否则把他们喊回支队执勤,最后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只为了将苏队你一军的话……即使是重案大队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恐怕多少都会有怨言。”

    “是啊,就这个理。”苏平说:“所以才奇了怪了,我一点都想不到。要不干脆就算了吧,大不了认输,回头请他吃火锅就是。妈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完全输给他,真特么不甘心。”

    祁渊抬手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儿的话,是不是回去说的好?”

    苏平啧一声,点头,重新打火起车,往支队方向开去,打算先把祁渊送回支队去休息。

    而祁渊见状,稍松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缓了下来。

    只能说,歪楼**好,幸亏转移了苏平的注意力,否则刚刚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搪塞过去。

    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正当这时,苏平忽然又说:“差点忘了问,你刚刚说,什么手心?”

    祁渊顿时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果然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忽然苏平的手机响起。

    祁渊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苏队你看,松哥打过来的电话,你接不接?”

    “呵,这个老荀,连电话都不敢给我打了吗?真心虚啊!”苏平冷笑了两声,然后直接接通电话,问道:“啥事儿?说!”

    “苏队,有发现!”松哥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还记得那个变性杀人后又求死的沈温玲么?”

第235章 套路

    苏平果然来了注意力:“嗯?那憨批跟这团伙也有关系?”

    从警多年,苏平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吃瘪的次数并不多,沈温玲绝对能算一个。

    她用自己的命,把刑侦支队几大精英的脸都给抽了一遍,为本案留下了诸多遗憾与疑点。

    原以为随着此案终结,这些疑点可能都得被尘封,没了解开的可能,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又跳出了个新的线索出来。

    祁渊也竖起了耳朵,同时翻开自己的本子,捏起笔随时准备做笔记。

    “是的。”松哥的声音再次传出,说道:“团伙里有一名咱们的卧底,名叫郑德康,他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沈温玲曾经拜托他帮忙搞假身份证,而且他也同意了。”

    “噢?”苏平挑眉:“这套路有点熟悉……”

    “跟平宽县那次行动差不多性质。”松哥说道:

    “他本身就懂技术,而且还算不赖,再加上本身会搞假证的大多也不干净,算是个设套抓人的法子,而同时他所卧底的团伙又不时需要他这技术,他帮办假证也可以减轻自己的嫌疑……

    种种原因共同作用吧,他就一直在兼职‘办证’,但同时每一张证他都会记录下来,按时上报给他的上线,由他上线联络刑侦的兄弟知悉留意。

    而这沈温玲,就是其中之一了。不过因为沈温玲前后始终都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为免暴露郑德康,就对她只关注不抓捕。”

    “既然关注了,为什么后边会出那些事儿。”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们调查了这个人许久,也没能查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直到现在才爆出来。”

    “因为她后续又整过容,找别人办过证。”松哥说:“那人并没有被当地公安同事掌握,所以并不知道沈温玲再之后的证件套的是谁的。”

    随后松哥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这次能挖出沈温玲,也是因为当时沈温玲刚变性,女性特征,尤其是一些神态动作尚未完全抹除掉,看着有些娘娘腔,他印象比较深刻。

    而沈温玲的案子又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于是乎就将这条线索也提供给了我们。”

    “他和沈温玲聊过么?”苏平问道。

    “聊过,”松哥说:“当时沈温玲还比较‘稚嫩’,被他套出了不少话,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效信息……不过实际上意义都不是很大了。”

    “我想知道,她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苏平再次开口:“究竟是什么让她恨吴慧文与吴庆国父女俩,以至于要以火炭残杀吴慧文,同时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

    “其实原因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简单。”松哥说道:“是那位拾荒老人。”

    祁渊捏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那位老人的死,竟然跟吴庆国父女有关?那位老人不是得狂犬病去世的吗?”

    “是啊,没错。但他怎么得狂犬病的呢?”苏平淡淡的回一句,随后又抬起手机,将手机底部稍稍托高了些许,凑到嘴边继续说道:“所以那条狗与吴庆国父女有关,是吧?”

    “没有错。”松哥说道:“郑德康和沈温玲也聊过这事儿,沈温玲对郑德康并不戒备,和他说了这事儿。”

    “怎么讲?”

    “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吧。”松哥开口道:“如果说吴庆国这种人是死有余辜的话,那么吴慧文就真的怪冤枉的。客观上来说,她压根没做错什么。”

    “别整乱七八糟没意义的铺垫,直接讲起因经过结果。”苏平撇撇嘴说:“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今儿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哦。”松哥应一声,然后说:“那我就简单讲吧。简单说呢就是,沈温玲和吴慧文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偷偷收养了一只狗崽,养了大概一年多两年的样子,天天上学放学喂点牛奶、火腿肠、面包之类的。”

    苏平挑眉,说道:“忽然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这只狗就是后来咬伤拾荒老人导致老人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嗯哼。”松哥说道:“就是这么狗血。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苏平回答道,然后斜了祁渊一眼,撇撇嘴:“别记了,我录着音呢。况且这些线索……也只是解开我们心中的谜团罢了,对案件定性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哦。”祁渊放下笔。

    松哥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当时她俩也还小,而且那会儿网络虽然发达,但也不像现在各种消息各种科普铺天盖地……

    总之,诸如从健康考虑最好不要给狗喝牛奶,吃人吃的食物之类的知识,她俩当时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当然,有的吃总好过饿死,能吃干净的食物也总好过去翻找垃圾堆,总体而言这只狗活得还不错,长的也挺好,它除了没有固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之外,很可以了,比多数流浪狗都幸福。”

    苏平皱眉,这松哥怎么又扯开了?

    好在这时松哥又只觉得言归正传,说:“但……狗有没有社会性有没有江湖我不好说,我也不研究这个,可狗肯定也是有嫉妒心的。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狗就被其他狗砸针对,哪怕它因为吃的比较好相对健硕,但一狗头难敌四口……

    它很快就成了全社区最惨的崽,天天遍体鳞伤,而且慢慢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护食,吃相极凶,有时候沈温玲和吴慧文喂它吃东西,摸它背的时候它都会控制不住的、本能的龇牙低吼。

    而且它实在太惨了,沈温玲和吴慧文却也没办法,给它包扎都不敢,上医院啥的更不要想,她们的零花钱能偷偷喂这只狗就不错了,带医院啥的根本不够的,而且她两家人虽然都同意她们喂狗,却坚决不同意把狗抱回家。

    尤其沈温玲,那位拾荒老人真的再照顾不来一只狗,况且那狗身上还有不少寄生虫。甚至老人都不建议沈温玲继续喂养它,因为吴慧文仅仅只是掏出一部分零花钱,而沈温玲是真的是在克扣自己的伙食。”

    听松哥再一次渐渐歪楼,苏平耐性缓缓消耗,终于忍不住说:“你要再给我扯东扯西……嘿,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整你。”

    “呃,不至于吧苏队。”松哥赶紧认错:“我错了,我直接说还不行吗。简单讲就是……”

    “那你就给我简单讲啊!”苏平骂道:“你tm这三个字说了多少回,你简单个球儿!”

