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确认
“说好的老司机,怎么这会儿这么新手?”苏平再次开口提醒道:“放心吧,既然人已经暴露,咱们基本就能确定安全了,淡定些就是。”
叔川向嗯一声,又做了几组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倒也多少有点儿效果,不像先前那么呆滞僵硬了。
见状苏平也松了口气,他真怕最后没伤在目标手里,却死在车祸上。
虽然叔川向保证过自己技术给力,可真发生车祸谁又说得准?再说就他现在那状态,技术还能发挥几成?怕是都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了。
随后苏平继续盯着后边那张海马车。
目测车距倒是不近,想来作为帮手对方顶了天应当也只是帮忙盯着叔川向和苏平而已,不可能疯狂到豁出命去硬撞上来。
这让苏平再次松了口气。
很快到了路口,正好左拐亮着绿灯,且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倒计时没几秒了。
叔川向倒也果断,直接打转向灯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直接左拐。
而此时后头那辆海马也骤然加速,但毕竟慢了一步,当他冲到停止线上时已经跳黄灯了,但他同样果断无比,直接闯了黄灯追上来。
“能确定了,”苏平轻哼一声,说到:“这家伙有问题,在跟踪我们……未免引起他太大的戒备心,接下来不用再搞小动作试探,直接往东部客运站走吧,快到地方的时候我再通知你该怎么走。”
“行。”叔川向应到,便专心致志的开车了。
苏平也不再与他闲聊,只一面留意着路况,一面时不时瞥后方两眼。
东城区距离支队并不远,七八公里的样子,但这会儿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略堵,恐怕没有半个钟到不了。
“老吴,”等红灯时,叔川向忽然再次开口问道:“咱要不要开慢点儿,现在车多,后边那家伙没什么经验的样子,别让他跟丢了。”
显然冷静下来后叔川向也发现暴露的对手比隐藏在暗中的毒蛇更危险,所以这会儿反倒担心嫌疑人会跟丢了。
“不必,”苏平却说:“红绿灯路口你注意着点时间就好,其他方面不用太在意,就和你正常开车一致就行。”
说完,他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又笑着补充说:“特警支队的兄弟也已经就绪,隐藏在暗处配合我们的行动,万无一失了,放心吧。”
叔川向了然的应一声,更加放松,车也开的愈发平稳了。
二十分钟后,东三环快速路上,苏平抬头看了眼路标,说:“前边大概两公里,曹家坝出口下三环,然后直行。”
“好嘞!”叔川向回应道,紧跟着他看了眼后视镜,又忍不住吐槽说:“后边跟踪咱们的家伙,怪外行啊。”
“嗯,”苏平点头说:“跟踪普通人其实也足够了,车距保持的不远不近,加上海马车的保有率也挺高的,路上这车不少,所以除非警惕性特别强,否则在这种车多路挤的时候估计也留意不到这种事儿。”
“也是啊,”叔川向倒也认同这话:“要不是你跟我讲了声,我特地留意着那车,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主要平时也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不会注意到这些。”
苏平嗯一声,此时车已经直行通过了第一个路口,他便又说:“下一个路口直行然后调头,紧跟着右转。”
“就是左转呗,不过那个路口不允许左拐是吧?”叔川向问道。
苏平嗯一声。
“得嘞!”叔川向立刻照做。
又几分钟,他俩很快出了三环。而余桥经济发展情况一般,属于很普通的二三线城市,出了三环就是郊区了,地广人稀,属于种植区,个别轻工厂也建在这一片郊区带上。
苏平的目的地,那间小仓库也在这儿,隶属于便衣支队下边的某位线人所有,苏平跑了好些关系才得知此处,并将它暂时借了过来。
小仓库位于山虎轻工业园边上,省道旁边,面积不算大,四百平不到点,平时都租给园区里的小微工厂零时上下货用,所以这会儿苏平临时征用问题也不大,不至于让便衣队的那位线人暴露。
远远看见这仓库的时候,苏平立刻瞥了眼后视镜,目测一下距离,说:“后车距离咱们大约两百米左右,这个距离不算安全,等会儿下车注意点,一下车立刻找掩体躲着点。”
“啊?”叔川向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平轻声说:“对方有可能趁我们下车的时候撞过来,虽然概率不大,但也不可不防。”
叔川向张了张嘴:“不至于吧?不是说他只是帮手吗?没理由这么疯狂吧?跟着我们到了目的地也就差不多了,哪可能真的为了帮忙背上人命官司?”
“难说,”苏平摇头说道:“万一是买凶杀人呢?别以为雇来的凶手就多专业,也有不少自认为走投无路的傻缺门外汉、愣头青。
但命是自己的,咱们输不起,所以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觉得呢?”
叔川向深以为然,立刻连连点头,同时原本放松的身子也缓缓紧绷了起来。
几秒钟后他说:“不行,照着这样的速度,只有两百米距离,我们可能没多少时间躲,如果他不减速甚至看我们下车直接踩油门的话我们最多只有十秒钟。”
“停稳后直接拉起手刹,然后迅速开门下车往仓库里跑,仓库小门是开着的,十秒钟够用了。”苏平沉声说道:“不用拔钥匙,附近已经有同事蹲点布控,不会让你车被偷的。现在就先把安全带解了,好争取时间!”
“成。”叔川向应一声,右手立刻摸到安全带卡扣上将它解开。
苏平则深吸口气,脸色严肃无比。
他的腿脚不太利索,跑起来说不定会露出破绽,而且跑不太快,十秒钟,有点儿不太够用。况且临近停车点的时候肯定要减速,他们未必能有十秒时间,可能只有三五秒。
只希望,这家伙能别那么疯狂了。
仅仅只是帮手的话,应该不至于才对……
第211章 逮捕
两分钟后,叔川向猛踩刹车,将车停在小仓库旁边,随后一拉手刹,立刻踢开车门滚下车去。
苏平同样如此,但一下车,他就险些崴了脚,眉头大皱。
更要命的是,他抬头一看,发现后边跟上来那辆车竟真的一点儿要刹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踩死了油门……
“该死……”他暗骂一句,着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真的做出这种选择。
“预计三秒钟后会撞上来,这儿距离铁皮门也就三五米,顶得住。”苏平顾不得那么多,迅速四处瞥一眼发现还来得及后,就赶紧咬牙往仓库打开的小门跑去。
但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叔川向竟连根带爬跑到了苏平旁边,用肩膀驾着苏平的手带着他迅速往小门跑去,不一会儿就钻入其中,然后迅速带着苏平往仓库深处跑。
下一瞬,两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那辆海马竟然直接撞破了卷帘门冲到小仓库里。
“艹!分头跑,找掩体!”苏平大惊失色,赶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随后立马转身,抬起那条瘸腿,单脚跳着往另一边跑去,险险的躲开了撞过来的车子。
别说,他这般单脚跳着走,速度竟然也不慢……
“卧槽,往哪里跑啊!这仓库都是纸箱子拦不住车啊!”这时叔川向又忍不住大声叫道。
苏平皱眉停下,再一看那海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此刻正在倒车继续往自己撞过来……
“该死!”苏平咬咬牙,猛地掏出枪大声喊道:“停下!”
然而那车却根本不为所动,苏平只能赶忙开了保险,子弹上膛,迅速开了两枪。
那司机还知道怕,赶紧往一边闪躲避开,结果带歪了方向盘,车子屁股一歪朝着另一头转去,苏平便赶忙单脚跳着远离那车,然后继续抬枪,咬咬牙一连开了六七枪,将车的后视镜与前挡风玻璃统统打碎,同时大喊道:
“警察!别动!立刻下车投降!”
这司机比想象中要来的疯狂的多,他也顾不得再继续钓鱼什么的了,赶紧先将这人给控制住才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仓库之中的特警们听到枪响,也再顾不得什么,纷纷持枪跳了出来将车包围住。
然而这车的驾驶员竟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一直踩着油门,似乎打算烧胎起步一股脑撞死苏平。
砰!砰!!砰!!!
关键时候,接连三声枪响,车左右前轮与右后轮应声而破,却是三名狙击手同时开枪。
同时有特警飞快的冲到门边,砰的一枪打碎了副驾驶室的挡风玻璃,随后闪电般探出手将车门给打开了,并迅速后退。
他的搭档战友则迅速扑上前一拳打在了那驾驶员身上,随后迅速解开这歹徒的安全带,并打开驾驶室车门。
又有名特警两个箭步冲上前,强行将他从驾驶室上揪了下来,一把砸在地上,随后以膝盖顶着他后腰,飞速将他双手反剪铐上,这才将又揪着他衣服后领把他抓了起来,随后抬起挂在胸前的枪,枪口抵着他后脑勺,厉声喝道:
“老实点,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特警配合默契,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总耗时也不过才十秒左右罢了,且大头都耗费在将他揪下来铐手铐上,而实际从打破副驾驶玻璃到将第三名特警把歹徒从车上拉下来只耗费了三四秒而已。
所以此时此刻,那歹徒带血的脸上,还写满了懵逼和茫然,整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表情。
叔川向同样一脸懵,嘴巴长得老大,仿佛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咽了口唾沫说:“退伍三十年,咱们国家的力量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术业有专攻罢了,特警们平时接受的就是这方面的训练。”苏平轻声说道,拍拍他肩膀,便瘸着腿走到特警边上,摘下口罩和帽子,随后蹲下身盯着被控制住的,一脸懵逼的匪徒,淡淡的说道:
“我,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副队长,苏平。”
“你……你不是吴庆国?”那人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说了句,但出口的却是略偏向中性的女声。
听了这声音,苏平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随后又故作淡定的说道:“从我开枪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猜到了。我们再怎么着也不会让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诱饵持枪。更何况,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们也不可能再真的那他作诱饵。”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那人却傻了一样,不停的嘀咕着这句话。
苏平抿抿嘴,灵机一动,忽然哼一声,冷冷的说:“沈温玲,如今被咱们抓了现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你们吧,死就死吧……”那人喃喃道:“要杀要剐,爱咋咋。可是,你怎么能不是他?”
苏平猛一握拳,然后冷哼一声,重新站了起来。
但他心跳却加速了不少……
这个男人,眼前妄图开车撞死他的男人,竟然真的是沈温玲!
苏平原本只是想,这人如果真的只是沈温玲的帮手的话,没有理由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再加上他声音偏女性化,于是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竟然直接叫苏平猜中了。
可沈温玲这副模样难不成也是化妆的结果么?如果是的话,这化妆技术未免太可怕了些。
绝对无愧四大邪术之一的名头。
只是化妆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荀牧招来给苏平化妆的人已经相当有能耐了,最终却也只能画个五六分相似,还得靠着口罩和帽子的遮掩,才能在吴庆国不在,没有才考对象的情况下勉强让叔川向看不出破绽来。
可这家伙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了,不仅仅是肤色什么的,就连五官都和照片中的沈温玲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真的是化妆能做到的?
更别说她这会儿糊了一脸的血,也没见脸上的妆容被抹去,很显然这会儿她是‘素颜’状态。
“难不成,是整容?刻意把自己整成男人么?”苏平若有所思。
正想到这儿,仓库外头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接着就瞧见车门被人一脚踹开,荀牧从上边跳了下来,然后迅速冲进仓库里头。
跑了几步后,他赶忙立定敬了个礼,对几名特警衷心的感谢几句,这才看向苏平,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崴了下脚,别的事没有,放心吧。”苏平露出微笑轻声说道。
“哦。”荀牧淡淡的应了一句,又看向被特警押着的沈温玲,说:“他就是这次的主谋?”
“嗯,而且,他就是沈温玲。”苏平又说。
荀牧又淡淡的“哦”了一句,对特警们说声辛苦,然后完成交接工作,让人把沈温玲押回去,又堆起笑容对各个特警再次道谢并说回头请他们吃饭,才终于转过身,然后板起脸说道:“收队!”
苏平眨眨眼睛,发现荀牧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他又强拖着瘸腿走到荀牧边上,说:“老荀,你就不问问现场到底啥情况?”
“大概看到了。”荀牧面无表情的说:“具体的回头再看看大家的执法记录仪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苏平再次眨眼,又问:“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沈温玲的?”
“我自己可以问。”荀牧别过头去。
“嘿,”苏平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儿,戳戳荀牧的胳膊:“生气了?”
“别碰我!”荀牧一躲,随后哼了一声:“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咕嘟……”边上祁渊一口茶水直接咽进了肚子里,险些被呛住,一瞬间食管剧痛无比,脸都憋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忍不住又瞥了眼苏平和荀牧两人。
他着实没想到荀牧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咳咳咳……
默默的伸手插进口袋,他有点儿想把手机给摸出来,但这会儿荀牧貌似真在气头上,万一被发现的话恐怕得出事儿。
所以他果断怂了,只有意无意的拿执法记录仪的镜头对着他们俩。
反正都是拍视频,用啥设备无所谓了呵呵呵……
荀牧故作冷淡的回了几句,又见苏平疼的满头冷汗,终于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自然而然的将他胳膊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无奈的说:“你看看你,叫你别逞能,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做,你非不听,非说自己专业……
这下好啦,受伤了吧!要不是特警队的兄弟给力,外加这沈温玲还蛮外行的,这才被一下控制住,否则怕是咱们全支队人都得上你家吃饭了!”
苏平傻乐,说:“这不是没啥事嘛,你就是瞎担心。”
“我瞎担心?好好好,这天没法聊了,以后你爱咋咋我不管了行吧!”荀牧翻个白眼。
“好啊好啊,最受不了你成天在那逼逼叨逼逼叨,干点正事儿整的我十恶不赦似的,成天娘们唧唧惹人烦……”
“卧槽狗逼老苏你他娘去死吧!”荀牧骂了一句,险些没忍住直接把他扔在这地上。
不远处的祁渊忍俊不禁,随后回过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松哥。
松哥恰好也收回目光瞧向他,然后两人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来自前线嗑cp的两人的深厚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腿没事吧?”荀牧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
“不用不用,就扭了一下,很快就好了。”苏平说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说:“说起来,这一届特警队的兄弟还真了不得嘿,当时你不在现场没看到,哇那配合,那默契,那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太飒太燃了。
可惜我年纪实在大了,不然呐,我非得……”
“非得你麻痹。”荀牧今天嘴里脏话不少,像是吃了火药桶一样,直接骂道:“你踏马就是不服老,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狗老苏,上点心吧,就算你心还没老,你身子吃得消这么折腾么?”
苏平又顾左右而言他:“那个……”
荀牧翻个白眼,懒得跟他吵了。
……
半个钟后,一行人回到支队,且凃仲鑫抽空给苏平看了下腿,擦了点跌打酒,就继续忙尸检去了。
随后荀牧喊上祁渊走进审讯室讯问沈温玲,其他人则在隔壁间看着。
这会儿沈温玲已经多少恢复了点状态,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十分消沉,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荀牧和祁渊两人坐下的时候,她才抬头看了一眼,说:“不用问了,我不后悔。或者应该说的话,我后悔没做好详尽的计划,我应该先坐等吴庆国把他女儿给杀了,再把吴庆国给干掉的。
也都怪我,人心不足蛇吞象,既想着杀了他们父女俩,又不想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结果最终,顾不得此,还失了彼,自己被你们给抓了,人却没能杀掉。”
荀牧平静的问道:“你和他们父女俩究竟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让你不惜这样机关算尽,甚至做好了和吴庆国同归于尽的打算?”
“呵呵,”沈温玲嘴角扬起:“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呵,我就不说,反正我没打算活了,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祁渊眉头一皱。
这时沈温玲又说:“要我招,可以,把吴庆国逮过来,让我弄死他,我立刻说!否则……你们阻止我复仇,间接帮了吴庆国,咱们就算是站在对立面上了,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祁渊微微抿嘴,感觉这家伙病的不清。
或者说她已经完全疯狂了,为了复仇,什么都不管不顾。
这时沈温玲又冷笑着说:“我劝你们最好考虑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
荀牧挑眉:“时间不多了是几个意思?”
“我服了药,用了点手段不让它立刻和我的胃肠道接触,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沈温玲十指交叉,身子后仰,得意的说:“百草枯,听说过不?我死定了,哈哈哈……”
“百草……!”荀牧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吼道:“控制嫌疑人!立刻通知老凃,准备给她洗胃!”
第212章 中毒
沈温玲很快就被按住,但她却丝毫不慌,也不挣扎,只说:“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随时可能会死,与其给我洗胃,不如把吴庆国给老娘送过来,让我宰了,然后我乖乖配合你们,交待一切。
否则,大不了就是死呗,死之前能恶心恶心你们也算不亏。”
荀牧和祁渊都没搭理她。别的不说,他们不可能为了救这个女人的命而牺牲另一人,即使另一个家伙也是犯罪嫌疑人。
凃仲鑫很快赶来审讯室,二话不说就往沈温玲嘴里塞了个软棒棒,不停的按压、刺激她的舌根以催吐。
这法子很有效,不一会儿沈温玲就开始不停的干呕了起来,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接着随着凃仲鑫将棒子拔出,她立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摊黄水。
刺鼻的酸腐味瞬间弥散开来,让祁渊微微皱眉,但他对各式各样的恶臭也算有了点抵抗力了,倒没有太大的不适。
“没用的。”沈温玲痛苦的说道:“好几个钟了,那玩意儿估计已经到了肠子里,催吐是吐不出来的。”
凃仲鑫抿抿嘴,看向荀牧,说道:“送医院吧,或许还有得救。”
荀牧皱眉,随后点点头,招呼人把沈温玲押送上警车,并直接给武警医院急救部打了电话让他们做好接受准备。
随后一干刑警与凃仲鑫一块儿上车,也往医院赶去。
路上,祁渊忍不住问道:“荀队、凃主任,你们说这个叫沈温玲的,真的吞了百草枯?那玩意儿可是剧毒,沾了量达到了基本就意味着死定了,送医急救也只能拖延一阵子,让中毒者有时间好好后悔好好挣扎而已……”
“这种事她没必要开玩笑,当然也不排除故意吓唬我们的可能。”荀牧面色严峻,皱眉说:“同样也有可能她买到的是假药,毕竟百草枯早就已经全面禁售禁用了,虽说不是弄不到手,但想弄到的难度也不小。
但……从她三言两语之中透露出的一点儿消息来看,她应该是用了某种方法将吞咽进去的百草枯限制住了,让她不至于吞服下去之后立刻中毒。
至于具体的方法,其实有不少,还记得那桩袭警案吗?凶手就是用特定的抗酶解淀粉制作成胶囊包裹毒物,就达到了延时中毒的目的。而类似的手法其实有很多,只要思路打开就能想到不少,而且都不难做到。”
祁渊轻轻点头。
正这时,对讲机响起:“报告荀队,报告荀队,嫌疑人沈温玲忽发呕吐,且呼吸困难、手脚震颤,怎么办?”
“毒发了,而且这些都符合百草枯中毒的症状。”凃仲鑫皱眉说:“快些吧,赶紧去到医院处理说不定还有的救,但要是晚了导致消化系统吸收了太多的毒物,那就真的没救了。”
荀牧嗯一声,然后抓起对讲机沉声回道:“拉响警笛,全速赶往医院,完毕!”
