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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 设局

    三人没花多久就跑到了小区东面的村子,技术队的刑警一直在指挥祁渊方向,他们兜兜转转,过了两分钟后,便来到了一动楼下。

    站在这儿,隐隐约约间也能听见几声惨叫,频次和保安的电话里也一致,他们便知人大概就在这儿了。

    当然,保安的手机早已关闭了麦克风,他们能听到那头的动静,那头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尽可能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可惜对方手机的通话麦克风似乎被堵住了,声音含糊不清,分析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来。而此刻在楼下,老连的惨叫倒是听得蛮清楚,而对面在吼着什么依旧听不真切。

    楼下倒是有不少人驻足,但听了一会儿便又离去,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见情况,确实没什么意思。

    “上去!”老海当即说道,同时右手压在枪套上边。

    “海哥!”祁渊赶紧说:“嫌疑人恐怕会以目标为人质,这么贸然上去怕有危险!”

    “我又没说直接破门。”老海斜了他一眼,说:“我先上去在门口守着寻找机会,你立刻通知苏队荀队他们,有必要的话派一队特警过来……

    你再想办法确定一下上边的情况,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单纯被打,还是受到性命威胁。”

    “这……好!”祁渊点头。

    保安有些着急,说:“警官,我跟你一块上去吧!”

    说着,他看向老海腰间的枪,虽然也看不见,被老海的巴掌给挡住了,但那个轮廓依旧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不行。”老海断然拒绝:“你会妨碍我的行动。别以为有枪就安全,在狭窄的楼道里边,有枪甚至更危险,跳弹知道吗?子弹打墙上,弹回来以后打到人。”

    保安咽了口唾沫。

    老海又说:“你还是呆在下边吧,我同事会保护你的。小祁!”

    祁渊立刻点头,随后指了指自己耳机,说:“不用特地通知苏队荀队了,技术队的前辈有转告他们,他们已经在安排人手赶过来。”

    保安犹豫一阵,也轻轻颔首,同意留下。

    祁渊这会儿却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确认目标的情况,而松哥却已经直接走进了楼里——单元楼楼门非但没锁,还被用一条铁链子拉开,以方便人员进出。

    或许是因为房东认为此刻相比于防盗,尽量减少交叉接触导致感染来的更加重要一些吧。

    “还是先确定现场在哪层楼哪个朝向的好。”祁渊暗暗想到,便摸出手机切出通话页面,给老海发了条信息。

    老海很快回信,在四楼,朝东的单间,窗户估计也在东面。

    祁渊见了,立刻将页面切回到通话页面,尔后手机上锁,迅速领着保安往东面跑去,尔后微微抬头目测了一下,发现四楼窗户窗帘都拉上了,根本没办法通过窗户对里边进行观察。

    他将此又发给老海。

    老海很快再次回话,让他在下边等着。

    三分钟后,保安的手机中却传出了老海的声音:“你们……唉,你们都上来吧。”

    “怎么了?”祁渊赶忙问,然后才意识到保安手机关闭了麦克风,便又赶紧将之打开,尔后追问。

    “上来你就知道了。”

    祁渊无法,只好带着保安往楼上走。想了想,他又按了下耳机,大概和技术队同事说明了下情况,尔后挂断电话,将耳机收好。

    很快来到四楼,里边只有一户门是打开的,里头还有声音传出,祁渊便往那儿走去。

    只是还没进门,他就微微皱眉,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奇怪。

    而等进了里头后,他又忍不住张了张嘴,口罩受到牵扯,将鼻孔给露了出来。

    只见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就茶几上放着倆被毛巾包裹着的小音箱,里头一直放着老连的惨叫声及约莫两三人的叫骂声,沙发上还放着个手机,手机正保持这通话。

    “这是……被凶手给耍了?”祁渊握紧拳头,同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问道:“这个叫老连的保安他……”

    老海黑着脸,录了一段视频,接连拍了好一会儿照片之后,才将沙发上的手机挂断,尔后看向祁渊说:“这里的事儿,我已经通知苏队了。苏队让你待在这儿,我立刻回去拿下嫌疑人。”

    祁渊瞥了眼身边的保安,缓缓点头,随后又忍不住问:“这……他是被报复了吧?”

    “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不确定,这不显而易见的么?”祁渊皱眉,尔后脸色却又黯了下去,说:“这是我们的责任……就因为我们担心打草惊蛇而迟迟没对嫌疑人……”

    “不是他。”老海也看了一眼保安,尔后说:“昨晚,就有同事盯梢着他了,进行全方位的监视与监听,他没有作案条件,吩咐他人作案都做不到。

    所以我说,不确定是否被打击报复……如果是,也与‘他’无关,既然如此。‘他’是否还是嫌疑人,就不好说了。”

    祁渊再次皱眉,尔后轻轻点头,看向保安。

    保安有些懵。

    但懵是好事,祁渊也没解释的意思,而老海又嘱咐了几句,便又火急火燎的离开。

    听着喇叭中依旧不停响起的惨叫声,保安咽了口唾沫,问:“警官,这声音能不能关掉啊,怪渗人的。”

    祁渊摇摇头,不过还是小心的将声音开小了些。再之后,他便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小音箱。

    别说,这音箱听起来还可以,又用薄毛巾包裹一定程度上屏蔽削减了高频的杂音,加上沙发上那台手机配置挺低挺烂的,拾音效果不大好,采样率非常低,是以手机里什么都听不出来。

    观察了一会儿,祁渊又纳闷了,布下这局的人,费尽心思把他们骗到这儿做什么呢?

    又等了几分钟,苏平与荀牧便带人赶到了现场,尔后苏平大手一挥,让人请那名保安下去,到警车里做个详细的笔录——相比起老海,苏平可没那么好说话。

    紧跟着,老海便汇报称,保安队长已经被控制住,这会儿他还在自己家里睡觉。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自首了……

第61章 配合

    十分钟后,锦绣山庄小区。

    现场楼下,警车外。

    老海和苏平几人打了招呼,苏平点点头,尔后对着警用面包车一扬下巴,问道:“人就在里头?”

    “嗯,铐起来了。”老海知道苏平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接说:“摄像头和录音笔之类的已经布置好,加上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可以直接对他展开讯问。”

    “嗯。”苏平颔首,将执法记录仪挂肩上,然后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一愣,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面包车,并随手关上滑动门。

    老海上了驾驶室,略略调整下空调温度,保证舒适——他还不至于用空调去整嫌疑人,一来没必要,二来苏平他们也穿着短袖,要受罪大家都得一块儿受罪。

    “人在哪儿?”

    苏平开口第一句话。

    保安队长吴宇森一愣,问道:“什么人?我找的人吗?他们在哪我现在也不知道……”

    “别装蒜!”苏平哼一声,说:“我问的是昨晚在最近那个门值班的姓连的保安,他在哪?”

    “啊?”吴宇森又是一愣,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怎么了啊?我今儿一天都没见过他。”

    “果然。”祁渊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何况他连杀人都已经自首招供了,没理由隐瞒这事儿,是以就如他们猜的那样,连姓保安失踪的事儿,与他无关,他没条件做这事儿,假手于人的条件都没有。

    可惜,他果然不知道连姓保安在哪儿,想要确定目标的位置并将之解救出来,只能靠荀牧指挥的那一队人了……

    但……

    他怎么会自首自己杀了人呢?

    苏平也是皱了皱眉,尔后翻开本子拿起笔,开始按部就班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吴宇森,口天吴,宇宙的宇,森林的森。”

    “年龄?”

    “五十二。”

    “民族?”

    “汉。”

    “籍贯?”

    “本地人。”

    “婚否?”

    “结婚了,有两个孩子。”吴宇森老老实实。

    问了许多问题之后,苏平总算切入正题:“你杀了姚楚贵一家?”

    “不是我杀的,我叫人杀的。”吴宇森纠正道:“你们查到咯,我妹夫是区分局治安大队的副队,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队的队长,有一点儿关系……你们就当我是地头蛇吧,手里有点人这种。”

    祁渊挑眉。

    这家伙可真行,自己说自己是地头蛇。

    “总之你牛逼呗。”苏平翻个白眼:“仗着自己牛逼,勒索小偷?”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姚楚贵拍到你跟那帮小偷做交易的照片了?”苏平又问。

    “嗯。”吴宇森低下头:“他找到我,给我看了照片。当时我就火了,想要弄他。

    结果这小子忒聪明,跟我说,他舅舅是隔壁省当官的,同学在咱们市局工作,他设了定时邮件,如果两个小时后没回去登录邮件取消,照片就会发送出去。

    我大概就明白了,好家伙,这是要勒索我啊,但没办法,我还真受他这威胁,有把柄在他的手里头嘛。

    我就问他想怎么样,他说要钱,但不说多少,我问他他也说看着给点就行了。

    这就不好办了啊,给少了他不满意,给多了不值当,而且我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威胁肯定不止一次的,这第一回给的价就是基准、标杆,以后要越给越多……

    但总的来说,给多了亏,给少了可以补,我就找了个稳妥的数,翻出两千块给他。他果然不满意,要加,然后才开始讨价还价。

    嘿这家伙还挺嫩,终于兜不住了……反正最后定的五千,我拿给他了,他说回去删掉照片。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删,就要求跟他回去看着他删,他不同意,说录个删了照片的视频给我,我想了想,答应了。

    然后我就开始查他的信息,知道他住在哪儿,身份证号码这些。之后他就给我发了视频,但我知道视频做不得数,没有用的,虽然邮箱定时取消了,但他随时可以再发,照片删了,但他肯定有备份。

    所以赶紧查清楚他的背景才行,要真像他说的那样,那没办法,退一步海阔天空,一起发财咯。但如果他就个穷**丝,啥关系没有,那我肯定要好好搞搞他,让他知道别自以为有了我把柄就能为所欲为。

    这些事儿不太好查,我堂弟和妹夫也得有由头,才能尽量不惹人怀疑的调查他,现在管的严嘛,而且万一他背后真有关系,那说不定也能察觉到自己被调查了……

    结果没想到就闹了瘟疫,这事儿暂时搁置了,直到前些天才弄清楚,这家伙嘛关系都没有,就破人一个。

    妈的被他骗了这么多天,而且果然没出我所料,他前前后后各种理由找了我五次,一共摸走三万八千多块钱,我非得搞他……”

    顿了顿,他见苏平没要问话的意思,只在那儿做着记录,便又说:“我就找了俩合作的比较愉快的兄弟,让他们教训小薰这家伙。

    但是,认真说,说实话,我没想杀人啊,只是想打他一顿,吓一吓他,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为了几万块钱杀人……我还没这么神经。

    所以昨晚听说人死了,我也差点被吓死,之后就一直犹豫,想要自首,又不敢,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们给找上门了。真的,警官,你们要再晚来一会,我可能就真的自首了。“

    “多数嫌疑人落网之后,都会说自己想过自首。”苏平终于抬起头,冷笑两声。

    吴宇森急了:“我说真的,你们怎么不信呢?要不是想自首,我怎么会你们一来说没两句话我就认罪……我真没想过杀人,只是想打他一顿……”

    “行了。”苏平盯着他眼睛说道:“某种程度上,你的行为,你的配合程度,的确算得上自首。”

    “谢谢警官,谢谢……”

    “别急着谢。”苏平摆摆手:“告诉我,你找的那两个人是谁,住哪儿,电话号码有没有?”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你!”吴宇森赶忙说道:“电话号码我记不住,但我手机里头有,不过我手机被那位警官给收了。”

第62章 趋利

    苏平回过头,老海立刻翻出了证物袋递给他,他又一伸手将之放进吴宇森手中。

    吴宇森脸现为难之色:“警官,这姿势很怪啊,不好操作,能不能帮我解开一下口罩?”

