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行动(中)
“多得很。”苏平淡淡的说道:“吴桂鸿出逃了,一块跑的,除了李惠兰之外,还有个叫郭飞羽的。哦对了,这个郭飞羽,是曹瑞的手下,与吴桂鸿住在同一个小区,搭乘吴桂鸿的车出逃,被咱们同事拦截了下来。
还有一名嫌疑人,叫熊宗森,住在锦绣馨园小区,就是咱们一直追查的那个。他倒是还没逃,但……
还记得让你们筛查第一现场附近的便利店么?不久前刚好筛到他,刚好住锦绣馨园小区,就在发现曹明扬的那几个垃圾桶边上那栋楼,而且还刚好是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出门,案发后不久回到锦绣馨园小区当中。
综上所述……有理由认为此人同样具备重要作案嫌疑。但是,除熊宗森之外的其他人虽然被暂时控制住了,但控制不了多久,我们需要拿出直接证据,而且是急需。”
顿了顿,苏平又说:“只要能从车上发现生物学证据,这桩案子便意味着终结了。”
“苏队放心,”老魏立刻说道:“按照现在的痕检侦查手段,只要受害人和嫌疑人真的在车上待过,就肯定能找出证据来,他们基本没可能将所有痕迹统统都抹除的。”
顿了顿,他又说:“肯花大力气,把检材送到省厅去,咱们甚至能够从蛋白质等高分子层面将痕迹给他剥离出来。
而这桩案子死了一名同事,一位辅警兄弟,他们还把视频扩散,影响极其恶劣,省厅同样重视非常。
所以,苏队我敢跟你打包票,只要那辆面包车真的是涉案车辆的话,要不能从中发现线索,我把那辆面包车给拆掉吃咯!”
苏平挑眉:“你要做不到,我亲自把那辆车拆了塞你嘴里叫你咽下去!”
老魏:(⊙o⊙)…
祁渊和两名高材生都有些忍俊不禁。
“哼!”苏平闷闷的哼了两声,便不再开口。
这会儿算是下班高峰期,只是路上车流依旧不太多,交通压力挺小,他们的速度还蛮快的,是以不到半个钟便赶到了五凤村。
交管局并没有将车给拉走,只是在轮毂上加了把锁而已,实在懒得拉了,要车没问题,那就拘留个十五天,罚款两千块并扣十二分,等十五天后勒令他把车牌改回来再给他车辆解锁。
“就这车。”苏平挑眉说道:“车牌号……没错,就它,你们看吧。”
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目光一斜:“咋?”
“没,我要做什么?”祁渊问道。
他确实有些纳闷,苏平为什么要特地将他给叫过来。
“等会儿。”苏平说:“如果车上有明显痕迹,比如血迹的话,咱们立刻去向海川家调查,看看能否发现凶器之类的。”
“哦。”祁渊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很快来了名片警,对苏平敬了个礼,并问:“是苏队吗?”
苏平颔首。
片警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这是交管局那边的兄弟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这辆面包车的钥匙。”
“噢?”苏平接过钥匙,随后便递给了老魏,并道:“谢谢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他摇摇头,随后说:“那,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去继续巡逻了?”
“去吧,辛苦了。”
“分内之事。”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此时老魏也将面包车门给打开。虽然没有车钥匙他也能开门,但有钥匙的情况下显然能少花费许多工夫。
入眼倒是没什么异常,但眼尖的老魏还是发现,车脚垫有一小块颜色略微深些,打光瞧了瞧后,又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尔后布上遮光布,并往脚垫上局部喷洒了点鲁米诺尔试剂。
试剂很快发出暗淡的荧光。
“有血迹。”他轻声说一句,随后又用棉签蘸了生理盐水,刮取些许血块下来密封好,也用小刀割下小块脚垫收起来,又说:
“楚寻良和曹明扬死亡时间距今不太久,拿回去让法医科检测一下吧,血液内说不定还能检出dna来,如果与曹明扬、楚寻良之一的dna吻合,那向海川与本案就绝对脱不了干系了。”
“那你俩接着查,”苏平嗯一声,跟着看向祁渊:“小祁,咱俩去向海川家搜搜。”
“这……”祁渊张了张嘴:“不太符合规定吧,毕竟还没证明这血是曹明扬或者楚寻良的……”
“出了事我兜着,我承担。”苏平淡淡的说道,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祁渊没办法,只好立刻跟上。
很快来到向海川租住的出租屋外,因为门没反锁,苏平三两下便能将之打开,但他考虑两秒,还是选择先联系房东。
好在房东也住在这儿,就住顶楼,很快便下来,问两句情况看过苏平的证件后便给他开了门。
尔后两人戴上手套鞋套,走进房间。
出租屋并估算小,一室一厅四十平上下的模样。
房间相当干净,地面并没有肉眼可见的灰尘,垃圾桶里的垃圾也不多,厨房也没有怪味儿,锅碗瓢盆都洗的干干净净,灶台上也不见多少油污。
祁渊有些诧异,向海川住的房子,与他想象中大不一样,没想到他个人生活方面还挺给力。
不过考虑到他的面包车内部也还算整洁,而且二十岁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监狱里度过,或许养成了干净的习惯,倒也能够理解。
“那个,警察同志,”房东犹豫了片刻后,忍不住问:“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
苏平之前只说他犯了点事儿,并没有具体言说,这会儿房东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了。
“目前查到的是非法套牌,可能还有其他犯罪情况,暂不确定。”苏平没多透露,只随口说一句,便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起来。
电视柜下边,他发现了个隐藏的小保险箱,并非嵌入式的,重量也并非特别重,保险级别其实并不是很高。
苏平来了兴趣,便一面打量这个保险箱,一面对房东问道:“你对这个租客熟悉不?”