    松哥干咳两声,然后说道:“行那我直接说结果。沈温玲见那狗越来越凶了,有点害怕,不想继续养着,但吴慧文不同意,她不愿意舍弃喂养了一年多的狗子,两人开始就狗的事儿产生分歧。

    再后来,那狗天天挨打,可预见的,它终于染上了狂犬病,双目通红嘴里流涎没有理智,沈温玲看出它得了狂犬病了,虽然她也舍不得这狗,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建议上报狂犬,找社区工作人员来处理掉。

    吴慧文坚决不同意,她知道狂犬病发之后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别人更不可能花大代价来抢救一条得了狂犬的狗,所以如果工作人员来了这条狗绝对会死……”

    “如果是狂犬的话,确实必须处理,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恶劣。”祁渊接话说道:“这种情况下还护着那条狗的话……就有点是非不分了。”

    “善良本身是好的,但不分轻重不论对象,一昧的给予善心……呵呵。”苏平也难得的没再怼松哥,而是评论了一句。

    “对啊,沈温玲也是这么想的,但吴慧文不听。”松哥声音再次传出,说道:

    “于是两人大吵了一架,沈温玲扭头就走决定不管这狗了,何况就算还想插手去管,这狗也已经没救了,活不了太长时间,说不定还可能让自己受伤。

    后来冷静下来,沈温玲决定把这事转给给吴庆国,毕竟吴慧文算是她的好友,如果真的伤在了狂犬嘴里她也不好受,还是让吴庆国来处理的好。

    但她也有些迷茫,刚说了,毕竟是养了一年多的狗,即使不是养在家里,也有感情,就这么处理掉……其实她也很舍不得。

    拾荒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便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对老人,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老人一问,她便一股脑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老人听了,便让她别管这事儿,自己先过去看看,如果确认是狂犬的话就上报处理,如果不是狂犬只是生了病,那么再想别的办法。毕竟沈温玲还只是学生嘛,无法准确分辨狂犬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祁渊逐渐听得入了迷,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位拾荒老人就是在这时候被咬的?”

    “没错。”松哥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一会儿后又继续讲述道:“而且沈温玲很清楚那条狗就是她和吴慧文一同喂养的那只,可……吴慧文不肯承认,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被吓坏了吧。”

    苏平沉默两秒,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沈温玲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儿,但吴慧文不承认,她也没办法,毕竟两人只是上学放学路上逗弄逗弄狗狗,且多数时候并没有被监控拍到——那会儿的监控密度虽然已经不低了,却也不像现在这么高。”

    “那么……”祁渊又问:“为什么我们先前调查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件事儿,没听说过沈温玲和吴慧文因为这条狗闹过矛盾呢?而且,也没有听见关于这条狗可能是她们俩喂养的这种说法。”

    “因为沈温玲放弃了。”松哥说道:“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她便蓬头垢面的说自己认错了,这些狗长得都大同小异,有的毛色接近的她就分辨不太出来,加上老人死了她太过伤心,就认错了狗子。”

    苏平若有所思:“吴庆国……在这里头搞过事吧?威胁沈温玲了?”

    “不知道,关于这点沈温玲没说过,哪怕郑德康尝试着套路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郑德康担心她起疑,就没再继续咬着这个问题。”

    祁渊本能的再次抬起自己的笔记本。

    “基本事情就是这样了。”松哥说道。

    “所以你愣是给我讲完了一个故事,成功拖延了不少时间。”苏平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轻靠,故作淡定的问:“所以,又是老荀的意思吧?他叫你这么硬拖着我,啥目的?”

    “嘿嘿嘿,不愧是苏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松哥拍了个马屁。

    苏平翻个白眼,又将手机凑近嘴巴:“少说这些屁话,赶紧的,说吧,老荀又想干啥子。”

    “那你得保证不给我小鞋穿?”

    “我给你穿小鞋干什么?老荀的话你又不能不管,你夹在中间也怪难受的……”苏平大度的说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你尽管说。”

    “那个,就在我给你电话的时候,荀队把待命的重案大队大部分警力都给调走了。”

    苏平:???

    过了两秒,他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的说道:“尼玛哔!”

    松哥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呃,那个……苏队,你不是在骂我吧?”

    “是!”苏平没好气的说:“骂的就是你!还有老荀那狗日的!好哇你,松,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联手老荀一块来套路我。成,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吧,接下来你的小鞋肯定层层叠叠!”

    松哥欲哭无泪:“苏队你不是答应不给我穿小鞋的吗……”

    “老子反悔了!”苏平翻个白眼:“就准你们套路不准老子耍赖?等着!老子整死你们!”

    说着,他将手机往祁渊怀里一丢,说了声端好,便迅速发动车子。

    祁渊赶紧问道:“那个,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支队。”苏平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把老荀打出屎啊啊啊!”

第236章 为难

    祁渊汗颜。

    他还真没见过苏平这副暴怒的模样。

    但要说把荀牧打出屎……

    咳咳咳,这话一出口,祁渊就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做做样子了。

    或者说恼羞成怒比较合适?

    祁渊不懂,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

    这种时候默默的当一条咸鱼就好了。

    但……

    “忽然不说话,哑巴了?”

    苏平不给他机会。

    “呃……”祁渊一脸懵逼,呆愣愣的问:“我……能说些啥?”

    “你就没半点感想么?”苏平问道。

    “不敢想……咳咳,”祁渊干咳两声,犹豫了一阵,思忖几秒,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买点成人纸尿裤?”

    苏平:???

    “你不是要把荀队打出屎吗?”

    苏平险些没忍住又是一脚刹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瞧了祁渊一眼,然后立刻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只沉声说道:“我是说,关于沈温玲的事儿。”

    “呃……”祁渊挠挠头:“发现狂犬及时上报?”

    “……”苏平脸一黑:“救不了,死定了,埋了吧。”

    祁渊又无辜的挠挠头。

    苏平懒得和装傻充愣的他多说什么,干脆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开车。祁渊见状也暗暗呼了口气,自认为逃过一劫……

    人在车内,其实很容易产生困意,再加上最近祁渊最近确实累,日均睡眠时间只有六小时左右,且昨天起了一大早,到现在凌晨都没合过眼睛。

    而苏平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于是祁渊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随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隐隐感觉到似乎停了车,祁渊便立马睁开眼睛,随后他的心便立刻揪了起来。

    苏平竟然不见了,但车子并没有熄火,空调依旧还开着。

    他咽了口唾沫,赶忙左右看了起来,但入目一片漆黑,车内外都没有灯,只仪表盘发着微弱的毫光,勉强照亮方向盘附近的区域。

    祁渊只觉得心里直发毛,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忍不住又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他抬起手想开灯,但莫名的又想起许多恐怖片中的场景,一开灯便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这种套路其实早就玩烂了,但偏偏屡试不爽,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要配上特别的音效食用,体验更佳……

    所以他忽然有点怂。

    人有的时候就这样,好端端的一件事儿,但老爱自己吓自己,越寻思就越没胆气。

    正这时,驾驶室门忽然开了,车内灯感应到开门也自动点亮。

    祁渊抬头,便见苏平一屁股坐回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后一拧钥匙熄火,又重新打着发动机,便侧目看向祁渊,纳闷的问道:“你抬手指着车顶干啥子?车顶上有东西?”

