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忽略
过了有几分钟,荀牧才点点头,说道:“可行,就按照这个思路先查着,咱们实时关注,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做调整。”
王兆也才颔首表示同意。
“那行。”苏平说道:“吃饭时间过后,你负责调整一下大家工作的方向吧。”
“那你呢?”
“不确定,到时候再说。”苏平摇摇头:“可能会去见见柳宁的父母和朋友,也可能……去拜访拜访晁华清。
“行。”荀牧站起身,说:“那我先去整理一下截止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看看,说不定其中有被我们忽略,或者没引起我们重视的重要线索。”
“嗯。”
“那我也先去干活了。”王兆站起身说道。
“去吧。”
祁渊见了也缓缓起身。
苏平目光一斜,看向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咳咳,我去上个厕所……”
苏平:……
“别人都有活干,就你去厕所?”
“不是,那苏队你也没给我安排任务啊……”祁渊挠挠头:“本来说让我跟海哥去摸排保安队长吴宇森的,结果那条线索断了,之后我就一直跟着苏队你……”
“不是。”苏平打断他:“别人都有正经事儿,就你找尿遁逃离?”
祁渊眨眨眼睛。
“我有这么可怕吗?”苏平翻个白眼,扯下口罩塞了根烟进嘴里,点上,尔后说:“不敢跟我单独在一块儿?”
“没,没有。”祁渊说:“我是真的尿急。”
苏平:……
片刻后,他摆摆手:“去吧。”
“好嘞。”祁渊如获大赦,跑了。
几分钟后,他又再回来,坐在苏平对面。
“你又回来干嘛?”苏平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祁渊挠挠头:“苏队,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借钱?”苏平皱眉,尔后摸出手机:“要多少?打张欠条我微信给你转过去……”
“不是,案子!”祁渊赶紧说道。
“关于案子你这么支支吾吾干啥?”苏平眼睛一瞪:“有话直说!没见正烦着呢吗?”
“关于那个硬盘的。”祁渊说道:“我总觉得,咱们恐怕对硬盘还不是太过重视。”
“嗯?”苏平挑眉:“不是已经让老魏带人去查了吗?他这会儿估计还在现场翻阅路由器连接的硬盘呢。”
“不是没查,是不重视。”祁渊说:“我觉得雇主的目的,除了杀人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硬盘了,硬盘应当是雇主刻意吩咐要带走的,那么那里头一定有着相当关键的秘密。”
“这我知道。”苏平淡淡的说:“但你未免想的也太过理想化了些——姚楚贵家里有私人网盘不错,但怎么能保证,网盘与他硬盘内容就一定是对应的呢?
我跟你说,除非要换电脑,否则很少会有人把电脑硬盘内容完完整整的备份一遍的。即使有,这个备份也不会太频繁。
所以网盘与他家硬盘的内容非但不会完整对应,相反,重合部分恐怕很少很少。硬盘里或许有雇主想要的重要资料,但这份资料对雇主而言重要,对受害人来说却未必,所以网盘里也不一定会保存。”
顿了顿,他招呼祁渊坐下,才严肃的说道:“最关键的是,老魏这帮痕检员,干的从来都是不起眼的细节的活儿,他们与图侦警,都最忌讳因想当然的觉得不重要、没线索,便敷衍了事,机械简单的把资料过一遍。
所以……或许就像你刚刚说的,我和老荀没太把硬盘和留在现场路由器里的网盘当一回事儿,不太重视。但既然任务安排给了以老魏为首的痕检科的同事,他们就一定会认认真真,毫无疏漏的把这些内容统统过一遍。
你刚刚这番话,对我说说还好,但要被他们听见了,可就是对他们工作态度的不认可,对他们的质疑,不知不觉中,你可就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祁渊抿抿嘴,低下头:“抱歉,苏队,是我考虑不周……”
“不用跟我道歉,你也没对不起我。”苏平摇头:“以后注意就好。”
“嗯。”祁渊轻轻颔首,尔后又怔怔出神,想起案子来。
渐渐地,他想到了先前去拜访那名大师时,她说过的话——池乐葵似乎有什么计划。
“那么……真是计划着害死姚楚贵吗?”他暗想:“当然不排除,她给姚楚贵下了诅咒,就说明,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心思。
但苏队刚刚也说过了,按照逻辑,鞠铮海和钱曾刚的雇主理应不是池乐葵才对……
那么,会是别的什么计划么?这个计划,与本案有没有关系?会否是这个计划导致的他们遇害?
不……假设太多了,苏队和荀队都强调过好些回,以假设作为限制条件得出来的推论,根本站不住脚,只能是想当然的瞎猜而已,所以不能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意义。
而且……那大师也说过,池乐葵似乎已经被她劝服,放弃了原先的计划。身为二级心理咨询师,她的判断想来也不会错,所以这条思路得斩断了……
那么会和柳宁有关吗?不,现场并不是柳宁家,柳宁去找姚楚贵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何况凃主任早已下定论,柳宁是死于哮喘发作。
如果凶手是冲着他去的,在杀害姚楚贵和池乐葵的情况下,怎么着也应该再捅他两刀,防止他装死——毕竟在自己作案前活活被吓死这种事儿有点儿太玄乎,不保险……
等等,我好忽略了什么……”
想到这儿,祁渊忽然伸出手,翻开桌面上的审讯记录册。
苏平好奇的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想到什么事儿了吗?”
“嗯,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祁渊说道,同时双眼迅速在记录册上扫视起来。
终于,他视线聚焦在一行字上,抬起头看向苏平:“出差!鞠铮海和钱曾刚都说过,案发当天,池乐葵本打算出差,之后出差又被取消了……
我想我们可以找池乐葵的同事求证一下,如果没这事儿,那自然是嫌疑人瞎掰的。但……如果真有这事,这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76章 照片
苏平一怔,尔后便伸出了手。
祁渊乖乖的在记录册上某个位置指了指,尔后将记录册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没管祁渊刚刚指出的范围,而是自上而下仔细的看了一遍。
尔后,他又翻开另一本记录册,发现钱曾刚的口供里也有这么一段,不由微微皱眉。
他放下记录册,若有所思。祁渊也没插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祁渊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事儿,除非不小心忽略了,否则苏平只会想的比他更全面。而此刻,苏平虽然有所疏忽,但这会儿经他提醒,苏平一定会足够重视,也就不再需要他多哔哔叨。
几分钟后,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祁渊听出来了,他是打给老海的,让老海问问池乐葵的工作情况,以及昨天是否出差。
池乐葵的职业并不难查,何况昨天还询问过她的父母,公司什么的都一清二楚。
她是个设计师,主修服装设计,同时也自学了发型设计,虽然自学的水平比较一般,但比寻常发廊、美发店的托尼老师还是要强个几分的。
所以她老公姚楚贵倒也乐意让她帮忙亲自设计、定制发型。同时,她也有机会定制个跟姚楚贵脸型接近的人头模型,好将“诅咒”需要用到的八字与符咒放进去。
很快,老海便打回了电话,苏平直接开了扩音,便听老海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
“苏队,查到了,昨天公司确实安排了池乐葵和他们分公司的副总一块儿去花羊出差的,但他们副总临时有点事儿向总部请了假,所以出差取消了。”
“行。”苏平应一声,随后又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老海说道。
苏平微微皱眉,想了一小会儿后,又问:“这样,我换个问法。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其他人向他们打听过池乐葵的事儿,尤其是出差这一块的?”
“这……我没问呢,这样,我这就去再做个问询。”老海立刻说。
“嗯。”苏平嗯一声,随后道:“可以的话,尽量以闲聊的方式,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来问这些问题,尽量杜绝引起幕后人注意的可能。如果有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都行。”
“好的,知道了。”
挂断电话,苏平便轻叹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忽略了这条重要线索。如果雇主不是池乐葵,他们没理由知道池乐葵出差且出差取消的事儿,只可能是幕后主使告诉他们的。而幕后主使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也不见得。”这时候,祁渊却又忽然有了别的想法,摇了摇头。
“噢?”苏平挑眉:“你又有什么想法?”
“嫌疑人不是摸走了受害者的手机嘛。”祁渊说:“有没有可能,他用受害者的指纹解锁了手机,从而……”
“池乐葵用的是水果。”苏平斜了他一眼,说:“xsm,她秋秋空间的说说,还有运营商给出的安装电话卡的终端机型型号都明确显示了这点,还有她的朋友、同事也能证明。
如果是别的依旧带有指纹识别技术的机型,包括老点儿的非全面屏手机,或者这两年的屏下指纹、侧边指纹,倒还能用受害者的指纹解锁手机。但她那部,只能用人脸识别,而且双眼得睁开,看着手机摄像头。”
“那,翻开受害人眼睛呢?”
“手指头会挡住许多重要信息,理论上会被判断为无法识别。”
“用透明胶黏住死者眼睑从而翻开眼皮呢?”
苏平:……
几秒后,他说:“老凃没有发现她死后面部被凶手触碰过的痕迹……别怀疑,如果凶手在作案后触碰过受害者的颜面部,在她脸上满是血污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老凃。
所以别多想,也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除非凶手知道受害人的密码,否则他绝对没办法破解这台手机,进而得知里头隐藏的信息的。”
“那就只能通过她的公司、同事或者了解此事的好友得知了。”祁渊这才点点头,随后说:“那么我们手里又多了条线索。”
“等等……”苏平皱眉,看向祁渊。
“怎么了?”祁渊有些奇怪,眨眨眼睛。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越来越大佬了?”
“呃……”祁渊赶紧挠挠头:“有吗?没有啊,呵呵……”
干笑两声的同时,他心里也在直打鼓——作为一个还没授衔定薪的见习生被领导这么吐槽,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哪怕苏平一向没有什么架子,貌似也并不记仇,很是开明……
“没啥,好事。”苏平淡淡的说道:“不过,我更希望你是在思想上进行转变,拥有领导该有的大局观。至于行为模式,说话语气……”
“我知道了苏队!”祁渊立刻说道。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摇摇头没再说话。
片刻之后,苏平又重新拿起记录册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
三小时后,下午一点半。
祁渊听到一阵电话响,猛地站了起来,一摸手机才发现,原来响的不是自个儿的手机。
他和苏平吃完午饭,便又回到了小会议室中。这时节天气已经非常的闷热了,再加上刚吃完饭难免产生困意,祁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过去。
苏平也是——毕竟昨晚,他们都没怎么休息。
他反应并没有祁渊那么大,只是睁开眼,尔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瞧了眼,尔后接通,开扩音,问道:“老魏,怎么说,有发现了?”