    老海手便往腰间伸去,打算将钥匙取出来。

    苏平却嗤一声:“就翻个电话号码,你当打游戏啊,要什么操作?”

    吴宇森讪讪的笑了笑,赶紧抬头解锁,打开通讯录,然后给苏平报了两个号码。

    苏平将号码记下,发给技术队让他们做个定位,同时问道:“他们住在哪儿你知道么?”

    “知道知道,就住在不远的村子里,都在龙耀新村,两人合租的。”吴宇森说:

    “具体哪栋我记不清了,就……从这儿走安康东路过去,第一个出入口往里走,然后……

    哦,对,第二,不,第三个巷子进去,一直走,走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再往前走两栋楼,左手边就是,他们住五楼,上了楼梯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了。

    嗯,那栋楼一楼是家石磨肠粉店,只卖早餐,十一点以后不开门的。前段时间复工了,但还是只卖早餐。我还有他们的照片,警官你要不要看看?”

    “发送给我。”苏平点点头,将这些信息记下并将照片保存起来,尔后便又将手中的本子递了过去,对他说:“这些就是你刚刚说的口供,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回到支队了你签个字,有问题你现在就提出。”

    他迅速瞥一眼,尔后立马说:“没问题。”

    “那好,这次审讯就到这儿。”苏平说道,说完,他便关了自己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又关闭录音笔,至于车内监控则没搭理它,随后回过头看向老海说:“你先带他回支队。”

    想了想,他又说:“那个人,你问问他,他愿意的话一并带回去。”

    “好。”老海应一声,他也知道苏平说的是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名连姓保安的舍友,只是不想透露他的身份,所以说的比较隐晦——虽然他当时急急忙忙的带着老海和祁渊跑出小区,恐怕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苏平便拉开车门下了车,祁渊赶紧跟上。

    “苏队,我们现在去龙耀新村吗?”

    “嗯。”苏平闷闷的应一声。

    “你觉得这两个人是凶手么?”

    “应该吧,但不确定。”苏平说:“如果吴宇森不是为了脱罪而刻意说只想教训教训姚楚贵……或者说,他说的是实话的话,他找来的人,理应也没有动机杀害姚楚贵夫妇才是。

    而从现场分析来看,凶手目标明确,就是要他们的命,而不是搏斗中失手杀人什么的,尤其是在将姚楚贵大致控制住后,一人直奔厨房继续行凶,其实更是证明了这点。

    事到如今,我基本可以断定,本案不是什么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了杀人案,也不是什么激情犯罪、无差别杀人,就是有计划的谋杀。

    所以如果吴宇森真的只想教训他,那么找的人,并没有利用杀人,那么这两人应当就不是凶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但吴宇森他找的,恰好也是两人,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所以我倾向于吴宇森在撒谎,虽然自首了,但依旧在想办法推卸责任。”

    “这也正常吧。”祁渊说道:“趋利避害本来就是本能,自首也是一种选择,看过这么多案卷,我也发现有许多犯罪人自首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害怕,是权衡后的妥协。

    一方面,害怕被抓到的那种煎熬,多数情况下其实比判决本身更甚几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首有很大可能争取到减刑,争取到从宽处理。

    所以很多人,东躲西藏,但在我们上门的时候就一下泄了气,直接选择自首,就像吴宇森那样。

    但他们放弃抵抗,并不意味着绝对老实,心里肯定还有花花肠子,在自作聪明的想办法给自己减轻罪责,殊不知这种行为,多数情况下都会将他们自首的‘红利’给吃的干干净净。

    然而……自作聪明,是太多人习惯性的老毛病了。”

    “能意识到这点,总算是不错。”苏平颔首,尔后又抬起头来,看了两眼天色,尔后说道:“可能快下雨了,咱们走快些吧。”

    “好。”祁渊本能应道,但跟着又略一皱眉,看向苏平的脚。

    苏平摇摇头,大踏步往前走,速度并不慢,祁渊不敢多说什么,便也只得赶紧跟上。

    龙耀新村并不远,也就隔着一个红绿灯路口,倒是很快走到,然后按照吴宇森的交代,两人很快找到那家石墨肠粉店。

    “就这儿了。”苏平抬头,伸手往上指了指:“四楼……”

    说一半,他鼻子抽了抽,尔后皱眉道:“可以啊,我隔着口罩闻着都这么香,怪不得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而且任性的只卖早餐……老板防范意识倒也还行,门店桌子隔得很远,主要卖打包……”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吃过早餐了么?没吃的话,办完案子等会下来买一份?”

    “好啊,正好今早忙,没来得及吃,这会儿真有些饿了。”祁渊笑道,他情商总算难得的及格了一回,看出苏平馋了却不太好意思说,立刻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早上吃了油条豆浆的事儿。

    苏平嗯一声,然后左右瞧瞧,正好看见墙壁上有招租广告,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

    他又瞅了眼门牌号,而后问:“你好,请问是a16号楼的房东吗?哎,能不能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嗯,我就在楼下,在肠粉店旁边。对对对,就那家生意特别好的石磨肠粉……好的,一会儿见。”

    收回手机,他双手环胸。

    几分钟之后,便看到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年男子拉着个装菜的小拉车走了过来,然后打量了苏平和祁渊两眼,问道:“就是你们租房子?”

    “你好,”苏平掏出证件:“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不租房子,就是有件事儿,希望你配合配合?”

    “什么事儿?”老人神色忽然变得很紧张:“不会是我这栋楼出了什么案子了吧?”

第63章 不在场

    “不是。”苏平摇摇头,说道:“只是有住户疑似与一桩案子有关,我们过来做例行调查。”

    “这样啊。”房东舒了口气,但很快又被提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案子?”

    苏平抿抿嘴:“命案。”

    虽然具体的案件细节不能说,但一些基本信息也同样没法瞒,倒不如直接说了。

    房东又被吓了一跳:“命……命案?我租客杀人了?”

    “只是具备嫌疑,还不能定论。”苏平摇摇头说道:“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是他们杀的人,只不过他们与受害者有点关系而已。否则我们也不会只是上门做例行调查了。”

    房东将信将疑,尔后又忍不住打听:“警官,是谁啊?”

    苏平斜了他一眼。

    对很多人而言,具备一定犯罪嫌疑的人,犯罪嫌疑人,犯罪人,这三个概念之间其实是划等号的,如果是公司里统一挨个问询过去还好,向这种上门询问,被询问人很容易便遭受到周边邻里的歧视。

    所以,如非必要,苏平都不会主动透露太多信息。

    房东抿抿嘴,也没有追问。一般有点眼力劲的人见对方不想说,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很快走到楼门口,房东打开门让苏平和祁渊扫了码,便说:“警官,那我就不上去了,你们要有需要就再给我电话,我在下边溜达溜达。”

    苏平点点头,又瞥了那二维码一眼。

    虽然贴了这玩意儿,但说实话,没人看着全凭自觉的情况下,头天可能还好,之后就基本形同虚设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祁渊就往上走。

    走到五楼,楼梯口第一间,苏平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很快传来回应。

    苏平张嘴,刚要回答,但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不由撇撇嘴,还真是跟大多数人习惯一样,有人敲门随手就开,哪怕询问两声也只是随便问问。

    但祁渊却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理解——听吴宇森的意思,他们要找的目标是职业小偷,对于有人上门敲门这种事儿应该相当敏感才对,生怕事情暴露了被逮住。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不该随口问一句的同时就开了门。

    紧跟着,苏平和祁渊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和酸腐味,眉头不由拧的更深了几分。

    “你们是……”

    苏平眼睛微眯,迅速打量了他一眼,同时说道:“警察。”

    “警……警察?”他被吓的一个哆嗦,赶忙后退两步。

    “方便进去说话吗?”苏平问道,同时对祁渊打了个手势——这人不是嫌疑人。

    祁渊也看出来了,因为他的身材特征与视频拍摄的嫌疑人差别很大。别的不敢保证,但此人至少不是直接作案人。

    但……不知道苏平有什么目的,在连姓保安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火烧眉头的时候,似乎还打算好好与这人谈谈。

    而他反应也不算太慢,咽了口唾沫后,轻轻点头,将苏平请了进来。

    “你是康耀华,还是郑德成?”苏平又问。

    “康耀华。”他回答说:“郑德成在床上躺着。”

    “那没找错。”苏平又点点头,嗯一声,随后摆摆手:“口罩戴上。”

    “哦……”他从抽屉中翻出口罩,那口罩似乎用了许久,都有毛边了,颜色略略发黄,却还在用着。

    瞧了苏平一眼,他挠挠头,又重新翻出个新的,戴上,尔后刚要说话,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赶忙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扯下口罩喝了两口水。

    苏平皱眉:“昨晚喝酒了?”

    “嗯。”

    “多少?”

    “六瓶二锅头,一斤装的。”

    苏平嘴角一抽:“六瓶?没把你喝死真是命大。几个人喝的?”

    “四个……昨儿打麻将呢,哥几个都一个月没出门了,打着打着就说整两口喝的,然后边喝边打……最后输输赢赢都记不清了,但也无所谓,就图个乐呵嘛,然后我跟老郑就一块回来了。

    害,回来就往床上躺,吐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谁吐的,我早上,肚子烧得慌,又爬起来,脑袋也晕的不行,洗了把脸喝了两罐红牛,看到吐的那些东西……哇,受不了,就收了收。

    太难受了,真的,收拾的时候我又吐了两回,喝的红牛都又吐出来了,最后收拾干净买了点白粥喝了几口才舒服点,但肚子还是……刚打算网上买点药呢,你们就来了。”

    顿了顿,康耀华又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警官,你们有什么事儿?”