    “呃,没有。”祁渊默默的收回僵在空中半天的手。

    他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灯来着。

    这种丢脸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告诉苏平,否则怕是得沦为整个支队的笑话,堂堂刑警竟然怕鬼……

    好吧,其实很多人都怕,但他们都没表现出来。也正因如此,他更容易沦为笑柄。

    毕竟支队是个相当庞大的机构,虽然整体素质还不错,但其实什么人也都有,祁渊熟悉的只是其中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罢了。

    好在苏平也没深究,只默默的开起车来。

    想了想,祁渊决定转移话题,问道:“苏队你刚干嘛去了?”

    “喂猫,顺便回家一趟。”苏平淡淡的回答。

    祁渊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苏平先前就说过要回家给自己老婆送一份礼物的。

    但他还有个问题,便纳闷的问道:“怎么不带上钥匙走?”

    “秋老虎,天气热,钥匙带走车熄火,空调就停了,估计你受不了。”苏平耸耸肩:“反正你在车里也不怕遭贼,要车门锁住了我就喊你起床呗。”

    祁渊回了个哦,挤出微笑说声谢谢,紧跟着困意袭来,便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苏平啧一声:“猪一样。”

    ……

    很快到了支队,苏平轻轻推醒祁渊,说道:“醒醒,到地方了,要睡回休息室去睡。”

    祁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困意爆发,让他有种想赖在车上不走的冲动。

    这时苏平淡淡的说道:“几年前看过个新闻,有人晚上在车里睡觉,半夜电瓶没电空调停了,早上太阳升起,他被活活热死在车里,傍晚才被发现,尸体都软化成一坨……”

    祁渊立刻直起身子,默默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嘀咕道:“苏队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车里。”

    苏平:???

    “这脑子怕是得开瓢!”两秒后苏平翻个白眼:“真相把你脑壳劈开看看你脑回路咋长的。”

    祁渊彻底清醒过来,嘿嘿傻笑,然后问:“那个啥,苏队咱们现在去找荀队吗?对了,荀队也回支队里了?”

    “你还是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起来,瞧你累的那样。”苏平说道,随后摇摇头,径直转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祁渊嘿嘿笑两声,也立刻跟在苏平后头。

    走到大门口,就见到荀牧正好从里头出来。

    苏平大喝一声:“荀牧!”

    荀牧一个激灵,就如忽然被领导、父母喊了全名一个反应,忍不住拔腿就跑。

    但他很快又停下,转身走到苏平身前,搓搓手讪讪的笑道:“那个,老苏哇,回来啦?今儿辛苦你了。走走走,赶紧休息吧……”

    预料中的暴怒与咆哮并没有到来,苏平只是平静的上下打量了荀牧几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一声,便继续往办公大楼里走。

    仿佛刚刚那声大喝并不是他喊的一样。

    荀牧咽了口唾沫,忽然更紧张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祁渊,结果祁渊眼睛一闭,立马给他表演出立正睡觉……

    荀牧扶额,强行忍住个祁渊一脚的冲动,然后赶紧追上苏平。

    祁渊眼角裂开一条缝,见荀牧真的已经走了,这才松口气,然后也小心翼翼的走进支队。

    他寻思着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这两人的事儿别瞎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再“和蔼”的领导那也是领导,不能觉得领导脾气好,就一点逼数都没有的啥事儿都往上边凑,那样早晚要玩完。

    尤其今晚,往轻了说可能仅仅只是他俩互相套路,不过是一顿火锅谁请客的问题。

    但往严重了说,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二把手的权力之争,只不过用这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来表现给外人看罢了。

    虽然祁渊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

    人心难测,他虽神经大条,但也不是脑瘫,多少还有点分寸。

    ……

    支队长办公室。

    苏平点起烟,深吸一口,随后说道:“没想到你套路竟然这么脏……行,你赢了,火锅我请。”

    荀牧也点上烟,轻笑,侧目看向窗外。

    “怎么了?”苏平微微皱眉,有些纳闷:“你不对劲。”

    “我可还没到了为一顿火锅就能这么折腾的地步。”荀牧吐口白雾,尔后摇摇头走到了他对面,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有些事儿,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平:???

    “没事儿,这些有我,你不用操心。”荀牧露出笑,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只负责把案子办好就成了。”

    “故作高深,莫名其妙。”苏平翻个白眼:“你到底想干什么?连我都不能透底么?”

    “不想让你担心。”

    “那你就更该跟我说了。”苏平皱眉:“除非你想坑我,坑刑侦支队,否则你越害怕的事儿,越应该跟我一块商量商量。我想这道理你应该懂,不需要我展开说。”

    “是啊,我懂。”荀牧颔首说道:“但……这事你帮不上忙。听我的,你别多管,配合我就行了。就像今晚,你其实就配合的很好。”

    “嘁!”苏平翻个白眼:“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配合我?”

    “噢?”荀牧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我怎么配合?”

    “我今晚说过,要把你打出屎。”

    荀牧脸一黑。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苏平又侧过脸,同样看向窗外,说:“是卧底的事吧。”

    荀牧不言。

    “这些人,一定干了不少脏活。”苏平又说:“而且……我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可能是他们上线暗示乃至授意他们去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他们背后的各个单位,都想洗白他们,至少也得撇干净自己的关系,是吗?”

    “果然,你这样的老刑警,确实不好糊弄。”荀牧算了默认了苏平的话,说完这句便又默默的抽起烟。

    几秒后,荀牧才继续说:“洗白这个词,你用的不好。他们虽然不完美,却又何须洗白?是非功过自在……”

    “那因为他们而直接或间接受害的一批人呢?”苏平淡淡的问道。

    荀牧一噎。

    片刻后,他轻叹道:“果然,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奢望你能劝服我,还真不容易。”

    “你觉得我会劝你妥协吗?”苏平轻笑:“恰相反,只可能我一意孤行,而你劝我退一步吧?”

    荀牧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那些受害者确实无辜,应该给予补偿。但说起来,许多受害者及其家属,在乎的其实还是补偿本身,而非是谁付的相关补偿。”

    “这是上边的话?”