说着他当先将自己车上的警笛给拉响了,然后用力一踩油门,冲到最前方去开路。
这会儿已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流量显著下降,也让他们的压力小了许多。
十分钟后,一行人感到武警医院,此时沈温玲已经昏迷了过去,两名刑警只能一人抓手一人抱脚将她拉下车,抱到早已侯着的担架车上,由医务人员迅速推到急救室去。
期间苏平瞧了沈温玲两眼,摇摇头说:“恐怕是没救了。不过既然已经送到医院,想来也不会立刻死亡才是,以现有的医疗手段硬让她多坚持几天,问题还是不大。”
祁渊脱口而出:“这么说,还有机会问出她的作案动机什么的咯?”
松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种情况下问得的供词,大概率不会被承认。”
“承不承认问题不大了吧,反正她已经必死无疑了,躲得过法律制裁,也躲不过百草枯。”祁渊却说:“只是真相……”
“尽力而为吧,能问出动机什么的自然最好,”苏平打断他,说道:“问不出来的话,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太大的关系了。”
“很让人好奇啊,”荀牧这会儿也接话说:“她这些年到底遭遇过什么?又或者说吴庆国父女到底干了什么事儿,能让她变得这么扭曲?我觉得她人格都畸形了。”
“是啊,”祁渊接话说道:“在吴庆国身边当情人,潜伏了五年,攒了不少钱,然后整容成这副模样,重新回到余桥,用烧的通红的火炭杀害了喝的烂醉的吴慧文,还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甚至在动手前事先吞下百草枯。”
松哥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点上,然后说道:“动手之前服毒,意味着不管吴庆国死不死,她自己是死定了。简单来说,她已经不想活了,能杀了吴庆国最好,实在杀不了也无所谓。”
“或者说她有绝对的自信一定能杀掉吴庆国。”苏平吐口烟雾,说:“所以当她发现我不是吴庆国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崩溃,差点疯了。”
“仅仅只是迷之自信而已吧?”祁渊说道:“反正从结果上来看她的手法不算高明,计划也不算周全——当然通过整容并且弃用自己原先的身份证这点来看还算是比较聪明且有远见的,但之后就……
感觉完全是在泄愤,并没有啥周详的计划。”
苏平嗯一声说道:“说的没错。大概是因为吴庆国通过接近于自首的方式寻求我们的保护,让她有些绝望了吧。
或许就算咱们不采用诱饵计划,在将吴庆国押解送去看守所的路上,可能她都会忍不住跟上来,甚至直接开车撞上去。”
“那么,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急切呢?”祁渊皱眉问道:“吴庆国就算落到我们手里边,没暴露出他迷尖吴慧文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被判多久,她完全可以等吴庆国出来不是?”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苏平说:“从目前的线索看,她给吴庆国当情人是另有目的,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计划着杀人了,从那时候算起到现在,整整六年时间,为什么六年她都等得,这么点日子却等不得?
还有,从她先前的,小祁你说的还算周详的计划看,她虽然计划着杀人,但并不想把自己给搭进去,否则这些年下来她有的是机会动手,没必要等这么久,还特地整了个容。
一个求活的人忽然变得这么癫狂的想寻死,甚至不管能不能杀了吴庆国自己先死为敬……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是啊,这就让人很懵逼。”祁渊纳闷道:“她究竟在搞什么?或者说这段时间里她又遭遇到了什么?以至于她原本的求生欲都统统丢了,反倒一心求死了。”
荀牧摇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平的手机忽然响起。苏平便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瞧了一眼,然后指了指荀牧的车示意大家车上说,顺便把车开走不要堵在急诊部门口。
大家都上车后,苏平便接通电话并开了扩音,问道:“小高,有发现?”
“嗯,”技术队小高的声音从中传出:“我们经过一连串的跟踪,发现当年吴庆国给她的钱都被她几经周转倒到了一张户主名为‘沈新兰’的农信社的账户名下。
而‘沈新兰’就是当年收养沈温玲的那位拾荒老人,虽然户口已销,但卡没有,还能继续使用。”
苏平嗯一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这张卡,在一年前有零零碎碎几十笔不大不小的交易,基本集中在半个月内,花了有五十万,消费单位是西南的一家私立医院,先后做了几个手术。
其中先后分别为,子宫及双侧卵巢切除术、**过多组织切除术、搞完假体植入术和荫帝荫经化手术以及一系列的面部整容手术。
简单来说就是变性加整容,女变男,而且并不需要拥有太多的男性功能,只需要形成男性化的外观,并达到能站立排尿的目的,仅次而已。
不过需要定期注射雄性激素以达到更加接近男性的目的,当然就算不注射问题也不大,无非不长胡子,毛发相对不够浓密,肌肉水平也相对较差而已,总归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她应当是注射过一段时间雄性激素的,练出了点肌肉,声音也比以往低沉了一些,虽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这一套手术下来倒也并不特别复杂,价格倒也不是非常昂贵,最终连变性带美容,五十万妥妥够了。
而且这一过程中医院并没有采集她的身份信息,也没过问太多,只有消费记录存在,所以我想这里头应当还有一部分钱是被她用来打点关系了。”
“知道的怪清楚详细的嘛,”苏平问道:“你们直接和那家医院联系过了么?”
“那道没有,是当地的技术队同事和我们联系,说通过人脸识别找到沈温玲了,并一步步查过去发现了那家医院,于是直接对医院进行例行调查。
而正好我这边又查到沈新兰的卡在那家医院的消费记录,和他们一交流,差不多就得到了上述结论。想来他们那边正式的调查报告也应该快传过来了才是。”
“噢?”苏平有些诧异:“那边的同事,这回倒是意外的靠谱啊,竟然直接查到了那家医院么?”
“不要小瞧别地方的人啊,哪里都有人才,有咸鱼,有老油条,也有认真负责的。”荀牧笑着说道:“这不,人家这就给了咱们一个惊喜不是。”
苏平点点头,然后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了,暂时就这些。”
“成我知道了。”苏平说道:“那先这样,有发现再和我联系,挂了。”
“好。”
挂断电话,苏平啧一声,又说:“原先还以为仅仅只是整容而已,没想到这家伙对自己这么狠直接做了变性手术,难怪这么平,我一开始都把她认成了男人。”
荀牧皱眉说道:“这么大费周章的变性,只是为了让沈温玲这个人社会性死亡,换另一个身份生活么?”
“咳咳,”祁渊没忍住干咳两声,说:“那个,荀队,社会性死亡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个新梗,意思是说在公众面前出丑无地自容……”
“别学到点梗就在那儿卖弄。”苏平淡淡的说道:“这个词早就有了,最早出现于《殡葬人手记》,大致意思就是亲友与邻居所公认的‘死亡’。人老荀说的没有错,别自作聪明。”
“哦。”祁渊挠挠头。
“没关系,”荀牧微笑道:“小祁也是担心我用错梗在外边出丑而已,咱都自己人,倒是不用讲究那么多。”
苏平翻个白眼。
松哥则立刻将话题拐回来,说:“这个沈温玲心思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细腻啊,先是攒钱,然后远走西南,托关系在不动用自己身份信息的情况下完成变性与整容手术,然后再办理假身份证直接换了个身份生活。
这样过了许久,她才忽然杀回来。别说,按照她的计划,先杀吴慧文,再杀吴庆国,然后从容离开,本案说不定还真没法破,能起到类似于无差别杀人的效果,因为人际关系排查很难查到她。
最后,除非她运气不好在其他犯罪案件或者需要检测dna的行动中被我们取得了基因,如白银案一般时隔多年终于落网,否则……”
“别太高看她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先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没有丝毫变化,她顶多也只能成功杀害吴庆国,但最终还是逃不过落网的结局。
别忘了,通过银行流水我们已经查到了她做手术的医院,同样当地同事也直接追查到了那家医院,两相结合我们不难获得她变性、整容后的面部资料数据,最终一样可以对她发起通缉。”
松哥挑眉:“倒也是。但不管怎么说她还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又回到了原先那个问题,这么个稳扎稳打算计了五六年的人,为什么最后罐头却没崩住,一下变得这么癫狂?”
第213章 内心
半小时后,主任医师联系上荀牧,告知他确认嫌疑人沈温玲毒鼠强中毒,且中毒剂量不小,已然生命垂危,即使配合以支持疗法,外置主动式呼吸机与心脏起搏等意义也不大,恐怕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荀牧犹豫许久,看向苏平。
“看我干嘛?”苏平挑眉说道:“我们可不是病人家属,没权利为沈温玲决定是否放弃治疗。”
“可她也没家属了啊。”荀牧说道。
“但她自己有钱。”苏平淡淡的说:“真放弃治疗而引起的舆论风波我们承受不住,她可以死在抢救过程中,却不能死于咱们的‘放弃’。”
“她钱也没多少了。”荀牧耸肩道。
“想办法寻找她的亲人吧。”想了想,苏平说:“想点别的法子吊着时间也好,反正放弃治疗这四个字不能由我们刑侦支队,不能由你我下达。实在不行你可以把情况上报上去,让上边的领导拍板。”
“我估计悬。”荀牧叹口气说:“她当年是被遗弃而不是被拐卖的,想要找到她亲生父母哪有那么容易。”
“试试吧,咱们也就能尽力而为罢了。”苏平说道。
祁渊站在不远处,眨眨眼睛,感觉……
这两人人设怎么忽然反过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一向特别莽头特别铁的苏队,竟然会顾虑这顾虑那了。”这时候,祁渊身边的松哥忽然开口说道。
祁渊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向他,就见他正好从口袋中摸出烟塞进嘴里点上。
“少抽点吧松哥。”祁渊劝一句,然后又说:“确实有点奇怪,给我的感觉就像荀队苏队两人的性格互换了似的。”
“都是有原因的。”松哥自动无视了前一句,说道。
随后他吐了口烟雾,又接着说:“道理很简单,就这段时间,荀队马上要升职了。”
祁渊恍然大悟,重重点头:“所以苏队不想惹上事端,不想让支队陷入舆论风波,影响甚至拖累了荀队。”
“嗯。”松哥跟着颔首道:“在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打滚了二十多年,苏队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其他他懂,只是不会做,也不屑于这么去做。
但为了荀队,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他愿意让自己圆滑一些,考虑的更周到点,放弃自己感到最爽利最痛快的方式……”
祁渊感慨着说:“有时候真的羡慕他们俩的这种战友情,人这一辈子能够结交到像这样的铁哥们,恐怕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松哥用力的嘬了口烟,在肺里过了一圈儿,又将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来。
即使听祁渊这么说,即使心里同样感慨,他也只是笑而不语罢了,并没有继续接话。
……
又半个钟后,沈温玲呼吸心跳停止,医生开始对她进行心肺复苏抢救。
很快又是半个钟过去,沈温玲无任何自发循环恢复的迹象,医师按照相关规定宣布她死亡,并下了医学死亡证明。
然后等了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的凃仲鑫立刻招呼人把沈温玲尸体拉走,拉回刑侦支队去。
而荀牧等人也早就离开了,这里并不需要这么多警力,本案许多的取证工作都未完成,他们也不能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
只有苏平和祁渊,以及一名法医在陪着凃仲鑫。
等凃仲鑫将尸体拉走之后,苏平又说:“上去陪叔如常说说话?”
“好。”祁渊点头。
于是两人拾阶而上,走楼梯来到神经内科楼层,找到叔如常的病房。
此时叔如常正半躺在病床上,啃着苹果,他边上还放了个躺椅,但躺椅上并没有人。
“警官。”很快,叔如常瞧见了苏平和祁渊俩,不由嘴角扬起勉强挤出个难看的微笑,算打过招呼。
“聊两句?”苏平坐到他身边,随后问道:“你家人呢?”
“走了,来的是我姑姑,聊了两句,看我没什么大碍,她生意又忙,就给我削了苹果然后走了,刚走不久。”叔川向说道:“案子办完了?”
苏平沉默,祁渊便主动接过话:“嗯,基本确定,是你老婆……咳咳,不好意思应该说是未婚妻,是你未婚妻的高中同学——沈温玲——作的案。”
“她?”叔如常一愣:“她读书的时候和慧文关系挺好的呀,再加上都好些年没联系了,得有七年了吧,她怎么会忽然回来杀人?难不成慧文哪里得罪她了么?”
“不清楚。”祁渊摇头说道:“嫌疑人虽然已经落网,但她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而且她事先还吞服了烈性农药百草枯,就在刚刚抢救无效死亡了。”
叔如常更加惊愕,嘴张的老大,手里的苹果都差点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也不清楚,嫌疑人已死,受害人同样死亡,另一名受害人吴庆国也一问三不知,”祁渊摇头说道:“所以,真相目前还笼罩在雾里,不清不楚,说不出来。”
“那你们能确定真的是沈温玲杀的人么?”叔如常又皱眉问道。
“现在还不能下断言,但十有**了。”苏平终于开口,说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通知你,杀害你未婚妻的最大嫌疑人,已经死亡。虽说她是死于自杀,不算是还了吴慧文一个公道,但好歹勉强算是个交代吧。”
叔如常沉默几秒,叹口气说:“谢谢了。”
“另一方面也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吴慧文与沈温玲之间的关系。”苏平补充道。
“不清楚,”叔如常摇摇头说:“事实上这个问题我醒来后不久,之前那两名警官就问过我了,当时我想了许久,他们走后我还在想,但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什么。
我只能确定,自打高中毕业后,慧文应该就再没和她联系过,又或者联系过但慧文从来没和我说。
所以我想她们近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矛盾才对,慧文的性格我也了解,如果她真跟人闹矛盾了肯定会找我吐槽的。”
祁渊轻叹口气,果然在叔如常这儿也很难取得突破。
想了想,他也不打算将吴庆国涉嫌迷尖吴慧文的事儿告诉他,此事尚未完全确定,证据链尚不完整,不到吐露的时候,等尘埃落定后再说也不迟。
当然如果叔川向要告诉他那也没什么问题。
苏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苏平同样沉默,直到半分钟后,才再次开口打破沉寂说:“行,我知道了。另外再通知你一件事儿,你父亲叔川向,被我们依法拘留了,原因是涉嫌包庇。”
“我……猜到了。”叔如常抬起头,眼中又有泪光闪烁。
几秒后他接着说道:“我真的想不通,我爸脑袋瓜子里到底都在琢磨些什么啊,我知道他和吴叔叔关系好,但他也不能这么……”
说到一半,他忽然卡壳了,眨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又猛地低下头看向苏平:“等等,警官,包庇?凶手不是那个什么沈温玲么?应该不关吴叔叔的事儿吧?我爸怎么会包庇她?难不成……”
苏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事情蛮多。”
“是之前那位警官告诉我的。”叔如常解释说:“吴叔叔被你们抓了,我爸好像也去‘自首’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慧文是吴叔叔的女儿啊,他怎么可能会杀害慧文呢?虎毒还不食子不是?至于我爸会包庇吴叔叔我倒是可以理解,虽然我想不通他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这是他会做的事没错。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凶手并不是吴叔叔……但我爸又怎么会犯包庇罪呢?总不能是我爸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吴叔叔犯的罪所以又自作聪明的包庇他作伪证吧?”
祁渊这会儿也忍不住诧异的看向叔如常。
不得不说这家伙猜的还真准嘿。
叔如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警官……不会……不会被我猜到了吧?这……这特么有毒啊,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爸也太冤了吧?”
“不,并不冤。”苏平摇摇头:“吴庆国确实犯了事儿,而你爸也确实包庇了他,虽然这里头出了点变数,但一人犯罪,一人包庇总没错。”
“到底怎么回事儿?”叔如常觉得自己有点懵,脑袋不大够用了:“吴叔叔他犯了什么罪?”
“暂时不方便透露,等确定了再说吧,我们目前也还在调查阶段。”苏平轻叹口气,摇头说:“不多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
“等等,”叔如常抿抿嘴,叫住了他俩,犹豫一阵子后,问道:“能……聊聊吗?”
“你想聊什么?”苏平顿足。
“就……随便聊两句。”叔如常低下头道:“几年前,我妈去世,不久前我媳妇也没了,现在我爸又要进牢里……”
他挤出一丝笑,却苦涩的说:“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孑然一身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了。”
祁渊张了张嘴,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抬起的双手最终又放了下去,憋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是还有别的亲戚么?”
“早就不怎么往来了。”叔如常摇摇头说:“本来彼此联系就少,只有逢年过节才聚一聚,感情虽然还在,但其实已经淡了很多了。
偏偏和吴叔叔联手开了个棋牌室,又一块儿炒股狠狠赚了一笔快钱,然后把棋牌室扩张,各自再投资别的产业,基本上除了疫情期间之外每个月都有稳定三五万的纯利……
之后再碰到我们这一辈的集中结婚高峰期,这家借点钱起房子,那家借一点置办嫁妆,另一家又借一点娶儿媳妇。”
听到这儿,祁渊其实已经心中有数,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他啧了两声,随后连连摇头说道:
“这感情呐,最经不起金钱考验的了,自觉还款的没几个,我爸其实并不太在意这钱,加上他脸皮薄也就一直没主动催,但心里总归有个疙瘩。而那些借钱的看到我爸心里其实也有个结,再加上我们家情况好……
讲真,多数情况下其实都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可以共患难却难同富贵。
我爸和吴叔叔其实也意识到这点,所以炒股赚了一笔后,除了棋牌室不多不少的利润大家均分,剩下各自的投资互相之间谁也不说谁也不问,就是为了避免彼此会眼红,影响了大家的关系,这方面他们都很聪明。”
苏平略略挑眉,别说,这确实是聪明人的做法,明知人性很难经起考验,那么彼此就都不互相考验,都知道对方过得好就行了,彼此心照不宣,挺有默契。
叔如常又忍不住说:“可对家里,怎么就聪明不起来了呢?好好的亲戚关系家族关系,弄的现在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波涛汹涌……
我反正接受不了这种事儿,加上我这人其实也挺淡漠自私的吧,或者说怪极端,和一个人处的好的时候是全身心的好,但关系淡了以后也就那个样……
所以慢慢的我也就不怎么再和他们往来了,跟几个堂兄弟姐妹也就有点表面上的往来联系,仅此而已了。”
祁渊双手环胸,这叔如常讲了这么多,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看向苏平,祁渊却发现苏平也皱着眉头,显然不清楚叔如常想说什么。
这时叔如常却叹口气道:“对慧文,其实也是这样。”
“嗯?”祁渊立刻提起精神竖起耳朵。
“警官,你们都听过‘七年之痒’吧?”叔如常别过头去:“我们的感情挺平淡的,但偶尔也会起争执,吵架。
一来二去,每次吵架到后面我都会有浓烈的想要和她分手的冲动,但又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有时也难免想,我和她分手,我们两家的关系恐怕也会很尴尬吧……”
祁渊再次皱眉,难不成他……
叔如常继续说:“所以时不时,我甚至会泛起一种可怕的、阴暗的,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的想法——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事了?”