“发现了一组照片和一篇视频。”老魏说道:“就是那种不能说的照片,你们懂的。但……又不是一般的那种照片,是姚楚贵的自拍,拍的他还有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嗯?”苏平问道:“能查到照片上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吗?”
“我不认识,这个恐怕得靠技术队编个程序然后在户籍科的数据库里去找了。”老魏说道。
苏平嗯一声:“行,那你发过来……不过,你是怀疑,这组照片可能跟这桩案子有关么?”
第77章 指向
“不好说……”电话那头,老魏迟疑了一阵子后,才说道:“但这么多照片和视频,就属这一组的尺度最大,而且从角度看,也比较像偷拍,而不像其他照片,哪怕尺度大点,但从角度上看也是堂堂正正的。
既然是偷拍,那动机显然不纯,十有**是想作为某种把柄,对照片上另一人进行威胁。那么这人当然就有作案动机了。
害,这硬盘里照片实在太多了,这组照片隐藏在里头,还真不好查,否则我们也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才有发现。”
“知道了。”苏平说:“辛苦你们。那就先把照片给发回来吧,我这就去技术队办公室找人,同时联系户籍科请他们配合。”
“好的,这就发过去。”
挂断电话,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立刻自觉地说道:“苏队,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嗯。”
两人便出了小会议室,往技术大队的办公大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小高往外跑,瞅见苏队,立刻问道:“苏队,那个,魏主任他发现了重要线索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嗯,就我让他把照片穿回来的,让你们帮着调取下户籍信息确认下身份的。”苏平说道,尔后双眉微微向上一挑:“怎么,你刚好认识?”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走隆公司的负重晁华清么?”小高反问一句,尔后又立马自问自答,说道:“这个男人就是晁华清。”
“噢?”苏平若有所思,祁渊也眯了眯眼。
小高便干脆带他俩来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然后操作一阵,说:“看,这就是魏主任传回来的照片——受限于网速,目前传回来的还不多……”
顿了顿,他打开照片详情,而后又道:“照片是5568x3712规格的,即接近2070万像素。但一眼可知,不论是宽容度还是清晰度、纯净度等尺度看都不可能是感光芯片规格超过1英寸的相机拍摄得的。
而一般运动相机、针孔摄像头等,做不到如此高的像素,同时也没有任何必要,再看照相机型号,可以发现品牌是索**,可惜具体型号不确定……综上基本可以推测为手机拍摄所得了。
毕竟早五六年的时候,手机像素大战忽然爆发,像素成了厂家宣传成像质量的最大噱头之一。
这两年随着各类科普文章与评测视频的普及吧,许多消费者多少也知道了点儿似是而非的知识,或者说至少知道了,像素数量不是最重要的参数。
所以许多消费者也不会再盲目的只看像素来判断手机拍照实力,但,一千两千的手机,还有不少怼着一颗两千万像素的摄像头。”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提出,这些照片是手机拍摄的。”苏平淡淡的说道:“怎么,在你看来,这一条线索很重要?”
“非常重要。”小高当即严肃的说道:“一般而言,手机都拥有远程拍照功能,利用软件或者一些简单的外设硬件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但……通过我昨晚到现在,对池乐葵的各个社交软件、搜索记录等等可以说勉强算是全方位的了解吧,我不认为她能做到这些。
再加上看照片的拍摄视角略有抖动,所以我认为,当时池乐葵就在现场,躲在暗处偷拍。而且她人……从角度上看,可能是在衣柜里。”
“池乐葵?”苏平挑眉:“你为什么断定是她在偷拍,而不是姚楚贵的布置呢?”
“作为一名摄影师,哪怕软实力差的一塌糊涂,并不懂构图什么的,但对硬件参数有个最基本的了解,是基本功,必须掌握。”小高立刻解释:“而且从他拍的那些照片看,他至少也还会调整参数,说明这些基本功,他懂。
这样的人,不会去购买这样一台拍照实力非常差,哪怕在千元机当中都是垫底水平的,仅有2070万像素这么一个噱头的手机。”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哪怕这个手机有其他诸多优点,但就这么一个缺陷,对于摄影师而言就足够致命了。
何况对于千元机来说,除了性价比之外一般不会有太多给力的卖点。这年头还依旧拿像素当噱头的手机,而且实际实力还稀烂,连这些年最火的ai拍照都没用上,我觉得它其他方面也不会好到哪去。”
苏平摇摇头:“有点道理,但太绝对了。”
小高抿抿嘴。
苏平没再搭理他,只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眼照片,尔后说:“如果是池乐葵拍的照片……姚楚贵是否知道呢?
理应是知道的,女生天然对电子产品不太敏感,而你刚也说了她就是这样的硬件盲,网盘备份恐怕也不会用,就算姚楚贵教过她,她也难有这个意识。
那么……假设姚楚贵知道,这起偷拍,很可能就是个阴谋……”
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道,同时脑海里闪过诸多线索与片段。
尔后,他皱了皱眉,千头万绪,实在复杂无比,他一时半会也很难理的非常清楚。
倒是祁渊,他的思维简单直接的多了,问道:“又与这个晁华清有关,苏队,咱们调查调查他吧?”
“怎么调查?”苏平斜了他一眼:“别的不提,他被人偷拍,至少就这个问题而言他是受害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我们有什么理由查他?”
话音刚落,老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怎么说老海,查到线索了?”他立刻接通并顺手开了扩音。
“苏队,”老海打声招呼,尔后说道:“查到一件事儿,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你说。”
“走隆公司在大概半年前和池乐葵的公司签了合同,帮‘走隆’旗下的游戏设计时装什么的,池乐葵也接了不少这方面的业务单,而且那边的负责人似乎对池乐葵很满意,对她挺上心的。
关键……昨儿他们公司的副总以催告为由,问过池乐葵的情况,得知她去出差了的事儿。大概十一点,又打了个电话回来,进而得知她取消出差。”
祁渊抿抿嘴,小声哔哔:“理由这不就来了么……”
第78章 确认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时就问到这些,我再多走访几个人?”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有事儿随时汇报,我这边先挂了。”苏平说道,尔后看向小高:“能不能查到晁华清的银行账户流水记录?”
“恐怕不容易。”小高也是老刑警了,对这里头的规矩门儿清,当即便说道:
“目前晁华清的嫌疑,主要来自于咱们的主观推测而没有具体的客观证据或他人的指证,没理由下协查通知书和取证通知书,这个晁华清也不简单,人脉肯定广,而且也算是银行的大客户,那边不一定买账让我们查。”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苏平的脸色,又补充说:“而如果苏队你是让我想办法黑进银行系统的话……
先不说这算是非法取证,就是不考虑这事儿,以银行系统的防护级别,说实在话我做不到,一攻击就会被发现,进而瞬间就可能被反追踪过来。那帮网络安全专家可不是吃素的。”
苏平撇撇嘴。
小高这话倒是说错,银行系统、公安系统的易用性或许不怎么样,防护级别却很强,或许里头有些小bug,有人才能利用这些bug攫取些许非法利益也一点都不奇怪,但想正面攻破他们的系统……
这年头,就算真的有人有本事做到,也不敢说,尤其小高这样的身份,更不敢说。
何况苏平对小高也知根知底,知道他确实没有这种能力。
“行了,你忙你的吧。”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仔细吩咐了一些事儿,这才再次看向祁渊。
祁渊盯着照片,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苏平眉头微跳:“看什么呢?”
祁渊赶紧回过神,有些心虚。
“……”苏平眼角抽搐,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吧?腐女我见的多了,像你这么腐的男的,我还只听过没见过。”
“我没有我不是!”祁渊赶忙解释:“我只是在想,根据受害人家主卧的布局,这个角度确实像是躲在衣柜里偷拍的模样。但先前调查也没发现衣柜上的孔洞,这人怎么拍的呢?
还是说,这衣柜里还有什么机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刚高哥所说,这次偷拍事件是姚楚贵夫妇可以策划的可能性就更大几分了。”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给老魏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查衣柜。
几分钟后,发现果然像老魏说的那样,那烤瓷衣柜有问题,其中有几块大拇指大的装饰玻璃模样的东西,其实是涂上了白色单透涂层的薄玻璃,而玻璃背后已经被掏空了,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问题。
小高听了这事儿,一拍额头:“我说成像质量怎么这么差,噪点多的要死不说,画面亮度偏低同时还泛灰泛白,还吐槽了下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渣的手机镜头,还好意思拿两千万像素当噱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苏平斜了他一眼:“刚吩咐你干的事儿做好了么?”
“马上马上!”小高赶忙说道。
苏平嗯一声,便又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小祁,你跟我来。”
“哦。”祁渊连忙跟着苏平走出办公室,尔后下了楼,来到停车场。
祁渊有些意外:“苏队你这是要去上门找晁华清吗?”
“嗯。”苏平点头。
“怕是会打草惊蛇。”祁渊劝道:“我们现在毕竟没有证据。不如再缓缓吧,既然查到他了,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迟早能被我们给翻出来的。
退一万步说,他这样一个人,要真干了买凶杀人的事儿,那其他方面肯定也不可能干净,只要有心,迟早能发现他其他方面的犯罪证据。只要到了足以下传唤通知书的程度,对他展开各种调查,也都没啥阻力……”
“不错,脑子倒是机灵了点,知道打迂回战术了。”苏平微笑,尔后又摇摇头说:“没必要那么麻烦,别忘了,鞠铮海和钱曾刚已经落到了咱手里。”
“可他们毕竟没招啊,”祁渊说:“难不成苏队打算诈他?”
苏平摇摇头:“没必要,光明磊落的就行了。”
祁渊更加意外:“怎么说?”
“他俩手机在咱们手里。”苏平说道:“虽然用的卡实名制有点问题,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通过运营商,针对这两张卡,结合案发时间等,我们确定了一条可疑的通话记录。
虽然那条通话记录的那个号码,实名制也有问题,竟然是以一个三月前被销户的死亡老人的身份证办的……
但无所谓,那张卡,或许还没有被晁华清销毁。你说,咱们要到时候直接当着他的面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过去……”
“那个,”祁渊挠挠头:“苏队,万一承载那张卡的手机关机了怎么办?只要晁华清够机灵,应该会选择单线联系吧,有需要了再开机联系鞠铮海他们俩,没需要就干脆不开机。”
“这个问题,我当然不会忽略。”苏平摇头:“但它总归开机过,我们依旧可以查到它开机时的大概位置。登入、登出基站,以及与基站进行数据交换的记录,会保留一段时间的。”
“他不认怎么办?”祁渊又问道,紧跟着又解释:“那个,苏队,我不是杠精啊,只是这种可能确实存在吧?”