    “暂时还不是,但估计很快就是了。”荀牧说道。

    随后他摇摇头,又继续说:“与很多人理解不一样的是,针对罪犯,惩戒并非目的,只是手段。究其根本,哪怕是罪犯,上头也是希望能矫正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去做贡献的。

    再加上各种人道主义的影响,我们也就经常能看到,咱们公安费尽心思抓来的罪犯,被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

    “这话太极端太片面了。”苏平摇头说:

    “事实并非如此,罪犯也是需要付出劳动的,他们也依旧还在创造价值,并不能说是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他们,他们在里头的日子,对多数人而言也确实不好过,是在受罪,无外乎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惨而已。

    况且多数罪犯迟早要被释放。那么他们释放后,是他们继续犯罪继续祸害他人好呢,还是走上正轨踏实做人做事来的更好?

    毫无疑问自然是后者,所以心理矫正与教育,劳动改造等,我认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且至关重要。

    当然,他们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也同样存在,所以他们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给予受害人足够的赔偿才行,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从这方面讲,监狱,除了是个惩罚的执行机构以外,还存在一个相当重要的职责,便是权衡加害人与受害人之间的矛盾,并加以调节,尽量做到两全其美,不至于让受害人太难过,又能助加害人改过自新。”

    荀牧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苏平讲述,知道他说完后,才抬手捏着下巴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从本质上来说,受害者及其家属更需要的是补偿,而期望犯罪人受到惩罚,更多的则是一种心里寄托,一种宣泄,是吧?”

    “片面了,但也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苏平说道。

    荀牧又说:“那么如果受害人并不清楚具体谁是加害人呢?”

    “停,打住。”苏平皱眉说道:“你这想法十分危险,已经是在踩线了。你应该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否则必将跌落无底深渊。”

    “我当然知道。”荀牧揉揉眉心:“我们是绝对不能徇私枉法的,这条红线不能碰。我刚说的,只是某些人可能会用这样的话来问我,我需要彩排一下寻思着怎么回绝。”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又重新点了根烟,然后说道:“所以你既不想要妥协,又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是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彻底撕破脸呢?”荀牧耸耸肩,说道:“如果能两全其美难道不是更好吗?”

    “不一定。而且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苏平翻个白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所以这些事儿,跟你今晚搞的这些套路,做的这些布置,又有什么关系?”

第237章 状态

    荀牧沉默。

    苏平忽的挑眉:“他们该不会拿我做为交换条件,胁迫你就范吧?”

    “???”荀牧愕然,然后忍不住抬手扶额:“扯淡!你怕是被小祁传染得了‘脑壳有坑病’吧?”

    “呃……”苏平重新点根烟,说:“倒也是这个理。那你到底啥子意思?今晚到底在搞锤子?”

    “传递一种假象。”荀牧轻声说道:“传递一种,支队其实是我一言堂,完全由我当家做主的假象。这样一来,后续扯皮的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儿都只会来找我,就算你傻乎乎的中了别人的套路,我也完全可以不认。”

    苏平挑眉:“你说谁傻乎乎的?”

    “那不是关键。”荀牧摆摆手又岔开话题,说:“不过现在我真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这些兄弟送死,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事公办。”苏平平淡的说道。

    “果然。”荀牧长叹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你恐怕会错了意。”苏平轻轻摇头,说道:“我说的公事公办指的是,咱们这次给刘局个面子,咱们听他的,他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荀牧挑眉:“让刘局背锅?行啊你啊老苏,别人家都是下属给领导背锅,到你这把锅甩给领导去背?”

    “不是甩锅,而是他肯定坐不住会出手干涉,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让他做决定好了。”苏平笑道。

    荀牧翻个白眼:“这和甩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有,他是主动把锅拉过去扣自己背上的。”苏平说:“何况他替我们背锅的次数次数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次。”

    “……”荀牧嘴角抽搐:“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么?”

    “不太会,是他自己硬要插手。”苏平平静的说道:“下了场出了手,自然就要承担风险、肩负责任。”

    荀牧皱眉。

    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你个老小子,指桑骂槐呢吧?是想提醒我,不论我做什么决定,都得承当相对应的风险是么?”

    “不是。”苏平摇头:“这风险你扛得起,但没必要,不如交给刘局。”

    荀牧又皱眉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说到:“行吧,这次我听你的,明儿一早我就给刘局……”

    “现在打。”

    “哈?”荀牧一愣:“你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给他打电话,我怕他把我皮给扒咯。”

    “现在打。”苏平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说不定还亲自待在指挥中心第一线。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决定权交给他,包括我在内支队上下听从他的指示,他绝对不可能怪罪你,反而还会长松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毕竟他那样的人,还是太圆滑,追求八面玲珑,没必要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但好在他还有底线,也并非纯粹的外行,算是个好领导,总的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荀牧扶额,犹豫一阵,便掏出手机,说道:“行吧,都随你,那我这就给刘局打电话。”

    苏平含笑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荀牧习惯性的站起身,走到窗便与刘局聊了起来,简单说了事,并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和苏平的意思——这次支队只负责行动,上头啥安排他们怎么做。

    随后便见到荀牧露出了笑容,随后挂断电话,对苏平点点头,说道:“搞定了。”

    “搞定了就好。”苏平颔首,掐灭烟头,同时说:“但我总觉得,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始终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这才故意整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过来问我意见……怎么,怕我不同意啊?”

    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声。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多追究,便主动岔开话题问道:“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借口。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今晚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啥?”

    荀牧抿抿嘴。

    过了半晌,他才老实说道:“我不想你参与进来。”

    “为什么?”

    “卧底里,有一人是你的战友。”荀牧轻声说:“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变节。”

    苏平双手猛地握拳。

    ……

    清晨。

    祁渊又一次起了个大早。虽然还很困,脑壳也有点胀痛,但他还是果断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再次蹑手蹑脚的离开休息室,踱步到食堂。

    打完早饭,他左右一看,瞧见苏平在一张桌子边上对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和苏平打声招呼,然后坐下大口喝粥。

    “慢点吃,不着急。”苏平说道:“吃完后跟我去医院,带着施恩申去几个关键地方瞧瞧,看她能不能回忆起什么。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

    “嗯。”祁渊应一声,同时含糊的问道:“施恩申到底会被怎么处理?”

    “如果真像阿木说的那样的话,她应该不会被追究‘泛读罪’,但她主观上很可能触犯了包庇罪且有确切具体的行动。”苏平说道,随后又摇摇头:

    “具体我也不清楚了,预审支队那边的同事对这方面比较了解,到时候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她能否回忆起什么也挺关键,另外市局的意见也很重要,还有检方……

    嘛,咱们就只负责查明真相收集证据,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祁渊再次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问:“但我不太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包庇阿木呢?阿木不是已经跟她说过自己是卧底了吗?”

    “不知道。”苏平摇头:“阿木显然有所隐瞒,在避重就轻。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纯粹了。但他隐瞒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我刚刚才说,施恩申能否回忆起细节来至关重要。但很可惜,记忆断片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只能说试一试,能成最好,不能也没办法。”

    “如果真的回忆不起来呢?会怎么样?”