第214章 林子大了
祁渊咽口唾沫,感到十分意外与难以置信。
这时候叔如常又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她的意思,但这种想法有时总不受控制的从我内心深处钻出来,让我十分惶恐、愧疚。
我总觉得,我这人怎么能这样呢?真的是……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所以我只能通过加倍对她好,各方面去照顾她,去理解她,以此来稍稍缓解自己的负罪感。
可这种负罪感依旧存在,与她吵架时的怒火与疲惫,依旧让我心力交瘁,我总觉得日子过不成了,但周围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还觉得我们两个人恩爱的很。”
苏平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叔如常则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自顾自的说道:“就这样,明明我已经很心累了觉得这段感情就要结束了,甚至几次分手两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因为我这样那样的顾虑与考量而重新咽下去,的情况下,我与她一步步走向婚姻。
你们说,可不可笑,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打算向她求婚,拍婚纱照,领证结婚,就这么将将就就的……
就这样,我不得不进,同时舍不得也不敢退,就这么走到了这一步。我甚至觉得我们婚后恐怕很难幸福,搞不好没几年就要离婚。”
祁渊这会儿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这个男人说的,会不会也是现今社会大多数人所重复经历的心路历程呢?
这时叔如常声音忽然多了几分波澜:“但偏偏就这样,在看到慧文的尸体的那一刹那,我懵了,我绝望了,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已经离不开她,一次次到嘴边的分手其实不过是对吵架的一种报复性冲动,或者说只是想利用分手来获得她的妥协进而获得更多,获得吵架上的胜利……”
祁渊轻轻一叹:“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我想多数情侣在吵架的时候其实都是这样想的吧?”
叔如常却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
“我明白了,所谓的厌倦与疲惫,其实不过是想要获得更多的惊喜,是一种贪得无厌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劣根性,但本质上,我还是深爱着她的,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晚了,她没了,而我从此只能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继续走下去,不时的回忆起我竟然动过如果她死了这样恶劣的念头,然后陷入愧疚当中让自己难以挣脱。”
说完,他终于回过头,笑着看向苏平和祁渊:“果然,这些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警官,多谢你们愿意听我叨叨,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才好。”
苏平轻轻点头:“不要想太多,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好好生活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祁渊也立刻接过话,说道:“你这么爱吴慧文,就更改连着她的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过得多姿多彩,这样以后逢年过节,把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说给她听,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叔如常轻笑:“警官,你还信这个啊。”
祁渊挠挠头。
这话他没法接,作为党员可“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又总不能告诉他说“骗你的只是在安慰你”。
苏平嘴一抿,看出祁渊的窘迫,有些忍俊不禁。
“不打扰你们了。”叔如常又说:“警官,你们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话,尽管打我电话就好。”
苏平轻轻点头,说了声早日康复,就和祁渊离开。
走到楼道上,下了楼梯,祁渊忍不住轻声感慨,说道:“这个叔如常,还挺深情。”
苏平摇摇头:“未必,恐怕只是吴慧文的死给他造成了刺激罢了。这会儿他内心的挣扎我估计也只是一时的,这些情感,用不了多久他又会淡忘。”
顿了顿,他又挑眉:“倒是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怕这家伙想不开啊?”
“多少有点吧。”祁渊说:“未婚妻死了,老爸被抓了,和其他亲戚关系又一般,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是孑然一身,我真担心他会走极端想不开。
反正安慰人嘛,说两句又不损失什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这想法,总之就是……害我不知道怎么讲,苏队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苏平面露微笑,轻轻点头:“你很不错。”
祁渊嘿嘿两声。
很快两人走出住院部,继续往停车场走去。
此间事了,也该……
“啊啊啊……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本能回头,跟着便同时瞪大双眼。
叔如常身子狠狠的砸在了住院部大门前的水泥地上,鲜血四下溢出,身子也没了个人形……
“这……”苏平愕然:“怎么会,他……”
祁渊眼珠子也不断震颤。
这是他第三次近距离目睹他人坠楼。
他迅速跑了上去,同时也有许多医生冲了出来。
有名老主任检查了一遍后,摇摇头,又左顾右盼片刻,很快发现了身穿警服的祁渊,便过来说:“当场死亡,脑组织都出来了,没救了。”
“唉。”祁渊叹口气,闭上眼睛,但眼前却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刺目的鲜红色。
摇摇头,他重新睁开双眼,看向苏平,问道:“苏队,现在怎么办?”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苏平抿抿嘴说道,但紧跟着他又补充说:“还是得确认下是否是真的自杀,打个电话通知老凃过来一趟把尸体拉走做个尸检吧,咱们上病房看看,再调一份监控。”
顿了顿,他又说:“通知老荀,让他把这事儿……转告叔川向。”
“知道了。”祁渊颔首。
……
叔如常是自杀,这点确信无疑。
随后苏平等人回到支队,荀牧又领着他去看守所,说是要带他看看人间百态,见一见极端情绪。
到了看守所,将叔川向请到询问室,荀牧将叔如常自杀的事儿告诉了他。
他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眼泪便夺眶而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哭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后悔吗?”荀牧问道。
“后悔,没有比这更后悔了的!”叔川向终于忍不住开口,然后便抽噎着嚎啕大哭。
祁渊第一次见到哭的如此伤心的男人,而悲伤等极端情绪大多都会传染,看他哭成这样,祁渊也觉得心里堵堵的,鼻头有些发酸。
但他毫不同情叔川向,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早先心里就没有儿子,现在儿子去了,又能怪得了谁呢?
只是可惜了叔如常。
可……要再过一段时间,叔如常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被准岳父吴庆国给迷尖了,恐怕会更加崩溃吧。
……
晚上。
取证工作仍在继续,因为凶手死亡,没有了犯罪人的配合,取证工作变得相当繁琐。
关键还在吴庆国身上,得知沈温玲自杀身亡,他顿时感到风停了雨晴了,自己仿佛又行了,当场翻供,拒不配合调查,给调查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
凃仲鑫这边倒是给力,可没用,吴慧文当时喝的烂醉如泥根本没有挣扎,加上吴庆国戴了小雨伞,而吴慧文与叔如常属于未婚夫妻关系,曾经也发生过关系,且叔如常那天晚上九点多还上过门十一点才离开……
唯一的人证沈温玲自杀,受害人吴慧文死亡,吴慧文未婚夫叔如常跳楼,加上吴庆国当场翻供,辩称先前承认自己犯罪是因为想躲过沈温玲的追杀,为此甚至不惜寻衅滋事让自己坐牢。
这就导致很难形成证据链闭环,去证明吴庆国迷尖吴慧文。
吴慧文倒是养了一只猫,可猫又没法说话,也没有人类的思维,没法当目击证猫……
如果始终无法取得完整证据,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吴庆国迷尖吴慧文的犯罪嫌疑便难以在法律层面上得以确定,恐怕最终只能按寻衅滋事论处。
再加上虽然逻辑牵强点,但他寻衅滋事勉强算“事出有因”,最终可能并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罚。
这个结果苏平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
甚至他直接带头在各个环卫站仔细仔细搜寻证据——按照吴庆国先前的供述,他事后将小雨伞打了个结扔到楼下垃圾桶了。
河蟹不负有心人,凌晨五点,法医科遗传学实验室,从搜集到的十多个系了结的青色小雨伞中的某一个里提取到了吴庆国的米青液,并在小雨伞外部检测到吴慧文的dna。
铁证之下,吴庆国颓然的再次供出自己的犯罪事实。
……
将吴庆国与叔川向移交检方后,支队再次进入空闲期。
刑侦支队大抵便是如此,忙的时候足不沾地恨不得把拉屎吃饭的时间都给利用上,空闲下来则闲的整个人都很颓,宛若失业一般。
正好上头忽然又吹起了一阵风,要求严查酒驾、毒驾、超载超速等危险驾驶行为,祁渊便拜托荀牧把他安排过去体验一把。
毕竟小时候,他还不知道民警有着如此多的细分警种,各有分工,当时梦想成为警察蜀黍,是既想指挥交通,又想缉凶查案。
虽然现在交警很少直接指挥交通了,信号灯足够给力,即使需要人员辅助很多时候也是交给辅警,而且大多基层干警就是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曾经他也犹豫过自己究竟是要进交警队还是刑警队——咳咳,其实多数人并没有太多选择权,都是从基层综合岗位做起……
然后荀牧就用看傻子的目光瞧了他两眼,大手一挥,同意了。
于是祁渊便穿上绿马甲上了马路,忍受风吹日晒去了。
他很快就开始后悔,但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
夜里,交警们再次在相对没那么拥堵的路段设卡查酒驾,祁渊拦下了一辆火红色的甲壳虫。
司机缓缓停靠在路边,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还算精致的脸,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长挺好看的。
就是两侧面颊浮上了一层层红晕,而且……
祁渊鼻子抽了抽,闻到一股酒味。
虽然不算浓烈,但他还是立刻皱起眉,拿起机器就要示意女子吹一口。
这时女子却撩了下额边的长发,问道:“小哥哥,如果受伤了用酒精消毒算不算酒驾呀?”
“当然不算。”祁渊微笑,并问:“你伤到了哪儿?严不严重?”
同时他手里的机器并没有放下。不管怎么样,不管什么理由,总是要吹一下的,喝了酒就罚,没喝酒放行就是。
“挺严重的。”女子抿抿嘴,却不碰酒精测试仪。
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些,后边还有车在排队,便示意她赶紧吹。
“小哥哥都不问问我伤到哪里了么?你关心关心我嘛,只要你关心下我我就配合你工作。”女子笑着说。
祁渊:玛德智障!劳资刚刚分明问过你!
他并不想用强,于是耐着性子再次问道:“你伤到了哪儿?”
“伤心。”
祁渊眼睛一瞪,立刻吼道:“熄火!下车!出示身份证驾驶证!”
“哦呵呵呵呵!”女司机勾了勾手指:“你来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然后她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发动机瞬间发出声声咆哮。
但车却没动,她挂的空档……
祁渊眼疾手快,瞬间将手伸进车窗开了车门,然后半个身子钻进车里将钥匙一拧拔了下来。
刚刚那一声大喝,以及发动机的咆哮也吸引了附近其他交警的注意,再加上祁渊的动作挺大,他们都意识到出事了,立刻有人围上来拦住车,并问道:“怎么回事?”
“酒驾,妄图逃逸!”祁渊回答一句,然后继续喊道:“立刻下车!出示身份证驾驶证!”
“小哥哥……”女子眯起眼看向祁渊:“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祁渊脸一黑,没忍住再次骂道:“玛德智障!”
而且这次他骂出了声。
“嘤嘤嘤,你凶我!”
边上交警扶额:“强行拉下来吧,闻味道喝的酒不是很多,没理由到这种程度,以我的经验来看,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祁渊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毒驾?”
第215章 过量
话音刚落,已有交警强行将女子拉下了车,拉到一边,但她兀自在那傻乐着,满嘴骚话。
又有交警围着车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管祁渊拿了车钥匙将车往前开了些许,尽量不影响交通和后续的检查。
与此同时,祁渊迅速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告知这里的情况。
虽然暂时来说,毒驾在尚未造成交通事故,或导致他人受伤、死亡的情况下,即毒驾这一行为本身而言还未入刑,并不构成危险驾驶罪……
但她哪里来的毒这事儿值得商榷。
嗑药本身仅仅只是违法行为,一般只除以拘留最多加以强戒,但若手中留存有较大量的违禁药物,或者收容他人嗑药,就是犯罪行为了。
至于走私、贩卖、运输、制造这玩意儿,更不用多说。
违禁药物不会凭空出现,她能毒驾,就说明肯定有人手里拥有这玩意儿,那么刑侦支队就应该介入,并勒令下辖的缉毒大队调查,同时将此事通知给禁毒办。
作为一个靠谱有责任心的刑警,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换别的地方或许会有同事怪祁渊多事,但余桥刑侦支队绝大多数人都肯定会支持祁渊的做法。
将车开到一边后,那位交警又通知祁渊赶紧过去和他们一块检查检查这辆甲壳虫。
然后祁渊就在手套箱和副驾驶坐垫下边各发现了一包浅黄色粉末,目测每包的重量都在三斤左右,两包一共六斤。
“好家伙,”祁渊嘀咕道:“这玩意儿,如果是毒的话,都够枪毙这小妞好几回了。”
“怕是十有**。”交警瞥了一眼,也没敢接过来,只摇头嘀咕道:“浅黄色,估计制造工艺不大好,又或者杂志比较多,专门针对底层瘾君子的……
话说回来,好些年没在市区范围内发现这玩意儿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在咱面前。”
边上另一名交警抬手以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少来,前些日子那轰轰烈烈的行动你没留意啊,打出来的这玩意儿可多。”
“那次行动我还真没参与……”头一位交警说道,随后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这段路距离刑侦支队也很近,不一会儿荀牧和苏平也赶了过来。
来的不止他们俩,警车就有七辆——六斤面儿,已算大案了,堪比碎尸案、灭门案等。何况背后说不定又有一个团伙。
不过祁渊这回有种直觉,本案恐怕并非团伙作案,而是另有隐情。
毕竟藏东西的手法太拙劣了,驾驶人本身又疑似毒驾,还是在这种严打期——要知道今儿可不能算是突击检查,已是工作第四天了,后边真要有个有组织犯罪团伙,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见,还傻傻的继续撞上来。
一列警车很快在路边挺稳,苏平当先下车,迅速冲了过来,大致了解了下情况,随后轻轻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几秒后他忽然又瞥向祁渊:“说起来……可以啊你小子,跑来交警队体验生活都能碰到这样的大案,牛批?所以你才是支队里大家一直盛传的那头柯南吧?”
祁渊:???
“啧,我说呢,咱们总莫名其妙碰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案子,跑海里捞证据能捞一具沉尸,吃火锅能吃出投毒案,带你去射个箭还能碰到起坠楼案……
这种事儿别地一年到头难得砰几次,遇上了都叫‘史上最快出警速度’,到了咱这儿倒好,成天破纪录玩。”
祁渊脸部抽搐,无言以对,干脆自嘲说:“所以我叫奇冤啊,这不一堆人找我申冤来了。”
“得了吧你!”苏平翻个白眼,然后看向快步走过来的荀牧问道:“怎么样?”
“经过试纸测试,是二乙酰吗啡没错,纯度还不清楚,但按经验应该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荀牧点点头,立刻回答说:“连袋子一共3193克,够枪毙好几回了。”
“还真的是啊……”苏平捏着下巴,侧目看向边上的女孩。
她在一旁手舞足蹈,甚至开始脱起衣服来了。
“啧!”苏平皱眉,对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会意,取了一件外衣,然后大踏步往女人那边走过去,套麻袋似得将衣服往她脑袋上一套,然后又迅速取出手铐将嫌疑人双手反剪到背后铐上,并厉声喝道:“老实点!配合调查!你涉嫌毒驾、运输独品,现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你要拒不配合,将进一步……”
“别说了,”边上的交警对他努了努嘴:“她好像睡着了,靠在我身上一动不动的。”
祁渊:……
没办法,他也只能横抱起这名女子,迈开腿快步走回苏平和荀牧身边。
她还穿着短裙,祁渊还得提她压着裙子的下摆,怪不好发力的。
好在祁渊这一年也挺注意锻炼,路也不远,十几步罢了,对他来说也不算勉强。
见他横抱着嫌疑人回来,苏平纳闷的问道:“咋回事儿?叫你把嫌疑人逮回来,你咋直接抱过来了?”
“她睡着了。”祁渊解释。
“上一秒还又闹又跳,下一秒就睡着了?”荀牧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你不会在那外套上下药了吧?”
祁渊:……
他解释说:“苏队,这外套我是从你车上拿的。”
“那就是老荀的了。”苏平点点头:“老荀你咋回事儿?几天没洗澡了?瞧瞧,把人家小姑娘薰晕过去了都。”
荀牧眼角抽搐:“老苏你今天不对劲……老实说吧,又有啥喜事?”
苏平嘿嘿一笑,却不肯说。
荀牧见了也不追问,只说:“带医院吧,同时做个血检,等她醒了再讯问她。车子就叫痕检科好好勘察过一遍,剩下的听缉毒指挥吧,这方面他们专业。”
苏平嗯一声,点点头表示没意见,只问:“我俩呢?”
“去医院吧。”荀牧想了想说:“我有种直觉,这桩案子,不仅仅是涉毒这么简单。所以就这么决定了,缉毒查毒,咱们查案。小祁你呢?一块?”
最后一句却是他扭头向祁渊说的。
祁渊抿抿唇,说:“我这边工作还没完成呢,毕竟是我求着过来的,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那你对这案子感兴趣不?”
“嗯,怪多疑点的。”他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那帮交警,目光来回游弋,很挣扎的样子。
“那就得了。”荀牧摆摆手:“走吧,交警队这边我打个招呼就好了,回头你要对他们的工作还感兴趣的话我再安排你过来帮忙。”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咱就不回头了,还是一往无前向前走吧!”
荀牧笑而不语。
苏平则吐槽道:“切,三分钟热度。”
祁渊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快脱下了身上的荧光马甲,又把交警队给配发的装备还了回去,打过几声招呼,言说这桩案子完了请他们吃饭,就屁颠屁颠跑刑侦支队这边来了?
苏平摆摆手让祁渊坐后排,看着点那女的,就就直接系好安全带点火起车,迅速往武警医院开去。
由于路上到处都在卡点差酒驾,交通难免受到一点影响,所以这会儿哪怕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也还蛮堵的,苏平不耐烦了,把警灯往车顶上一怼,直接拉响警笛。
近年来驾驶人综合素质都有了显著的提高,听到警笛,还是有不少人主动让行的。
嫌疑人依旧熟睡,甚至将脑袋都靠在了祁渊肩膀上。祁渊有点儿尴尬,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推开。
“这女娃子,还挺俊。”苏平瞥了后视镜几眼后,有些意外的说道:“对了,听现场的交警兄弟说,她一直喊你小哥哥还让你追她嘞!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咳咳,别听他们断章取义,瞎说的都是,她嗑药了,没脑子呢。”祁渊赶紧说道:“咋不干脆直接说全世界姑娘都喜欢我呢?”
“不一样不一样,那不一样。”荀牧也接话插嘴说:“这小姑娘谁都不找偏偏就盯着你,搞不好人家真的看上你了哩!”
祁渊翻个白眼:“得了吧,我对这样的瘾君子不感兴趣。”
“也是。”苏平点点头:“沾上这玩意儿,这辈子全是毁了,离她还是远一点儿的好。”
“是这个理。”荀牧也说:“老苏说的没错,这样的人可千万要不得,别被拖累了。哪怕她是被人套路或者别的原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嗑了药,那也只能说值得同情而已,但同情可不是婚嫁的理由。”
祁渊:???
“不是,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祁渊哭笑不得:“咋还一唱一和的配合上了嘞?”
苏平荀牧两人对视一眼,尔后苏平迅速转头看向前方马路,又啧了一声:“得,看样子你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单身不单身的……得,这心态倒也挺好,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我们也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了。”
祁渊眨眨眼睛,没忍住做了个死:“苏队,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你自己。”
苏平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找死?”