    苏平没回答,只接着问道:“昨晚在哪喝的酒?”

    “老郑他同乡家。”康耀华老实道:“他家开棋牌室的,但最近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嘛,很久没开业了,昨晚实在手痒,就过去打了几把,然后在他家喝的酒,他媳妇还炒了两盘田螺……”

    “几点?”

    “八点就在那打了,两点多左右才回来。”

    “有谁能证明?”

    “他家有监控的。”

    见苏平点头,康耀华忍不住再次试探:“出什么事儿了吗警官?难道……有人喝出问题了?”

    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立马接过话:“吴宇森,认识吗?”

    康耀华咽口唾沫。

    “看样子是认识了?”祁渊又问道,这回康耀华终于点了点头。

    “姚楚贵呢?”

    他再次点头。

    “两件事儿。”祁渊道:“你是小偷,但长期受吴宇森勒索,对不对?”

    “警官,你说什么呢?”他目光有些闪躲,然而祁渊和苏平却始终没挪眼睛,一直盯着他。

    他缓缓低下头,终于闷闷的嗯了一声。

    “别嗯,问你是不是,情况属实吗?”

    “是,属实。”他声音不太大。

    祁渊又问:“第二件事儿,前一阵子,吴宇森找到你们,要求你和郑德成教训姚楚贵,有这回事吗?”

    “有。”他这回干脆了许多。

    祁渊又追问:“动手了吗?”

    “还没呢,他又还没给钱,我们怎么动手。”他说道:“那个吴宇森很不要脸的,不先把钱弄到,我们做了事儿他回过头就翻脸不认了……”

    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难道那个姚楚贵出事儿了?”

    “他死了。”祁渊说道。

    杨耀华:???

    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第64章 信息

    “康耀华。”祁渊大概意识到苏平的用意了,便也不点明他其实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本身也无杀人动机,身材还与视频中的嫌疑人对不上,只故意板着脸,以怀疑的态度面对他,说道:“有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警官,”他咽了口唾沫:“我没有杀人,真的,他的死绝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跟他无冤无仇,杀他干嘛呀?就是吴宇森让我帮他教训那个姚楚贵,我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绝大多数嫌疑人,都会说自己冤枉,自觉交代的太少了。”祁渊不为所动:“所以……杀没杀人,你说了不算,我们自然会判断。现在回答我,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我绝对配合!”他连连点头。

    “坐下说话。”祁渊摆摆手,同时眼睛一斜,不自觉的瞥了苏平一眼。

    苏平半张脸被口罩挡着,只露出双眼,盯着康耀华,他也判断不出苏平的态度来。

    于是他只好继续问道:“吴宇森让你和郑德成教训姚楚贵,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几天,具体记不得了,有七八天吧?”康耀华赶紧说:“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那人得罪了吴宇森呗,那家伙……呵。”

    祁渊又问:“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只是因为吴宇森还没给钱?”

    “不全是,咱们也得准备准备,蹲蹲点嘛。”康耀华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说道。

    “果然!”祁渊暗道一声,然后故意疑惑的问:“只是教训个人,还用得着蹲点?”

    “这……”康耀华迟疑一阵,有些挣扎,目光也飘了起来,很快便与苏平的视线碰撞了一瞬,浑身不由一个激灵。

    苏平的气场太强了,尤其他还是个贼,天生处于弱势。

    他立马说:“警官,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不瞒着了,直说吧。

    开始我们确实没太放心里,只要吴宇森给钱,我们就动手,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间,等他出门,就跟着他,找个隐蔽的地方麻袋一套,暴打他一顿,给他个教训,按吴宇森的意思放两句狠话就是了。

    反正小区里哪里有监控哪里没监控我们都门儿清,加上都戴着口罩,还给他套了麻袋,他也忍不住咱们,报警也没用,现在你们这么忙,才腾不出手查这事儿。

    但这也得顿顿点嘛,至少搞清楚他都什么时候出门,往哪儿走不是。老郑倒是说过要不上门打他,但那样动静搞大了咱们容易被堵住,这小区的人太仇视咱们这样的人了,一被堵住肯定就一顿暴打然后送派出所去……

    所以就踩点观察他咯,结果发现,他不怎么出门,偶尔出来就抱着个大相机……哦对了,还有一次看他出来拿快递,在楼下就拆了,两瓶洋酒,那酒我认得,人头马,挺贵的,那么大瓶的一瓶要几千。

    我就寻思他应该挺有钱,又搜了下他相机,好家伙,那机器三万多……当时我和老郑就改主意了,不但要打他,这之前还得想办法进他家里摸摸看,说不定能发一笔,踩点就踩的更加勤快了。”

    “那么……”祁渊将这些重要信息记在笔记本上,又问:“你们踩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儿?比如,恰好也有人盯上他们一家?”

    “这个……我想想。”他挠挠头,随后又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要发现有同行,我更老郑就提前动手了,免得到手的鸭子飞掉。我观察过,他们家门锁挺高级,不好开,一时没想到好办法进去,恐怕只能抠猫眼。”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这次动了,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操作一阵,尔后翻转屏幕,转过去问道:“这个人,认识吗?”

    祁渊瞥了一眼,发现他翻出来的是那个偷电瓶车的贼的照片。

    “咦?认识认识!”康耀华连连点头:“我们都叫他号子。”

    “耗子?”苏平挑眉:“这绰号有点烂大街了吧?为什么这么叫他?”

    “烂大街?呃……警官我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事儿,”康耀华挠挠头说:“不是老鼠的那个耗子,吹号子的号子。

    这人消息灵通,又讲义气,有几回小区里偷偷搞起来的设套和你们公安几次吴宇森都没打听到的行动,他打听到了,给我们报信,让我们别干事儿。

    几次下来就有了号子的混号儿,他一叫,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跟吹号子指挥似的。”

    苏平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康耀华又主动补充说:“他跟我们也没冲突,我们主要进那些人家里偷点东西卖钱花花,手机、笔记本电脑、投影仪、首饰、现金还有猫狗这些好拿的都是咱们的目标。

    他不一样,他就偷电瓶,电动车汽车的都偷,咱们没冲突,所以关系挺不错的。哦对了,说来也怪,那玩意儿其实挺值钱的,但只有他偷,其他人只要一碰立马就会被抓。”

    “噢?”苏平这下真好奇了,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哇!可能他有关系?害,也只能瞎猜。”

    苏平点点头,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片刻后,他便说:“你把郑德成叫醒,我们问他几个问题。”

    “呃,其实问我也一样……”康耀华嘟哝道,但见苏平眼神,立马改口说道:“我这就去叫。”

    说着,他就转身走进小房间。

    苏平一扬下巴,是以祁渊跟进去。

    祁渊便跟了过去。

    郑德成睡得特别死,康耀华叫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叫醒,行了还不高兴,有起床气,又嚷嚷说自己难受让他再躺两个钟,直到瞅见祁渊,才愣了愣,却依旧赖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问:“来客人了啊?做什么的兄弟?”

    “警察。”祁渊淡淡道。

    “警察啊,警察好哇,稳定,又有权,牛逼,不像我们……”说一半,他忽然炸毛的,浑身一个激灵:“警……警察?我艹……”

    “快起来!”康耀华扶额,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把你这衣服换了赶紧跟我出去,警官有事儿要问。”

第65章 发现

    祁渊基本重复了一遍刚刚询问康耀华的问题,郑德成一一回答,与康耀华的答案基本保持一致。

    如果他们没有事先对过口供的话,那么他们的供词可信度便相当高了。

    正打算结束审讯,苏平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说声抱歉,起身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片刻后,他回来,让康耀华和郑德成跟他们走一趟。不管怎么说,即使他们没参与此事,至少也是盗窃犯罪嫌疑人,既然发现了,就没理由不管。

    下了楼,和房东大概说明情况,苏平又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派出所调了一辆车过来,押送康耀华和郑德成回支队,而苏平则和祁渊各打包了一份肠粉,站在楼边上吃了起来。

    “苏队,”祁渊终究没忍住,问道:“刚刚……”

    “那通电话?”

    “嗯。”

    “关于吴宇森的基本调查情况。”苏平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肠粉,嚼两口咽下去后说道:“他不说自己妹夫是分局治安大队副队,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队队长么?”

    祁渊点点头,而后问道:“人逮着了?”

    “没有。”苏平摇头:“治安大队上下查了一遍,没他说的那个妹夫。堂弟倒是找着了,也确实在派出所工作,但只是辅警而已。”

    “啊?”祁渊愣了愣:“什么情况?”

    “要么他妹夫和堂弟装逼骗了他,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苏平说道:“要么他扯虎皮骗人。只是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骗了过去,搞不清楚事实真相。”

    “这就太扯了吧……”祁渊抿抿嘴,有点儿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还有一种可能,他妹夫是个以冒充民警身份为敛财手段的诈骗犯。”苏平说道:“而他堂弟,可能是为了装逼抬高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吴宇森自己慢慢脑补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

    “诈骗犯这点倒不奇怪,早些时候不还有个地方逮了个假将军么,证件、枪套、仿真枪、军服、军衔等一应俱全。

    甚至被抓的时候还嚷嚷着自己难道不是将军吗,还嚷嚷着说什么警察无权抓他,当时办案的同事表面上态度强硬,实际上心里也都在发憷,最终引来了国安大佬,确定了他的假身份。”

    祁渊张了张嘴,尔后点点头:“这事儿我好像也听过。”

    “那就是了。”苏平说道,跟着将最后一口肠粉吃掉,擦擦嘴,将餐盒扔进垃圾桶,说:“讲起来,这家肠粉味道还真不错,粉很香,酱也挺鲜,可惜离咱们支队太远了。”

    祁渊笑笑,也把剩下的肠粉善良口吃完。

    苏平又叹了口气:“可惜案子还是毫无头绪,到底是谁动的手呢……也不知道其他小组有没有什么消息。”

    “到现在还没有上报,恐怕是没什么突破性进展。”祁渊说道。

    苏平摇摇头,说:“走吧,回小区再看看。也不知道那个连姓保安怎么样了,确定在哪儿没有……”

    “他不会遇害吧?”祁渊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老荀在带人全力找,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人给找出来。”苏平说:“可惜……难。”

    这时,苏平手机又一次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王兆打来的,登时眼前一亮,立刻问道:“小王,怎么说,有发现吗?嗯……嗯,好,我知道了,你立刻和支队联系,队里的人都会全力提供帮助!好,先这样,挂了。”

    “苏队?”祁渊见他挂断电话,问道。

    “小王那边有发现。”苏平说道:“不是让他排查室内的跑酷团队和爱好者么?发现了一对搭档,身材特征以及攀爬习惯都与这俩嫌疑人非常接近。

    名字分别叫鞠铮海、钱曾刚。而其中鞠铮海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七十八公斤,外八字脚;

    钱曾刚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六十四公斤,外八字脚,罗圈腿,右腿曾经玩跑酷的时候受过伤,半月板破裂,小腿线性骨折,留下了一点病根。

    两人的身材特征与走路习惯等都与嫌疑人吻合,尤其钱曾刚,痕检科与图侦科都推测他右腿有伤,这些细节都对应上了,嫌疑可以说非常大。”

    “那……我们现在上门?”