    “存疑的地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苏平如是说道,但并没有明说会怎么样。

    祁渊若有所思,也没再多问什么。

    很快喝完粥吃完鸡蛋,将碗放入回收池,祁渊便跟着苏平来到停车场,往武警医院行去。

    路上,苏平忽然开口:“你今天很闷啊。”

    祁渊挤出笑容说:“有点困,不是很有精神,过会儿动起来就好了。”

    苏平轻轻点头,然后问:“你不好奇昨晚我和老荀聊了些什么?”

    “……”祁渊有些无奈的别过头去。

    他之所以不主动开腔,就是怕话题被莫名其妙的往这方面引。

    毕竟他知道自己好奇心究竟有多重,但偏偏直觉告诉他有些事儿最好不要瞎打听。

    偏偏苏平自个儿提起了,邀请祁渊吃他自己的瓜……

    “怎么,不好奇?”苏平又问。

    祁渊都搞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了,只好老实说:“好奇倒确实是好奇的,但我觉得不能因为好奇就啥都刨根问底吧……我是觉得因为八卦一直盯着你和荀队,也怪过分的。”

    “倒是成长了一点点。”苏平轻笑,但紧跟着笑容便收敛起来,板着脸说道:“不过你那可不是八卦,你那是……算了,你自己清楚。”

    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开车。

    今儿高峰期,路上竟然难得的不堵车,没多久就到抵达了目的地。

    将车停好,苏平俩便很快来到病房。

    宁雨珂和另一名女警似乎一夜没睡,这会儿都盯着通红的双眼,各自吃着早餐。

    至于施恩申,这会儿还睡着,但显然睡得不是太舒服。

    医院病床条件当然远远比不上她家,何况她手还被铐着,能睡得舒服才有鬼。

    俩女警和苏平打了招呼,随后宁雨珂便轻声问道:“苏队,需要将施恩申叫醒么?”

    苏平轻轻摇头:“不着急……医生来查过房了吗?”

    “八点的时候来过,看了下情况,十分钟前又请了麻醉医师过来会诊,确定施恩申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另一名女警说道:“总的来说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没什么问题,今儿就可以出院。”

    “那叫醒她吧,另外通知她父母过来把住院费用交上,把出院手续给办妥了,咱们带她去辨认现场。”

    “好。”宁雨珂应一声,随后她便走到病床边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醒醒,施恩申,该醒了。”

    施恩申睡得并不死,很快便睁开眼睛。

    看表情,她尚且有些许迷茫,但很快便回忆起凌晨时的事儿,便别过头轻叹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噩梦,没想到全都是真的……”

    俩女警都没跟她多说什么。

    相对而言,女警比男警弱势许多,是以相对频率低很多的出外勤与直面嫌疑人时,这俩警花都习惯公事公办,不和嫌疑人多交流。

    这倒也挺好的。

    而祁渊则联系上了施恩申的父母。

    他们就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且应该醒了个大早,电话刚拨出去他们就接通了,随后立刻赶到医院,配合祁渊将施恩申的出院手续给办好,刷医保将相关费用扣除。

    一系列手续,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繁琐又不至于,耗费了些许时间后,俩女警便一左一右带着施恩申上了苏平的车,在后排落座。

    “警官……”施恩申的母亲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可以一块跟过去看看吗?”

    苏平没直接回答,只说道:“去哪儿是你们的权利,只是不允许擅自靠近甚至接触嫌疑人。”

    她立马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但这时,苏平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夫妻俩得先接受传唤,去支队接受问询。”

    她笑容僵在脸上,张大了嘴:“警……警官,这……”

    苏平默默掏出传唤通知书,展开,说:“走一趟吧。”

    俩夫妻表情立刻纠结起来。

    见状,祁渊想了想,便说道:“两位,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别跟去现场了。目前来说,施恩申的记忆相当关键,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她的罪名与量刑。

    而说实在话,您二位在现场,根本无法帮助到她,反而可能对她产生一定的干扰,起到反效果。”

    施父舌尖在双唇间滑过,随后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显然,律师结合现有的线索进行过仔细的分析,并将分析结果转告给了他们夫妇,他们对于施恩申的情况,应当还是有着大致了解的。

    虽然了解的并不准确,也不具体,毕竟律师知道的线索也有限。但好歹他们知道了,施恩申有免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

    这种情况下,他们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总体而言,对警方还是更加配合的,以期望最终能真正争取到从轻从宽处理——即使他们明知道,来自家属的配合对于最终量刑的影响极小,关键还是看嫌疑人本人。

    而且凌晨时他们的行为肯定也被律师怼过,这明显就是在添乱。

    所以施父最终接受了传唤,接过通知书,说道:“那……警官,我们俩就直接去刑侦支队了。”

    “去吧。”苏平颔首,说道:“我已经通知过同事,你们到了地方后,我同事会带你们去问话。”

    施母还是有些犹豫——她担心他们夫妇也被拘留,限制自由,那么施恩申的事儿他们就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她最后还是尊重了她老公的决定,与他一并上了车,离开医院。

    祁渊收回目光,看向苏平。

    “咋了?担心他们会跑路啊?放心吧不至于。”苏平摆摆手:“瞧他们还算配合,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口头批评就好了。他们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不会跑路的。”

    这时施恩申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警官,我爸妈他们犯什么事了?”

    “还不是为了你。”苏平翻个白眼,随后摇头:“放心吧,刚说了没什么大事,批评教育即可,不会被抓典型……行了,咱们也出发,早点把事情给解决吧。

    希望……你真的能想起些事儿。”

第238章 时间

    可能是好运气用完了,刚出武警医院没多久就碰到了堵车。

    堵车最是让人心烦,即使他们并不赶时间,瞧着缓行的车辆长龙,大家也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有股无明业火在缓缓燃烧着。

    尤其再碰到加塞的,更是叫人暴怒,某些路怒症患者说不定就直接一脚油门怼上去了。

    好在苏平这辆车,顶上加装了个圆柱形的警灯,此刻虽然并未拉响警笛,却也在交替闪着红蓝光,加上副驾驶的祁渊穿着一身警服,周边没哪个司机敢不长眼的加塞他们。

    所以苏平虽然有些烦闷,却还能忍。

    当然了,苏平虽然脾气爆,但本身素质还是相当高,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车道上走着。

    终于过了拥堵段,苏平一脚油门,车速便立刻提了上去。

    又行过一段距离后,他们便来到了施恩申下车的地方。

    苏平靠边停车打上双闪,然后问道:“这里,有印象么?”