……
半小时后,祁渊等人抵达武警医院,而那名疑似毒驾的女子依旧没有醒来。
祁渊征得荀牧同意后,用那件外套包裹住她的腿横抱起来迅速跟着苏平往指定位置跑,很快就抽完了血,随后又给抱到急诊医学部内科病区治疗室。
“各方面体征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喝太嗨了。”医生大致检查后说:“等血检结果出来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到时候我再看看具体的治疗方案。”
“行。”苏平留下一个字,就默默的在一边等候起来。
祁渊站在边上,双手抱着膀子,静静的看向这女孩儿。
她五官着实太精致了,单独拎出来看眼睛嘴巴鼻子,都足够好看,搭配在一块儿也十分协调。
此时她面颊因喝酒而泛起红晕,少许细细的绒毛被汗水打湿贴在侧脸,瞧着别有一番风味。
这女孩儿的颜值,在祁渊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当中至少能排上前五。
可惜了,染上毒,车里还翻出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意义了。
祁渊倒是没有别的特别的想法,纯粹觉得惋惜而已。
颜值即正义这话虽然有些绝对,但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人多数情况下都能得到优待。
当然也有可能因他人嫉妒心作祟而收到苛待苛责,比如说什么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出去卖的等等。
祁渊属于前者,对好看的生物本能优待,同时也在竭尽全力去学着尽量保证公正乐观。
“怎么?”苏平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祁渊的背后,见他一直盯着女孩,便问了他一句。
“刚好想起一件事儿,”祁渊回答说:“如果她真的被人给套路了,车里两袋违禁药品也不是她的,那她要怎么自证清白?”
“你啊你,”苏平听了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被女色糊了眼睛啊小祁,要怎么自证清白是她的事不是你的,我们要做的只是收集证据还原真相而已。”
“我明白的?”祁渊点头:“难免有些感慨罢了。工作起来,我会保持冷静客观。”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说:“那你最近感慨有点多。”
祁渊笑笑不再接话。
又过了一会儿,这女子的血检结果出炉,报告单显示她喝的酒还真不多,并没有达到醉酒标准。
但她体内的二乙酰吗啡含量奇高,高到甚至不能说她嗑药了,应该说急性中毒,这还来的更准确些。
“厉害啊,她这究竟是怎么搞的?”荀牧瞧着报告单啧啧称奇:“虽然还没达到死亡线,但这已经是个相当危险的数字了。”
“不知道啊,”祁渊摇摇头,又纳闷道:“也不对劲啊,她开始时开车都还是稳的,和我对话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是聊了两句以后才忽然和变了个人一样……
按理说她真要嗑到这种程度的话,别说开车了,路怕是都不好走吧?这样她还不得在大马路上画龙呐?”
“怎么,”苏平问道:“你怀疑血检结果?”
第216章 背景
“那哪能呢。”祁渊赶紧说道:“血检结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我寻思着我刚拦下她的时候她药性应该还没发作才对,否则,就后边直接能叫她晕过去的强力药效,也没可能支持她开车开那么久。”
“也是。”苏平点头说道:“所以她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口服或注射的方式摄入的药物,而且时间上估计不会太久,甚至可能就是刚上车时才摄入的药物,并且开了没多久就被你拦下。”
荀牧接过话:“我会请交警队的兄弟帮忙查查这辆车的行驶轨迹,大致判断出她大概是在哪儿摄入的药品。”
苏平嗯一声,想了一会儿后又补充说道:“还有,刚刚被小祁打了岔的,险些忘了,咱们现在继续琢磨琢磨。”
“什么?”荀牧问道。
“剂量,”苏平说:“药物剂量有点大的离谱了,接近致死量的毒物,这是想自杀吗?还是第一次嗑嗨了没掌控好量?”
“不太可能,”荀牧摇摇头,想了想后又补充说:“不太可能是第一次。
据了解,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的药物,大多数瘾君子第一次服用非但不会觉得嗨,反而还很痛苦,尤其是服用剂量相对较大,偏偏又还没达到足以完全麻醉、抑制神经中枢的水平的,更是痛苦不堪。”
祁渊仔细思索一小会儿,随后脑洞大开,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什么的?”
“又来?”苏平翻个白眼,撇撇嘴无语的说道:“我说小祁啊,怎么是个案子你都能想到栽赃陷害?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栽赃陷害,大多是犯罪人走投无路下拼死一搏才会做出的选择,罕见有作案之初就直接作出布置栽赃陷害给某人的。”
“呃,不是,不是那种栽赃。”祁渊赶紧解释说道:“怎么讲呢……哎呀就是不是让这个嫌疑人顶罪什么的,而是想要想办法套路她染上瘾这种。”
“这么说倒是有点儿意思。”苏平捏捏下巴,但紧跟着又摇头说:“但也不太对,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管制毒物药性太过强烈,不适合用欺瞒的法子下药,反倒是许多新型药物这种情况比较多见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套路吧,他们这帮人经验都丰富的很,该下多少分量心里都有数,哪里会一下投这么多的?这哪里是要套路别人成瘾,分明是想杀人了。
再退几步,就算套路下药的人是新手,这么大量的药物投入到酒里,保准抿一口就能知道肯定有问题,哪还能一口闷下去的?这姑娘又没喝多少酒,没醉到给啥喝啥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这也能强行解释过去,那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怎么解释?套路也没可能拿三公斤多的药去套路的吧?你当那些人是做慈善的药物免费白送?”
他一张嘴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说的特别快,除了换气中途压根不停歇,祁渊几次眨眼睛都没能插上话,只好任由他说完后,才挠挠头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新手没可能一口气嗑那么多,如果是老手的话一次吃多少她心里应该有数也不至于一口气嗑那么多,又不是某些无良的家伙给她下套路……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荀牧摇摇头:“或许只能等她醒过来再问她了。”
苏平也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后缉毒队的兄弟也来到了医院,向荀牧和苏平了解情况,然后将两大袋药物取走带回去勘察了。
祁渊忽然想到一件事儿,问道:“对了荀队、苏队,那个啥,关于独品定罪量刑……貌似都只看重量不看纯度的?”
“大体上是。”荀牧耸耸肩说:“举个极端点的例子,面粉厂里有人搞这玩意儿,结果不小心把一公斤二乙酰吗啡洒进了五十公斤面粉里,然后运气更不好些被我们拦截了这袋面粉,那可就算是五十一公斤独品了。”
苏平接话:“老荀这个例子有点夸张,不过大致意思是这样。反正量刑上有两个重要的客观要件,第一个是被发现的东西确实被判定为独品,第二个则是被判定为独品的赃物的重量。
而二乙酰吗啡这玩意儿嘛,到底多少纯度会被判定为独品也不好说,我也没有具体的标准,一公斤那玩意儿掉进五十公斤面粉里,也未必会将这五十一公斤的混合粉末全部视作毒物。”
祁渊眨眨眼睛:“那要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屎,屎里有毒,该不会……”
“噗,”荀牧没忍住笑出声,尔后忍俊不禁的说道:“你这例子举的还真是极端,屎里有毒哈哈哈。”
苏平倒是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道:“这种情况下,就得根据这个人的行为轨迹与交际圈子、银行流水还有本人是否染有瘾头甚至是屎里头药物的占比及大概纯度等等,结合多因素进行综合判断才行了。
简单来说,如果最后确定他是无辜的,确实只是不小心踩了屎,那没事。但如果他是假借踩屎故意转移里头的一点点毒物的话,哎嘿。”
祁渊忍不住扶额:“那玩意儿要真沾了屎还有人能吃吗?”
“难说,”荀牧耸耸肩:“真要瘾头发了我觉得他们恐怕不会嫌七嫌八,那会儿都该六亲不认了,别说只是沾过粑粑,就算是混合着那玩意儿让他一块吃下去说不定他们都会捏着鼻子认。”
苏平叹口气:“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扭转人的思维,并瓦解掉人的意志力,这是这类药物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是的没错。”祁渊打了个寒颤,立马连连点头。
想了想,祁渊说道:“那个,苏队、荀队,不知道这人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不然我来看着她吧,你们先去休息或者忙别的事儿,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们过来?”
“也行。”苏平没什么意见,点点头答应了,随后又说道:“你也不用太累了,人用手铐铐着呢,除非她发狠掰断自己大拇指否则肯定跑不了,你只要别睡过去就没啥问题。”
祁渊轻轻颔首。
荀牧也拍拍他肩膀说:“那么,交给你了。”
原先他和苏平都以为这女人只是暂时晕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醒来,那还能第一时间审讯审讯她,但没想到她毒物摄入剂量竟然大到这种程度,恐怕今晚都醒不来了,那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他俩本来打算叫个人过来守着,但既然祁渊主动提出这事儿,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于是祁渊目送他们离开,便在病床边上坐着。
又过片刻,有医务人员过来表示这个女人的急诊转住院手续已经办完并且病床已经腾了出来,他便配合医务人员一块把女人转移到了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
不久后又有一声过来询问具体情况完善大病历,可惜对此祁渊也一问三不知,医生也只好先行离开,去研究她的各个调查报告单去了。
祁渊便在一旁坐着,掏出手机刷刷新闻,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他感觉自己等了许久,但瞥一眼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多钟罢了。
好几个“半小时”过去,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十一点半,苏平再次来到住院部,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祁渊闻到了那里头散发出来的香味。
“呐,给你带了一份炒米粉,支队门口的,味道老好了。”苏平将袋子递给他,笑着说:“另外还有一斤烧鹅,知道你喜欢酸梅酱,特地让他多给你装了两袋。饿了吧?快些吃!”
祁渊眨眨眼睛,赶紧站起身接过袋子,说道:“谢谢苏队!”
“还瞎客气些什么,吃吧。”苏平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问道:“这妞一直没醒过来?”
祁渊摇摇头:“没呢,医生过来看了几眼,还请麻醉科的医师过来做了个会诊,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得至少十个钟才能醒过来,现在他们就是给她强心利尿扩血管,以加快药物代谢。”
“行。”苏平点头说声知道了。
祁渊又问:“你们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不告诉你。”
祁渊:???
苏平哈哈大笑:“你先吃吧,吃完再说,否则你都没心思吃饭了。”
“哦。”祁渊挠挠头,只得赶忙将餐盒一一打开,然后又抬头问道:“苏队你不吃吗?”
“吃过了。”苏平连连摆手示意祁渊自个儿吃。
但他来的路上其实也就只啃了几个馒头而已。
祁渊也不在客气,大口大口的扒拉起炒粉——这段时间交警队可忙,他晚上也只是吃了份泡面罢了,这会儿肚子还挺饿的。
三两口将炒粉扒拉完,他又将手套递给苏平一个,呵呵的傻乐着笑两声,随后又指了指烧鹅。
苏平一愣,随后摇头失笑接过手套戴好,抓起一块鹅肉。
祁渊便将酸梅酱倒在盒子盖上,然后也戴好手套,和苏平一块儿吃。
一斤鹅肉其实不多,刑警吃东西的速度又快,不一会就只剩下骨头了,祁渊起身将垃圾处理掉,洗洗手擦擦嘴,才接着问道:“苏队,怎么说?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那么快,不过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苏平摇头说道:“已经锁定嫌疑人名叫施恩申……”
“哈?”祁渊有些错愕,忍不住打断苏平问道:“拼音也能做名字?”
“什么拼音?”
“施恩申啊。”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还没反应过来,又念了两句,然后忽然抬手扶额:“你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不是……”祁渊问道:“她亲人朋友都没说过这个梗的吗?”
“没有,我没管这块,他们直接告诉我结果的。”苏平笑道:“支队里没有几个人敢像你一样跟我玩梗开玩笑。”
顿了顿,他接着说:“好了,言归正传,别打岔。
这个女嫌疑人名叫施恩申,今年二十七岁,单身,是个美工画手兼职建模师,收入还算相当可观,年收入在二十五万以上,没有房贷车贷压力,又是自己一人单身不用养家糊口,可以说她在我们余桥能过得相当滋润了。
再加上她眼光还算不错,先前地铁还没通的时候就说服家里借了她些钱投资了几套房,去年房市疲软之前又果断出手卖了出去,狠赚了几笔,年底又入手了黄金,在最巅峰时卖出……
总的来说这人非常有商业头脑,是个狠人,能算精英,所以自身的经济条件还是相当高的。
年初她全款买了套房,买了辆车,现在存款还有四百多万,条件优渥的让同龄人都有些眼红。”
祁渊忍不住瞥了眼病床上的施恩申,眨眨眼纳闷道:“她二十七岁了?还真看不出来,总觉得瞧上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苏平没接话。
想了想祁渊又问:“话说她钱不少,怎么就买个甲壳虫开啊?”
“你以为甲壳虫很便宜吗?”苏平斜了他一眼:“况且人各有志,有的人对车不感兴趣只当做是代步工具。
又或者第一辆车想先买辆便宜点的开个两三年练技术,这样操起来也不太心疼,等技术上去了再换辆更好的车也说不准。毕竟咱们余桥现在申请车牌还是容易,不像那些一线城市还得摇号,麻烦得很。”
祁渊哦一声,想了想又问:“简单来说她手里的钱来源都还算明了?”
“是的,每一笔都能查到,不是工资就是投资所得。”苏平点点头说道:“如果她没藏有其他钱的话,那我估计她应该没有啥灰色乃至黑色收入。”
“所以那两袋毒物……”
苏平摆摆手打断他:“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说不定人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呢?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并非以她实名注册的银行卡?或者以现金形式保存在其他秘密窝点中?这都不好说的。”
祁渊嗯一声,又道:“简单说就是,截至目前,咱们依旧不能完全坐实她的罪证,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得到的线索都有些模棱两可?”
“倒也不是。”苏平想了想,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你听……”
第217章 讯问
祁渊立刻凑耳朵过去。
“施恩申生活方面比较简单,单位、家里、酒吧,三点一线。”苏平压低声音说道,时不时还顿几秒,瞥一眼病床方向,然后继续说:
“她非常喜欢喝酒,基本每天下班回家后都要去家楼下那间酒吧点两杯鸡尾酒,慢悠悠的坐上半小时然后才走。
她点的最多的是daiquiri cocktail,偶尔会点长岛冰茶,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要杯干马天尼——那家酒吧的调酒师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关注着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
而且基本上,她也只去那间酒吧,下班开车过去,喝酒,步行回家,第二天再去上班这样子,十分规律。极少数时候受邀去别的酒吧聚会,回家都会找代驾。
但今儿她却并没找代驾,而且她本想点鸡尾酒,却被身边的小伙伴叫住了改喝的马爹利和朗姆酒。
另一方面,生活简单也意味着她人际关系简单,圈子相对小,很好排查。而圈子里头,有那么一个女生跟这一个圈子格格不入,并且小圈子里有传言称这个女生不干净——当然不是那种不干净,而是指她染有毒瘾。”
祁渊若有所思,又听苏平停下,就知道他是打算考校自己了,便开口接话问道:“这个女生什么情况?”
“具体调查还没展开,不清楚。”苏平摇头:“目前只知道,施恩申的圈子基本都是中产家庭,而这个叫易安安的小姑娘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祁渊一愣,又问:“她和施恩申什么关系?”
“同学,小学到高中,玩的还不错,算发小。”苏平说道:“有点奇怪的是,施恩申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读的是贵族学校,每年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开销加一块得有个二三十万的那种。”
“噢?”祁渊摸出笔记本将这条信息记下,然后纳闷的问道:“易安安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估计家庭条件应该不会太好,否则怎么也不能同意这事儿。
但要家庭条件一般,怎么读得起这种学校,和施恩申做同学?就算是穷读除了学费等必要花费外什么都不交,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恐怕也很吃力吧?”
“是这样,所以关于易安安的家庭条件,我让人去做重点调查了。”苏平说道:“另外,今晚的聚会属于高中同学聚会,所以易安安也在,而且她还是聚会的发起人、组织者。
不论当时她是怎么和这些人成为同学的,时至今日,易安安也算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爬回了这个圈子。
圈子里大部分人也对她保持尊重,目前只有三人在问询时对她表示不屑,且这三人都在明里暗里隐晦的表示怀疑她可能吸独,但不肯做正面指证,一问就装傻。”
“这种情况下,能对她做毒检不?”
“已经派女同事去了。”苏平说:“我来的时候她们也刚好出发,很快就能出结果。”
祁渊又将这条线索默默记下,看了两眼笔记本又继续问:“施恩申父母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电话里聊了几句,这会儿正在往支队赶,晚些时候老荀估计会带着他们过来一趟。”苏平继续回答:
“不过他们对施恩申的近况也不太了解,问询意义不大,只保证说自己女儿绝对不可能吸独,但……毒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事实胜于雄辩。
当然,老凃那边现在也在加紧对施恩申的血液、尿液与毛发进行分析,以推测她是初次吸食,还是短期内吸食,亦或者是长期吸食的。”
祁渊有些意外:“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苏平点点头。
祁渊又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对了苏队,你……为什么主动和我说这些?”
“你发现的嫌疑人,这桩案子当然由你主办。”苏平笑道:“你也得试试去独当一面了。当然,案件性质特殊,牵扯还大,我们都会全力配合你。另外缉毒方面的工作由缉毒大队负责,你只要侦破此案本身即可。”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说:“可惜了,对缉毒工作而言,他们恐怕已经失去了最好的破案的机会——施恩申昏迷至今已有三四个小时了,昏迷也就意味着失联,就算她真是该团伙中重要一员,她的上下线恐怕也已撤离。”
“也就是说……”祁渊皱眉问道:“很难逮到其他同伙?”
“嗯,但缉毒那边会全力去逮。”苏平说道:“如果真逮不到其他人,而施恩申又确实在主动运毒,那么……这三公斤多的毒物,罪责都得她自己一个人扛,那就死定了,没别的可能。”
但说起来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儿你不用多管,你只要负责侦破此案本身就好了。”
祁渊挠挠头:“我行吗我?”
“不行也得行。”苏平斜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已经转正了。”
“哦。”祁渊却也没多推脱,直接点头,然后又捧着笔记本看了起来。
仔仔细细看过两遍,问:“苏队,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没有?”
“就这些了。”苏平摇头说:“调查工作才刚刚展开,而且头几个钟还好一点,正好下班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电话联系各种也都方便,但再往后时间就比较晚了不好搞,所以线索不多。”
祁渊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平也没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不多时,他忽的一挑眉头,说:“这小妞要醒了。”
“噢?”祁渊侧目,就见施恩申的手脚抽了抽,同时床边的监护仪也显示她呼吸心跳频率都快了些许。
于是祁渊就问道:“她要醒过来,就能直接审讯了吧?”
“不能做正式的讯问,以她现在的状态取得的证词也很容易被判定为无效证词。”苏平说道:“不过和她聊聊,明确下接下来的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祁渊颔首。
苏平又叹口气:“可惜,医生竭尽全力帮助她加快代谢,快速排毒,却也等到了现在她才有醒过来的迹象,要能早两个钟醒就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人,但现在……
唉,就算她是独贩子,也已经晚了,恐怕难有更大的收获。”
祁渊沉默,没接话。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两人都这么沉默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过了半个钟左右,施恩申忽然惊醒,猛地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来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她脸瞬间一黑,忍不住抬手扶额,低下头去,羞耻的不要不要的。
紧跟着就是发动机咆哮声,周围杂七杂八的问询声,以及祁渊的吼叫。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有个年轻帅气的刑警走到她边上,问:“你醒啦?”