“那又什么关系?”苏平微笑:“现在各地道路上遍布监控,他要不认,咱们就调监控。如果每一次,他都恰好在一段时间内出入那号码定位的大概位置范围……巧合不足以作为定罪证据,但足以确定嫌疑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已经吩咐小高干这件事儿了,估摸着咱们到了晁华清的公司,差不多就能出结果。”
“明白了。”祁渊点点头,表示受教。
“你不错。”苏平又淡淡的说:“已经能够尽可能全面的发现问题了。但这还不够,接下来你要学会,发现问题之余,还要想到应对这些计划之外的问题的解决办法。”
“好。”
第79章 碰面
二十分钟后,苏平手机响起,他直接示意祁渊拿起来接通。
电话是小高打过来的,告诉苏平,晁华清不如他们想象的聪明,手机开着机,看定位就在公司,估计就揣在身上。
当然,承载这张卡的手机比较低端,只是年中推出的一块千元机。上边还有另一张卡,实名认证也不是晁华清,同时与那张可疑的号码也并非同一人。
盗用他人身份证办理手机卡本身就是违法违法行为,单凭这一点,苏平和祁渊去找他那就是有理有据了。
之后小高接着说,他确定了几次通话时定位的大概位置,都是在晁华清名下的一处房产当中。
苏平颔首表示了然,祁渊立刻把他的意思转告给小高,然后结束通话。
又过了十多分钟,苏平的车开到了走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楼下——当然,以走隆的实力还整不起一栋办公楼来,只承包了两层罢了。
不过这个商业中心也算高级,能承包两层写字楼,已是实力不菲了。
房地产龙头之一的横大在余桥的分公司,也在这栋写字楼,仅仅只承包了半层而已——当然也和他们用不着太多办公室人员有重要关系。
作为高级写字楼,安保自然不错,楼下就有保安执勤,看苏平和祁渊面生而且似乎没有门禁卡,当即便说道:“两位好,来访请登记,说明来访事由,并请扫描二维码,接受体温监测。”
苏平则直接掏出证件:“警察。”
保安微微皱眉。
尔后苏平却又掏出手机,自觉扫码,尔后拿起笔迅速做了登记,留了姓名身份证号和手机号,来访事由则写了个公务。
见他如此,保安也不再多说多问,拿了体温枪量了下他和祁渊的体温,便点点头,帮他们开了门。
祁渊进门的时候,也自觉的扫了码,不过没做登记,苏平做过就够了。
保安跟着他们进了楼,同时又询问道:“警察同志,你们去几楼?”
“二十一楼。”
“好的。”保安等电梯下来,走进去刷了卡,按了二十一楼,这才又走出电梯,其他的事儿没有多问。
“谢谢。”苏平颔首。
祁渊则点点头:“苏队,等会咱们怎么下来?”
“找个人帮忙刷卡就是了。”苏平倒是无所谓。
这电梯速度还蛮快的,不一会儿便来到二十一楼。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出。公司前台两位小姐便看了过来。
最近复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小规模的招聘也重新展开,零零星星也有求职者过来应聘,不时还有一些合作伙伴公司的代表过来。
于是一名前台小姐走过来,微笑问道:“您好,请问二位是来参加招聘的吗?”
虽然这个微笑祁渊看不到,但看她眼睛,不难推断她确实是在笑。
“警察。”苏平出示证件。
前台小姐愣了一瞬,不过她显然有过工作时间与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但语气仍旧客气:“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儿吗?是否需要我们配合?”
她同伴听到这话,立刻摸出手机把事情报了上去。
苏平则直接问道:“晁华清曹先生,在贵公司吗?”
“晁总吗?我有看到他,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前台小姐微笑:“不知警官找我们晁总有什么事儿?需不需要我帮忙通知一下?”
“不用了。”苏平摇头:“你告诉我们他办公室在哪儿即可。”
话音刚落,有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办公室里出来,他面露微笑,一眼就认出苏平,当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同时说:“苏警官吗?我是本公司法务部的律师刘……”
“刘律师你好。”苏平没跟他握手,只疏远的敬了个礼。
刘律师也不以为意,自然的把手收回,同时问道:“两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儿吗?我公司最近……”
“与贵公司无关。”苏平再次打断他,摇头说:“只是我们调查到,贵公司副总晁华清先生疑似与一桩命案有关。就目前看,这应该是他的私事,并不涉及到贵公司本身。”
刘律师瞳孔微微扩大两分,但脸上微笑表情不变:“警官有什么证据吗?另外,是否有……”
“目前来说,只是做例行询问。”苏平还是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淡然说道:“放心,我们会按规矩办事。”
刘律师点点头,退到一边:“请。”
他是公司的律师,同时也为公司老板负责。但晁华清严格来说只能算是级别比较高的“员工”罢了,既然是晁华清的私事,苏平又说了是例行调查,他没理由制止,也不想硬站在苏平的对立面。
“请问,”祁渊这会儿插了一句嘴:“曹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
“往里走右转,走到尽头,同时挂着副总经理和总策划两张牌子的办公室就是。”刘律师说。
“谢谢。”苏平应道,然后与祁渊一同走了进去。
过道两旁,员工们都好奇的打量他们俩,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很快走到尽头,苏平抬头一看,说句就这,祁渊便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晁华清微笑的站在门后,他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微微侧过身说:“警察同志,请进。”
苏平俩敬了个礼,走进去。
祁渊迅速打量他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过想来也对,他俩什么都还没表露,仅仅只是站在他面前,如果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或许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但他这样的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表现出什么异常出来。
何况他还带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祁渊观察面部微表情的难度骤升。
“曹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苏平坐下后直接问道。
看眼睛就能发现,晁华清依旧笑眯眯的:“警察同志,你这话说的,我哪能知道呀?说实话我很好奇……”
“姚楚贵,您认识吗?”苏平便又问。
“噢?”晁华清不动声色,脑子却转的飞快,不过半秒左右,便下了决心直接点头承认:“认识,他怎么了吗?”
“认识就好。”苏平点点头,再问:“那么,鞠铮海,钱曾刚这两人,您认识吗?”
晁华清眉头一皱。
第80章 前因后果
这一次,晁华清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苏平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最近比较忙,负责的游戏要进行一次大的版本更新,很多事情都得我来拿主意,而且非常紧,恐怕抽不出多少时间与你们闲聊,所以……如果你们有事的话还请直说。”
“好啊。”苏平也不再打机锋,直说道:“姚楚贵和池乐葵夫妇死了,我们怀疑你与这桩案子有关……”
“什么?”晁华清站起身,眉头大皱:“警察同志,别开这种玩笑,如你所说我真的很忙,所以……”
“没和你开玩笑,我们手上有线索,有证据。”苏平淡淡的说道:“首先……提醒你一下,姚楚贵家里除了电脑之外,路由器上边也连接了一块硬盘,整整四个t,作为私人网盘使用,里头备份了海量的文件。”
晁华清眼角一跳,随后立马哼一声,冷硬的反问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从中发现了一组偷拍照片和视频,是你与姚楚贵的。”苏平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便慢了几分,说:“看样子,你也知道这照片和视频的存在。”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晁华清看上去有些急了。
“具体内容你应该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说了,给你留点面子。”苏平抿抿嘴。
晁华清皱眉,尔后轻哼一声,扯开口罩摸出烟给自己点了根。
“很显然,你被姚楚贵夫妇威胁过,所以从这方面说,你是具备杀人动机的。”
“那又怎么样?”晁华清不置可否,对“那件事”说的也含糊其辞:“这事儿我可以承认,但有动机难道就意味着就是杀人犯吗?”
“当然不是,所以我们还有别的证据。”苏平回答,尔后报出了个号码,又问:“这个号码,你清楚吧?根据调查,我们可以认定,该号码便是雇佣鞠铮海与钱曾刚杀人的幕后雇主的号码。”
晁华清将刚点上的烟捏断了。
苏平接着说:“我们还确定了该号码往外通话时的定位记录,很不巧,都在你家。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该不会也被电视剧给忽悠了,认为只有打电话的时候才能定位,而且还得打个几十秒以上咱们才能确定具体位置吧?
很遗憾,只要开着机,手机和基站就会有有数据交换,我们就能大致定位到,而此时此刻,那部手机就在这家公司里头。”
晁华清掐灭了烟头,一言不发,目光游移不定,趁着脸,身上气压极低。
苏平又摸出自己的手机,默默的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从曹清华的口袋里响起。
苏平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收回手机,同时取出手铐,轻轻晃了晃,尔后看着晁华清,问道:“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把你铐上押回去?”
“唉,终究逃不过去,是我小看了你们。”晁华清叹口气,站起身:“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招。
简单来讲,我拿出了五十万,买姚楚贵和池乐葵那对狗男女的命,并且额外出了十万,买鞠铮海和钱曾刚的一个承诺——如果他们被抓,把事情推到池乐葵的头上去。
我知道池乐葵跟姚楚贵闹过,差点离婚,所以她也有动机杀人,推到她的头上,合情合理。
而且为了做的天衣无缝,我特地观察过她好一阵子,就是为了将这些信息告诉鞠铮海他们,到时候要真的被抓,招供的时候把这些细节说出来,你们便能确信真的是池乐葵找他们杀的人。”
苏平点点头,这些和他推测的都差不多,不过他还是有疑惑,便问:“威胁你的事儿,是姚楚贵干的,还是他们夫妻俩一块?”