    施恩申双眼微微向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便点点头:“想起来了,我离开的时候打了的士,在这儿下的车。”

    顿了顿,她又同时抬起两只手——因为手腕上戴着手铐双手无法分离——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指说:“具体的说,是前边那个公交站边上的路牌那,当时后边正好有辆公交,所以司机催的比较紧,我印象也深点,能想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这倒是对上了,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和两位女警一块带施恩申下车继续前行,他把车停到附近的国资停车道上。

    祁渊会意,先摸出口罩与墨镜递给施恩申让她戴上,随后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施恩申毕竟还只是嫌疑人,并未坐实罪名,况且从目前的线索上看,她很可能挺无辜的,包庇罪是否成立也还两说。

    是以有条件的情况下,祁渊挺乐意主动保护她的个人**。

    接着后排座右侧车门也打了开来,宁雨珂探出脚下了车,然后弯腰扶着施恩申的手把她也扶了出来,最后另一名女警下来站在施恩申边上,与宁雨珂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此时路上行人也不少,瞧见这阵仗,无不纷纷侧目看向他们几人。

    祁渊无视了这些目光,回头对施恩申说:“咱们现在往前走,你响起了什么就直接说,另外到了你和韩坤生见面的地方的话,你能想起来就开口,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先走一遍,到时候再折回来。”

    施恩申点点头。

    随后几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施恩申眯起眼,时不时的左右看看,脸色有些迷茫——不过这些都被口罩与墨镜遮掩,三位刑警根本看不到。

    显然,她仅仅只回忆起了下车地点,这短短百来米路,她依旧没有什么印象。

    但忽然,她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说:“那儿。”

    “噢?”祁渊回过身问:“你是说咱们走过了对吗?”

    施恩申点点头。

    于是几人便转身折返,走回到一颗树下,垃圾桶边上,施恩申才说:“是这儿。我想起来了,当时韩坤生在这儿抽烟,时不时的往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盘弹烟灰,左手腋下还夹着个公文包。”

    祁渊再次轻轻点头,这个地点同样也对上了。

    而垃圾桶再往后五米左右,便是跟粗大的铁杆,上边挂着个硕大的圆形超清夜视摄像头。

    这颗安防监控,压根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铁杆上还直接贴出了牌子,上写监控所属单位。

    这年头许多监控都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放着,隐蔽的探头已少了许多。

    “还能想起什么吗?”祁渊问道,同时双目微微一斜,看向下车时的方向——苏平正站在那儿的垃圾桶边上吸烟,默默的看着他们,瞧见祁渊的目光,便抬手示意一番,然后继续在那站着。

    他并不想贸然插上前来,影响到施恩申,打断她的状态。

    于是祁渊也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她。

    可惜她戴着口罩、墨镜,也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她摇摇头,开口说道: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我和他聊了一下子,他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似乎受了挺大的刺激……再之后,我还是接过包走了,然后的事儿,还是没多少印象。”

    祁渊抿抿嘴。

    去医院的路上苏平给他看过施恩申和阿木见面的监控,他们谈论了一会儿之后,施恩申似乎确实受了点儿刺激,情绪略显激动。但瞧上去,她依旧在尽力压抑,从嘴型上看,声音也依然压得很低。

    再看边上路人的反应,应当也并没有留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所以施恩申这会儿回忆起来的也能对得上。

    但最关键的信息是,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可惜这些细节,施恩申却也同样想不起来。

    片刻后,祁渊轻轻点头说了声没错,然后便鼓励道:“你还能想起其他更多信息吗?”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抬头,一扬下巴说道:“只能响起当时我是往这边走了。”

    “那我们继续走。”祁渊说道——施恩申下巴所指,正是她离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几人便走到了苏平身边。

    苏平一言不发,默默地吊在最后头跟上。

    很快走到个路口,施恩申迟疑一阵,往左指,说:“之后我似乎是往这儿走的。”

    “那我们就走过去瞧瞧。”祁渊说道。

    而且这回施恩申也同样没有指错路。

    接下来,几人便在这一小片范围内七拐八拐,时不时的还会折返几十米重新选择方向。

    总体来说,都还算靠谱,即使偶有偏差,但不久之后都会矫正回去,目前与图侦科同事绘制出来的轨迹图都能对上。

    但……

    在一处极端复杂、多路汇聚且人行天桥设计也很繁复,有那么一点点儿小“山城”意味的立交路口处,施恩申就懵逼了。

    在天桥上来来回回繁复踱了好几回后,她大脑彻底宕机,再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走了。

    这儿距离听他们聚会的酒吧也有一公里路程,这一片区域施恩申也并不熟悉。

    她方向感没多好,这会儿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否则还能根据那间酒吧的大概方向蒙一把——当然蒙对的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祁渊抬头轻叹口气,尔后看向苏平,问道:“苏队,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她当时的移动轨迹下天桥,离开这段复杂交通处,然后继续带路找回去吧。”苏平说。

    他回了声好,然后对宁雨珂两人说了句辛苦,便在前边带路离开这路口。

    单从轨迹图上看,那会儿施恩申虽然同意了阿木的请求,决定帮她,但她内心深处应当还是非常纠结的,所以才会在附近不停的、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真正下定决心后,才往酒吧走去,驾驶着自己的车离开。

    嗯,迷路的可能性也有,不过相对低些。从监控上看那会儿她药效尚未真正发作,理智还在,如果发现迷路了应当会开导航瞧一眼才对。

    “嗯?”想到这儿,祁渊便是微愣,然后赶忙看向苏平,不着痕迹的踱到他身边。

    但没想到苏平竟然往边上闪了两步。

    祁渊一脸懵的看向他,随后就见他嫌弃的说道:“好好的走着路,忽然挨过来干锤子?还特么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祁渊嘴角一抽,说:“那个,我想到件事儿。”

    “哦,那你说。”苏平抿唇主动靠近祁渊。

    片刻后祁渊便道:“就是我想问一下,二乙酰吗啡这种东西吃下去——而且是大量的吃下去以后,大概多长时间后就会致幻并导致人失去意识?”

    “这个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你竟然才想到?”

    “呃……”祁渊说道:“之前想到过的,但是一回头就忘了。”

    “借口。”苏平翻个白眼,随后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和老荀专门找老凃咨询、讨论过,然后他给我们拉了一套贼扒拉复杂的药物代理动力学的东西。”

    祁渊捏捏下巴,问:“然后呢?”

    “总的来说因人而异,也看剂量与摄入方式,还看药物纯度。”苏平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理论上这玩意儿的血浓度达到三毫克每升即可引发中毒反应,而口服致死剂量则在二百四十毫克每公斤左右。

    另外,二乙酰吗啡在体内代谢速度非常快,代谢为各种不同的参悟,又会分别出现不同阶段的症状,很是复杂。

    比如说,它经消化系统摄入人体之后,在自身水解及胆碱酯酶的水解作用下很快就会被分解为6-单乙酰吗啡,尔后又会进一步去乙酰化代谢为吗啡,接着进一步转化为吗啡-3-β-葡萄糖昔酸和部分吗啡-6-β-葡萄糖苷酸……”

    “那个……”祁渊用力吸了吸鼻子,心虚的打算苏平,问道:“咱可以别说那么详细吗?我听不懂也记不住。”

    “其实我当时硬背的也怪辛苦。”苏平唏嘘的说道:“所以你也得背,回头我抽考你。”

    祁渊:???

    “不是,不带这样的啊苏队。”祁渊哀嚎道:“不能因为你背的辛苦就要我跟你一块辛苦嘛……”

    “现如今的老师啊,当年大多都是学生,有着写不完的作业。”苏平感慨着说:“而他们如今入了职,当了老师……呵呵,这就是个循环。”

    祁渊扶额:“好,我背。那然后呢?”