她一愣,抬起头来,打量了眼周围,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医院里,而除了边上的这位刑警外,床尾处还有个中年人站在那儿。
中年人抓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但个头要大一些,也要厚实不少。
而边上的刑警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最近表情包看的比较多,他差点没忍住,吐出一句“绝育手术很成功”来……
干咳过后,他继续面带微笑的问:“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施恩申眨眨眼睛,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祁渊反问道。
她沉默几秒,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怎么,最后只摇摇头没说话。
“酒驾。”祁渊淡淡道。
她脸色略微一白:“我只喝了两杯……”
“喝两杯也是酒驾,虽然没达到醉驾标准,但后果同样严重且严肃。”祁渊淡淡的说道:“更要命的是……你不仅仅是酒驾,还是毒驾。”
“毒……毒毒毒驾?”她被吓了一跳,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但又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只好以手撑床,坐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问道:“警官你开玩笑的吧?我没吸独。”
“血检结果不会骗人。”祁渊脸色缓缓沉了下去,从面带微笑逐渐化作面无表情,语气也逐渐严肃:“单单吸独还好说,关键我们还从你的车上搜出了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总重量达三千多克,这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很清楚。”
施恩申表情更加惊愕:“啥啥啥?不是,你没搞错吧?还是说我还没清醒在做梦?怎么可能呢?我哪里会带那些东西啊,警官你别逗我了,假的吧?”
祁渊表情完全消失,严肃的说:“你觉得我们会吃饱了撑的跑过来逗你玩吗?”
施恩申咽了口唾沫,双目渐渐失神,缓缓地躺回到了病床上。
“施女士,”祁渊淡淡的说道:“提醒你两嘴,运输这玩意儿可是重罪,五十克就能判死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平均走私五十克二乙酰吗啡就相当于杀了个人,类比下来你相当于杀了六十多人。
这么重的罪,你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奉劝你还是供出自己的同伙吧。老实招供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真的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施恩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吸口气,说道:“三公斤二乙酰吗啡……说实话确实吓到我了。但我没干过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啊。”
“施女士,”祁渊皱眉道:“你血液当中含有过量二乙酰吗啡,车上还搜出了这样的罪证,且包装袋上分明有你的指纹,你现在就一句不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她咽了口唾沫,说:“其实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也没办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愿意配合你们调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说那两袋面儿哪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哪来的,上边能有你的指纹?”祁渊啧一声,说道:
“行了,既然你说要配合,那就老实交代,除此之外没别的配合方式。不交代就别跟我们提配合这两个字。另外,提醒你一句,缉毒工作中时间就是生命,你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等再晚些就算想招供也来不及了。”
施恩申扶额,似乎也觉得头疼,随后她又继续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你问问其他问题?我知道的我肯定说。”
祁渊眉心拧的更深了几分。
看她笃定的模样,虽然惊慌但并不多么心虚的神色,以及直视着自己的眼神,祁渊心里都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的不是她?她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谁会这么冒险把三公斤多的毒物放在她车上来陷害她呢?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十有**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且大概率会带着整个犯罪团伙一块被捣毁。
甚至如果该团伙连带着陷害她的嫌疑人侥幸逃脱一劫,那这人只会更惨。因为这意味着这个犯罪团伙没办法继续在余桥混下去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难,放弃现有一切产业。
惨痛的损失,再加上后怕之类的情绪,这帮穷凶极恶的囤货绝对不会放弃这人,把他凌迟处死都不奇怪。
而且……
如果施恩申说自己被人骗了以为那只是普通面粉还有点可信度,她却直接说完全不知道那玩意儿,偏偏袋子上有她的指纹,而且她刚刚被祁渊拦下的时候尚未完全失去意识……
想到这,祁渊立刻哼一声,再无半点动摇与迟疑,只冷冷的说道:“施女士,如果你是这副态度的话,我们恐怕只能在审讯室里谈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施恩申似乎也有了几分火气,声音拔高了一点反问道:“一直说我乐意配合,叫你问点我知道的东西。你哈麻批就是不问非翻来覆去问我这毒的事,我早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我重复几遍?听不懂话?”
“施女士。”这时苏平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狡辩没有意义,我们办案只看证据,结果如何并不以你个人意志转移。
所以……你要么乖乖配合我们,招了;要么,提供你与此事无关的有力证据,我们自然会还你清白。”
第218章 电话
施恩申依旧不说。
祁渊略微皱眉,然后再次开口:“那么说说同学聚会的事儿吧。”
“这个同学聚会,是安安发起的,她策划好久了。”这回施恩申非常干脆的说道:“好不容易大部分人都有了空闲,她就订了酒吧咱们一块过去。
只不过……唉,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上学的时候,咱们彼此之间其实也都根本少不了各种攀比,这同学聚会,其实无趣得很,无外乎就是换种方式更加隐晦的攀比而已。”
祁渊轻轻点头,这倒是十分正常,许多同学毕业后感情就变味了,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这时施恩申继续说:“咱们这帮人吧,一部分在自己家公司帮忙,一部分在创业或者做生意,一部分考了事业编或者公务员混日子,这三类在鄙视链当中都还处于比较高端的水平。
尤其是创业且企业混的还不错,或者生意搞的有声有色的几个,更是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比如安安,但凡同学聚会,基本也都是他们发起的。
当然在自己家公司,而且公司挺不错的,同样也是站在顶端的,不过他们在上学时就是班里最顶尖的那帮人,没什么好说的。
而像混了国企的,或者像我这样签约了大公司的,也都还不错,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吧,当然在国企或者大企业当中混了个基层甚至中层管理的说话也能更加有底气一些,就比如我,总体上也算还不错。
再往下就是啃老的还有进了小公司的了,挺惨的,聚会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更插不上几句话,隐隐被排斥在圈子外头。”
听到这祁渊忍不住撇撇嘴。
看样子,这帮人当中其实并没有交际能力或者说领导能力特别拔尖的人存在,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冷落这几个处于鄙视链较下边的人。
甚至鄙视链都不会在明面上存在。
毕竟他们都是中产家庭出身,即使本身能力不行,家庭人脉还是有些,且父母也会尽量帮他们经营。
所以别看他们现在窝囊,将来说不定就会用上。
而……
施恩申这番话其实挺没有营养的,刻意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边详细讲述,让祁渊本能的怀疑,她是另有用意,在故意拖延时间。
等着父母找律师救她么?很遗憾,如今她嫌疑极大,在不能给出有力证据证明此案与她无关之前,律师压根救不了她,拘留是免不了的。
而且她现在还在围绕着这个话题讲个没完。
于是祁渊便轻声说道:“行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翻篇,换个问题。”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还是点点头配合的说道:“好的,你问。刚刚就说过了,我知道的事儿一定全力配合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最好。”祁渊冷淡的回一句,然后道:“讲讲这个易安安吧。”
“她?”施恩申说:“她算是我发小,她爸妈跟我爸妈有点交情。”
“没了?”
“没了呀,你们还想问什么?”施恩申眨眨眼睛,瞳仁里仿佛满是迷惑。
边上的苏平忍不住啧了一声。
于是祁渊耐着性子接着问道:“她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吧?”
“很好啊,比我家有钱。”施恩申回道。
看样子,她是彻底从喋喋不休模式直接转变成了挤牙膏模式,祁渊问一句她才说一句了。
不过这样也好。
祁渊沉默了三秒,迅速的重新组织了下问询策略并调整节奏,随后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她高三时为什么忽然辍学出去打工?”
“哦,这事儿啊,还以为你们问什么呢。”施恩申说道:“07到09年经济危机你们知道吧?”
“嗯。”
“她家的产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终于还是撑过去了,只是公司也受了重创,强撑到11年,终于没顶住,破产了。”施恩申说:“她爸妈撑了四年,最后竹篮打水,欠了一屁股债,顶不住压力跳楼了。”
祁渊盯着她。
过了几秒,她才不情不愿的补充说:“再后来她就跑去打工了呗,失联几年,才又忽然回来,这时她已经成了个老板,听说是创业成功了,算身家的话好几千万呢。”
“知道她做什么吗?”
“说是代购。”施恩申道。
“代购什么?”
“彩妆、饰品、包包和电子产品咯。”她说:“那会儿代购正好兴起,水货这两个带有浓浓歧视的字也逐渐在除电子产品外的其他东西身上被取代、洗白,她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狠赚了一笔。”
这会儿,施恩申的话又多了起来。
或者说她本就是比较活泼外向的性子,否则在究竟和毒物的双重作用下她也仍旧不可能说出那样羞耻的话来。
苏平抬头望这儿看了一眼,没插话。
而祁渊再次问出个尖锐问题:“有人暗指她吸独。”
“谁啊!”施恩申立刻皱眉:“哪个红眼病瞎说?真是,还暗指?有本事明说啊,不就是看不惯人家出去创业短短几年就比很多人爸妈半辈子奋斗都还更有钱了么?我看他们怕是都长在柠檬树上了。
呵呵,有本事就直说,大家一块儿看看到底是谁这么酸。直说又不敢,偏偏在后边逼逼叨嚼舌根,真让人恶心!”
祁渊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请出几名女同事过去给她做毒检了,是真是假,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施恩申眼珠子一转:“话又说回来了,安安她就算吸独,又关我什么事呢是吧?虽然我俩关系比较好,但不是这么算的啊,硬要污蔑我的话,这和连坐又有什么区别?”
“呵呵,你似乎很心虚。”祁渊轻笑:“怎么,预料到毒检结果了?”
“瞎扯。”施恩申翻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人很喜欢给别人脑袋上乱扣各种乱七八糟的帽子,所以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而已。”
“行,随你怎么说。”祁渊平淡的回一句,然后又说:“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易安安是否吸独,确实不影响什么,因为你已确定摄入了毒物。”
“我都说了那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吸的那玩意儿,我是被人给陷害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施恩申没好气的说道。
“谁陷害的你?易安安么?”
“怎么你们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是吧?”施恩申啧一声:“律师呢?我要找律师……”
“随你。”祁渊无所谓的说道。
立案侦查阶段嫌疑人与律师会见,本就是他们的合法权益。只不过在审讯与需要嫌疑人直接参与的调查过程当中律师无权在场罢了。
施恩申立刻伸出手强硬的说道:“手机还我。”
“并没有收缴你的手机,就在床头柜边上。”祁渊说道。
施恩申皱眉,看向一边的床头柜,又瞧着自己被铐在病床扶手上的右手,说道:“给我把手铐解开!你们真把我当犯人了是吧?”
“不解。”祁渊耸肩。
“你……!”施恩申气急:“我要投诉你!”
“随意,我可以提供具体投诉程序,另外友情提醒,记住我的警号,投诉中会很有用的。”祁渊说道,随后又补充说:“哦,刚有个问题忘记回答了,我们没把你当犯人,是犯罪嫌疑人,两者有区别。”
“你tm……”施恩申一阵咬牙切齿。
祁渊走两步拿起她柜子上的手机,递给施恩申:“呐,打电话吧。”
“你给我等着!”施恩申放了句狠话,然后迅速解锁拨了个电话出去,喊了声妈,然后说自己被冤枉被欺负了云云。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哭诉了老半天之后,才问她妈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并帮她找律师。
此时苏平也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随后又踱回来凑到祁渊耳边说:“医生说她暂时还不能出院,至少得在病房里留观一天,确定体内毒物代谢完毕并排出体外。”
祁渊点点头。
随后施恩申也终于挂断了电话。
“呵呵,”祁渊轻笑:“掐头去尾,断章取义,避重就轻,这一套玩的相当不错,你不去开营销号搞新媒体,可惜了。”
施恩申冷冷的看着祁渊。
“现在咱们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你妈!”施恩申哼道:“老娘没心情了,要谈你和我律师去谈!”
“行。”祁渊也不气,轻轻点头:“我等着。”
目前审讯其实早已经失去了时效性,所以她就是完全不配合,祁渊和苏平其实也并不着急。
片刻后,苏平手机响了。
“呵呵,”苏平看了眼来电提醒,冷笑两声,随后直接接通,开了扩音问道:“褚局?怎么啦这个点给我电话?”
“老苏啊,是这样,”这位褚局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身边没别人吧?”
“没有呢,就我一个。”苏平笑笑。
施恩申嘴角扬起,似乎有些得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揪穿苏平的谎言。
“哦,这样啊。”褚局回一句,然后又和苏平东掰扯西闲聊两嘴,就这么唠嗑了起来。
似乎是没听见别的动静,他确定真只有苏平一人,才忽然貌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你们支队有同志主动申请去交警队帮忙查酒驾了?”
“对呀,怎么?”
“没没没,就是问两句。”那褚局笑呵呵的说:“真是好同志啊,不辞辛苦主动帮忙,瞧瞧,这工作态度多好多积极,那些字老油条都该好好学学!要我说,这次评先评优,肯定少不了这位同志的提名!”
“褚局你都这么说了,年底评优考核申请,我肯定把他名字加上去。”苏平不咸不淡的回道,语气听上去有些敷衍。
那褚局却不以为意,又说:“不过……我听说他拦了个酒驾?”
施恩申眼睛闪亮了几分,恢复了些许灵动,还时不时看向祁渊,仿佛在挑衅。
而祁渊则微微皱眉。
苏平瞥了她一眼,然后点头说:“对。”
“我还听说,司机并没有达到醉驾标准?”
“对。”
“那怎么把人直接给拘留了啊,这不构成危险驾驶罪嘛!”褚局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我相信这位同志心是好的,可咱们也不能滥用职权不是,可别让他办错了事毁了前途。”
“褚局这是打算干涉我们支队的事儿?”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人就是说话难听,无形中得罪了这么多人,否则你……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干涉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多好的苗子,多端正的态度,别让这事儿给毁咯。”
“你这是警告我还是借我的嘴警告他呐?”苏平问一句,同时瞥一眼施恩申,施恩申嘴角看上去扬的更高了。
“什么警告不警告的,我哪里能警告你呀,说起来你还是我前辈呢。”褚局纠正道:“提醒,就只是提醒而已。”
“哦,提醒啊。”苏平说:“那我觉得大可不必,那位小同志啊,华厅长对他很欣赏呢。”
“咳咳咳……”褚局似乎被呛住了。
苏平又说:“另外褚局你怕是被人设套咯,有人想故意整你呢吧?所以故意避重就轻让你了解不了实际情况。”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人微愣。
“她不只是酒驾,还是毒驾,而且车上还搜出了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包装袋上有她的指纹!”
“三……!”褚局一噎:“打扰了,抱歉,再见!”
“等等,”苏平忽然说道:“那个,褚局啊,刚我是骗你的。”
“噢?”褚局似乎又是一噎,紧跟着隐约听到他松了口气,然后他忽然又责备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看玩笑呢老苏?你办案不是一向都特别严肃的吗?”
“不是这个,再往前。”苏平笑道:“其实我边上有人,只是不说话。”
褚某人:……
“而且我开着扩音。哦对了,还录音了。”
扬声器:嘟嘟嘟!
苏平失笑,摇摇头收回收起,看向面色大变的施恩申,说:“可以啊你,有能耐联系到这家伙。但……看见了吗,他救不了你!”
她面如死灰。
祁渊则忍不住凑到苏平耳朵边上:“苏队,你这么整那位褚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苏平嘟哝道:“谁叫他又蠢又笨,偏偏仗着自己背景硬这里搞搞那里蹭蹭的?烦死他了都!难得有机会我还不能吓他一跳?”
第219章 交涉
祁渊汗颜,只能说不亏是苏队,给大佬打call。
苏平又看向施恩申,微笑道:“小姑娘,怎么样?死心了吗?知道自己犯的罪多大了吗?别说找的虚职副局,你就算找了咱们许局,甚至跟咱们市的书记沾亲带故,他也绝对不敢帮你说话。”
施恩申双目无神,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压根没听进去苏平在说些什么。
苏平也不介意,耸耸肩又看向祁渊说:“等会儿她爸妈估计就要过来了,想好怎么应付了没有?”
“说实话,没有。”祁渊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家也是中产阶级家庭了,怎么着至少还有点素质吧?总不能上来揪着我领子就嚷嚷啥的。”
“这可难说。”苏平摊手道:“虽然文化程度、收入水平与个人素质总体上确实呈现正相关关系,但凡事并不绝对,何况这事儿关乎到他们女儿的生死大事,他们未必能保持冷静,激动之下暴露本性也不是不可能。”
祁渊咽口唾沫:“那他们会不会打我啊?”
“说不定会。”
“我能还手吗?”
“先防御并警告,还不听直接打,手铐铐上。不小心失手打死了问题也不大。”苏平冷笑着说道:“时代不一样了,早些年我们口碑奇差,所以但凡警察,只要动手不管有理没理舆论都是一面倒的黑我们。
但现在嘛,口碑有所回升,虽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有些蛀虫在疯狂地拖后腿,但总体来说只要咱们占理那就不怵舆论压力。”
祁渊得到苏平这句话,心里也更有底气了些,点点头。
同时眼珠子微微一转,迅速的瞥了施恩申一眼。
这番话他们俩是故意控制在这样不大不小的声音讲出来的,为的就是说给施恩申听,看她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在演她。
而这会儿祁渊一瞧,果然这施恩申脸色又有些许的变化,说明她并非是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见状祁渊忍不住轻叹口气,这小姑娘心计怎么这么多这么重呢。
而且到了这会儿他差不多也能确定了,施恩申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绝对脱不了干系,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至于另一人,那个易安安,也有八成可能与本案有关。
剩余两成可能是,施恩申想把她拖下水,同时保住自己的上线下线,故意误导祁渊他们往这个方向去引。
目前线索和判断依据还是少了些,祁渊也说不准究竟是哪种可能。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别的上下线或许能逃,但易安安肯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只能说他们算是白忙活了,而耽误了如此重要的时间的施恩申,真真是罪无可赦,死刑绝对没跑。
……
二十分钟后,施恩申父母抵达病房。
这一对中年夫妇,保养得倒相当不错。
施母瞧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无外乎眼角出现了些许细纹,手背皮肤有些黯淡松弛。
施父倒是没刻意让自己保持年轻,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色的发丝,脸上也爬着些许皱纹,但腰杆却很挺拔,一身西装干净整洁,上边没有半点褶皱,让人第一眼瞧上去就觉得他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
他们俩表现的还算冷静淡定,进来后先看了病床上的施恩申两眼,然后便努力挪开目光,深吸口气,看向祁渊。
紧跟着,施父忽然对祁渊鞠了一躬,说道:“警官,不好意思,小女不懂事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渊一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祁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倒是苏平,直接暴力破局,淡淡的说:“施先生,这可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也不是懂事不懂事,这是犯罪啊。吸独,**,运独,二乙酰吗啡,三公斤多,要吃枪子的。”
施父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施母见了赶紧接过话说:“警官,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恩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沾染这玩意儿呢?肯定是有人陷害她!”
祁渊瞥了苏平一眼,暗暗握拳,深吸口气,然后用苏平的言语模板直接回呛道:“抱歉,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许多犯罪分子落网后,他们的父母也是这般说的,说什么这孩子又懂事又乖,不可能犯罪。”
“不是,”施母一愣,赶忙说:“这怎么能一样呢?这……”
“很可惜女士,”祁渊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许,说道: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而真相也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如果是这样没营养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说了,这案子牵扯很大,我们得快些查清楚,时间很有限。”
苏平眼前一亮,看向祁渊,嘴角微微扬起。
祁渊这番话,以及这番表现和反应,让苏平再满意不过了。
他就喜欢这样,看不惯的就硬刚,搞七搞八没意义还浪费时间。
而听了这话施母立刻皱起了眉,这话太不客气了,再加上关心自己女儿,她心头有股无名火当即就熊熊燃烧起来。
但她没来得及发作,施父就立刻拦住她,然后抢白说:“警官,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确实有可能是有人陷害我们女儿嘛!你们看啊,她人又漂亮,身材也好,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有人眼红多正常?