“一块。”见苏平不急着带他会支队,而是就在这儿展开了审讯,他便重新坐了回去,将刚刚捏断的烟捡起来,放进烟灰缸里,重新点上一根,抽了两口,接着说:
“关于他们夫妻的事儿,我知道一些,警官感兴趣,我就说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简单讲,姚楚贵出轨,跟我在一块,池乐葵抓奸,没发现我,但确定了姚楚贵出轨的事儿,两人闹得很凶,差点离婚。
但……我真搞不懂这个女人,闹了好几个月,姚楚贵终于不堪压力告诉她真相后,告诉她自己出轨的人是我之后,她竟然就放下了,无所谓了……
再之后,这女人和姚楚贵和解,并合作坑我,拍下了视频和照片,一次次的威胁我,我前前后后,给了他们得有二三十万。
这还是不到半年的功夫,要长久下去,早晚得被他们拖垮。但又没有别的办法,我要身败名裂了,说实话,我没把握东山再起。所以我就干脆决定不忍了,快刀斩乱麻。”
顿了顿,他又自觉地说道:“此前,我工作之余,也自己创过业……说是自己创业,其实不是什么正当生意,就民间放贷,规模不大,利息嘛,卡着法定红线。
但没有那么简单,我有好几件马甲,想办法引导他们几个平台来回贷,利息就变成了复利,越滚越大而且越滚越可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本金收回来,之后的都是赚的,他们就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但前年,我收到风声说上头要严打这一块了,我就果断收手——虽然我利息卡的底,也不玩什么九出十三归,引导他们来回贷也没用什么胁迫手段,根子上讲不违法,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玩废了,但天知道严打之下到底什么尺度。
当然,说白了只是停止放贷,但他们欠我的钱那肯定还是要还的,只是他们没法在我这拆东墙补西墙了而已……而鞠铮海和钱曾刚他俩,就欠我钱,不多,俩加起来十多万,但他们也还不上。
或者说,是到现在都还没还上,一直拜托我宽限期限。我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后,知道他们早已走投无路,剩下的还没还上的钱都是欠的大平台的。
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事儿都敢干,我就加了一把火,彻底把他们逼上绝路,然后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为我做事儿。
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样,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81章 踏青
回支队的路上,祁渊还在回忆晁华清说的那番话。
他说的已经相当清楚明白了。
但祁渊依旧还有些自己的想法——比如,他不认为是池乐葵想通了,而是黑化了。
弄到了足够的钱后的池乐葵会做出什么事儿,他无法预料,但姚楚贵恐怕不会好过。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他们夫妇已死,而如今,案子也基本到了收尾阶段,真相大白。
关于柳宁,他都能猜得到,肯定是姚楚贵发现池乐葵出差,便迫不及待的将柳宁给喊了过来,只没想到池乐葵出差竟然取消了。
即使池乐葵表现出了对他出轨男人的“理解”,但这事儿毕竟不光彩,想来他还是心虚吧,才本能的叫柳宁躲到衣柜里。
回到支队,荀牧走过来,说:“听说你们抓了晁华清,鞠铮海他们俩立刻就招了,指证晁华清才是雇主,池乐葵出差及出差取消的事儿也是晁华清告诉他们的,池乐葵根本没给他们发过短信。”
苏平颔首,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便又问:“还有事儿?”
“柳宁的父母来了支队一趟,大闹一场,硬要姚楚贵和池乐葵的家属赔钱什么的。”荀牧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闹着闹着,两人又起了内讧,嚷嚷着要离婚……害,看着这对夫妇,我就大概知道柳宁是什么人了。
我想,他可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而是在这种有些病态的家庭当中收到了刺激,心理扭曲。他并不是同,只是想以此控诉,或者宣泄某种情绪,甚至表示对父母的报复?
反正看他父母,再结合其他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我觉得他心理有点毛病,而不是同。”
“哦。”苏平应一声,随后问:“那对夫妻,人在哪?”
“控制起来了。”荀牧翻个白眼:“打算拘留个十天十五天再说。”
“噢?”苏平这回有些诧异了:“这可不像你会干的事儿。”
“有什么会不会的。”荀牧耸耸肩:“心情好了,这种小事儿我不介意开化开来从宽处理,讲点儿人情。心情不好了,那就公事公办呗。”
“随你。”苏平摇头道:“你安排人给他们好好做一次记录,然后就做结案工作吧。我累了,休息会儿,有事情再叫我。”
“行,你去吧。”荀牧微笑道。
虽然荀牧昨晚睡得更少,眼眶这会儿都还是黑的,那个被巴掌跟杵出来的淤青到现在都还没消退,但他毕竟比苏平年轻许多,撑得住。
苏平走了几步,也才终于想起荀牧昨儿近乎一宿没睡,便又道:“算了,这些琐事儿交给我吧,你也没休息好,先赶紧去睡一觉。”
“没事。”荀牧摆摆手:“别婆婆妈妈,我顶得住。”
“当真?”
“嗯。”
“行。”苏平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再瞎客气,当即轻轻点头,离开。
祁渊杵在原地,见苏平走远,才干咳两声,问道:“荀队,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不用了。”荀牧说:“这桩案子你也辛苦了,去歇着吧。晚上下班别急着走,大家伙儿一块吃个饭。”
“荀队,疫情还没彻底过去呢。”祁渊说道。
“啧!”荀牧摆摆手:“行吧行吧,那就推后,后头再说。”
祁渊轻笑,回到他们组的办公室,翻开书看了起来。
半个钟后,姚楚贵的硬盘被在晁华清家中垃圾桶里被找到,可惜硬盘已经被他摔成了碎片。
好在是机械硬盘,多少还有点希望从中提取出点碎片化的资料,技术队联系了专家正在尝试。当然,提取不出来问题也不大,只要能证明是姚楚贵家的硬盘,就能算作是铁证了。
傍晚,鞠铮海与钱曾刚的作案凶器被于垃圾站中翻出来,凃仲鑫做了个同一性鉴定,确认那一砍刀、一匕首便是凶器无疑。
至此他们的犯罪证据基本已经坐实,嫌疑人当即被执行刑事拘留,押送到了看守所。
次日,结案报告完成,连带着证据都转移到了预审支队,又一天,转交检方提出逮捕申请,再一天,检方做出回复批准逮捕,案件便由前期公安侦查阶段进入到中期检方核查阶段。
虽然距离到后期审查宣判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桩案子,基本已经与刑侦支队无关了,除非后边再出现什么问题,检方会要求经办人配合协助,另外后期再派代表出庭即可。
对于公安而言,这桩案子实际上便已经宣告结束。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祁渊忽然听说,池乐葵的父母忽然发起诉讼,将姚楚贵的爸妈告上了法庭。
祁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片刻,便又忽的熄灭,同时叹口气,摇摇头。
他知道,池乐葵父母胜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开庭费虽然不贵,但律师费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好在以晁华清的经济实力,是能赔付得起受害人的死亡赔偿金的……
……
晃眼又过去二十来天,三月不知不觉进入尾声,国内疫情也基本控制住,不再有什么影响了。
虽然还得控制输入,但余桥在这方面的压力并不大,那些一线、新一线以及移民城市才是压力最大的。
是以余桥上下,其实已经基本恢复了活力,人们虽然还依旧带着口罩,但已经对工作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了,许多餐厅饭店美食街也都恢复了营业。
便有一伙人静极思动,背着木炭烧烤架啥的往郊县的山上跑。
他们包了辆中巴,二十来号人早早出发,七点便来到山脚下。为首的领头人似乎很熟悉这儿的环境,带着他们钻过几片荆棘丛,眼前便豁然开朗,露出一处低洼地。
这却是个大湖,约有百亩大小,十个足球场左右,周围群山环绕,风景到还不错。湖周围长着草,成了天然的草坪,草还怪柔软的,踩在上边挺舒服。
这湖还不是死水,三道山泉水自山上潺潺而下,汇聚在湖中,另一头则涌出条小溪流,继续往下留去,偶尔能见到些星子,不时还有游鱼浮起。
二十来人立刻分为了几波,有人架设烧烤架,有人处理食材,还有人从长包中取出鱼竿鱼饵,钓起鱼来。
第82章 虚惊一场
与此同时,荀牧、苏平也领着松哥、老海、方常、祁渊等刑警,来到了平宽县平和乡平北村里头,警车停在了平宽山脚下。
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县局刑侦大队、乡派出所刑警队也都在,拉起了警戒线。
苏平下车,嚷嚷道:“都散了都散了,聚什么聚?疫情过去了吗就都聚在一块?干净的散了!乡正府和派出所还有县局的人呢?赶紧让村民都回去,留下报案人!”
嚷嚷了几分钟后,这些人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去。
苏平这才越过警戒线,看着依旧留在原地的杵着锄头的村民,边上还放着一副扁担,扁担连着的俩箩筐里头装着不少土豆。不远处的路上有辆三轮车,上边还有六个箩筐。
他边上趴着一条狗,那条狗神态警戒,时不时的看向周边刑警,偶尔龇下牙齿,却不叫唤,也不起身,还挺乖的。
祁渊打量他两眼,发现他穿着水鞋,身上满是泥泞,再看看箩筐里头的土豆,暗想他应该是挖土豆去了,正忙活完准备拉到村里市场上去卖,结果就发现了断手,进而报警。
严格来说,断手是他家狗发现的,已有一定程度的腐化。苏平等人接到指挥中心的指示,便立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碎尸案哪怕遇害者仅一人,也因其影响恶劣属于大案,理应由刑侦支队直接负责或指导侦办。
“怎么回事儿?”苏平走向那村民。
他边上的狗瞬间站了起来,忠心护主,龇牙咧嘴。
“龅牙,别叫!乖,趴下,警官不是坏人!”村民赶忙说道,同时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它看了主人一眼,又趴了下去,两前爪交叉堆叠,跟着又把脑袋放在上边。
随后他才对着苏平说道:“警官,我也不清楚啊。今儿天还没亮,五点出头吧我就过来挖土豆——这一片菜地都是我的,去年有神婆煞有其事的跟我说今年不对劲恐怕要闹饥荒,叫我多屯点粮食。
我寻思着土豆长的快,而且这边的天气其实一年四季都能种,就算没闹饥荒我也不亏,多少能卖点钱,就种着了呗,反正不种土豆这段时间也闲不了,还得打理蔬菜呢不是……”
“麻烦讲重点。”荀牧也跟着上前来,说道。
龅牙瞥了他一眼,看看自己主人,机灵的没在站起身。
“好的好的。”那村民又赶紧说道:“就是来挖土豆到菜市场卖嘛,已经挖了不少了,这是最后的,凑齐八箩筐一块拉走。
我就喊了龅牙一声,龅牙这才叼着个人手走过来,我这才知道它啃的是个人手,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赶忙打电话报警……”
“嗯?”苏平挑眉,这村民可能有些紧张,说的有点没头没尾的。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发问,这村民就也自己意识到了问题,赶紧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往常我在地里干活,龅牙就自己到山上去撒欢,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跟我一块儿去菜市场卖菜。
龅牙它机灵着呢,会讨好人,长得也好看,有时候有些城里过来玩农家乐的人,不少都会摸摸龅牙,跟它玩玩,然后免不了就买点东西。我家生意好,它是大工程,所以家里肉骨头啊肉汤啊什么都都少不了它……
不好意思又说远了。反正五点半它就自个儿跑上山了,六点多七点不到的时候下山来,嘴里叼着个东西,就在那边啃。
我离得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但也不是很在意,它经常这样,我给它的骨头吃不完它就带出去埋着,第二天一早来干活它又挖出来在边上啃,一开始倒管过它,但它肠胃太耐操了我也就没再搭理。
乡下嘛,我们家算是对自家狗最在意的了,其他人甚至完全不管的,给口饭吃就是了。
七点多,我要去菜市场了,它叼着东西走过来,我才看清楚那是什么,真的我被吓了一跳,就赶紧报警了……”
顿了顿,他又有点紧张的看着龅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听说吃过这玩意儿的动物都留不得,龅牙它……你们该不会要抓走它吧?”