    “前几者在体内代谢的速度都极快,”苏平说道:

    “经吸收后的二乙酰吗啡转化为6-单乙酰吗啡的半衰期约五分钟左右,全部转化完成的时间在十到十五分钟之间,尔后再去乙酰化的半衰期是五到二十五分钟,一般在四十分钟内全部完成。”

    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当二乙酰吗啡被吸收后,便会开始对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循环系统、呼吸系统等多系统产生影响,但其中伤害最大的,还是游离态的吗啡。”

    祁渊若有所思:“所以从她服用到起效,导致意识丧失,大约是在四十分钟左右咯?”

    “不是这么算的。”苏平摇头:“你漏算了胃肠道吸收时间与吸收效率,也忽略了各个血浓度之下的症状——毒理学里有句俚语,现在在各方面流传的还挺广,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听过吗?”

    祁渊脸色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连连颔首:“这话还是听过的。”

    “简单说,她嗑药后几分钟甚至几秒后就能很嗨,甚至可能致幻。”苏平说道:“但依旧有可能保留相当的自主意识,表现就像喝了不少酒,但尚未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而以她摄入的药物量,结合送医时的药物血浓度为参考,以药物代谢动力学为计算依据,老凃那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她大约在摄入药物后的六十五后八十分钟内,体内药物浓度超过了危险阈值,神经中枢开始迅速受到严重抑制。同时,这个时间应当便是你拦下她的车要求进行酒驾检查的时候。”

    祁渊摸出笔记本瞧了两眼,尔后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苏平则继续说道:“时间基本都能对得上——她将酒一饮而尽,之后五到十分钟左右,聚会散场,她打车离开。又三分钟后,接到阿木的电话,两分钟后下车,与阿木见面,并与七分钟后与阿木分离。

    之后她在路上兜兜转转,四处晃荡,在四十四分钟后,才回到酒吧,坐上自己的车离开,又八分钟,被你拦下查酒驾。

    所以……她喝下掺杂有大量药物的鸡尾酒,到被你拦下查酒驾,这两个时间点之间的间隔,是七十四分钟,正好在老凃给出的时间范围内。”

    祁渊轻轻点头:“如果时间都对得上的话……”

    嘀咕了两句,他又扶额长叹一声,说道:“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关键就还在阿木到底和施恩申说了些什么。”

    说完,他见苏平不回话,便又问:“那苏队,你觉得施恩申回忆起这些细节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苏平未置可否,只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239章 外援

    之后的路,并不复杂。

    回忆,加上瞎蒙,施恩申最终找回到了那家酒吧,路径与图侦给出的轨迹一般无二。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情景再现,以帮助她回忆起昨晚跟阿木见面的细节罢了。

    但很可惜,这些努力最后都归于徒劳,施恩申并不能回忆起昨晚与阿木见面的细节,两人聊了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只能请省厅派出相关专家,看看能否协助她想起这些线索来了。”苏平最后说道。

    祁渊眼前一亮:“是催眠吗?”

    “是,也不是。”

    祁渊立刻苍蝇式搓手,兴奋的说道:“早就想见识见识催眠了,总算等来了机会!”

    “催眠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被影视啥的误导了。”苏平轻轻摇头,平静的说道:

    “它算是一种治疗手段,绝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嘀嘀咕咕的说上几句话,配合一些手势和药物,duang的一下就让人睡着然后老老实实的听指令回答问题了,那不叫催眠,那叫魔法。”

    祁渊眨眨眼睛。

    “催眠确实是有用的,行之有效的,但那只是一种常规手段,需要对方的配合。”苏平继续说道:“当然,有经验的资深催眠师,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慢慢引导目标,从而让目标不知不觉中配合他。

    而催眠本身,只是让目标进入一种深度放松状态,这种状态下人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并能够觉察外部环境并进行反应。

    只是与此同时,人的潜意识等也会被相应的放大,有可能下意识的做出符合催眠师的指令或暗示,且自身并不特别排斥的简单动作,比如抬手,比如下意识的回答一些问题。”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继续说道:

    “重点就在‘下意识’这三个字。比如一颗球砸向你你会下意识格挡或者躲避,有人叫你名字你会下意识的回应,比如你玩着手机的时候递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会下意识的接过去。”

    祁渊听到这儿,只觉得催眠的神秘面纱似乎被苏平给揭开了一角。

    “但要让目标放松到这个程度,很难,尤其目标不配合的情况下。”苏平说道:“所以靠谱的催眠师不多,也就造成了这个职业,以及这种治疗方法在外人眼中异常神秘。”

    想了想,祁渊问道:“所以请省厅的催眠师下来,就是想办法引导出施恩申的记忆对吗?”

    “对。”苏平颔首:“但只是试一试,能否成功,不好说。”

    随后他又补充道:“能否成功催眠不好说,催眠后能否成功引导出记忆也不好说。”

    祁渊了然。

    于是苏平下令收队,将施恩申送去了女子看守队。

    向上申请调派某一个专家支援,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何况那位催眠师其实并不隶属于省厅,只是跟省厅某位领导关系好,偶尔帮点忙罢了。

    毕竟心理学这个专业,目前在体制内仍旧不怎么收到重视,也就监狱系统与矫治所会专门招收,某些基层派出所也会招收些许该专业的毕业生与社会人员。

    但招过去后,所做的工作与心理学往往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简而言之,体制内,罕见专门从事心理相关专业的,公安系统内也少,有也是犯罪心理相关,而催眠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学科,硬要说也与咨询心理学相关度稍高些,跟犯罪心理学关系不大。

    而这些学科,都是学到越高深,专一性便越强的。

    就如不能指望皮肤科专家去做开颅手术一样——虽然临床医学专业本科阶段内外妇儿影像等全科都要学,且实习见习轮岗也是要各科都跑一遍,初期大多都是‘全科’医生。

    但此时的他们所学都是多而不精,当他们定岗后,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就成了精而不多了。

    言归正传。

    三天后,那名专家才应邀而来——这个效率甚至已让苏平惊喜不已,大大的出乎意料,连说多亏刘局路子野关系硬。

    荀牧在一旁轻笑:“真难得你夸刘局一次,还是夸他这方面。”

    “咋,你要录音传给他啊?”苏平瞥了他一眼。

    “专家坐高铁过来,得要一段时间。”荀牧岔开话题说:“到时候我开车去接她,你把施恩申提回支队里来吧。

    不管怎么说,咱们支队审讯室布置上还是比看守所好上一点,看守所太严肃太冰冷了,平时审讯倒是有助于给嫌疑人施加压力,但这会儿就反倒不利于专家催眠了。”

    苏平轻轻点头。

    想了想,荀牧又说:“到时候荀队肯定也会过来,你给他点面子?”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不爽的嘟哝道:“又不是第一次请那位下来帮忙,你至于吗你?”