    “得先确定他们的住址。”苏平抿抿嘴,说:“有人提供了他们俩的电话号码,根据手机定位,可以大概确定他们的位置。”

    “这……不太好吧?”祁渊问道:“毕竟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们作案,就这么定位……”

    “自然会先打个电话试探试探,并作电话询问,请他们来支队一趟。”苏平说道:“同时未免打草惊蛇导致他们跑了,询问事由不会与本案有直接关联,并且同步进行定位,调派定位地点附近的同事过去盯着。”

    祁渊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苏平手机再次响起,他微微一笑:“方常也有发现。嗯,他是负责调查池乐葵人际关系这块的……不错啊,接连有收获,倒是挺给力的。”

    说着,他便接通了电话,问道:“方常,你那边怎么说?噢?池乐葵的闺蜜?她给池乐葵介绍的‘大师’?行,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苏平说:“方常那边找到了池乐葵的闺蜜,说她也知道池乐葵老公出轨的事儿,给池乐葵老公下诅咒也是她提的,她还给池乐葵介绍了个所谓的大师。

    正好,她和那个所谓的大师都住在这附近,咱们先去和方常汇合,然后一块去找那个大师问问话吧。”

    “好。”祁渊轻轻点头。

    保安这条线断绝,入室盗窃升级杀人的可能性也被初步排除,案件的突破口应该就在那块失窃的硬盘上了。

    但硬盘不知所踪,他们暂时只能以姚楚贵和池乐葵为方向展开调查。

    没多一会儿,他们便走到了目的地,池乐葵的那个闺蜜已经被方常给请了下来。

    “警官,”那女孩儿见到苏平,立刻解释说:“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儿,诅咒什么的我是不信的,但看小葵那个样子,就只好提了个主意好叫她有个心理安慰不是,劝她离婚又不肯,总好过叫她跟她老公打架吧……”

第66章 大师

    苏平瞥了她一眼:“提议人诅咒她老公,你脑回路挺新奇。”

    她抿了抿嘴。

    “你说你不信这些,却又认识这方面的所谓‘大师’,还介绍给池乐葵认识?”苏平又问。

    她表情有些尴尬,头略微低了些,说:“向算命八字什么的我还是信一点的,那大师说的也还算蛮准……”

    “信一点,你还建议池乐葵诅咒姚楚贵,你这不是害人吗?”

    “……”她抿抿嘴,似乎被苏平接连这么怼,也来了点火气,张嘴就要反驳:“我怎么……”

    苏平却不欲与她争论,只问:“怎么称呼?”

    “……”她一噎,而后闷闷的说:“我叫刘……”

    “好的刘女士。”苏平说道:“麻烦带路,带我们去找找那位大师。听说他住的不远是吧?”

    “嗯。”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说:“离这边就三公里左右。”

    “那不是很远,”苏平说道:“上车吧。”

    刘女士点点头,上了警车后排座。

    几人也先后上车,往目的地开去。

    三公里路不远,十分钟没用就到了,刘女士下车,指着一栋楼说:“就是那栋楼。”

    苏平下车眺目看去,又左右打量了几眼。

    这小区可以算是别墅园区了,楼层都不高,内层独楼独院,外层则为三联别墅。

    很快他又点点头。搞这些东西的“大师”,只要闯出点儿名头,一般经济实力都不弱,毕竟这些东西太过玄乎,很多人到了一定程度后,都会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一桩风水就能收获满满。

    而且,这个别墅园区也有些年头了,地段也一般,在众多别墅园区中只能算中低档。

    不过……

    他转过头,又看向刘女士,问道:“你是怎么和这位‘大师’认识的?”

    “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姑姑。”刘女士说道:“一直没有结婚,而是出家修道了,跟家里关系很僵,也就和我那同学好一点,正好我也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就认识了。”

    “原来是个女大师。”苏平暗想道,然后点点头,请她在前边带路。

    走了一会儿,刘女士便按了院子外的门铃。

    门倒是很快就开了,刘女士推开门,走了进去。苏平左右看看,发现院子里摆了不少多肉,倒是没看到与风水道术之类相关的东西。

    走过小院子,房门是虚掩着的,刘女士敲敲门,便直接推开,苏平再次本能的左右看看。

    有些意外,房子里的装修摆设都很简单,不过终于能看到许多与“道教”有关的东西了,房子大致分成了好几个区,都摆了香案之类的东西,其中一个区域还有个小火炉,里头燃烧着熊熊烈火。

    大师坐在一处香案之前,像是在闭目打坐,穿着倒是挺正常的,普通的居家休闲服。

    她年龄瞧着约莫三十多岁,倒是不大。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面露微笑:“没想到,小刘你竟然带了三名警官过来找我。刑警队的吧?”

    “我……”小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她摆摆手,站起身说:“无碍,我陪警官聊两句。”

    说着,她便走了过来,请苏平等人到一旁坐下,烧水沏茶。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苏平眯了眯眼。

    “为了小葵的事儿吧?”她笑道:“不难猜。”

    苏平点点头,尔后直入正题:“你让池乐葵给姚楚贵下了诅咒,是吗?”

    “她想要下诅咒,我没同意。”她摇摇头:“我修的是名门正道,诅咒这种事,我懂,但不会去做。给她的两张道符,实际上非但不是什么诅咒,反而是求和净宅的符篆。

    你们要不信,可以把符篆拿到道教协会去,一问就知。”

    “噢?”苏平有些意外,接着又摇摇头:“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把符篆埋进人偶里,给人偶扎针,这些手段或许没什么用,但心思还是太……”

    “噢?”大师挑眉:“她是这么做的?”

    “怎么?这不是你安排的?”

    “我怎么会这么安排。”她摇头说:“我只告诉她,把符篆放进枕头下边就好了。

    我虽不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但也并不想成全姚楚贵那个做了亏心事的男人,符篆也不会帮他,只能净宅。而宅子干净,对小葵也有好处,我心里自然没什么负担。”

    “你这么做,算诈骗吗?”

    “诈骗?”大师眼中笑意怎么都止不住:“警官,我是搞风水的。”

    苏平微微眯眼。

    大师又说:“你说算就算吧,要把我抓了,安个诈骗犯的名头,我也认。对我而言,修道在于心,在哪儿都一样,在监狱里也没什么关系。”

    “姑姑!”坐立不安的刘女士一下急了。

    她却摇摇头表示无碍。

    “你倒是坦荡。”苏平挑眉。

    “无愧于心,自然坦荡。”她摇摇头:“我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儿。”

    “那你说说,这些都是什么?”苏平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布置。

    “修道所需,不违法吧?”她微笑:“如果这也违法,道教协会,警官打算如何处理?”

    苏平默然。

    她又说:“或者你是觉得我坑骗人了?然而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以此牟利,帮人做法看风水,也只收点成本费。”

    顿了顿,她面露笑意,抬手一指:“至于这栋楼,是我中彩票买来的,剩下的钱都用来投资稳健型的资金,每个月吃利息,约莫有两万块钱,足够缴纳水电费和生活用度了。”

    苏平嘴角一抽,好家伙,又一个彩票党?

    “至于风水……我不会讲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给人看风水,只讲究通风采光温湿度,这些本身就和人体健康息息相关。做法消灾,消的也不是灾,而是患得患失、忧虑恐惧的心思。”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所修之道,不信鬼神,而信自然。所谓做法事,与其说是你所认为的封建迷信的活动,倒不如说是开导人的内心。”

    随后,她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对了警官,忘记告诉你,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苏平:……

第67章 抓捕

    这个结果,让苏平意外非常。

    他又转头看了刘女士一眼,见她反应就看出了这些事儿其实她都知道。

    这个大师看来是真的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瞒住别人,或许正因如此,反而让人信服。

    除了“欺骗”池乐葵,将净宅的符纸当做“诅咒”交给她。

    说起来,眼前这个大师恐怕和他所理解的那些“大师”还真不一样。

    摇摇头,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赶出去,随后问道:“既然诅咒的事儿……算了,这事儿暂且压下。关于池乐葵和姚楚贵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老公出轨了。”刘女士立刻说:“这种事儿我看不惯,真的看不惯,也劝过她离婚,她一开始也有这种想法,但慢慢的就消散了。

    说实话,我很气。但那又怎么样呢?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想法,不管我有什么样的心思,都没理由仅仅因为看不惯、生气,就横加干扰比她离婚什么的吧?一开始劝她离婚也只是给她个建议,她不听,那就这样咯。”

    祁渊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某方面的三观倒是蛮正的。

    “我倒是和她聊了许多。”大师接过话说:“听得出来,她其实是个非常肛裂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婚,但肯定有别的打算,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我也劝过她离婚,但没办法,劝不动。最后也只好按照她的意思给了她一张符,希望这张符能多少给她点慰藉,让她好受些,也希望她能将自己的那些谋划统统放在这张符上,就别干其他傻事儿了。

    不过,后来她又管我要了一张符,我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关注她,偶尔约她出来聊聊。这段时间倒好了许多,仿佛真的看开了,我倒也蛮欣慰的,只是没想到又出了这档事儿。”

    “噢?”苏平若有所思,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见状,方常和祁渊便接过接力棒,你一言我一语,又展开了询问,当然主要是问那位大师,毕竟在来之前,方常就询问过刘女士好些问题了。

    她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别的不说,关于池乐葵的性格方面了解的还不少,哪怕接触不多,却也看出来了一些关键。

    比如池乐葵其实很没有主见,却又偏偏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影响、干扰,且习惯性的寻求别人的意见,可一旦下定了决心之后,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这样的性格太好骗了。”大师叹了口气,摇摇头作总结道:“如果我愿意,轻轻松松就能骗的她请假当场,甚至骗的她借网贷也要把钱攒够送来给我。”

    祁渊嘴角抽了抽。

    方常倒是面色不变,只接着问道:“你有没有试着打听过,她到底想干什么?”

    大师摇头。

    方常又问:“她有没有哪些秘密?”