某种意义上说,他讲得不错,这狗……
但苏平还没开口回答,就听凃仲鑫说道:“荀队,苏队!虚惊一场,不是人。”
“嗯?”荀牧和苏平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凃仲鑫却看向祁渊,这会儿祁渊混在两个实习法医中间,也蹲在地上打量那断手。
祁渊见凃仲鑫看向自己,不由说道:“这应该是猴手,虽然皮肤大部分被剥脱,且被啃噬的严重残缺了,但好在大拇指还在,我看着形状有点奇怪,肌肉什么的也对不上……
而且这形状也对不上,太小了,瞧着像幼儿的,但仅存的少数指腹、掌心皮肤又很粗糙,必须多常年干农活的成年人都粗糙。这样的手明显不会是幼儿所有。可惜我具体的解剖学知识忘得差不多了,说不清。”
“噢?猴手?”苏平松了口气。同时,那村民也松了口气,不是人手就好了,龅牙恐怕能保住了。而且,虚惊一场,也总好过有人遇害吧,他内心还是蛮质朴善良的。
凃仲鑫点点头,看向俩实习法医。
其中一名女生立刻说道:“重点是大拇指。人的大拇指进化程度非常高,指关节灵活能够完成对掌和旋转等等特殊的动作,这在所有动物当中都是特有的。
而这只断手,拇指关节面较小较细,明显不够灵活,无法完成旋转之类的特殊动作,也干不了精细的活儿。
就算考虑到畸形的可能,但诸如拇长屈肌腱、拇内收肌、拇短屈肌、拇对掌肌等,还有拇短伸、拇长伸肌腱控制拇指活动的重要肌肉组织、肌腱,该断手要么严重缺失,要么远不如常人发达。
简而言之,这只手表面上乍一看与人手非常像,但其实解剖学结构上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瞒得过寻常人,但专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再考虑到刚刚小祁同志说的,诸如大小、仅存皮肤的粗糙程度等综合考虑……
可以断定,这不是人手。”
第83章 意外
“是这样。”凃仲鑫应一声,终于开口总结:“小祁和这位同学说的没有错,以上可以断定,这只断手并非人手。
而自然界中生物,‘手’部与人最接近的无异于灵长目动物了。其中还可详细分为原猴亚目和猿猴亚目……”
讲到这儿,他意识到这两字同音,便又解释道:“一个是原来的原,另一个是反犬旁的猿,后者又叫类人猿亚目,不一样的。算了后者我就用类人猿亚目来叫吧,免得你们听得一脸懵逼。”
“考虑到原猴亚目拇指与大趾发达,能与其他指相对,故而可以排除,锁定为类人猿亚目,又可细分为人猿总科、猴科与人。
人猿总科当中,除了长臂猿之外,都属于大型猿类,这只手体型较小,而且据我判断已经成熟,所以可以排除除长臂猿外的其他属于人猿总科中的其他猿科了。
至于猴科……这个要展开来说很复杂,而且我对生物学的研究也止步到了这里,要我具体说这是哪一种猿猴的手,我也说不上来——只能侧面再给个思路,从仅存的皮肤磨损程度看,它应该接受过相当的握持方面的训练。
简单来说,这只猴子可能是‘工作猴’或者‘表演猴’,来自科研机构、马戏团或者人间小型猴戏团伙。”
苏平一开始默默记录这些内容,然后发现自己的笔根本跟不上。好在荀牧早早就掏出了手机打开录音,将凃仲鑫的话一字不落的给记录了下来。
等他说完,荀牧才轻轻颔首说:“我认识个哥们,就是搞生物学研究的,回头我找他求助求助。”
随后,他又看向县局刑警,说:“行了,左右没什么大事儿,算是万幸。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你们吧,找到那只遇害的猴儿,查查谁干的这事儿。现如今猿类和猴类全都属于保护动物,最少也是二级,不能就这么过了。”
大队负责人立马点头应下:“荀队放心,交给我们就是。”
“嗯,那我们就先收……”
话没说完,他眼睛忽的一眯。
有四个男人着急忙慌的从山中冲了出来,有个人跑的太急还摔了一跤,边上三个同伴却完全没顾他,都只自顾自的跑着。
他和苏平对视一眼,立刻一人拿了个喇叭往他们跑过去,边跑边问他们怎么了。祁渊、松哥等刑警见了也赶忙冲过去。
别看已经能迷迷糊糊看到人,但他们之间少说还隔着好几百米路呢。
好在两人相对着跑,距离倒是迅速被拉近了,一分钟后就碰了面。
早在他们看到苏平等人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点儿冷静,速度放慢不少,瞧上去不再那么慌张,此刻见了苏平他们,回头瞧了两眼,更是彻底放心,喘了两口粗气后,便有个瞧着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说:
“警……警察同志,不好了,山……山里头有……有条大蟒蛇,这么粗,这么大,要吃人,我们还有好些伙伴在山里头,我们几个跑出来,想……想搬救兵来着。”
“搬救兵?”祁渊瞥了他一眼,暗想,搬救兵怕是临时想出来让面子上好过得去的说辞罢了,真要搬救兵,也不至于这么慌,连伙伴摔了都顾不上管,显然就是吓的丢了魂,以为蟒蛇还在后边跟着。
不过在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他也想着回去救同伴,这就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行为了,社会道德一向提倡的也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去尽力帮助别人,祁渊也只是正常的在心里吐槽,而不至于去谴责他们什么。
他也没有立场去谴责。
而苏平和荀牧则似乎完全没有想这些事儿,苏平直接开口问道:“人在哪儿?你带我们去!”
“这边,有点远,正常走得二十多分钟,跑的话快些但没有四五分钟也不行的……”
“那我们快些!”荀牧说道,同时拔出枪来,并问:“还可以跑吧?”
看到枪,这四人更加安心,当即说道:“没问题,跟我们来吧。”
说着便又转身往山里跑去,虽然跑的不怎么快。
松哥、祁渊等人赶紧跟上,刑侦大队那边也分了两个人追过来。
跑了一小段路,松哥便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会在山里,还碰见了蟒蛇?”
有个男人开口要解释,但边跑边说话可累人,亡命的跑了一路后他本来就有点儿精疲力竭了,所以这会儿哼哧半天都没吐出几个字儿来。
松哥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又改口问:“你们一共多少人?”
“二……二……”二了半天,他便又放弃,只伸出手,先比了个“二”,然后又跟着比个“六”出来。
“二十六人?”
他点点头。
“还有多少人在里边被困者?”
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松哥没有再问,他也咬牙坚持着,让自己不掉队。
终于到了地方,有三人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跟着更是直接躺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动弹了,只剩先前那个和苏平说话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瞧着身子骨还算壮实,勉强站立,平复呼吸。
荀牧和苏平左右扫一圈,立刻瞧见前方两百来米处有条手臂粗的蟒蛇,正在与六男三女对峙。
两个还算勇猛的男人,虽然也两股战战,但好歹也站在了最前边,一人持着鱼竿,另一人抓这个火把,将蟒蛇死死的挡在外头,护住身后的人。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一面对着那九个人打手势,一面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条蟒蛇。
倒不是多怕,蟒蛇的攻击方式以缠绕为主,本身大多无毒,所以对手持枪械的刑警威胁其实并不很大。关键他俩担心刺激到蟒蛇会让它暴起伤人,到时候那俩男人不一定挡得住。
等足够靠近之后,苏平双手举枪,缓缓瞄准——虽然蟒蛇也是保护动物,但与人的性命还是无法相比,此刻它对人产生了威胁,又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手段,直接击杀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苏平一向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所以在逼近到一个有较大把握命中的距离,且角度也相当不错的时候,便准备直接开枪了。
第84章 击毙
此时此刻,苏平距离蟒蛇还有十来米。而他手中的枪早已上膛,保险也已拨开了。
说起来,蟒这种蛇类,视力其实还算不错,并不像常人理解的那样,单凭眼睛完全无法视物,只不过其焦距调节能力相当有限,视觉并不发达罢了,但基本的动态视觉还是有的。
更何况,它还有非常强大的嗅觉与热感。
是以其实蟒蛇早就发现了苏平,也在暗暗戒备着。
而此时此刻,苏平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个极限距离,再靠近,这条蟒蛇可能就忍不住要暴起伤人了。
十来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就算要攻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苏平并不是特别方。但蟒蛇一旦蹿起来,瞄准基线过短的手枪真不一定能准确命中目标。
下一刻,苏平又微微皱眉。
这条蟒蛇表现的有些奇怪——它肚子圆滚滚的,仔细看,还能看到些许诡异的点状突起。
这说明这条蟒蛇不久前便已经饱餐了一顿。虽然看其肚子比例,并没有达到其极限,但这种状态也严重影响它的行动。
按理说,自然界中的也好,人类饲养的也好,蛇类吃到这份上,应该找个自认为相对安全的窝蜷起来安心消化才对,不论如何也没理由出来攻击人类。
不过这些问题,他暂时没心思想,很快便压下,尔后继续聚精会神的瞄准着蛇头。
他不会抱有侥幸心理,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抱有侥幸心理,因为别说野生动物了,就是驯养过的动物,发狂后行为也并不可控。
所以在确定瞄准之后,他便直接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蟒蛇脑袋上顿时炸开了朵花,神经信号登时紊乱,整条蛇剧烈的翻滚起来。
苏平又开一枪,想将蛇头彻底打烂,可惜无果,子弹打了个空,没入泥地里了。
见状,苏平也只得作罢,反正这条蟒死定了,只要不贸然靠近,也没什么危险,他便摆摆手,招呼着那六男三女退开。
他们果然也不敢靠近如壁虎断尾般乱跳的蟒蛇,兜了个圈子走过来,为首那俩男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同时把手上的武器一丢,就想赖在地上躺会儿。
别看他们先前勇猛的不行,但其实也只是强撑着,早已吓得不行,两股战战了,这会儿危险解除,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与此同时,苏平却眼疾手快,伸手猛地一抄——那俩男人,一个抓着半截鱼竿,一个抓着火把。鱼竿倒没事儿,火把却危险的很,别把草地点燃了。
虽说最近下了几场雨,这儿边上就有个湖,湿气大得很,草上都还沾着露珠,即使想刻意点燃都不容易,但毕竟在山里头,还是小心为上。
将火把接住,他走到一边没草的地方,将火把倒着插进松软的土里,将火把熄灭了,他才左右看看,便见荀牧拉着领路来的那几个人问着什么,祁渊则往蟒蛇方向靠近了些,好奇的打量着。
他便走回到那六男三女边上,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先前抓着鱼竿的男人手一撑,勉强坐起来说:“警官,我们都是‘余桥户外徒步爱好者’群的,这不先前被闷了太久吗,群主就组织星期天——也就是今天——出来踏青,做个户外烧烤活动,算是群建。
我们几个都同意,就包了辆中巴车过来玩。也不知道群主怎么发现的这地方,确实不错,风景挺好也干净,大家心里都挺高兴的。
歇了一会儿,就开始分工,我们几个钓点鱼来大家烤了吃,群主去采点野菜野生菌回来,他家是开农家乐的,熟悉这些。
还有人就挖坑搭灶铐点地瓜土豆之类的,还有搭烤架、炒锅之类的,剩下的人搭帐篷——别误会,我们没打算在这儿过夜,明儿还要上班呢,就是打算吃完饭午睡会儿这样。
结果吧,我才刚打好窝子,就听见小慧——她是个女孩,二十多岁,也喜欢钓鱼,倒是比较少见……呃不好意思扯远了,我刚打好窝子,就听见小慧一声尖叫摔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往我这边跑过来。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有蛇,完了又补充说是大蟒蛇,她不小心踩到那条蛇了。紧跟着,那大蟒蛇就爬了出来,追在她身后,我见了也吓一大跳,就招呼大家快跑……
好在那条蛇大着肚子,也不知道是怀孕了还是吃撑了,跑不快,不然估计够呛。但就算这样,那也太恐怖了点,没人敢跟那大蛇硬来,人也跑散了就剩我们这几个。
我拿鱼竿打了那蛇几下,害,没用,还把我鱼竿打折了。也就是小郭给力抓了个火把过来,蟒蛇才不敢靠近,不然我们够呛能撑到你们过来。”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怪不得这条蟒蛇会与他们对峙,原来是被踩到受了惊扰。
这么说来,这条蟒蛇其实蛮无辜的。但苏平也并不后悔,他不会主动招惹这些动物,但当它们有威胁的时候苏平一定会痛下杀手。无论如何,蟒蛇的命无法跟人命比,这是生而为人的自觉与立场。
但很快,苏平又皱起眉头,这座山里,怎么会有蟒蛇呢?