    “有备无患嘛。”荀牧嘿嘿笑道:“知道你有大局观,但平时你给人的印象太莽了点。”

    “去你的!”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打个哈哈,便跑到一旁去了。

    ……

    很快刘局便来到了支队,身上的警服明显刻意熨烫过,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纹。

    显然他很重视这名专家,各方面的细节都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毕竟心理学就是再怎么弱势,在这一领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高度之后,仍旧具备相当的话语权。

    尤其在不时需要这样的专家帮忙的情况下,对他们的态度就更加客气与尊重了。

    别说刘局,就是苏平都罕见的穿起了许久没动过的警服,而且同样熨烫的整整齐齐,皮鞋擦得油光发亮。

    不过瞧上去感觉还是刘局的衣服更整齐一些。

    当然余桥整体的警服质量都不错,尤其常服,挺有质感的。

    而前不久市局就下了换装令,穿着春秋常服理所应当。

    边上的祁渊瞧瞧刘局,又瞧瞧苏平和荀牧,抿抿嘴。

    果然,常服外套下是白衬衣还是蓝衬衣,区别真心不小。

    而刘局今儿的笑容,比往常来支队要多了许多——因为苏平tm竟然都穿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不但皮鞋擦了油,就连头发都特地打理过,这可真太难得了。

    这说明苏平愿意全力配合他。

    简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唉,由此可见这位虎将平时也把他折腾的怪惨……

    ……

    随后,苏平领上祁渊和宁雨珂等,前去提审施恩申。

    嗯,开的并不是苏平自己的车。一般来说,押送嫌疑人到看守所、监狱,或者从看守所押送出来,都有专门的车辆。

    办过手续过后,宁雨珂与另一位女警便去将施恩申带了出来,坐到后边车厢。俩女警一左一右,将施恩申夹在中间,对面俩刑警,抱着突击步盯着她。

    祁渊待遇倒是不错,坐在副驾驶。

    片刻后,施恩申侧目问道:“警官,你们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俩刑警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正要出声警告,苏平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只听他笑道:“倒也不是,先不提那个团伙的事,单就你本身,你的记忆还是重中之重。所以我们又想了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引导出你的记忆来。”

    于是刚张了嘴的刑警默默的咽回了已经到喉咙里的话。

    苏平都接话了,他还说什么呢?看好嫌疑人别让她有机会逃跑就是,别的不需要多管。

    施恩申则轻轻点头,说道:“我全力配合。”

    “那就好。”苏平说道。

    “说起来,这也为我息息相关。”施恩申说道:“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不是么?”

    “是这个理。”苏平颔首,然后说:“这三天,你爸妈和律师都又找过你吧?”

    “嗯。”施恩申颔首:“爸妈他们都瘦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道:“而且他们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瞎脑筋了。”

    “那就好。”苏平应一声,随后问:“律师呢?”

    “律师说你们讲的没错,关键是我的记忆。”施恩申说:

    “就是说,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总体而言对我还是有利的,尤其和韩坤生接触的那段记忆,如果能够回忆起来,我或许只会被判包庇、酒驾,甚至包庇罪都还得再具体商量,因为韩坤生的身份比较特殊。

    所以……律师也是让我全力配合你们,这样会对我比较有利。”

    苏平啧两声,吐槽说道:“让嫌疑人全力配合咱们的律师可真是罕见。”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施恩申还有闲心思调侃,说道:

    “辩护律师和你们办案刑警也不是天生对立嘛,他们主要职责还是在辩护这两个字上,也就是为我们考虑。既然配合你们真的对咱有利,那他肯定建议我配合你们了。”

    祁渊耸耸肩,没忍住吐槽说:“整的我们就一门心思想坑你们似的。”

    “倒也没什么错。”苏平接话。

    祁渊:???

    苏平淡然说道:“我们刑警和嫌疑人并不对立,但我们和犯罪人绝对天生对立。

    对嫌疑人,我们的工作是证明或证否他们的犯罪嫌疑,而一旦坐实了嫌疑之后,我们要干的就是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把人弄到监狱去。”

    祁渊眼角抽搐:“不是,苏队,抠字眼很有意思?”

    “你最近有点飘啊。”苏平斜了他一眼:“怼我?”

    “……”祁渊脖子一缩:“我错了,下次还敢。”

    “噗嗤。”施恩申没忍住笑出声,随后又轻叹口气,向往的说:“你们啊……领导和下属的相处模式真好,实在令人羡慕。”

    苏平耸耸肩,没回话。

    这话回了有点王婆卖瓜的味道。

    ……

    无惊无险的到了支队,苏平下车,拉开车后门,让宁雨珂俩将施恩申带下车,送到问询室。

    嗯,相比审讯室,问询室又要更加自然许多,光线强度适中,不亮不暗。

    其他方面的布置就没有了,没那条件。

    没有相对应的现场布置,目标又同时戴着戒具,想要让她完全放松进入被“催眠”的状态,其实相当考验能力,而且还看运气。

    能不能成真心不好讲。

    若非这桩案子影响极大,涉案赃物的量也极多,刘局虽然也会同意请这专家下来帮忙,但大概率不会这么上心的动用自己的关系,专家啥时候能下来就两说了。

    专家暂时还没到,苏平便与她闲聊起来,并给她倒了杯水。

    苏平摸出烟递给她,说:“没有女士香烟了,只有这个,将就将就?”

    “谢谢。”施恩申轻笑,接过烟叼上,苏平取出打火机为她点烟,她便伸开手指遮挡,末了在苏平手背上拍了拍。

    苏平轻笑一声,也给自己点上一根。

    抽了两口,施恩申问道:“监狱里头,有烟抽吗?”

    “有。”苏平点点头,说:“一般监狱里都有小超市,大多数基本的生活用品,非高价香烟里头都有卖,凭卡消费,你们家属可以往卡里打钱,也可以自己干活积极些赚取额外的工钱。”

    顿了顿,他又笑道:“当然,这卡每月都有限额,而且限额与你表现是挂钩的,月消费好像是一般最高不超过四百,不过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系统。”

    施恩申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开玩笑道:“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但这知识你还真用得到。当然,到时候你自然也会知道,而且比我更清楚。”苏平说。

    “嗯。”施恩申应一声,然后接着说:“看守所里也有烟抽,管教会发,但没监狱里那么……啧。没想到监狱条件比我想象中好那么多。”

    “确实没多数人想象中那么糟心恶劣,往往比看守所强不少。”苏平轻声说道:“但也绝对说不上一个‘好’字,否则减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就毫无诱惑力了。”

    “也对。”施恩申颔首,随后叹息道:“可我大概率……还是免不了坐牢吧?把那里头的生活想的稍微好一些些,也好歹能有个盼头。”

    苏平轻笑,摇头,问道:“那你现在后悔吗?”

    “真挺后悔的,我当时脑子怕是……哦不,是真秀逗了,竟然会干这种蠢事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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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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