警官,我跟你们说啊,这年头有红眼病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查出真相,我们也是啊,我们不相信恩申会做这种事,肯定有人陷害她,你们要……”
“合理怀疑,很正常。”苏平淡淡的说:“但我同事刚刚就说过了,咱们办案,讲的是证据。目前的证据都指向施恩申,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施恩申做的这些事儿。”
施父抿抿嘴。
苏平继续说:“当然,你们做父母的,当然也倾向于相信自己女儿是清白的,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主观情绪,并没有任何意义,真相不会因个人的主观意愿而有所转移。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推翻我们的判断,可以,请提供证据,证明施恩申的清白。”
“这不是你们的任务吗?”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起来,骂骂咧咧的说:
“你们警察不就是查案子的?怎么还要我们提供证据啊?要我们能拿出证据来我们直接查案不就好了?还要你们警察做什么?”
“没错,我们警察就是查案子的。”祁渊微笑:“但有一点你们搞错了,我们只负责查真相,然后依照真相抓捕嫌疑人,移交检察院,最后由法院作出审判。
至于证明嫌疑人的清白,抱歉这真不是我们的任务,辩护方面,应当由你们和你们找来的律师负责。当然你们要心疼钱,由于是公诉案件,检方到时候也会帮你们女儿找好辩护律师的,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你放心!”施母死死的盯着祁渊,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给我女儿脱罪!”
“抱歉,你又搞错了。”祁渊微笑表情不变:“辩护律师的作用在于保障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并尽可能避免出现冤假错案,而不是为人脱罪的。
假使嫌疑人当真能脱罪,那也一定是因为嫌疑人本身就没有犯罪,是清白的,而不是律师有多牛批,能把黑说成白,愣是把罪给说没了。”
施母胸膛急剧起伏。
但她最终还是没发作,反倒缓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最后点头说:“行,我们知道了,多谢警察同志提醒。”
“应该的!”祁渊继续微笑,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情绪控制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这种状态下施母还能控制好情绪恢复冷静,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如果真要铁了心搞事的话,恐怕也会给祁渊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她身边的施父就更可怕了,施母好歹暴走过,放了几句石乐志的狠话,但这施父可是全程保持淡定。
“警官,”这时施父忽然说道:“我其实也理解你们,办案子查真相嘛,这是你们的职责,公事公办而已,至于我们其实没有什么矛盾。”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平直言直语。
“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也愿意配合你们调查,如果恩申真的干了这种违法乱纪犯罪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施父说道:“但至少现在还不能直接下定论,对吧?也就是说,我女儿的人身权还是完整的对吗?”
祁渊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施父,猜测他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施父便继续道:“那么……能给恩申换个医院吗?省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余桥学院附属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当主任医师,医术可以说相当高超,我们也更放心点。”
苏平瞥向他,淡淡的说道:“省四院在传染病学方面确实略强于这所武警医院,但神经内外科、循环医学科、普外科等可是被全方面吊打。
况且医院的科室结构相当复杂,如果你那朋友不是神经外科的医师的话,恐怕也帮不上你女儿什么忙。”
“但我们做生意的嘛,还是觉得有人照应着放心一点。”施父微笑着说:“只是换个医院而已,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有问题,我拒绝。”苏平淡淡的说道。
施父皱眉:“难道我女儿连转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拜托,现在她只是有一定的嫌疑,还没坐实呢,人身权是完整的,你们……”
苏平伸手进口袋,摸出一张通知书,笑道:“多谢提醒,差点忘了。来你们看看,这是施恩申的拘留通知书,你们看看。”
施父:……
一旁的施母则再次大喘气。
半晌后,施父也深吸了两口气,问道:“如果我女儿出事了怎么办?”
“该负责的自然会负责。”苏平寸步不让。
“好,行。”施父颔首,接着又看向病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施恩申几眼,咬了咬牙,腮帮子微鼓,又问:“那我们能在这儿陪着女儿么?”
“随意,但请勿靠近嫌疑人一米范围内。”苏平淡淡的说道:“否则,我们可能动用武力乃至警械进行阻止。”
“知道了!”施父看了苏平两眼,又看向祁渊,最后将目光落在他老婆的身上,拍拍她手背,说:“你在这儿陪着恩申,我出去打几个电话。”
“好……好。”施母颔首,走到一旁拉出一条椅子坐下,看向病床。
她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也知道未经允许强行靠近嫌疑人得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那和劫囚也差不多性质了,往严重点说,就是被当场击毙也并不冤枉。
同时施父对祁渊和苏平点点头,便转身掏出手机往病床外走了出去。
苏平又招呼祁渊坐下。
祁渊压低声音问道:“苏队,你不是说让我来处理吗,怎么……”
“哎呀呀,没忍住。”苏平说道:“不过也差不多,你表现的很好,我很满意,比老荀那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强多了。”
这话祁渊不敢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回来,那施先生恐怕又去打电话拉关系了吧?”
“十有**呗,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苏平嘀咕道:“但没用,我说了,谁也救不了他,就算省里有人跟他沾亲带故也白搭,甚至了解了情况后还可能敬而远之。”
“但这一家子人似乎都喜欢避重就轻。”祁渊说:“万一又有人不大了解情况然后就打电话过来怎么办?褚局也就算了,有些大佬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就说清楚就是了,大不了客气点,不像对姓褚的那样吓唬他们。”苏平无所谓的说:“至于避重就轻,呵呵,许多生意人的常规操作罢了。
当然,我寻思着他理应也认识不了那么多大佬才对,所以我倒觉得,他应该是去找姓褚的确认去了,问问姓褚的联系过我们没。
他肯定会被姓褚的劈头盖脸一顿骂,所以你瞧,等会他肯定会黑着脸进来病房里。”
第220章 英雄
果不其然,苏平话音刚落,施父就黑着脸进来了……
施母太过了解他,一瞧他脸色就知事情不妙,赶忙站起身关心的问:“怎么啦老施?”
施父摇摇头,同时动了动嘴皮子,但却没发出声音。
“这……”施母却看懂了他的唇语,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施母咬了咬牙,双手握拳,满脸绝望,并忍不住别过头看了眼施恩申。
这一眼看过,施母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争抢着往下挤。
但她总算还有一点点理智,没把那人、那事给说出来,很含糊的咬牙骂了两句,便捂着嘴不再说话。
而这一幕,祁渊见的多了,丝毫不心疼,甚至有点想冷哼一声。
独贩并不值得同情,想方设法跑关系为独贩脱罪的独贩家属同样如此,毕竟这帮独贩毁了无数个家庭,天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事妻离子散,创造了多少人间悲剧。
当然,除了少数被套路而染上这玩意儿的瘾君子之外,其他因好奇或者宣泄压力等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接触这些玩意的人,同样也不值得同情,一切恶果也皆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儿,祁渊又走到病床边,冷冷的问道:“想通了吗?招,还是继续沉默?”
施恩申依旧一言不发。
而她父亲却忍不住蠕了蠕嘴唇,最后挤出几句话:“恩申,如果真是你干的,那就……那就……招了吧!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你考虑清楚了,律师也说,如果你真的犯了这事,他根本帮不了你。你现在招可能还来得及,再晚些你就算招了也晚了!”
“爸,妈。”施恩申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双眼通红的父亲,以及泪流满面的母亲,说:“我没有泛读,没有的事我怎么招?我是无辜的,被冤枉被陷害的,你们相信我!”
“信,我信!”施母重重点头,哽咽着说:“你从小就乖,就听话懂事,怎么可能这么摸不清跑去干这种事儿?”
施父却常常的叹了口气。
这时施母又看向祁渊,猛地给他跪下了,说:“警官,求求你,你们再好好查查,这里头肯定有冤情,我女儿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祁渊微微皱眉,说道:“你起来说话。”
“警官,”她却仍旧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再好好查查吧!你们想啊,泛读无外乎就是为了钱,可我们从来不扣她吃穿用度,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就富着养,她怎么可能缺钱,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干这种要杀头的事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不懂事,干错了事,对自己迷之自信跑去吃了那玩意,或者被人套路吃了那东西,不小心染上了瘾头……
就算是这样,她自己的存款也完全够吸这东西很久很久吧?就算她存款花完了我们也能给她钱啊,她怎么也不会走上以贩养吸这条路……”
“说的什么话?”施父忽然开口说道:“她要不小心染上了瘾,我们绝对带她去强戒,怎么会给她钱继续吸?你脑子有坑呢吧?”
但他也只是这么说,并没有把自己媳妇从地上拉起来的意思。
或许他也觉得这种道德绑架的方式会对祁渊有效?
施母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肯定会送去强戒……”
“妈,你们在说什么啊。”施恩申说:“我怎么会去吸那东西?如果我真的吸了,手里头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存款?你起来,不要跪他们,我肯定是被陷害的,他们还真能冤枉我不成?”
祁渊再次皱眉。
这里确实有个问题,从施恩申的银行流水看,她理应是清白无辜的,并没有不明来源的资产,而且也没必要为了钱去铤而走险走上这条路。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富养的原因,她反而不会与周边人去攀比什么,对奢侈品等也没有特殊的追求。
简单来说,日子过得相当简单、舒坦,生活里的消费也都属于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平,用的手机也是去年产的华为,甚至每个月工资都花不完,还能存下些许。
从这方面看,她也并不是个追求享乐主义的姑娘,对物质追求不大,相反还挺有理财与经商的头脑。
这样的人,没理由走上这条路。
难不成她真的是被陷害的?
可她的表现太奇怪了,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况且目前还有不少证据指向她,局面对她其实非常不利。
“警官,你听,你听,是不是这个理,是不是?”施母状若癫狂,跪在地上用膝盖爬向祁渊,抓住他的裤腿说道:“恩申她没理由干这种事,她没有动机啊!动机都没有怎么会有行为?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陷害的!
给我们一点时间,求求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绝对会将真凶给揪出来,你们不愿意差,我们去查,我们去找凶手,我们去还我女儿清白,只求警官给我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她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见状祁渊又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弯下腰:“女士,你先起来,咱们起来说。”
“不,警官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她说道。
祁渊一阵头大,别说,这种行为着实太烦人了。
而祁渊才不会顺从她,只冷冷的说:“你要不起来的话,你说的话我可就统统都当耳旁风一句也不听了啊!”
她立刻如弹簧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
祁渊眼角抽搐,想了想,说:“关于被冤枉、陷害这种事,你们不必要太过担心,我们也不会说立刻就把她关进牢里然后吃枪子,不存在这种事,刑事案件的调查周期其实是相当长的。
至少,我们会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之后,才会将案件移交给检方。你们知道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没有其他疑点,所有证据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排除了被冤枉、被陷害的可能。
所以你们放心,时间肯定是有的,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同时也不会冤枉好人。”
“谢谢警官,谢谢!”施母连连鞠躬。
祁渊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这些人都不值得同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直面此事,他心里也难免有些许触动。
这时苏平开了口,平淡的问道:“你们请了律师的吧?”
“对,”施父轻轻点头:“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到了以后直接让他和施恩申谈一谈。”苏平说:“但情况特殊,无法让他们单独会谈,我们必须在场。如果需要单独会见,得等她身体稳定办了出院手续后,移交到了看守所在安排。”
施父眉心拧起,但最后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
与此同时,北平天和小区,2幢2单元楼下。
几辆警车停在这儿,此外还有辆消防车,且楼下还铺设了气垫。
此时荀牧屁股靠在引擎盖边上抽着烟,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
十九楼,易安安坐在窗框上,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竖柱,也时不时的往下瞥一眼。
不久前,女警敲开门要求给她做尿检的时候,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抱枕、茶几等甩向他们几个,然后飞快的冲到窗户边,骑跨在窗上,警告女警们不要过去。
于是就慢慢演变成了这副局面。
当然了,需要女警给女性嫌疑人做尿检,并不意味着来的就只有女警。嫌疑人毕竟是疑似是独贩,危险程度相当高,所以荀牧带上了队里的几名兄弟赶过来压场子,还管特警队借了几人。
同时,有消防偷偷地以索降的方式从楼顶自外墙滑下,此刻正停留在易安安的上一层做着最后的准备。
做了几个深呼吸,检查了下身上的安全绳等装备,随后他对着楼顶打了个手势,再次深呼吸,处理起腰间的八字环来。
三秒后,他身子立马下落,近乎自由落体,三米距离不过转瞬及至。
紧跟着他又用力握住索降绳,同时伸腿对着易安安的肩膀用力一踢,将易安安踢进房间。
同时他身子继续降落,他脸色白了几分,赶忙抓紧绳索,同时另一只手立刻拧紧八字环上的旋钮。
最后他身子成功悬在十六楼空中,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对上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上边的兄弟拉他上去。
易安安忍不住尖叫两声,身子往房间内倒去,松哥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将她抱住,然后赶忙往地上扑倒。
她缓过神来,却发了狠,猛地往松哥左手胳膊用力咬去。
“嘶!”松哥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忙嚷嚷道:“撒口!”
这时方常也立刻冲过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急了,一拳重重的往她鼻子上打去。
她受疼,忍不住松开嘴,方常便一把揪出她头发,又往地上一压,随后松手改按住她的脸,并取下腰间手铐单手将她手臂反剪在身后,然后冷冷的说:
“可以啊你,属狗的啊,咬人?你tm再咬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当场打死你!”
说完他看向松哥问道:“没事吧?”
松哥捂着胳膊,咬咬牙摇头:“没什么事,等会处理下伤口,去医院打一针防感染就好了。”
方常微微皱眉,看到他右手指缝间有血渗出,不由又关切的问道:“破皮了?快松手我瞧瞧看。”
“真的没事。”松哥挤出一丝微笑:“放心吧,不打紧的。”
这时易安安忽然冷笑道:“呵呵,我有艾滋。”
几人脸色骤变。
“快!”方常说道:“把松送去血液中心接受阻断治疗!”
女警宁雨珂立刻上前说:“松哥,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我陪你去血液中心吧?”
松哥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显然被吓到了,连连点头说好,随后对方常说道:“这里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俩谁跟谁啊!这活谁干不是干啊!快去快去!”方常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
……
楼下,看见松哥和宁雨珂出来,荀牧眉头一皱,目光迅速落在松哥胳膊上问道:“怎么回事儿?受伤了?那易安安这么凶?”
“被咬了。”宁雨珂赶忙道:“那个易安安还自称自己有艾滋。”
“卧槽?”荀牧脸色骤变,赶忙丢了烟头转身开了车门:“快上车我带你们去医院!”
松哥点点头,又对宁雨珂说:“你……”
“我陪你一块去吧,也好照顾照顾。”宁雨珂打断他,同时迅速拉开后排座车门,将松哥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上车,关门,又取了些许面巾纸递给他说道:“先压一压伤口止血?”
“谢谢。”松哥说道。
同时荀牧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启动,直接烧胎起步窜了出去,并立马拉响警笛。
出了小区门后,他抓起车载对讲机说:“方常,现场那边交给你指挥,是先把人带回支队还是就地直接审讯你看着办,我这边先送小松去医院。”
“明白。”方常很快回应。
……
方常收起对讲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一声,只恨自己刚刚出拳还不够狠,没直接把这女人的鼻梁骨给打断。
随后他见易安安一脸癫狂的模样,知道她这会儿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便挥手说:“带走!”
他决定先把人带支队去再说,想来路上的时间够她慢慢冷静下来。而冷静过后,她自然会感觉到恐惧,并且给自己施加极大的心理压力,说不定到时候只需要一声干咳,就能击溃她的心理防线,问出想要知道的一切。
别看她竟敢以跳楼来威胁刑警,其实那不过是冲动之举,以跳楼作为谈判手段求生罢了。
越是这样表现,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生命的人,其实越是怕死,也越容易对付。
当然人的心理十分复杂,如果当时刺激到了她,她冲动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昏了头脑从顶楼一跃而下。
下了楼,他见到几名消防兄弟,便竖起拇指说道:“辛苦了兄弟,你们都是英雄。”
先前“跳楼”的那名消防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朗声道:“你们也都是,够爷们,英雄!”
第221章 造化弄人
刑侦支队,审讯室,方常与老海正盯着易安安。
就如方常之前预料的那样,易安安开始方了,坐立不安。
以自杀为威胁求活的人,其实最是怕死。她害怕被抓,害怕吃枪子,才会一时昏了头骑到窗户上,让自己进退两难。
这会儿面对着方常和老海,她正在不停的咽唾沫。
“招?”方常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很不耐烦。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审讯,只想知道松哥到底怎么样了。别看他和松哥貌似有点不对付的样子,其实演的成分居多,而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也演不出这场戏来。
所以……
他只想赶紧结束审讯,好问问松哥的情况。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职责,得尽全力尽快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只好坐在这儿,耐着性子开口。
“招什么?”易安安却还没完全崩溃,咽了口唾沫后说:“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没犯事你瞧见我们就要跳楼?”方常冷笑:“你咋不干脆学那个谁一样背个宣誓词呢?”
她双眼迷茫满脸茫然:“什么宣誓词?”
老海摆摆手,拉回话题:“为什么跳楼?”
“没有啊,我……我差窗户呢。”易安安眼珠子一转,立马说道:“你们忽然就冲进来了,吓我一跳,搞的我进退两难。”
“差窗户。”方常翻个白眼:“擦窗户之前要先把保证茶盘什么的甩我们一身然后骑到窗户上去?你特么在逗我呢?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咱们手中都有执法记录仪,办案过程全程都录制下来了,容不得你抵赖!”
易安安眼珠子又转了转,然后忽然抱着胳膊说道:“唉哟,我的手好疼,疼!可能是刚刚被人给踢断了或者脱臼了……医院,我要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老海脸一黑:“憨憨,你抱错胳膊了。”
“呃,”易安安也尴尬了一瞬间,但她反应速度奇快无比,又立刻说道:“那就是摔坏了,你们快点带我去看看,不然告你们虐待了!”
方常扶额。
这家伙还怪难缠的。
偏偏她被消防战士踢了一脚是事实,还被方常对着鼻子打了一拳,她硬说自己难受执意要去检查的话,碍于规定还真非得带她去医院查查不可。
这一来二去拖延的时间可就太多了。
本身施恩申那儿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易安安要再一耽误,恐怕就真的没半点机会揪出他们的上下线了。
今天不能抓紧机会将这个团伙捣毁,明儿缉毒队那边可能就得多死两个兄弟,这是刑侦支队上下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犹豫了片刻后,方常冷哼一声,说:“行了,别给我们耍小花招,你吸独甚至泛读的事儿,逃不了,狡辩没用,抵赖也无意义,就算你不配合咱们,最后也会被零口供定罪,死刑没跑。
相反,你要是招了,有重要立功表现,这么大的罪按比例分摊出去,你最后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免死。”
“呵呵,”易安安傻笑一阵,咧着嘴说:“警官,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老海耸耸肩:“看你表现,挺有自信啊,对**的手段很有信心么?觉得咱们找不出来那些货?”