还有先前那只猴手……
猴属于群居动物,如果这附近有猴出没,那么山里头肯定会有猴群才对。而在山里讨生活的那些村民,理应知道些情况。
猴类都是保护动物,倘若这座山里有着猴群的话,县、市方面也不会不管不问才是。况且平宽县本就在大力发展农家乐,倘若这儿有猴,说不定还会被当地打成同城旅游的重点招牌。
只这么一想,苏平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猴手,又是蟒蛇,这事儿恐怕不太简单。
正在这时,就见祁渊忽然嚷嚷道:“荀队,苏队!快来,你们快来!”
“怎么?”苏平回头,尔后对这几人示意一句,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要四处乱走,便往祁渊那儿走去,同时问道:“怎么了?”
“这儿有一只脚!”
“什么?”
第85章 命案
苏平脚步加快了许多。
尔后他仔细看了看,草地上真有一只脚,距离依旧在抖动,只是幅度已然小得多的蟒蛇躯体只有五六米距离。
大致瞧瞧,这只脚的损伤也相当严重,皮肤都被侵蚀的差不多了,其上白骨森森,表面还裹着一层看上去怪恶心的莫名粘液。
说起来,人的脚其实是比手的外形还要更加特殊的器官。人手乍一看跟猴手还差不太多,但人脚的性状可以说是独一份,与猿、猴区别都极大,哪怕外行也不会认错。
而且原地其实不只有一只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物件,只不过那只脚最为醒目罢了。
“这是这条蟒蛇吐出来的么?”苏平眼神有些变了,同时嘀咕道:“感受到了威胁,而腹中过量的食物不方便行动,便将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了么?”
蛇类的消化系统相当特殊,弹性极强,能将猎物整个吞咽下去,自然也能给吐出来。虽然如非必要很少见蛇类这么做,但少做不代表不会,呕吐是绝大多数生物都具备的本能,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而现场有一只人脚,这意味着……
“苏队,这事儿恐怕不太对劲儿。”这时,祁渊又说道:“先是猴手,又是蟒蛇,跟着还出现了只人脚……这儿虽然不算深山老林吧,但也说得上人迹罕至,总觉得不对劲儿。”
苏平嗯一声。显然,他想到的事儿,祁渊也想到了。
“通知一下,先别收队。”这时,恰好荀牧也走了过来,苏平指了下地上那只脚后,便说道:“这案子不太简单。先前那只猴手,与这只脚,恐怕有点关联,搞不好是同一起事件。
另外,通知老凃他们过来一趟,再请你那个生物学专家过来一趟。可以的话,我建议像市局求援,派出更多相关专家来。
如果有条件,我想在最短时间内知道,那只猴,这只蟒的具体种类以及习性。还有,向村民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蟒蛇出没或者猴群出没的传言。
哦对了,还有,这里二十六人聚会,但此刻……有不少人走散了。这山有点问题,搞不好还存在别的危险,尽量将人给聚齐。有必要的话,请求消防队甚至武警队支援。”
荀牧一愣,但瞥了一眼地上的断足,立刻反应过来,心念电转之下,马上点了点头,掏出对讲机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收到!”老海声音从中传出,同时说道:“苏队,大队这边的同事已经让那报案人带着狗进山了,那狗挺机灵的,应该能找出来它翻出断手的地。”
“行,有发现立刻汇报。你通知下大队方面,让他们把对讲机跟我们调到同一频段,方便联系。”
“明白!”
……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一个小时过去。
二十六人,尚有三人下落不明,没能找到。
荀牧早就从别的兄弟单位借来了不少人入山寻找,这片山林不算很大,也不是什么自然保护区,再加上又有警犬的帮助,所以开始时大家都不是太过担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心便一点点提了起来。
而在此期间,凃仲鑫也剖开了蛇腹,将它肚子里的“东西”都给一一取了出来。
别说,蛇腹当中东西还真不少,尚有一只断足,一只断手,以及一整具尸体,尸体上插着不少铁箭矢,不太长,二十公分左右,箭镞完整的没入尸体的体表,箭身在外留有十五公分上下。
因为箭矢还没拔出来,所以具体的长度不好测定。
先前苏平看到蟒蛇腹部的许多隆起,便是箭尾抵在蟒蛇消化道上所形成。
而这方面苏平可以算是行家了,得知蟒蛇腹部被全部打开,里头的内容物被完整取出后,便走了过去,戴上手套观察了一会儿,说:“这不是箭矢,箭矢没有这么短的,应该是弩矢。
而且不是一般的弩矢,因为这么短的弩箭,弩的弦臂张开间距小,发射力量相当弱,再加上箭矢无羽,平衡性也是个问题,射程相当有限,不符合常规弩的使用需求,即使体育竞技用弩也不会搞成这样。
所以应当是非常规弩,追求小巧便携易于隐藏为特点,又或者是连弩,为了连发所以其机关就占据了相当的体积,弩矢就没法做长了,否则体积太大,也影响机关运转。
当然也可能是玩具弩,但玩具弩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会用铁箭,而且虽然铁箭被蛇的胃液侵蚀,但还是能看出来做工不错,弩的生产制造在现在年代也不是特别难,所以应当不是玩具弩。”
凃仲鑫嗯一声,又仔细盯着尸体看了几眼,说道:“初步推测,受害者为男性,年龄不解剖不好说,目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目前,算上断手断足在内尚有右手缺失未见,再看断口有明显生活反应,显然是生前被砍下来的……
离断处并不平整,看创面形态,凶器应该为单刃薄砍刀,有背但不厚,可能是菜刀之类的。并且还能推断出,他的左手、右手、左足、右足分别砍了四刀、五刀、九刀、七刀。
另外,身上的箭矢所造成的诸多伤创,大部分均有生活反应,推测皆为生前所伤,并活生生被弩箭给射死。
简单来说,凶手作案手法极端残忍,先斩断了受害人的手、足,又活生生以弩箭将其射死。单纯从作案手法上看,我个人认为凶手可能具有相对极端的报复性倾向,可能是仇杀或者情杀。”
苏平嗯了一声。
这时,他对讲机响起,平北村的责任民警汇报,最后三人也找到了,他们在山里兜了一大圈跑到了隔壁乡,还找了乡派出所的民警开车到平北村准备上山,最后在山脚下和他们碰面。
苏平回一句知道了后,又啧一声,吐槽道:“这个县各派出所的协同能力不行啊。”
“得了吧,”凃仲鑫说:“市里几个区下边的派出所未必就能好到哪儿去了。你也从基层派出所出来的,你能不知道?”
“那是从前,最近已经好的多了。”苏平耸耸肩,接着又追问道:“能看出遇害时间么?”
第86章 物种
凃仲鑫摇头。
过了几秒钟,他又解释说:“肛温和气温接近,尸僵、尸斑明显,但具体程度不好说,毕竟尸体受到胃液侵蚀,遭到的破坏较大且全面,所以但看尸表着实很难给个确切的尸检。
而且我当法医几十年,碰到的这类尸体也不多,以往的经验不太能派上用场。非要推算的话,只能说四十八小时左右吧,误差二十四小时内。
至于被蟒蛇吞下的时间,理应不超过四个钟,再久尸体会受到更加严重的破坏,尤其是肌肉等软组织。不过确切时间也得等我估摸出这条蛇的具体消化能力才行。”
“死亡两三天左右,但被这条蟒蛇吞下不超过四个小时么。”苏平若有所思,随后看了眼手表,说:“现在才八点半,换句话说,蟒蛇应该在四点以后五点之前吞下这具尸体的。
而这帮人,大概七点来到山脚下,七点二十碰到这条大蛇,七点三十五分蛇被我打死……”
摇摇头,他又说:“尽快过一遍,然后拉回支队解剖吧,赶紧把能挖掘的线索都挖出来,确定受害人身份。”
“好。”凃仲鑫应一声。
平宽县整体而言呈东西向,面积虽然不大不小,差不多平方公里,但十分狭长,最东到最西的直线距离就有八十多公里。
而其县城位于中部偏西北方向,平和乡则位于最东南边,挨着余桥,下了高速就是。
去县局和回支队,路程上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公里,但县里多山路不是太好走,得要一个多钟。跑高速的话虽然快点,但有些绕要跑七十多公里,得四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回支队需要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所以别看县局方面先收到消息,但县大队与支队也不过是前后脚赶到的现场。
支队方面条件与设备要比县局更优许多,所以苏平决定像解剖之类的专业性比较强的工作还是带回去做。
“苏队,呼叫苏队!”这时,苏平的对讲机又响了起来,有刑警的声音从中传出。
苏平将对讲机抓起:“收到,讲。”
“报告,警犬搜查到了猴尸。”
“警犬?”