    “不知道。”她这次直接说道:“学心理是为了开导别人,而不是为了窥探秘密。她打算做什么,做了什么,除非她主动说,否则我不会问。而她没说过,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方常点点头。

    两人又询问了些许问题,见再没什么收获,他俩便和大师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看向苏平。

    苏平直接起身:“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警官慢走。”

    顿了顿,苏平忽然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的?”

    她露出微笑,却没有回答。

    苏平见了也不追问,转身离开。

    回到锦绣山庄小区,苏平将车钥匙还给方常,让他继续调查。

    苏平给阿先打了个电话,聊了两句,很快挂断,尔后摇摇头说:“关于姚楚贵的顾客和同行这方面,暂时没有收获。

    姚楚贵虽然拍的东西比较渣,但态度方面还挺好,收费也不高,口碑方面凑合,没听说过与顾客发生过什么剧烈冲突。差评肯定也是有的,但也只是单纯的差评而已,不涉及其他。”

    祁渊点点头,又问道:“那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儿?感觉各条线好像都断了……”

    “不急,我再问问。”他摇摇头,又给王兆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

    “啧,没接?”苏平抿嘴,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又没接,便干脆打电话给技术队。

    挂断之后,他啧一声,说:“确定鞠铮海和钱曾刚的位置了。而且……连保安在他们手上,作为人质,老荀正带领着王兆和其他同事,还有特警队的兄弟安排解救人质与擒拿嫌疑人的工作。”

    “那荀队怎么不通知我们啊?”祁渊问道。

    “呵,”苏平拍拍自己的腿,随后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这事儿有一定的危险性,他怕我听说了这事儿忍不住凑过去吧。”

    “也对。”祁渊点点头:“苏队你要在现场,按你的性子肯定又忍不住往第一线凑……”

    苏平斜他一眼:“咋,连你也嫌我碍手碍脚么?”

    “咳咳,”祁渊差点被噎到,赶忙说:“苏队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担心你呢么,我……”

    “行了。”苏平摆摆手:“就你这情商,到现在还没被穿小鞋真是上辈子积德!”

    祁渊讪讪的笑两声。

    苏平抬头,叹了口气:“我就吃了没情商的亏,希望你别重蹈覆辙。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这样很好,很有个性,也很负责,无愧于我身上穿着的警服。

    老了以后才知道,原来都只是自我感动,实际上情商、圆滑,和尽职尽责根本不冲突。”

    祁渊抿抿嘴,不敢接话。

    “行了,我们回支队。”他说:“老荀不希望我凑上去,我就不瞎搅和了……你负责的保安队长这条线也断了,跟我一起回去等消息吧,人逮到后肯定会带回来的。

    不出意外,鞠铮海和钱曾刚想来便是凶手了。只是他们与受害人一家目前并未发现有任何交集,作案动机暂且不明,为什么带走硬盘也不清楚,这些事儿,咱们必须得查清楚才行。”

第68章 劝降

    与此同时,韩明新村外三百来米之外,一栋由集装箱改造成的小棚户房被十余名刑警团团包围,其中九名全副武装的特警,一手持着防爆盾,另一手或端着枪,或持着长长的防暴棍。

    还有三人举着微冲,双目紧紧地盯着房子。

    荀牧站在一辆警车之后,表情严肃无比。

    不一会儿,王兆走了过来,附在荀牧耳边说:“荀队,那边告诉我说,狙击手已就位,一旦时机成熟,或者嫌疑人有过激举动,那边就会果断开枪。”

    荀牧轻轻颔首,却没回头,只问道:“里头情况如何了?”

    “根据观察员的观测,还好。”王兆说道:“连保安在挣扎,但总体情况尚好,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体表瞧着完好无损,肢体完整,衣服上也没有多少血迹,想来并没有受到太极端的虐待。”

    “嗯。”荀牧说道:“华队怎么说?”

    “他说要谈判就快点,最多再给我们半个钟,钥匙半个钟后还没结果,他就会取回现场特警同事的指挥权,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展开行动。到时候这俩嫌疑人,可就死活不论了。”

    “这家伙,脾气还是那么爆,跟老苏有的一拼。”荀牧啧一声,随后说:“你去告诉他,用不着半个钟,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吧,五分钟后嫌疑人要再不出来,让他直接动手。

    当然,人质的安全务必要保证,嫌疑人……至少给我留一个。”

    “好。”王兆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点点头,跑去传话了。

    荀牧则张开嘴大神说道:“里头的人给我听好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要想着顽抗,没有任何意义!别想着谈判,我们不做出任何有可能放跑你们的让步!

    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乖乖出来,还可能有活路!”

    “别他妈瞎扯淡!”房子里头传出来一句脏话:“你们不管这批死活啦?别给我逼逼叨,赶紧的退出去,给老子准备一辆车,否则老子就撕票!”

    “我说过,如果你的条件是这个,那我们不接受谈判!”荀牧朗声说道:“今天,在这里,老子凭着这身警服不穿,也一定要将你们抓获!我,人民警察,不可能对犯罪人做出任何妥协与让步!

    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手上的刀快,还是我们的子弹快!”

    王兆又一路小跑了回来,脸色焦急,神情更加古怪:“荀队,这不对吧?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讲的这么强硬,你不是激怒嫌疑人呢吗?泥人还有三分火,嫌疑人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这么说他真干出啥冲动事儿怎么办?”

    荀牧摇摇头,他手心里其实也捏了把汗,看向了一旁的侧写师,又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狙击位。

    侧写师的分析——嫌疑人不敢真正加害凶手,谈判的底线在于免死而非是脱罪。

    狙击手的保证——这样的简单环境,如此优良的聚集条件下,绝对没有人能在他手下伤到人质。

    这两者共同构成了他“强硬”的语气。

    不论是这名侧写师,还是那名狙击手,都和苏平有过合作,受到了苏平的极高度评价。

    所以荀牧也愿意信任他们。

    磨磨唧唧的谈判着实没有什么意义,僵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与制造不稳定因素,倒不如强硬些,要么逼的他们出来投降自首,要么激怒他们以便其露出破绽好让狙击手抓住机会。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名人质,那个连姓保安……

    心中冷笑两声,荀牧双手又握了握拳,攥着冷汗,他再次吼道:“别他妈磨磨蹭蹭,赶紧的乖乖给老子出来!别以为老子是什么伟光正的人,最后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否则……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再不出来,把老子耐性消耗完,这房间里三个人至少得死一个!”

    王兆嘴角一抽,看向荀牧,想说些什么,但瞧着他的脸色,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他这话霸气归霸气,但未免太过冒险。

    虽然说谈判过程非常灵活,只要有把握其实什么话都能说,谈判失败人质受伤刑警的责任也不大……

    但他这样激怒嫌疑人,放出了这样的话,如果嫌疑人一怒杀害人质,那他就真的难逃其咎了,记过乃至引咎辞职都是轻的,一旦上头审查后判定嫌疑人动手与他的话语之间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他甚至可能要背负刑事责任。

    然而,过了十几秒后,棚户房的门竟然便被打开了,连保安迅速从里头跑了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而鞠铮海与钱曾刚俩则两手高举,先后从房间里走出,尔后跪倒在地上。

    王兆张了张嘴,然后对荀牧比了个大拇指。

    荀牧哼一声:“铐上!”

    “警官,谢谢,太谢谢你了!”连保安激动的说道:“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

    “还有他!”荀牧双眼一斜,冷冷的说道:“把他也给我铐上!”

    “啊?”连保安张了张嘴,紧张又激动的说:“不是,警察同志,你铐我干什么呀?是不是搞错了,我……”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荀牧盯着他的眼睛,说:“这场戏,演的开心么?或者……你认为哪怕立功减刑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俩也不会把你供出来让你继续逍遥法外?”

    连保安张了张嘴。

    荀牧则转过头看向鞠铮海和钱曾刚的方向,冷冷说道:“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自己把握好了,只有一次,他……”

    “他是咱们老板!”

    “这事儿他策划的!”

    两人几乎不分先后说道。

    荀牧嘿嘿两声,尔后又转过头看向连保安。

    他张了张嘴,尔后无力地软倒在地上,双目无神。

    王兆也眨眨眼睛,诧异不已,有些没搞懂情况。但他看懂了荀牧再次撇过来的眼神,赶忙取出手铐将他给铐上了。

    这时,特警队的负责人华队走过来,怼了荀牧肩窝一拳,朗笑道:“行啊小子,我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劝降套路。厉害,对我脾气!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第69章 推测

    荀牧微笑,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华队愣了愣,尔后从口袋中摸出包酒精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才握了上去,并回道:“合作愉快!”

    “……”荀牧嘴角抽了抽,不过被口罩挡着,别人也看不到他脸色。

    尔后他一挥手,招呼刑警将嫌疑人押车上。

    回支队的途中,王兆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问:“荀队,你到底怎么确认这个姓连的保安有问题的啊?”

    “依据不少。”荀牧没再藏拙,直接说:“首先是录音。他一直在惨叫,但……中气太足了些。

    当时听到这个录音,我们确实相当紧张,担心他被嫌疑人劫持了,本案很可能再添上一条人命。

    但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请刚刚那名谈判专家听了会儿,他仔细分析了很久,提出一个思路——这个连保安,可能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挨打。

    尤其是好几次击打声同时出现时的惨叫声,根本就不符合正常人挨打时的呼吸模式,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根源,为此我还特地做了试验,让他打了我一拳……”

    “啊?”王兆张了张嘴,一脸懵逼:“荀队,你让他打你了?”