易安安只是傻笑,并不接话,不过也不嚷嚷着要去医院了。
方常捏了捏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
别说,易安安虽然血检、尿检呈阳性,但在她家里还真没翻出多少药物出来。
也就搜到了一小箱注射器,还有一小袋二乙酰吗啡,量不多,甚至不构成非法持有独品罪。
像她这种情况以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充其量只能判处拘留加强戒。
虽然强戒的本质也是限制自由。
“警官,几点了?”易安安忽然开口问道。
老海皱眉,瞥了眼时间,说:“快两点了。”
“那,差不多了啊。”易安安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应该还记得的吧?我被抓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了,我有艾滋的。”
方常和老海沉默。
易安安又说:“所以……说实话我真的不怕死,枪毙也好跳楼也好,我真的都不怕,我已经是注定没有未来的人了,死虽然可怕,但又哪里比得上没有希望,一眼就能看得到终点的未来呢?”
“呵呵。”方常皮笑肉不笑,根本不信她的话。
“果然你们不信啊。”易安安抬起头说:“你们恐怕觉得,我用跳楼的方式威胁你们,是想以死求生吧?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蠢到那种程度,认为你们会为了救我而让我逃了?不可能的,就算眼睁睁的看着我从楼上跳下去,你们也绝对不会对我妥协。你们虽然想尽量抓活的,但不代表会为了抓活的而放弃抓我。”
“看的倒挺透彻。”方常耸耸肩,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烟,啪叽一声点上,又递给了老海一根。
瞧着烟,易安安咽了口唾沫,然后艰难的移开目光:“所以,那其实并不是我的目的啊……我想做的,其实就是尽可能把事情闹大,引人围观,引发轰动,引起动静,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你的兄弟们就能知道你被抓了,从而选择撤离,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是么?”方常吐出口烟雾。
易安安点头得意的说道:“反正我是迟早要死的人了,死前还能发挥出一点点作用,我很骄傲很自豪。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我觉得我很好的诠释了这段话。”
方常翻了个白眼:“你可没资格引用那位英雄的话,他要知道自己说过的话竟被你这样的人曲解至此,非得气的活过来不可。”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目的达到了。”易安安笑的十分畅快,丝毫不复刚刚畏畏缩缩的如坐针毡的模样:“刚刚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现在想来已经差不多了。
呵呵,看着你们这帮窝囊的家伙没辙无奈的样子,还真是解气啊!”
老海撇撇嘴:“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仇啊,我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让你怨恨到这种程度?”
“你们没救下我爸妈!”易安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不是成天吹嘘自己多厉害多尽责么?为什么没能救下我爸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跳楼!”
方常:???
老海也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这尼玛什么强盗逻辑?
易安安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失去了家庭庇护,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外闯荡,你们知道我有多难么?我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出卖自己,卑躬屈膝可怜巴巴的活下去!
你们自己说的,有问题找警察,我有问题,我想找警察,可你们能帮我?不,不能,只有我,只有我那帮兄弟能帮我。
他们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世界当中,成了我的一切,我也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这种感情,你们这帮窝囊废,你们这帮蛀虫又怎么会懂?呵呵,如果我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就算是死我也愿意了。”
老海弹了弹烟灰,面色古怪的问道:“这家伙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脑子瓦特了?”
方常啧两声,说道:“嘿哟呵,这脑瓜,得开瓢。”
“说吧,你们随便说吧,”易安安更加癫狂:“谩骂诅咒,是弱者恼羞成怒下的宣泄,你们骂的越凶,诅咒的越狠,越能提现你们的无力!”
“这家伙是在说她自己么?”老海挠挠头。
“可能药性还没完全过去?”方常捏捏下巴。
易安安冷笑连连:“你们以为我知道恩申被抓后为什么不走?你们以为我没有收到消息吗?放屁,她被抓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我走了我兄弟就走不了了,我只能留下来,帮他们拖延时间。”
老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方常想了几秒,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吖席啦雷!”
“没用的,你们现在问什么都没有用,他们肯定早就走出余桥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休想抓住他们!”易安安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老海扶额:“实锤了,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说不通啊。”
“你才是鸡。”方常翻个白眼。
老海:……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老海怼道:“关键是这家伙的状态,她现在貌似陷入了幻觉幻听当中。”
“是啊,”方常撇撇嘴:“自我感动已经很可怕了,她还在自我审讯……牛批,在幻觉里审问自己,看样子她表现的也没有她说的那么洒脱,心理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吧。”
“那可不。”老海耸耸肩:“那现在怎么办?她这样子?”
“这样子就算继续讯问也是无效证词。”方常合上笔记本说:“结束吧,带她去医院打针镇定。”
“可惜了,”老海叹口气:“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荀队苏队那边恐怕不好交差啊。”
“有什么不好交差的。”方常说道:“计划相当成功,借着抓捕她玩了一出引蛇出洞,不出意外她的那帮同伙也该被锁定了。”
说着他瞥了眼易安安。
恰好易安安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忘了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老海扶额,眼角抽出。
这个易安安戏真他娘的多!
不多时易安安很自然的移开目光又在那儿自言自语。
方常翻个白眼,站起身走到易安安身边,淡淡的说道:“行了,既然偷听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你装疯或者卖傻,并没有什么意义,干脆点儿,招了吧。”
易安安淡定的低下头捋着自己的小辫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而且我不可能像害死我爸妈的你们妥协。”
老海撇撇嘴:“你爸妈是自杀的。”
“但是你们没能救得了他……”
“阎王难救该死的鬼。”方常冷冷的说道:“每一个轻生者我们都会去尽力救,但并不保证能救得上来。
这先不说,你一手道德绑架玩的倒是挺溜的,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三观歪到了这种程度真的这么想,还是说只单纯在这儿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如果是拖延时间,啧啧,那你算盘可就打错了,你能拖延的只有你自己的时间,拖得越久你活的机会越渺茫。”
“套路,都是套路。”易安安说道:“你们警察套路多的要死,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当我蠢么?除非你们真的逮到了我兄弟,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当吹牛批。”
“随你。”方常无所谓,又问:“肩膀还疼不?脑壳还晕不?”
她眼珠子一转:“疼!晕!我要上医院!不然投诉你们虐待嫌疑人。”
方常呵呵两声,然后看向老海说道:“带她去医院,记得手铐铐好。”
老海刚点头,他手机忽然响起来,他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看,见是凃仲鑫打来的,想了想,便立刻接通走到一边:“喂老凃,怎么说?”
“那个,你们抓来的那个小姑娘,叫易安安对吧?她自称自己有艾滋?”凃仲鑫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对,她是这么说的,说自己有艾滋,活不成了。”老海说道。
“奇怪了,”凃仲鑫说:“我刚用她的血做了检测,没有问题啊,都是阴性,按理说她是没有感染hiv的。”
“噢?”老海一愣,瞥了易安安几眼,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误诊了?易安安其实并没有艾滋?”
“什么?”易安安脸色骤变,大吃一惊,猛地就要从座椅上站起身,但却被软包挡板给拦住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方常也忍不住挑眉,看向易安安。
这下真有意思了,以为自己感染了艾滋所以肆无忌惮的违法犯罪,甚至自觉必死的情况下还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为所谓的兄弟争取逃跑的时间。
结果到头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染病……
啧,****。
第222章 辗转
“警官……”易安安缩了缩脖子,忽然开口,弱弱的说道:“我现在招,还来得及么?”
方常险些被她逗乐了。
这人倒是够实在。
说起来,这种完全不顾虑自己面子什么的家伙,在这个社会上倒还是蛮能吃得开的。
想到这儿,方常瞥了老海一眼,听他说让凃仲鑫送一份报告过来,又见他挂断电话,才点头对易安安道:“你说吧。”
“我招了,你们能保证我不枪毙我吗?死缓我也能接受的。”
“放心,像你这样的独贩,大多都不会被枪毙的。”方常微笑着说。
老海听了眉头忽的拧起,方常这不是诱供么?
“真的?你别骗我!”易安安眼前一亮。
“真的。”方常点头:“就我听说的,像你这样的犯罪人,确实很少被枪毙的,大多都是注射死。”
易安安脸一黑。
老海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还和嫌疑人抖机灵,这方常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啥?
嫌疑人这会儿的心理状态相当复杂,前一句说要招,下一秒可能就立刻翻供,这会儿应该在不诱供、骗供的前提下,尽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避免给他们刺激才是。
万一易安安又反悔了,岂不是平添无数麻烦?
这时方常又说了:“行了,死心吧,我们没法给你任何保证,活路有,但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有重大立功表现,你说不定真能免死。但那很难,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
易安安身子缓缓往后靠,肩膀慢慢缩起,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半晌后,她才终于开口说:“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指望,甚至并不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线索。”
“嗯,是啊,”方常竟老实点头承认:“你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我们抓到的嫌疑人,所以你的价值,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所以你招不招,影响其实很小。既然如此,我其实并不想给你立功机会,就这么直接确定你的罪责,最终极大概率判个死刑,多好。”
易安安皱眉:“为什么?难不成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咬了松哥。”方常盯着她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想杀他。就冲着这点,你就把我们整个刑侦支队都给得罪死了。”
“这……”易安安张了张嘴:“就因为这个?”
方常冷笑:“你得庆幸自己并没有得病,否则要松哥阻断治疗失败染上了病,老子拼着这身警服不穿,拼着坐牢,也一定要弄死你!甚至,想弄死你的人能从支队门口排队排到看守所去,都不一定轮得到我。”
易安安沉默。
老海看了方常一眼,微微皱眉。
“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跟你说这番话,本身就已经违规了。”方常冷笑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回头免不了通报批评甚至关禁闭、记过、写检讨。
但无所谓,成年人嘛,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敢做我就敢当,我不后悔。
而你……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给我逼逼叨,要招尽早,不招拉倒。”
“总感觉你又是在套路我。”易安安嘀咕道:“想和我玩以退为进?”
“呵呵。”方常掏出手机,往桌面上一丢,淡淡的说:“我给你念几个名字吧。曹汉阳、郑德康、伍学成、姚岸……”
易安安脸色又变:“你们……你们怎么……”
“很奇怪吗?”方常淡然的说:“我记得我刚就说过,不怕你拖延时间,反倒要谢谢你,整出这么大的动作,好帮我们引蛇出洞。”
“不可能!”易安安激动的想站起身,但又一次被软包挡板挡住。
“其实上一次严打,你们这帮人就已经被缉毒队给盯上了。”方常淡淡的说道:“毕竟你们和那个团伙,也有交易,定下清明节走货的就是你们。
可惜,对方的反扑来的太过猛烈,那帮激进派脑子有坑的,导致泄露了不少消息,让你们当机立断立刻蛰伏起来。
再加上你们还算谨慎,平日里走货的渠道同样相当隐秘,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所以截止昨天之前,工作始终还停留在侦查阶段并未收网。”
“这不可能……”易安安咽了口唾沫。
方常呵呵一笑:“你以为你那帮兄弟都逃出去了?其实并没有,你们团伙的名单,缉毒队早已掌握,这一次你们谁也跑不了。
你以为,这几天交管局忽然要严查酒驾,只是上边领导脑袋一热就拍板下的决定?呵呵,其实这也是针对你们的计划的一环。
你以为施恩申被抓只是偶然?不,那是必然,即使她不被小祁拦下,下一个卡口,依旧有缉毒队的同事蹲守,你们的这一次交易,咱们早已门清了。”
易安安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施恩申,是你们派来的卧底?”
“脑洞挺大。”方常耸耸肩:“不过这回你就想岔了,如果她是卧底,被抓瞬间肯定得招,哪会到现在还一言不发。”
易安安继续沉默。
方常收起手机:“你招不招?不招我走了。”
“招,我招!”易安安立刻抬头说:“我没想到这次交易竟会被你们给查了,是我输了。”
片刻后,她又轻叹口气,说:“我从头开始说吧。
11年,我爸妈跳楼自杀,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我爸留下的那些遗产,包括房子车子和股权等,根本无法冲抵债务,甚至还差得多,而我如果继承遗产,就意味着同样继承债务。
那笔钱让我爸妈都绝望,我又怎么可能还得起?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遗产同时放弃债务。但什么都没有的我,又要怎么在这个社会讨生活?
我只能离开,去了东南亚——我爸在那边银行的保险柜里,留有一笔钱和三公斤金条,当然金条是在当地买的,他想过,如果将来生意不景气,就来这儿取了这些钱,谋求东山再起。
可这回他真的起不动了,选择和我妈一块跳楼。
他其实是写了遗书给我的,告诉了我这件事,说,那笔钱加上那些黄金,约莫有一百五十万的样子,让我去取出来,然后继续读书,想办法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
方常抬头看了她两眼,继续低头做笔记。
她便继续说:“其实他早就想过这天的,做生意嘛,哪能一帆风顺,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个保险柜,也是以我的名义开的户,避免将来资金周转不灵,被强制执行处理资产以抵债的时候,会查到这笔财产。”
“你爸想的倒是周全。”老海说道。
他的目光也终于在方常脸上移开,并压下了心头的诸多疑惑,最终看向了易安安。
“是啊,挺周全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过神,已经深陷泥潭来不及了,曾经做的诸多准备也再帮不了他,只能绝望的和我妈一块跳楼,布置的后手,也成了留给我的退路。”易安安说道。
方常抬眼瞥了她一下,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你没去取那钱?”
“取了。”易安安轻咬下唇,说:“我爸其实给我留了一份遗书,里头写了保险柜的钥匙卡和密码,所以我才会直接辍学前往东南亚那边。”
“再然后?”
“被抢了。”易安安长叹口气:“那里比我想象中……乱太多了。我前脚取完钱款金条,后脚就被人绑架,被他们玷污,然后卖到了那种地方。
我真蠢,真的,我要逐批去取这些钱,或许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了,但人生又怎么可能重来?
绝望了,我当时真的绝望了。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在那种地方,碰到了除我爸外,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完事后他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坐在一边跟我聊天,得知我的情况,还很诧异的问我为什么不回国,不去找大使馆求助?
我当时真的想呵呵他一脸。说的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每年被卖到这片大地上的东南亚女人这么多,又有几个能成功逃出去的?更别说找大使馆求助这种屁话了。”
方常手上的笔顿了顿,随后继续书写。
易安安又接着说:“中间的事,不必多讲,总之最后在他的帮助下,我成功赎身,但……说实话赎身又怎么样?我没有一技之长,对那边的语言也只是一知半解,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所以我只能继续卖,而他知道了这事,却很失望,就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不同的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能帮我——他虽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但那会儿我的人生都是阴暗的,几年的折磨早就让我丢掉了感恩,所以我只想利用他。”
老海又瞥了易安安一眼,这会儿的她倒是坦荡。
“所以我主动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他听了后,果然说要帮我。”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他帮我找了个工作,进工厂里打工当工人。可那工厂的老板是个混蛋,他看我长得还不错,竟往我酒里下药,然后把我啪了。”
方常扶额,另一只手继续记录。
易安安又说:“他给我下的迷药,叫二乙酰吗啡。相比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那个地方,这玩意要好弄到手的多。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染上了瘾。
我瘾头越来越大,我的工资也无法养活我,我只能以贩养吸。结果我在这一行意外的有天分,卖的货不少,竟引起了上头那些大佬的赏识,最后正式加入了他们的团伙,同时,我也充当着他们老大的情妇。
也是那时,我看到了他。他似乎很激动,但没有多说什么,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找他报恩,而是,想拿他做我的晋升资本。果然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人了吧,只是一头人形的恶魔而已。
所以我找了老大,和老大说了几句话,然后找机会去跟‘他’见面,去试探他,最后果然确定……他是卧底!”
方常手上一顿,笔尖划破了记录册。
老海也猛地握拳,然后做了两个深呼吸,又缓缓松开拳头。
“他是西南的缉毒警,说起来,应该也算是你们的兄弟吧?”易安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很生气吧?我又害死了你们的兄弟……
呵,奇怪,我为什么会跟你们讲这事儿?你们知道了这事儿,恐怕我更加没活路了吧?”
老海微微皱眉。
确实,看易安安的表现,她现在明显是在求活,所以才会忽然改口选择招供。
可既然是在求活,又怎么会将这段往事给说出来呢?
易安安又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更无法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与此同时,方常缓缓开口:
“所以……你就是‘秘书’,火钳一伙,核心层唯一的漏网之鱼,该团伙被捣毁前两个月才加入,但却一路直上,短短两个月就进入了核心,整个人神神秘秘,连两国警方都没取的你的详细身份。”
老海又瞥了方常一眼,很想问“秘书”是谁。
易安安微笑:“我不是秘书,我还没那么牛批。秘书是另一个被大佬看中的女人,也是我大姐头。
后来团伙被捣毁,大姐头和我们少数几个人逃了出来,躲了一阵子风头后决定东山再起,倒也搞的有声有色,可惜先前两个月进核心的经历让她有点飘了,产生了点迷之自信。
在那种地方,人要飘了,那就完了。果不其然,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干掉后沉了河。好在那人讲究,不牵连我们,我就又加入了他的团伙。
再不久,新的老板想打开新安市场,就问我们几个国人,愿不愿意跑腿,我自然是答应了的。”
“然后你们这一帮人就回国了。”方常接话:“一开始活跃于云南,之后不久忽然迁移,跑到了余桥,并且跟平宽县那伙人搭上了关系。”
“果然,我们真的被查透了。”易安安扶额说:“没错,因为新老板不久后又被抓,我们进货渠道断了,而且也怕被连累,所以才跑来余桥,沉寂了一段时间,才又继续干老本行。”
老海捏捏下巴。
说实话,他有点懵……
第223章 怪事
老海内心:咋回事啊?啥情况啊?怎么突然阿常就比我多知道这么多信息了啊?这易安安又是咋回事啊?咋忽然就老老实实的招了啊?
按照惯例,即使营造出了囚徒困境,导致嫌疑人迫于压力而选择招供,基本上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招供,总会避重就轻,甚至互泼脏水相互甩锅以求减轻自己的罪责。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易安安的表现明显不对劲。
她竟然连曾经揪穿并杀害警方卧底的事儿都供了出来,这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可看上去她分明是想求活的。
这让老海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方常的这些信息……
无非就是缉毒队传过来的呗,这种重要信息在将团伙彻底捣毁之前,能知道具体消息的人肯定不多,所以老海虽然感到诧异,却并不觉得奇怪。
“哼哼。”这时,易安安似乎重新整理了下语言,调整了下心绪,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说道:“虽然说白了是逃难来的余桥,但说实话那会儿钱我们已经不缺了,甚至可以说比我爸当时还要有钱。”
方常了然的点点头——这也是事实,如果这生意不是暴利,又怎么会在公安如此高强度大力度的打击下,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犯罪分子铤而走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事儿?
这门生意,一夜暴富真不是梦,但暴富之后,冥冥中就有无数枪口在隐隐指着你脑袋,随时会有一枚子弹,予以最严厉的惩戒。
当今时代,玩这个,不得善终。
“所以我重新回归了当时的圈子,他们也还认我,因为我有钱。”易安安嘴角扬起说:“他们虽不像暴发户一样只看钱,还看中背后的资源、人脉、个人素养等等决定综合实力,决定能否在这一阶层站稳的东西,但……
说实话,这些条件我同样不缺。我可以算是暴发户,但我又不是纯粹的暴发户,我也是从那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而且在我主动还了当年我父亲欠下的债务的本金之后,属于我父母的人脉,也被我完美的继承了下来。”
老海有些诧异:“你还偿还了你父母债务的本金?”