“是的。”那刑警说:“之前土狗‘龅牙’虽然带我们找到了它找到猴手的所在地,但那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所以在得知另外三人下落也被找到后,我们就‘借’了条警犬,让它闻闻猴手的味道,带我们找到了猴尸。
猴尸被埋在地下,两手、两脚缺失,但其他部位完整,轻微腐化变质……另外我瞧着这猴子,像是一级保护动物金丝猴。”
“金丝猴?”
“只是猜测,不太能确定,不过我搜了下图片对比着看了一下,很像。只是这猴儿腐烂的有点严重,我也不敢说到底是不是。”
苏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瞧瞧。”
“好的。”
结束对话后,苏平想了想,看向那条蟒蛇:“近些年推出了不少ar识别的软件,说不定能识别出这是什么蛇来,虽然可能不准确……”
却是刚刚那民警给他提供了一点儿思路。于是他便掏出手机,但很快他便锁起眉头,这儿虽不算深山老林,但离村子同样不近,又罕有人来,附近没有基站信号塔。
所以手机虽然还有信号,但极差,根本没法联网。
想着,他又掏出对讲机,问道:“你们在哪儿?”
“我也不好说……离刚报案人在的地方不是很远,几百米的样子。这样苏队你直接到那边去,我叫人带你过来。”
“好。”苏平应一声,想了想,还是掏手机拍了几张蟒蛇的照片,然后看向荀牧。
对讲机不是一对一联系的,而是一对多,他自然也听到了,只是没开嗓子而已,见苏平看过来,他便说:“你带小祁过去吧,我留在这儿,这边事情都还没完呢。”
“也好。”苏平应一声,然后招呼道:“小祁,过来!”
祁渊立马跑过来。
苏平啥也没说,祁渊也没问,就跟着他往外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山外先前拉起警戒线的地方,有大队的刑警立刻迎上来,说:“苏队跟我来,这边走,不是很远。”
“嗯。”苏平应一声。
他便带着两人上了山,走了百多级石阶后又打个弯儿,走上了泥泞路,但也没走多远,前边再次豁然开朗,几名刑警、警犬、土狗龅牙还有报案人都在这儿。
“这是……”祁渊一愣,左右瞧瞧,问道:“墓地?”
乡下的墓可不比城里的公墓,占地相当大,直接砌上水泥砌成了个占地得有四五十平的平台,眼前的小土坡同样有一片被水泥给砌上了,宽六米左右,高五米出头,呈半椭圆形。
“嗯,”报案人村民听到他的话,点点头说:“这里是成安公的墓,咱们的村子里有两百多人都是成安公的后代,包括村长也是成安公的第六代孙子,不过我不是成安公这边的,我是成和公的。”
祁渊轻轻点头,知道余桥周边县乡有许多都还保留着一定的氏族宗族传统和习惯,还会组织相对较大规模的以宗族为单位的祭墓活动。
墓的边上有个小土坑,那只猴儿已经被挖了出来,放在一边的塑料薄膜上边。
祁渊走过去瞧了眼,果见猴尸不算完整,除了先前被“龅牙”刨出来的猴手之外,尚有一手两足残缺。
乍一看,这猴儿确实像金丝猴——毕竟那么多种猴,金丝猴算是其中最容易辨认的之一了。
同时苏平也摸出了手机,发现这儿信号还不错,就直接用搜索引擎的图片检索试着搜了下那条蟒。
接着,他微微皱眉,又搜了一些别的。
祁渊这会儿又走了过来,见苏平这副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苏队?”
“查了一下,说这是缅甸蟒,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他说道,尔后将手机递给祁渊,说:“那只猴儿也是金丝猴没错。两只一级动物出没在这儿,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尤其金丝猴,缅甸蟒咱们两广还有少量分布,但是,金丝猴在国内仅仅只有川、藏、滇、陕、贵等地存在,我们这儿并没有。”
第87章 身份
“嗯?”祁渊反应也不算慢了,立刻说道:“也就是说,这一蛇一猴,应该是被人带到这边来的?”
“山林,公墓,一级保护动物。”苏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这……”祁渊挠挠头。
顿了顿,苏平又说:“还有一具尸体。”
“非法走私、交易野生动物,并且黑吃黑?”祁渊灵机一动。
苏平点点头表示认同:“我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可能是犯罪团伙里头存在内部矛盾,起了内讧。总之这两只一级保护动物,与这桩命案,应该有着某种联系才对。”
“关键还是确定死者身份。”祁渊不假思索道,但很快他又摇摇头:“可死者手机钱包都不在身上,尸表又被蟒蛇的消化液腐蚀的面目全非,就算是熟人恐怕也不敢说能认出他,想要确定他的身份,恐怕并不容易。”
“不,我们还有个重要证据,只是还没找到。”苏平说:“一旦找到,我想很快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手机身份证那些?”祁渊立刻问道,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不,凶手既然拿走了死者的手机身份证,应该就会妥善处理,恐怕很难找到。
那么……咱们的目标就应该是那只断手了吧?”
苏平嗯一声:“不错,就是这个。”
他俩的谈话被边上的民警听见了,大队一刑警便轻轻用胳膊肘怼了警犬训导员一下。
训导员立刻反应过来,说:“交给胡子吧,它很擅长气味追踪!”
说着,他还摸了摸自己脚边的警犬脑袋,警犬一动不动,只是吐出舌头。
祁渊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瞧着警犬的大黑背,轻轻笑笑。他其实挺爱狗的,可惜没时间溜,没养,看到这只威武的昆明犬他也想摸两下,不过还是忍住了。
苏平斜了祁渊两眼,随后便问道:“我们手中目前暂时没有带受害人气味的物品,受害人虽然发现了,但尸体被蟒蛇胃液包裹,胃液严重破坏了尸体的气味……这样,胡子它也能找到么?”
“试一试吧。”训导员说道,随后便蹲下身子,跟警犬开始沟通起来。
“苏队,”祁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不如让‘胡子’闻闻那条巨蟒的味道?我记得蛇腹当中除了有受害人的躯体之外,另外还有两只断脚、一只断手。当然,有一只断脚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蟒蛇给提前吐出来了。
既然断手断脚也被蟒蛇一并吞进肚子里,那我想,他的手脚和尸体应该摆在一块儿才对。
蟒蛇‘路过’了那地方,并吞了尸体,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没吞下另一只断手,但想来断手处应该有那条蟒蛇味道才是。”
训导员眼前一亮,立刻说道:“苏队,许多野生动物体味都蛮重的,作为一种特殊的信号存在,而且许久都不会消散。如果能让胡子先闻闻那条蟒蛇的味道,有很大概率能找到断手。”
“那好!”苏平立刻点头说:“那小祁,你……”
话没说完,他对讲机再一次响起,荀牧的声音从中传出:“老苏在不在?收到回答!”
“收到。”他立刻将对讲机拿起来,示意训导员等一会儿,随后便问道:“怎么了?你们那边有重要发现?”
“没错。”就听荀牧说:“老魏沿着那条蟒蛇爬行留下的痕迹一路寻找下去,最后在一颗榛树找到了一只腐化的断手。断手存在一定程度的腐蚀,不过指纹还算清晰可见。”
“噢?”苏平有些意外:“这个老魏,行啊!那你让他立刻采集指纹,发回支队去,尽快确认受害者身份。”
“知道,已经让他这么做了,不过山里头没信号,我得派个人出去,顺便提醒你一声。”又听荀牧接着说:“你暂时就先别回来了,应该很快能查到信息,我让那边的人到时候联络你,你再告诉咱们是怎么回事儿。”
“行,知道了。”苏平应道。
随后他看向训导员。
训导员又向警犬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坐下,尔后摸摸它脑袋,笑道:“既然断手已经找到,那就用不到胡子了?”
“暂时不用了。”苏平应一声,说:“先休息着吧,辛苦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他。他摆摆手示意不抽,苏平便将之收好然后走到猴子尸体边上。
祁渊也赶紧跟过去,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后,说:“这猴儿身上也有不少铁箭,应该和受害者一样都是被怒给射死的。”
“嗯。”苏平点头,没再说什么。
祁渊又说:“不过有个问题我想不太明白。”
“讲。”
“如果真的是走私野生动物的犯罪团伙……”祁渊问道:“那条缅甸蟒也就罢了,毕竟那么大一条,具备相当的攻击性,让它跑了也说得过去,但这只金丝猴怎么会被他们给杀了呢?
按理说,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走私一级保护动物,说明它价值定然不菲,本身虽然具有攻击性但应当不大,能如此虐杀,说明也能直接抓住。可他们为什么会将这只猴子给杀害?我着实想不通。”
苏平嗯一声,没回答。
祁渊接着道:“我想这应该和受害人有关系。而且苏队你瞧,这一人一猴都被砍掉了手足,又被弩给活生生射死,作案手法非常像……
有没有这种可能——受害人隶属于一个非法的野生动物走私团伙,因与团伙内部闹了内讧,故而将团伙中十分珍贵的金丝猴给虐杀了。团伙的头目震怒之下,就以同样的方式将他杀害。”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双眼依旧盯着猴尸,说:“但目前线索实在太少了,所以没必要急着指定方向,免得方向错误,白忙活一场。”
正说着,他手机响起,他掏出看了一眼,接通后直接问:“受害人身份查到了?嗯?你说什么?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眉头深锁,拳头紧握。
“怎么了苏队?”祁渊赶紧问。
“死的这人……是老孟的卧底。”
“老孟……孟队?”祁渊张大嘴:“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孟队?”
第88章 两周
“嗯。”苏平闷闷的点点头,说:“这些日子,老孟下边有个线人联系不上,有些着急,又听说平宽县这出了个命案就更加上心了。
等指纹传回去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站在同事后头,然后确定了受害人就是他手下的线人,接着就打电话给我了。”
顿了顿,他左右瞧瞧,用更小许多的声音说:“这事儿至少证明,咱们的猜测应当没错,这桩案子背后站着个犯罪集团。”
祁渊忍不住问:“孟队对这个集团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他有说过什么吗?”