    “没啥事儿,缓半分钟就没什么感觉了。”他摇摇头说:“那以后我就至少有七八成把握,他跟嫌疑人是一伙的。

    结合他昨晚的行为模式,其实也疑点重重,提供线索给老苏的方法显得脑回路有点奇特,如果按照他和嫌疑人是一伙的这个思路去想,就能解释通了,他在自作聪明的泼脏水,拖延时间。

    还有刚刚将棚户房围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身上其实根本没什么伤,身上的那点儿血迹看着也很奇怪,脸部都完好无损……相比之下,我这俩黑眼圈都更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综上,我基本能确定这人有问题。再加上谈判专家的推断,嫌疑人不敢对人质动手,以及狙击手的保证,那种环境下没人能在他面前伤到人质,我就毫无后顾之忧了,决定以强硬态度逼迫嫌疑人投降。”

    王兆挠挠头:“我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自导自演搞出这一出戏?就像苏队你刚刚说的,鞠铮海和钱曾刚一旦被抓获,怎么可能不供出他呢?所以这出戏完全没意义啊。”

    “确实。”荀牧轻轻点头:“这一方面,我也没想到个靠谱的说法,只猜测或许是为了声东击西,转移咱们的注意力吧。”

    “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干什么?”王兆还是不明白。

    “为了逃走吧。”荀牧说:“你没注意到么,那个棚户区,很边缘了,再往外走一段路就出了市区,再以上高速……虽然咱们照样可以通过手机信号进行定位,但他们未必能意识到这点,说不定便会认为,从此海阔凭鱼飞。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意识到了手机信号可能会暴露,所以把那个连姓保安的手机扔到了那间出租屋里。但他们没想到鞠铮海和钱曾刚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暴露。

    换句话说,他们或许已经打算换号码,可还没来得及,毕竟现在手机号码绑定的东西太多了,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总之可能性很多,结果如何暂且不提,对他们而言,逃出余桥无疑相当重要,只要能跑出去,他们的逃亡之路便算起了个好的开端,成功了一半。”

    “那直接走就是了啊,多此一举,何必呢?”王兆耸耸肩。

    “可能是自作聪明,这个保安似乎挺爱自作聪明的,试图以此混淆视听为他们争取时间,以尽可能多做准备,逃亡之路也能过得好一些。”荀牧说道:

    “有的人逃亡了以后馒头都吃不上,肚子都填不饱,但准备充分的话,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过得相对滋润一些。以我对这三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应该还挺大。当然了,我也不能够保证,说不准。

    而且相比于这些问题,我更关心的是他们究竟为什么杀害姚楚贵和池乐葵夫妇,动机是什么?硬盘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没关系,人已经逮到了,等回到支队一审就知道,咱们的好奇心很快就能得到满足,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王兆也只能轻轻点头,不再说什么。

    支队离发现嫌疑人的废弃棚户区相当远,毕竟那已经是市区边缘了,而余桥的市区范围蛮大的。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才回到支队,尔后荀牧第一时间安排审讯。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俩嫌疑人选择乖乖巨手投降,便意味着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

    而从现场回来的这四十来分钟时间,很可能非但不会让他们冷静下来,反而会让他们在自我脑补下边的更加恐惧与害怕。

    按经验,这会儿进行审讯,只要审讯员不是特别坑,基本都能将案情问出个七七八八来。

    何况整整三人被捕,很轻易便能营造出囚徒困境,什么审讯技巧恐怕都没了用武之地,按部就班以查户口的形式就能将需要的供词都记清楚。

    “老荀。”这是,苏平带着祁渊缓缓走了过来。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眼神有些闪躲:“那个,老苏你回来了哇?跑了一上午,辛苦你了……”

    “哪里比得上你辛苦。”苏平盯着他,说:“可以啊,牛批啊,愣是靠着放狠话把嫌疑人给逼了出来……

    嫌疑人和人质必须死一个,啧,**,**爆了。我以前咋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呢?”

    “咳咳,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这绝对不是原话!”荀牧赶紧心虚的辩解道。

    “但大意也差不多!”苏平依旧盯着他:“真有你的嘿,你就不怕对面真把人质给咔嚓了?”

    “其实……没啥好怕的。”荀牧耸耸肩,语气硬了起来,说:“反正基本可以确定那保安也参与了犯罪,那帮人不可能真的动手。”

    苏平挑眉,尔后气势一泄,笑道:“行,有你的,想借题发挥骗一顿饭都不成……人现在在哪儿?你们路上审过了吗?”

第70章 高危

    “没审过,”荀牧摇摇头:“连带着我和小王,咱们刑侦支队就去了四个人,我和小王一辆车,另外俩同事一辆车,押着三个嫌疑人,没条件审,也没有必要。”

    “那……鞠铮海交给我和小祁。”

    “行。”荀牧点头:“我审那个保安,他最难缠。小王就让他负责钱曾刚好了。”

    “嗯。”苏平应一声,尔后问:“那个电瓶车贼呢?”

    “你这边有什么线索?”

    “目前只知道他绰号‘号子’,吹号子的那个号子,不是经常听到的老鼠的那个耗子。”苏平说道。

    荀牧:???

    他眨眨眼睛:“等会儿,你好好说话,听着咋这么绕呢?什么是耗子不是耗子的?”

    “没什么,就一个绰号。”苏平淡淡的说:“他因消息灵通而闻名于案发现场那一片区域的盗窃圈子,除了偷电瓶之外,他同时还扮演着‘吹号人’的角色。”

    “噢!”荀牧恍然大悟:“号子啊?”

    “嗯。”苏平颔首,尔后又说:“这样的人物,拍下了嫌疑人的视频,并且在外围处兜兜转转,最后被我们给‘发现’,落到我们手中,支支吾吾过后又非常干脆的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统统告诉了咱们……

    我觉得这不对劲,里头肯定有问题。但这个人很难办,截止目前,已经换过好些人审讯他了,我也亲自审过,可都不了了之,问不下去,而且每次审讯的时间都很短,最长一回也就持续了一个钟,大半时间还是在大眼瞪小眼。”

    “这样……”荀牧眉心也拧了起来。

    正这时,苏平忽的抬头,眼中神色瞧上去有些诧异。

    “嗯?”荀牧正打算问怎么了,就听见苏平喊了声“刘局”。

    他立马回身,见到来人,也愣了一瞬,尔后赶忙跟着打了招呼:“刘局,您怎么来了?”

    “刘局”带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穿一身白衬衫,硬质肩章底部绘有银色橄榄枝,上方点缀有两颗四角花,“高级感”十足。

    他点点头,嗯一声,眼睛瞥了祁渊一眼,复而又看向荀牧二人,看眼角微微运动的细纹,似是露出了微笑,说:“小荀、老苏,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没有的事儿,应该的。”荀牧立马回道。

    “行了,这儿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他又摆摆手,说道:“听说你们逮了号子?”

    荀牧点点头。

    “把人带出来吧,我亲自押解到看守所去。”刘局说道。

    “这不合规矩……”祁渊心里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他不会傻傻的说出口来。

    不管合不合规矩,荀牧和苏平就在这儿,轮不到他说话。以荀牧和苏平的性子,哪怕这号子和刘局沾亲带故,他俩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号子被提走。

    而如果他俩放人,只能说明这事儿另有隐情——比如号子可能是线人之类的角色,而且资历相当老,级别相当高,由“刘局”尚未升任如今职位的时候就在负责了,升职后也没有交接出去,一直亲自作为他的上线。

    不管祁渊有没有猜对,这样的人显然知道的越少越好,看苏平和荀牧的反应,他俩显然此前也不清楚他的身份,那么这事儿祁渊自觉还是别参与进去为妙。

    只是有些奇怪,刘局为什么没让他回避……

    同时,荀牧和苏平也沉默片刻,对视了一眼,似在无声交流。

    “去你们办公室谈。”刘局又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什么,我带了文件过来。”

    “明白了。”苏平点点头,侧身:“刘局这边请。”

    说着,他也给祁渊使了个眼神。

    祁渊立刻会意:“刘局,不好意思,我还有……”

    话没说完,刘局目光又瞥了过来。

    这次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你就是小祁吧?”

    “啊?”祁渊咽口唾沫,有些拘束,但还是点点头。

    “我听老苏和小荀好几次说过你。”他笑道:“几次大案,我看过案卷,也都能找到你名字,你很不错啊,算是近些年来最有潜力的新人了。”

    “刘局过奖了。”祁渊赶忙说道:“都是荀队苏队教……”

    “不错,小伙子好好干!”刘局又打断他,连连点头,尔后一扬下巴,说道:“行啦行啦,既然你还有事儿,去忙吧,不用陪我们几个。”

    祁渊有些懵,点点头。

    刘局没再说什么,负手走在前头。

    走进电梯以后,刘局笑容才缓缓收敛,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学习能力强,态度也好,是个顶好的苗子。”苏平立刻说。

    “确定?”

    “实话。”苏平淡淡回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刘局应该非常清楚。”

    “那就好。”刘局嗯一声,随后轻声说:“毕竟是祁老书记叮嘱过的人,一定看好了,如果是可塑之才,思想正直向上,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就好好培养、全力培养。而如果……”

    “他不是这样的人。”荀牧微微皱眉,立刻说道:“我和老苏先入为主的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了他许久,甚至将他一些小缺点无限放大,他依旧没让我们失望。

    所以……我有把握,咱俩不会看错人。”

    “这我倒是信。”刘局颔首,尔后看向苏平:“我看,你是打算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了?”

    “有这样的接班人,没什么不妥。”苏平说道。

    “嗯。”刘局再次点头,说:“行,那我就不跟你们多扯了,看过、签过文件以后,放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苏平抿抿嘴说:“红线黑线?”

    “红线。”刘局轻声说道,尔后又补充:“根正苗红、功劳赫赫。”

    荀牧脸一肃:“明白了!

    “但那些民众损失的电瓶,怎么算?”苏平忽的问了个尖锐的问题。

    “赔偿。”

    “怎么赔?”

    “想办法‘指引’他们到我们设立的‘修理点’,以活动、抽奖、返利等不同方式为他们安装上新电瓶,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尽全力弥补他们的损失。”刘局说道。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老实说:“但这些事,总没办法面面俱到的。我们也只能标记下这些受害人,在半年到一年时间内以不同的由头补偿他们。”

    “当真?”

    刘局看了苏平一眼,这次没有回答。

第71章 因果循环

    几分钟后,刘局便押着耗子离开了支队。

    荀牧看了苏平一眼,摇摇头,叹口气。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问那些问题么?”苏平口罩下的嘴唇撇了撇:“还是你觉得,就靠着大局观三个字,就能够慷他人之慨了?”

    荀牧再次摇头,拍拍他肩膀,说:“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那么幼稚,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事儿,干嘛非得弄的刘局那么难堪?

    平心而论,你又能做点什么呢?能提出更妥当的法子吗?还是打算去揭露这件事儿?到了最后还不是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当做没发生过吗?

    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立场去评头论足,怼这怼那?你觉得这样很有正义感?不,不是,你这跟那帮杠精没什么区别,为杠而杠罢了。

    如果没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就别去怼在努力做着这些事儿的人,好像郁郁不得志忧国忧民的样子,其实只是徒逞口舌之快。”

    苏平浓眉微挑,难以置信的看着荀牧。

    “怎么,这样看我干嘛?”荀牧问道,尔后又叹了口气,说:“这些话,我憋心里好久了。可能是伟光正的角色扮演太久,让你走的路逐渐产生了点儿偏差,对领导有着病态的不认同,戴着浓浓的有色眼镜。

    但其实……你偏执了,别干以偏概全的事儿,别的领导不提,至少刘局他……他和曾经提携你的老局长是一类人。你推崇老局长,继承了他的精神,又为什么不能接受刘局呢?