“是啊。”易安安说:“理论上这部分债务是无需偿还的,但他们哪里会真的甘心?
更何况独品生意我也真不打算做一辈子,差不多就可以收手想办法尝试着洗白了。
而洗白需要人脉,不还掉这部分钱我很难经营好各种各样复杂无比的人脉关系,再加上这笔钱来的有些太容易了,所以其实我也没多心疼。
而对于他们来讲,能收回本金已是意外之喜,再看我有投资潜力,当年的那些过节自然也就揭过了,这份人脉,我当然就继承了下来。”
“然后呢?”方常问道:“重新梳理好人脉之后呢?我瞧着你也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份人脉的意思,从现有线索看,你并没有……”
“没来得及。”易安安淡定的说:“我的资金来源是个问题,我得先一小笔一小笔的分批次洗白这些钱,让它们合法化,然后才能拿这笔钱去投资,去展开我的洗白计划。
更何况,我们内部也并没有真正达成一致,许多兄弟和我一样想要洗白过安稳日子,但也有几个哥们,他们并不愿意放弃现有一切。尤其年初疫情,又导致经济大动荡,无数公司破产……
说实话,这年头留给我们的生存空间很狭小,尤其转移到内地之后,利润比想象中低了许多,交易量成单量也都在直线下降,且稍有不慎就可能玩完被抓,如果能洗白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但说实话,包括我在内,我们一伙人实际上都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洗白之后很可能会出现巨大的难以逆转难以接受的亏空,所以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而那几个反对的最为剧烈的哥们,他们对此更没有信心,并直言说,就算被打死也好过穷死,坚决反对放弃现有的营生。”
“所以你们的计划搁浅至今?”老海问道。
易安安点头:“如果不能彻底的转型,那么洗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横跨黑白听着霸气牛批,其实都是过去式了。
这年头真想洗白,但又和哪方面继续纠缠不清不能彻底斩断的话,无异于在自己身边安了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被引爆。
洗白就是为了规避风险,摆脱过去以求成功上岸,同时还能有个还算不错的收入,生活水平不至于下降的太离谱。
而如果不能彻底斩断过往,还留有相当一部分人干着过去的勾当,又怎么规避风险?他们被抓我们还不是照样要被牵连么?”
“你看的倒是透彻。”老海颔首。
“也只是看的比较透彻而已,我就是典型的理论派,说起来一套一套,坐起来一脸懵逼。”易安安摇头说道:“早年就计划着洗白了,但计划着这么久也没能真正展开,反倒是套路了以往不少同学染上了瘾踏上不归路。”
方常啧一声。
易安安又接着说道:“结果你们应该差不多能猜到,这些中产阶级出身的同学,量不是特别大瘾不是特别重的情况下,倒是能撑得住。
可这玩意儿就和抽烟一样消耗量会越来越大的,而他们又不敢和家里开口说这种事儿,毕竟绝大多数人家教其实都相当严,所以最后也难免和普通人一样走上以贩养吸的路子。”
“所以……”方常捏捏下巴:“几小时前那场聚会,与其说是同学聚会,不如说是你们团伙的线下狂欢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纠集起这次聚会。”易安安面带微笑。
“那么施恩申是怎么回事?”老海插话问道。
“她啊,一样咯,”易安安耸肩说:“你们知道的吧?她很爱喝DaiquiriCocktail这种鸡尾酒。”
方常懵了一瞬,听不懂……
但他紧跟着便恢复如常,淡定的点了点头。
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笑。
随后她笑容也迅速收敛,然后说:“DaiquiriCocktail,也就是得其利,是一种人气极高,调和难度也并不大的知名的鸡尾酒,简单说就是用淡朗姆酒加砂糖和柠檬汁调和而成的。
朗姆酒你们知道吧?就是糖酒,用甘蔗汁发酵蒸馏后做出来的,虽然酒精度达到40度,被称作烈酒,但其实很甜许多不怎么喝酒的女生都能够比较轻易的接受,是许多利口酒的原料酒之一。
这朗姆酒再加上糖,就更甜了,所以许多接受不了那种辛辣酒味,又享受微醺感觉的女生——当然也不止女生——就都很中意这款酒。”
“然后呢?”老海打岔问道。
“你们不觉得,糖酒配药,很舒服吗?”易安安嘴角扬起:
“你们也把那药收缴了,应该知道,受限于条件和技术,咱们提供的药纯度不是非常高,呈淡黄色,而且味道比较重且刺鼻。
加上DaiquiriCocktail酒体本身就略微浑浊,药添进去,别人也看不太出来。所以对我们而言,套路别人吃药,也喜欢用这款酒。”
老海恍然大悟。
“同样,干马天尼的味道也重。酒气虽然不算重,但入喉还是蛮够味的,加上这酒本身调试方法多种多样灵活万变,对我们来说也很方便,所以往里头加药也是好选择。”
说着,她嘴角扬的更高了:“许多鸡尾酒,度数高后劲大,喝下去后本就有些晕头晃脑,就算咱们在里头掺杂了少许药物,一般人也感觉不出来,只会以为自己状态不大好喝醉了,你们说对吗?
就算反应比较强烈,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多想,第一反应罕见有认为自己吃了药的,而是怀疑酒吧卖假酒、掺水酒、工业酒的居多。”
老海薄唇紧抿。
别说,这易安安讲到点子上了。
许多套路早已被禁毒宣传教育讲烂了说透了,可对于犯罪分子而言这些路数依旧屡试不爽,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因。
尤其对熟人下手,忒灵。
宰熟这种事,只要有利益,有可行性,就肯定会发生,个别人有良心干不出这事来,也一定会有其他没良心的干的不亦乐乎。
然后还反过来嘲笑那些少数人,说他们是傻子,有生意不做有钱不赚,活该被市场淘汰。
而贫穷寸步难行,生活的窘迫又会一遍遍的毒打这些少数人的良心,导致本就少的群体,又有大部分人被染上色。
当然这里有个伪命题——按照上边的逻辑,老实人只是少赚了些亏心钱,并不意味着不赚钱。
黑心者或许利润更大,但老实人也未必贫穷。
想到这,老海的嘴角又微微扬起。完成了一波自我正向攻略后,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阴霾也被扫去了些。
而方常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易安安聊着。
“施恩申为什么会服下如此大剂量的药物?”方常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易安安摇头。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我看到那些老同学有不少都跑去找恩申去闲聊几句,可能是他们往恩申的酒里下药了?
她晚上点的又是DaiquiriCocktail,她一共喝了三杯,每杯大概都是五六十毫升的模样。说实话那酒每杯里倒个十克药外表上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方常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套路施恩申嗑药?”
“对。”易安安点头:“保险起见,这帮同学彼此之间绝大多数都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的,所以俩瘾君子互相套路对方嗑药的事儿时有发生,估计还有不少人纳闷,对方怎么就是不‘成瘾’,就是不找自己求助呢。”
“……”方常嘴角一抽,那种画面,他能想象到。
易安安又说:“这种事风险很大,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主动表露什么,直到发现对方明显难受了,有成瘾反应了,才会进一步套路,但他们自己身上都有药可以缓解难受,哪会在外人勉强表现出异常来了?所以就……
我们这些核心人也商量过这种事儿,这玩意儿能在内部消化内部流通,倒也是好事,很大程度上加大了我们的收入。至于这些韭菜进的药因此而大多卖不出去,导致生活窘迫……呵呵,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啧,”方常撇撇嘴:“你们这模式,倒是和庞氏骗局有点像。”
这回易安安没接话。
方常沉思起来。
如果按照易安安的说法,那么施恩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超量药物,虽然巧合的让人咋舌,却也能解释过去。
但还有别的疑点。
于是方常又问:“那么她车上的药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易安安皱眉说:“三公斤多的药哎,不少钱了,虽然我知道恩申有不少存款,倒不至于买不起,可她屯这么多干什么?”
方常皱眉。
连易安安也不清楚施恩申车上的毒物来源么?
换了几个角度问了几个问题,易安安依旧无法提供关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线索。
于是方常也只好先把这个疑点压下,然后又问:“还有个问题,你知道最近严查酒驾吗?”
“知道。”
“那你还让施恩申开车回去?”方常盯着易安安:“别和我说家离得近被查的可能性不大这种话,严打时期我不相信你会抱有这种侥幸心,否则你也不可能活跃到现在才被我们抓住。”
“嗯。”易安安颔首道:“确实我不可能让喝了酒的她就这么开车回去,一旦被发现酒驾,并做了血检,她嗑药的事就瞒不住。而一旦发现有人嗑药的话,你们就很可能决定顺藤摸瓜,把药物来源都给查清楚。
之前的严打已经让我瑟瑟发抖了,又怎么可能再……”
“所以呢?”方常打断她。
“所以她当时是打车走的。”易安安道:“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兜回来开车回去……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不明白。”
第224章 绕过
武警医院,神经内科。
得知易安安落网,且供出大量同学的消息,施恩申再次沉默。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好吧,我承认我吸独。”
话一出口,她母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施恩申:“你……你说什么?”
她父亲同样长长一叹。
施恩申别过头去,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泪流满面,说:“妈,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对自己又这种迷之自信,应该早点儿跟你们说的。”
“怎么回事?”她父亲开了口:“自己主动吸的,还是被人家套路了?”
“被套路了。”施恩申低头,下巴都快戳到了自己胸口:“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我也没太往心里去……
因为这东西卖的虽然不便宜,但我能承受,而且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控制住,而且通过逐渐减少量的方式,来慢慢摆脱它。”
她爸皱起了眉头,而苏平撇了撇嘴。
这帮家伙啊,就是心大,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
就拿苏平自己来说吧,别的姑且不提,单单是烟瘾他都没法戒……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觉得没必要戒,同时环境因素也很重要。
事实上,生理乃至心理性的成瘾都好办,关键在于环境,身边一大票都是瘾君子,想方设法的套路她,即使她成功戒除也很容易走上复吸的道路。
施恩申又继续说道:“是我高估自己了,没想到非但没能控制住量,反而越来越……
我现在每天上班前都要点根烟,下班后都要喝杯酒,就是这个原因。本来我不这样的,以前我虽然喜欢喝daiquiri cocktail,但三五天左右才会点上一杯。”
祁渊脸上露出了然神色。
“我也知道那调酒师对我有意思。”施恩申又说:“放药的时候,我会特别关注周围环境,所以我知道他一直时不时的往我这儿瞧,给我加药添了不少难度。
从这方面来说,我挺烦他的,何况他这人挺花心,周围女人不断,跟谁都能聊两句,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接受他的……”
“停一下。”祁渊摆摆手:“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你招供……”
“警官,”施恩申又反过来打断他:“我只认了我吸独的事儿,可没认别的,车上那两袋药,我是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我承认我瘾头比我想象中要大些,但一天两发,依旧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我没必要以贩养吸,我对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用不着干这种事情。”
祁渊依旧不信:“在此之前,你也并不承认自己吸独。”
“呵呵。”施恩申冷笑,又说:“随你们信不信,不信你们就去查啊。”
“放心,我们会的。”祁渊干巴巴的回一句。
苏平这时拍拍祁渊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把他推到一边去,自己走到病床前,又问:“聚会散会后的事情,你还有印象么?”
“很模糊。”她皱眉道:“我隐约记得,那会儿我应该还没醉没晕才对,印象里我应该是打车走的,但……怎么就变成我酒驾、毒驾被你们抓了?”
苏平皱眉:“你的意思是,散会后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还没散会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她抿嘴说道:“这种感觉,和当年艺考完后跟一帮同学聚会喝断片了的感觉很像,明明是后头才喝醉的,但喝醉前好多事也记得模糊不清了。”
“这就不好办了。”苏平说:“就算我们愿意相信你,也没有个靠谱的方向,想要证否你的犯罪事实同样很难。”
施恩申的父亲眼前一亮:“现在不是讲究无罪推论吗?咱们不需要证否,只需要……”
“想多了。”苏平淡淡的说:“她本身吸独成瘾,酒驾毒驾,车上藏毒,包装带上有她的指纹,这证据已经相当完整,足以逮捕了。
即使咱们并没有取得供词,无法真正百分百确定她运输毒物,也不可能放人,顶多无限期的调查下去。”
施恩申扶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她父母也都期盼的看着她。
而祁渊则看向苏平,暗想:“苏队难道也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不知情么?也对,这事说起来确实有颇多疑点,比如动机,比如她血液中过量的毒物,这些都不正常。
可是……”
这时苏平又说:“行了,这事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到了随时找我们。”
施恩申抬头看着他:“你们要走了吗?”
“不走,盯着你。”苏平直截了当的说:“就算有手铐铐着,不盯住你总归不放心。你恐怕还不知道到在非边境的内地出现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不知道。”施恩申轻轻摇头。
“呵呵。”苏平轻笑,只说:“简单来讲,要让你跑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我们这帮人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你出院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寸步不离的盯着你,包括上厕所。当然你放心,贴身盯着的不会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会安排女同事过来。”
顿了顿,他抬手看看时间,才又点头说:“差不多也快到了。”
说完苏平接着看向施恩申父亲,问道:“律师怎么还没到?”
“我问问。”他回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后皱起眉,说:“堵车。”
“堵……嗤!”苏平有些忍俊不禁。
大凌晨的,堵车?
这借口有点不太走心啊。
又或者那律师就是想干脆半挑明了说,这案子他不想接,不愿意为施恩申做辩护。
祁渊和苏平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按理说辩护律师没理由拒绝这事儿,就算输了对他来讲其实也没后果,案件牵扯再大,他也不必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什么。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接呢?要真不想接的话一开始挑明了说不就好了?先前接下了辩护委托,这会儿又说堵车,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祁渊本能的就开始展开了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苏平隐约接收到他的想法,翻了个白眼,又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想太多,转而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
这对夫妇不复刚来时的模样,这会儿身形都有些佝偻,浑身死气沉沉,仿佛已经濒临绝望。
不一会儿,施恩申父亲手机叮的一声。
他抓起来一看,脸上阴云立刻消散了些,嘴角也扬了起来,忍不住露出微笑说:“还真是堵车啊……不过,警官你们开始行动了吗?这么多警车是在干嘛呢?”
“噢?”苏平挑眉,有些诧异。
除了刚刚收到一条方常发来的信息,告诉他嫌疑人易安安已被控制,且她和施恩申的大多数同学都被易安安给套路而染上瘾外,他并没有收到多少来自刑侦支队的,关于本案的消息。
所以听见施父的话,他第一反应便是,支队与缉毒大队恐怕因采取措施准备将该犯罪团伙给一网打尽了。
可问题是……
怎么这么快?
莫非易安安一被抓就立刻招供了?
这时施父想了想,将手机递给苏平,说道:“苏警官,你自己看。”
苏平默默将手机接过,看了一眼。
屏幕展示的是微信的聊天框,顶上中间有对方的备注“何律师”,下边则是两个的聊天记录,其实也没聊几句,礼貌问候两声,施父问是否方便接听电话,得到肯定回复后就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再之后就是一条视频了,消息甚至并未占满整个聊天框。
想了想,苏平问道:“我可以看看这个视频吗?”
“嗯。”
得到肯定答复,苏平便直接将视频点开,同时祁渊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视频内容并不长,就是马路上堵成长龙的景象。同时通过视频也能看到,左边车道畅通无阻,但并没有哪个司机变道,因为有警车不时的从左边车道刷的一声呼啸而过。
主要是骑警,四轮的也有不过相对少很多。
“这阵仗……”苏平有些诧异,这么多人手支队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算向下调动各区分局大队,各派出所中队也够勉强。
所以很明显,这种规模的行动肯定出自市局的手笔。
而市局亲自指挥行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但他却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于是他将手机还给施恩申的父亲,同时对祁渊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这,又说声“抱歉打个电话”,便掏出手机往病房外走去。
很快电话接通。
“老荀?”苏平问道:“什么情况?你们开始行动了?”
“哈?”荀牧有些诧异:“什么行动?”
苏平皱眉。
两秒后他又呵一声:“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刚看到个视频,好些同事开着警车骑着摩托在路上呼啸而过,阵仗可大,估计是市局在亲自指挥行动呢。”
“啥?”荀牧语气惊愕:“不能吧?我完全没接到消息啊!上头那帮家伙总不至于绕过你我直接指挥咱们刑侦支队的人手吧?又或者他们直接避开咱们刑侦支队出动了其他人手?那也不对劲啊。”
“你真的啥都不知道?”苏平眉心拧的更紧了:“那估计是真的撇下咱们刑侦支队了……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荀牧声音传入他耳中:“未必是撇下咱们支队,可能只是绕过咱俩而已。”
“不是吧,当着你的面绕过你还能让你不知情?”苏平明显不信。
荀牧声音再次响起:“啥当着我的面?”
“你不是抓易安安回支队了吗?”
“没有啊,我在血液中心。”
“血液中心?”苏平有些纳闷:“你跑去血液中心做什么?”
“嗯?没人跟你说吗?”荀牧反问一句,然后道:“那个易安安在我们同事上门的时候跟个窜天猴而一样窜到窗台上去了,估计也是昏了头想用自杀来威胁我们。”
“然后?”苏平挑眉,有些诧异,但不太意外。
这种事儿并不罕见,许多嫌疑人临落网时脑抽,干出啥事儿都正常,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当真从高楼上跳下去的。
他奇怪的是荀牧为什么会跑血液中心去。
从结果上看易安安显然没跳下去,被抓了。难不成抓捕时有人受伤失血过多么?但那也不用往血液中心跑呀,医院自然会处理血液的事儿。
这时荀牧说:“那易安安被消防队的兄弟一发‘天降正义脚’给踹回房间里来了,然后小松上去抓人,被那易安安给咬了一口,易安安又自称自己感染了艾滋病,我们就带小松过来做个阻断治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被咬?艾滋?”苏平双眼眯起。
“所以啊,我现在还待在血液中心呢。”荀牧说道:“希望小松没事。”
“嗯。”苏平轻轻点头。
高危行为后四十八小时内主动积极地接受阻断治疗,是有很大概率能将成功阻断避免感染的。
但这概率并非是百分百,所以面对疑似患有艾滋的病人时,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除了极个别真的心大到没边的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这种概率。
想了想,苏平又说:“这样,你给上头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吧,你跟他们的关系比较和谐一点。”
“行,那你给支队里大哥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嗯。”苏平应道。
挂断电话后,他攥着手机,眉头紧锁。
一方面是担心松哥,另一方面也是这次事件。
如果那许多骑警出动并不是针对这桩案子倒还好说,如果是,那么不论是绕过他和荀牧调动刑侦支队刑警,还是撇下刑侦支队调动其他工作队,都挺耐人寻味的。
而……
哪会那么巧,刚好在这会儿,刚好又发生一起需要调动大量警力的事件?
于是他又抬起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便将听筒凑到耳边。
几秒后,他沉声问道:“阿先,你现在在支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