“没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他动身过来了,一小时内到。”苏平摇摇头说道,随后又看向那具猴尸,轻声说:“不过咱们先前的猜测与事实可能还是有点出入。这不是黑吃黑,也可能并非内讧,而是卧底身份暴露。”
祁渊心下一凛,表情严肃。
他自然多少知道当卧底究竟有多危险,一个不慎暴露了,便有生命危险。
面对一般的犯罪分子,民警的身份倒是个最好的护身符,毕竟近些年治安日渐稳定,郭嘉对民警的人身安全保护也愈发重视,寻常人真没胆量对警察下手,杀了一位民警,便犹如捅了马蜂窝,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极高度重视。
一如2.17袭警案,市局震怒,哪怕是在疫情防控期间人手严重不足,也下达了必须全力侦破该案的命令。
是以该案几名嫌疑人很快落网,而且死刑难逃。
但对于集团性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而言,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主动对民警下手,但卧底一旦暴露,民警身份反倒成了催命符。
就算是堕落了的卧底,产生了变节的想法,主动揭露也好被动发现也罢,能善终的也几乎没有,那些大佬大多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人物,也不会冒着被一锅端的风险去轻易信任一个曾是警察的人,即使他宣称自己已经变节。
况且,卧底进犯罪团伙,又怎么可能不犯罪呢?哪怕有一定豁免权,甚至可能他们曾经犯过得罪根本就不会被“曝光”,但有过那样的经历,他们实际上也已经与社会格格不入了。
多数卧底,出征前是天使,归来后却因为职责而不得不变成半个魔鬼。对他们而言,其实在他们承担起这一职责的时候便明白,不论做的好不好,能不能成功,这条路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归路。
许多卧底甚至牺牲了都不能授予烈士功勋,怕他们的家人遭受犯罪团伙的报复。
而当犯罪团伙终于被彻底剿灭,没了后顾之忧后,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他们了……
这些事儿,祁渊一直都知道,不过也仅仅只是知道罢了,因为距离相对比较远,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此刻就眼睁睁的落到了面前,不由便感慨起来。
“死者叫什么名字?”片刻后,他又忍不住问。
“安志河。”苏平轻声说:“今年三十二岁,代号为‘信天翁’,大专学历,未婚,卧底至今已有十年。具体信息就不是很了解了。”
“十年?”祁渊张了张嘴,诧异道:“这岂不是说,他二十二岁那年就当了卧底?”
“差不多吧。”苏平说:“按道理,二十一岁大专毕业,二十二岁应当刚过见习期转正,就被派了出去。就算毕业的早,顶了天也就在警队里多呆了一年罢了。”
刚毕业了一两年的刑警,无疑更不容易被犯罪团伙查到,改头换面下打入犯罪团伙内部确实会简单许多。但无疑,经验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暴露的风险也同样更大,难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很容易被团伙内人员怀疑。
能坚持十年,真的不容易。
可惜最终还是被害了,功亏一篑。
但这时祁渊又想到一件事儿:“不对劲啊苏队,‘信天翁’能卧底足足十年时间,按理说应该早已取得了该团伙人员的信任甚至已经混上高层,最危险的那段时间早就过了,怎么会忽然暴露?”
“我也觉得奇怪。”苏平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没再多言。
祁渊也不多说什么了。
四十分钟后,老孟与抵达现场,而凃仲鑫则带着受害人尸体、猴尸、蟒尸等回返刑侦支队。
期间荀牧的那个同学倒也联系上了苏平,看过照片后,确认这一猴一蟒都是一级保护动物,就如苏平等民警查到的那样,分别是金丝猴与缅甸蟒。
“怎么回事?”苏平拉着老孟和祁渊到一边蹲下,问道:“‘信天翁’既然已经卧底十年,按理说暴露的风险应该很小了,怎么会忽然遇害?他最近是不是汇报了什么重要线索?”
“这……”老孟瞥了祁渊一眼,有些诧异,苏平竟然还刻意把他拉上,但既然拉上了老孟也不会多问,迟疑两秒便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最近汇报的工作也没什么异样。
说实话,苏队你说得对,他早已度过了危险期,加上经验可以说算是丰富无比了,就是混成团伙里二号人物甚至老大我都不意外……”
“当真?”苏平却不信,只斜了他一眼:“要按你所说,你对他应该相当放心才对,又怎么会只失踪几天就如此方寸大乱?”
“严格来说不叫失踪,而叫失联。”老孟叹了口气,说:“正因为他已卧底许久,十分稳定,所以他的失联才叫我不放心。
如果是刚开始卧底工作,因为情况不确定,无法保证联络时间,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儿。
但他不同,他已经工作许久,本身在犯罪团伙中地位也不低,与我联络的时间很稳定,即使有事情耽搁,也会在腾出手第一时间联系我,并表明原因。
而……截止今天,他已经有整整两周没跟我联系了。”
“两周?”苏平挑眉:“按照老凃的鉴定,他死亡至今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误差二十四小时,也就是理应不超过三天,即使有误差也不会特别大。
但他却两周没和你联系了么……”
第89章 团伙
顿了顿,苏平又说:“你给我讲讲他的任务,他卧底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团伙。”
“好。”老孟点头,尔后回忆片刻,组织了下语言,便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跟‘信天翁’并不是搭档,是三年前,咱们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老队长退休,才把他‘交’给我的,我也才成了他的上线。
听老队长说,十年前他还在县局刑侦大队当副队的时候就选中了信天翁,可惜这个团伙的发展主力并不在平宽县,而是在隶属于邻市的清安县,甚至听说在清安县上头有人,甚至连平宽县也……
所以他被调到支队任咱们队队长的时候,也不放心将信天翁交给别人,而是带了过来。可惜直到他退休,这个团伙依旧没有端掉,信天翁只能继续当卧底。
他也是深思熟虑想了很久,才决定将他转给我的,因为他知道我从来没到过平宽县,而据调查那个犯罪团伙也没有将触手伸到余桥,跟我没有联系勾结的机会,他比较放心。
然而这个团伙是真的够小心谨慎的,又四年过去,我们还是没能掌握他们的核心犯罪证据。就连先前掀起的严打也没能端掉他们。”
苏平微微皱眉。
虽说对卧底而言,时间相当不值钱,想要打掉一个团伙,动辄需要好几年功夫。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再三年,并不仅仅只是一句台词。
但时至今日,卧底十年却依旧一无所获,也是件不太合理的事儿。苏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老孟一解释,他立刻起了疑心。但再回忆起老孟还说过,平宽县、清安县似乎也被这个团伙渗透,他便又有了些了然。
略一想,他又问:“那第二个问题呢?这个犯罪团伙干什么的?”
“多了。”老孟对这个团伙的基本信息了解还是挺充足的,听苏平再次问这个问题,便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主要以走私为主,包括野生动物、稀有金属乃至于文物等。
不过近些年文物走私相对少了,野生动物走私也从引入国内到带出国外,稀有金属则一向是从国外引入,还有早些年有在干的文物走私,也是将国外的文物引入卖给国内的一些富豪和中产阶级。
除此之外,他们还瞄准了农村基层,包括操纵基层选举等。苏队你应该也知道,乡霸之类的存在,一向是打击的难点。”
“独品呢?”苏平问:“难道他们的生意竟然不涉嫌独品走私?”
“还真不涉嫌,没碰这一块。”老海摇摇头:“早些年是因为,有一又大又狠的团伙垄断了这一生意,该团伙不敢与他们争锋,而跟着他们喝汤难免仰仗鼻息,且利润并不太大,咱们打击的又严格,风险极大,他们就放弃了。
后来虽然那个团伙被剿灭,一锅端了,但反倒让他们更加谨慎,不敢碰这一块。说起来,信天翁卧底的这一团伙,头目其实相当有分寸,这也是他们能逍遥这么多年的根本原因。
就拿走私来说,不管是向内走私还是向外走私,说起来是一样,但单就文物、稀有金属贵金属等,郭嘉对向内引入的打击力度肯定不如对外引出,所以他们也一向干的是引入的活儿。
正因他们并没有触犯到底线,所以其实上头对他们的重视程度也不太足,投入的资源其实也不是很大。
但野生动物不同,尤其是珍贵保护动物,不管引入引出,郭嘉对私人买卖这块同样严,风险很大,那些富豪也不喜欢养了,只偶尔偷偷摸摸的吃一点,而这次疫情……
总之珍贵动物及动物制品这一块,国内市场由于常年的打击与宣传,并不是非常好,他们为了更多利润,只好铤而走险转向国外。而国外市场,尤其是东南亚国家与某些允许私人驯养珍贵动物的国家,卖的非常好。”
苏平沉思了片刻,又问:“听上去,对这个违法团伙你们了解的倒是不少……那么缺乏核心证据,从何说起?”
“一个是团伙最核心的头目,绰号‘天哥’的家伙身份至今并未确定,也从未在团伙成员面前露过脸,”老魏说道:
“另一个是,五年前信天翁查到该团伙手中有一价值连城的北宋官窑出品的瓷器,至今尚未出手,但始终下落不明,他怀疑就在‘天哥’手里头。
再一个是,信天翁能断定该团伙与平宽县、清安县部分关员有染,但尚无具体证据,也无具体名单。
还有一个则是,该团伙有俩重要合作伙伴,体量比该团伙稍小些,但其中一个办事儿不像他们那么讲究,去年被捣毁,还有一个暂时也没查清楚。”
“十年了,还有这么多事儿没查清楚。”苏平摇摇头:“恐怕还有个重要原因,你不敢说吧?”
老孟沉默。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团伙办事儿讲究,还算懂事,既没有触动当权者的蛋糕,又没有触犯到人民的利益,那么利用该团伙与其余团伙和人员的接触,找到、发现他们,将之端掉、捣毁,对上头而言也挺不错。
上头既然能培养出“号子”这样的线人,那么将这样讲究的团伙当做另类的“黑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种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老孟不敢讲。说到底,虽然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隶属于刑侦支队,但他是刘局的人,不是苏平和荀牧的。
而苏平想了想,没把事情挑开,因为没意义了。
他只说道:“不论如何,现在卧底死亡,我们得给他一个交代。这个犯罪团伙,必须捣毁,最短的时间内捣毁,我亲自办。这个团伙,从现在起就交给我和老荀负责了。”
“好。”老孟只能点点头,又掏出一个U盘递给苏平,说:“这是关于这个团伙,目前已知的重要线索和已收集到的外围证据,和已打探清楚的部分成员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庞大繁杂的信息,我会尽快尽数转给你。”
“嗯。”苏平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轻轻颔首,并接过U盘。
祁渊盯着苏平手中的U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