    所以……说起来,别看你是支队里资历最老的老人之一了,但很多时候表现真跟个老小孩似的,甚至还不如小祁这样的新人做得好。

    平时也就罢了,我也知道道理你都懂,很多话其实是说给那些新人那些孩子听的,他们也确实需要你这样的指路明灯去做一定的引导……但……面对领导的时候,你是真的没谱。”

    苏平别过头去。

    “咋啦,不高兴了?”荀牧啧一声,说:“我知道这话你肯定不爱听,所以往常也始终没说,但你这回着实……”

    “我知道。”苏平终于出声,叹了口气道:“本来不至于的,就是他忽然提到祁老书记,又提到小祁,我心里有点不痛快,没忍住。”

    “这有啥的。”荀牧轻笑:“你无非觉得这么提携小祁对其他人不公平罢了……但,你‘为难’小祁的次数还少吗?当初第一桩案子,他就险些直接被你给赶回去了吧?

    别的不说,小祁的态度你我都挑不出刺来,而只要你我在支队一天,他最终能上位,就一定是因为能力,而不是其他。甚至有这层特殊关系在,他反倒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代价,拥有更强的能力,你我才能将他扶上去不是?”

    “但至少他有机会……”

    “你觉得他不该有这个机会吗?”荀牧斜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但至少,他曾经凭着自己的成绩考上警校,凭着自己的能力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并考了编制,凭着自己的态度说服你我。这还不够吗?”

    苏平轻轻点头。

    “走吧。”荀牧说道:“不煽情了,先把案子给破了再说。”

    苏平又抬起头,翻个白眼,冷冰冰的说道:“你竟然说我幼稚,说我是杠精……”

    荀牧:???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扶额:“五十岁人了,别他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怪恶心!”

    “哦。”苏平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

    十五分钟后,审讯室。

    苏平带着祁渊走进其中。

    祁渊不时瞥一眼苏平,觉得他脸色有些奇怪,但又不敢问,只能暗暗把好奇心压下去。

    而苏平不爽的也只是某种社会现象,与祁渊本身无关,他还不至于迁怒祁渊。

    更何况,苏平也十分好奇,看祁渊的表现他压根不知道上头有人在关注着他。而且他的履历苏平也看过,与“祁老”根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这就让苏平怪纳闷的了。

    就算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说不过去,“祁老”退休好些年了,跟祁渊差着五十多接近六十岁……

    总不能因为都姓祁所以看好他吧?

    这个疑惑在苏平心中存在了许久,始终没有答案。

    “鞠铮海是吧?”

    这时,祁渊翻开了记录册,看向鞠铮海问道。同时也将苏平的心绪给拉了回来。

    “我是。”鞠铮海轻轻点头。

    “你很喜欢跑酷?”

    “嗯。”他点点头,随后又叹口气,跟着摇摇头,说:“可惜,这一行黄金时代太短了,现在还能靠着玩跑酷赚钱的不多,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我们也只能走上歪路。”

    “别给自己犯罪找借口,日子不好过的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他们都走上了歪路。”苏平淡淡的说道。

    鞠铮海低下头去。

    “为什么杀人?”祁渊又问。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他这话有陷阱,不符合审讯相关规定,可能会被评判为诱供。

    是以他干咳一声,赶在鞠铮海回答之前,重新问道:“姚楚贵一家,是你们杀的么?”

    “是。”鞠铮海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说:“有人出五十万,买那家伙的狗命。”

    “雇主是谁?”

    “好像是池乐葵。”他抿抿嘴。

    祁渊:???

    虽然早就猜测,但当时所有刑警基本都只是随口一说,目的仅仅只是把所有未能完全排除的可能性都给罗列出来罢了。

    但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真相?

    祁渊忍不住问:“你们把雇主给杀了?”

    “当时也没想到啊,”鞠铮海好像还有点委屈,说:“雇主给我发消息说她当天出差,让我们动手,我们就开始做准备,然后爬墙撬开防盗网上的逃生门的小锁翻进去。

    当时正好看到那男的杵在衣柜边,背对着我们,我二话不说一刀就往他后脑勺砍了下去,他叫一声,然后想跑,我把他拉回来扔床上,结果发现厨房里竟然还有个人。

    没办法,我就叫我兄弟老钱弄死他,我跑去厨房把那女人给解决了,杀一个是杀,两个也是,而且她看到咱们动手,铁定不能留。

    把她弄死,我们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她钱包才发现不对劲,她好像是我们的雇主,我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她二十分钟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行动取消她不出差了……”

第72章 审讯

    说到这,鞠铮海长叹了口气,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为了五十万杀人,我也挣扎犹豫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嘿哟我艹雇主被我们给搞死了,尾款没人给……”

    祁渊抬头瞅了他一眼,抿了抿嘴。

    说起来,这人倒也确实挺惨的,竟然把自己的雇主给砍死了。可以想象得到,那一瞬间他们究竟有多绝望,恐怕剁手的心都有了。

    鞠铮海又继续讲述:“没办法,杀都杀了,救也救不回来,救回来也没有用,还不是要被判刑。

    所以冷静下来以后,我和老钱一商量,就决定及时止损,把一切可能暴露我们存在的东西都给毁掉,就比如雇主的手机,家里电脑的硬盘等。”

    “为什么会想着偷硬盘?”祁渊问。

    鞠铮海沉默,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老实交代?”苏平开口,冷笑着说道:“还是你觉得,钱曾刚跟那个姓连的,也会跟你一样守口如瓶?

    你现在如实交代,还能算配合调查,甚至可以给你尝试着申请记为立功表现,说不定能争取到减刑——虽然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但机会总是有的。

    如果等他们把一切都说了你再来交代,呵,那时候可就晚了。也不怕告诉你,对你而言,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但你又能怎么办呢?你根本没得选。

    我也没时间跟你扯那些弯弯绕绕,我的时间不多,你同样也是,配不配合在你,我无所谓。

    别以为我在套路你,跟你玩话术,玩心理博弈。老实说,要只抓住了你一个人,我还会陪你好好玩玩,但现在……你没那个本钱。”

    鞠铮海低下头。

    他也知道苏平说的并没错,正因如此,才叫他挣扎不已。

    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确实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挣扎了约莫半分钟,他就轻声说:“我跟她认识挺久了,算是聊的比较好的网友吧,她很喜欢跑酷,我给她发过挺多视频的,这是前提。

    我们怕这份视频会暴露我们,也不知道她把视频存手机还是电脑里也有备份,所以杀人后就把手机和硬盘都给拿走了。

    继续说我跟她的事儿吧。去年,我发现她有段时间心理状态不大对劲,问了才知道她老公出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离婚,但又不太甘心,她妈也劝忍,因为这份婚姻倾注了她太多心血,这段感情她投入太多沉没成本了。

    尤其房子和装修。她并没有她老公出轨的直接证据,如果离婚,房子、装修、车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得跟她老公平分。

    这也算理由之一吧,肯定还有更复杂的,不过我想不大明白,也没多深究什么,人心本来就复杂,难以琢磨,鬼知道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我就开玩笑……真的是开玩笑似的说,这不行那不行,干脆把老公杀了,一了百了。

    没想到她竟然当了真,过了有两个来月,忽然问我能不能帮帮她……我去,我都被她吓了一跳,还跟她说别干这种傻事儿。

    结果她计划的天衣无缝,说找个她出差的时日,让我们伪装成入室盗窃的进屋子里把她老公杀掉,顺便把屋子里之前的东西都偷走,伪装的更像点,她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的位置都告诉我了。

    她说了,到时候有动机的她具有不在场证明,而实际作案的我们并没有盗窃这方面的犯罪前科,和她老公也没有任何人际往来,警察不可能查到我们的头上。

    最后……事成之后,她就把房子卖了,给我们五十万块钱,我和老钱终于心动了,我俩需要钱,特别需要,这年头没钱真的太难熬了……

    对了,这些具体的事情我们都是在电话里说的,她怕聊天记录会泄露,给的三万块钱定金是用现金给的,将来风头过去卖了房的尾款也打算用现金的方式分批给我们,这样不好查。”

    祁渊发现了个漏洞:“既然你们早就认识,作案的时候,怎么会没认出人来?”

    他抿抿嘴:“我没和她见过面,我发给她视频也是我单方面的,她倒是给我拍过照片。但现在的照片……害,反正我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讲的。”苏平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为什么犹豫?”

    “……”他低下头,过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担心她事后赖账……虽然手里有她的把柄,但她被抓了就意味着我们也跑不掉,所以需要个新的把柄保证她将钱交给我们才行……”

    “然后呢?”

    “我要了她果照……”他别过头。

    “照片呢?”苏平双眼微眯。

    “删了。”他咽口唾沫:“怕你们根据照片找到我。”

    苏平眼睛再次眯了眯,随后又岔开话题:“那个保安呢?”

    “我们蹲点过程中被他发现了——小区里有监控,咱们总得摸查摸查,不然被监控拍到,可能就会暴露。”他说:“结果他就找到我们,问我们是不是想偷东西。

    我们当然不承认啊,结果他和咱们掰扯了一会儿后,终于图穷匕见,说这一片生意被人垄断了,我们这么蹲点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怕是要挨打的。

    他说只要我们给他五百块钱,他就直接把小区的监控机位图都告诉我,再帮我打掩护,这样我们就不容易被其他人给发现了。

    我们琢磨一阵,左右只是五百块钱,好过另起纠纷给了你们查到咱们的线索,就同意了。

    结果后来他发现咱们竟然是杀人,就又找到了咱们,慌张的不行,让我们无论如何得带他一块走什么的,还让我们配合他演一场戏……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到底怎么想的。”

    苏平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

    二十分钟后,审讯结束,有民警进审讯室解开了鞠铮海椅子上的挡板,将他带走。

    尔后苏平走到一边,面对着墙,扯下口罩点了根烟。

    大约几秒钟之后,他淡淡的说道:“这个鞠铮海在撒谎。”

第73章 身份

    “嗯。”祁渊点点头:“如果他手上真的有池乐葵的果照,没任何理由删掉,怕我们根据照片找到他,站不住脚。”

    “嗯,显而易见。”苏平应道:“关键在于,他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撒谎。连杀人罪都认了,还有什么是不敢认的。而且,还是在其他同伙也被逮住的情况下依旧这种风险跟我们扯谎。”

    祁渊这回没接话了,他也接不上来。

    摇摇头,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

    抽完烟后,他便重新扯起口罩,带祁渊来到了小会议室。他知道荀牧他们审讯完了也会过来的。

    他们也没让苏平多等,几分钟后,便先后过来。

    几人交换了下审讯得到的信息,尔后发现,关于动机,或者说杀人缘由这块,鞠铮海与钱曾刚虽然都是说受池乐葵雇佣,细节上偏差也不大,但他俩在说道这事儿之前,都有些迟疑。

    尔后鞠铮海给的说辞是,他留了池乐葵的果照作为威胁,而钱曾刚则说自己跟池乐葵做过。

    这点小偏差,透露出的线索不少——至少证明了两件事儿。

    第一,他们都在作案动机上撒谎了,或许并不完全是被雇佣,亦或者雇佣人并非池乐葵,也可能有其他隐情,但现在线索太少,他们也每个确切思路。

    在被抓之前,便就作案动机这一块上串过口供,而且串口供的部分仅限于此。这说明,他们非常在意这件事儿,换句话说,这个动机非同一般。

    “至于连保安,就如鞠铮海说的那样,他和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偶然发现他们在小区里蹲点,动了歪心思,在保安队长的领域里头偷点油水。”荀牧说道:“之后发现鞠铮海两人不是盗窃,而是杀人,他便慌了。

    慌的不仅仅是可能被牵扯到命案当中,他更担心自己挖保安队长墙脚的事情被发现。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像保安队长这样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事情曝光,来自我们公安的责罚他不在乎,但保安队长的报复绝对够他喝一壶。

    所以他决定跑路了,但又担心自己莫名跑路会被保安队长发现——做贼心虚外加自作聪明嘛。

    他就决定先将保安队长的事情用自以为隐晦的方式向我们抖出来,给保安队长找点麻烦,毕竟他清楚那家伙干过的勾当,而且只要一查就能查清楚。

    等到了那时候那家伙自然便有了巨大嫌疑,这样那家伙自顾不暇,他就能从容离开,等保安队长反应过来了的时候,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想要报复都不成。

    之后的电话,也是他计划当中的一环,他设定好了一个程序,会定时打电话给他的舍友,然后手机就会放出他‘挨打’的声音。

    前一晚他向我们提供了队长的线索,第二天就被劫持被打,我们很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将保安队长控制住,展开审讯,询问他到底在哪儿,借着这个空档,他离开的就更从容了。

    当然,他前一天晚上就能直接走,之所以没离开,一方面是担心贸然离开引起我们的怀疑;而另一方面也是没做好准备,同时也想要再勒索鞠铮海与钱曾刚这两人一笔钱。”

    “果然是自作聪明!”苏平哼一声。

    “如今我们回过头看,当然可以说是自作聪明。”荀牧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但若非我们正好从室内的跑酷爱好者嘴里问到了鞠铮海和钱曾刚这两名嫌疑人的消息,很可能真的会让人给溜了。

    失败了,自然可以说是自作聪明,但如果成功了呢?我们岂不是真被他给骗了过去?说起来,人家只是欠缺了一点儿运气罢了。”

    苏平一愣,尔后轻轻颔首:“说的没错,是我偏执了。”

    荀牧也有些意外他的态度,但转念一想,这家伙一向如此,便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轻轻一笑,而后说道:“关于这个连保安,没有太多疑点了,关键就在于作案动机。

    鞠铮海的话,我不信。更何况他们俩之间的口供还有些许出入。连你我都无法说服,自然不能就这么结案。”

    “是个麻烦……”

    正在这时,技术队的小高跑进了办公室,瞧着苏平等人,轻轻点点头,而后又道:“荀队、苏队,你们果然在这儿。”

    “什么事?”苏平抬头问道。

    “衣柜里的那名年轻人,身份确定了。”小高立刻说道:“他名叫柳宁,柳树的柳,宁静的宁,今年二十六岁,长得颇为俊秀,在咱们余桥的同圈里还小有名气呢。”

    苏平挑眉:“你的意思是,这家伙竟还是个‘名媛’咯?”

    “咳咳,”小高干咳两声,说道:“这么理解……倒也没错吧。他在一家同圈里蛮出名的ktv中工作,不少人慕名而来,指名道姓要他,一次开价动辄三五千,这还只是单纯的陪着唱唱歌……

    另外,他有相当严重的哮喘,所以不喝酒的,只陪玩陪唱不陪酒,是他的规矩,也没有人违反过。”

    荀牧嗯一声,虽然暂时看不出这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见他反应,小高又接着说:“不过这事儿只持续到去年五月份,五月份过后他就向ktv辞职了,有人说他被大老板包养,有人说他找到了真爱所以不再干这种事儿,也有人说,他年纪大了,得结婚生子,所以回老家了。

    他们都没想到,柳宁他竟然会死在姚楚贵的衣柜里……哦对了,姚楚贵在圈子当中也有点名气,许多人找他拍那方面的艺术照,而且他在圈子里也算玩的比较开的典型。

    不过这两人往常一向没有太多交集的,是以对于他俩搞到了一块,他们都有点意外。不过也并不难理解,这圈子其实本身就不大嘛。”

    顿了顿,小高又道:“另外还有一条线索,走隆科技娱乐有限公司,就是咱们余桥唯一的一家做的比较好的游戏公司,听说过吧?他们公司的副总晁华清,跟姚楚贵关系不清不楚。

    而且有知情人透露,他曾经的出轨事件,另一个主人公就是晁华清。”

第74章 方向

    “哪个知情人?”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具体怎么说的?他又如何得知这事儿?”

    “不清楚。”小高摇头说:“这线索是松哥告诉我的,我查到了柳宁的户籍信息,进而查到工作信息什么的,把这事儿告诉了他,他就告诉了我这些目前查到的线索,让我一并转告给你们。”

    苏平点点头,回声知道了,小高便离开小会议室,继续忙他的工作去。

    “苏队,”王兆问道:“要将松哥给召回来吗?凶手都抓到了,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作案动机而已,咱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是想办法瓦解嫌疑人的顾虑,让他们说实话,外边的那些警力,可以召回了吧?”

    “不,先不……”苏平摇摇头:“倘若买凶的雇主并不是池乐葵,而是另有其人的话……两名受害人,不,三名,包括柳宁的人际关系在内,都应该进行彻查,找到新的线索。”

    “而鞠铮海和钱曾刚究竟在顾虑什么,也是关键。”荀牧接过话,说道:“我有个猜测。

    他们犯下的案子,会否不仅这一桩,手上还有别的命案,故而期望咱们尽快结案,便咬定池乐葵是雇主,让本案不再涉及其他因素,成为完整的闭环,好将他们以前犯过的事儿藏匿住?

    毕竟杀了两人,还可能不至于被判死刑,但要手上还有其他命案,想逃脱一死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苏平嗯一声,随后又摇摇头:“不过,我有别的想法。”

    “噢?”

    “他们的口供大方向上相当一致,如果是在撒谎,显然早就串过供。”苏平斟酌着字句说:“按你说的,如果他们是职业凶手,小心谨慎,在作案后第一时间串供,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荀牧颔首,接着又问道:“然后呢?”

    “但从现场看,他们并不是什么职业杀手,虽然心思缜密,计划上来说也相对完善,但单纯看杀人手法,他们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经验,甚至连打架斗殴的经验都没有。

    这是老凃尸检得出的结论,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就忘了吧?别的都好伪装,但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完美伪装的难度太大了,所以我相信老凃的判断。

    所以……既然并非惯犯、职业杀手,那么扯谎串供的目的,便不会是担心牵扯出其他的事情。”

    “也是这个理。”荀牧听完,却也赞同了苏平的判断,于是便问道:“那你觉得他们扯谎串供,伪造动机的动机是什么?”

    “别给我套娃……”苏平斜了他一眼,先是吐槽一句,才接着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才是最苦恼的,不清楚他们撒谎的原因,纵使能揪穿他们的谎言,也很难叫他们说实话。”

    “荀队,苏队,”祁渊忽然小声说:“我有个想法。”

    “说。”

    “会不会是幕后人的主意?”祁渊问道:“苏队说过,幕后主使有可能不是池乐葵……那有没有可能,是鞠铮海和钱曾刚将硬盘交给雇主,雇主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叫他们如此讲述的呢?

    表面上听,杀手杀了雇主虽然有点扯,但逻辑上也并非不成立。

    要不是他们迟疑了一下被我们发现,引起了好奇,进而质问他们为什么迟疑,他们只能临时编了个不太能站得住脚同时两人还略有出入的理由的话,说不定就被他们蒙混过关了。”

    “也有道理。”苏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说鞠铮海和钱曾刚没理由扯谎的话,咱们目光就得放长远点。

    他们没有自发的理由撒谎,但雇主有……而如果雇主愿意加钱,威逼利诱下,同时假口供的逻辑也还算站得住脚,鞠铮海两人犹豫过后确实有可能同意做假口供。”

    “但有个前提,雇主确实不是池乐葵。”荀牧接话说道:“否则这些猜测统统站不住脚。”

    “但……”苏平思路愈发顺畅:“如果雇主真的是池乐葵,他们就没有理由扯谎了。就像我刚刚说的,此时此刻的他们,并没有自发的理由去伪造什么动机。

    按照这种方法逆推之下,只要他们确实在动机上撒了谎,那么我就可以肯定,池乐葵不是雇主。而目前审讯的结果告诉我,他确实在撒谎。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就是两个,要么想办法撬开鞠铮海和钱曾刚的嘴,确认真正的雇主是谁;要么我们想办法将这个雇主给找到,把案子查清楚,然后再反过头来审讯鞠铮海和钱曾刚,让他们在铁证面前不得不招。”

    荀牧沉默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似乎也理清了思路,轻轻点头,说道:“这两个方向可以齐头并进,你觉得呢?”

    “嗯。”苏平颔首,说:“不过我并不建议在短时间之内继续审他们,意义不是很大,最好在获得了一些新线索之后,再展开审讯——比如找到雇主并非池乐葵的证据,以此直接揪穿他们的谎言。”

    荀牧认同的嗯了一声,跟着又接话说:“那么,雇主……”

    “关于雇主,我有几个思路。”苏平说道:

    “第一,我们单纯站在利益与情感角度去看问题,谁希望姚楚贵、池乐葵两人,或这他们之一死亡,或者说他们死亡了对谁有好处。摸清楚这个利益与情感关系,嫌疑人的范围就有了。

    第二,按照鞠铮海和钱曾刚的口供,他们至少应该拿到了一部分定金,并且与雇主有接触。那就去查,跟这两人有接触的都有谁,怎么接触的,统统筛出来。

    最后,这两个思路筛查得到的目标相印证,重合者,做重点调查,我想雇主就能确定了。

    按照这个方向走,需要不少人手,但胜在稳妥,在一定时间内肯定能有所发现,老荀你认为呢?还有你们,你们觉得呢?”

    祁渊连连点头,他觉得苏平说的很有道理,但左右看看,荀牧和王兆都没说话,便也没吭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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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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