“还行吧。”房东斟酌着说道:“有些印象,他在这住了挺久了,人蛮热情的,见面都会打招呼,几次敲门收房租应的也很快,偶尔扫两眼,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挺爱惜这屋,比多数租客好多了,挑不出毛病来。”
第30章 金条
“这样么……”苏平应一句,随后试着抬了抬保险柜。
“嗯?”
保险箱特别沉,他花了不小的力气。但一抬后,他有些诧异的发现,几把钥匙便被压在保险柜下边。
将钥匙取出,他微微皱眉,便试着将要是插进保险箱锁孔当中。
轻轻一扭,竟然就开了。
他更加诧异,然后立刻将保险箱取出来,接连拍了几张照片。
里头的东西倒还好,都是些现金、金条之类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违禁品。
但……
整整三十根一公斤的金条,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按照最近的银行账户黄金价格进行计算,这段时间每克黄金大概在两百九十五块钱到三百块钱之间波动,就算取最低价,这里的黄金也值整整八百八十五万。
如果安装黄金交易所的黄金延期交收业务给出的价格,每克在三百六十元往上,那就更加夸张了。当然,实体黄金回收,基本没可能达到这个价目的。
“这个向海川,哪来的这么多黄金?”苏平有些纳闷。
一旁站着的房东双目一突,虽然苏平并没有将黄金取出来,但他的角度依旧能看到其中一角,眼睛都看直了。
这房东拥有这么一整栋居民楼,不动产几千万还是有的。只是这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几十根金条,或者一大叠钞票,视觉冲击力都相当强,因为人脑很难在短时间内准确估计出其价值,要么过分低估,要么过分高估。
房东显然就过分高估了三十根金条的价值。
祁渊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保险柜里的情况,险些也直接被晃瞎眼。
但很快,苏平咦了一声,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金条来,发现金条上虽然印着有au足金999和1000g字样,但其金色相对暗沉一些,同时体积似乎大了不少。
他眯着眼,比对了下金条的长宽高后,摇头说道:“这不是金,是铜,只是相比于一般的黄铜,它可能添加了一些别的元素,看上去更接近黄金些。”
“啊?”祁渊赶忙走过来,打量了几眼,随后也若有所思,问道:“是因为密度差太多吧?”
“嗯。”苏平轻轻颔首,说道:“黄金密度达到十九克多每立方厘米,黄铜记得不大清楚,因为是合金有波动,但每立方分米应该不超过九克才对,两者相差太多了。
如果搞成黄金首饰而且不标重量的话,还不一定能靠这个推测猜出这些金属条不是金条。
毕竟首饰的体积做不得准的,黄金密度太大,单价又太高,而本身延展性又极好,所以许多厂家为了视觉上看着更舒服点儿,都会一定程度上将首饰给做成空心的。
但搞成了金条……呵呵。金条基本都是投资黄金,除非是哪种一克五克的金条,否则根本没必要搞成空心。
一公斤的金条我见过,比它小得多,而我刚刚大致心算了一下它的体积并进一步算密度……嘛,为了方便计算我基本都取整数了,算出来它的密度也不超过十克每立方厘米,很显然不会是黄金了,18k金都不是,密度对不上。”
祁渊走过来蹲下,打量了几眼,尔后问:“那,他囤积这么多的假黄金干什么?是打算骗别人呢,还是被人骗了?”
“恐怕是被人骗了。”苏平轻声说:“如果打算骗别人,这东西没必要锁紧保险柜里,因为他很清楚这年头铜并不值钱,三十公斤,花不了多少。”
房东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听到这儿,也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呼两口气,心跳缓缓平息下来。
苏平瞧了他一眼。
房东感受到苏平的目光,干咳两声,问道:“那……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关于这个住户,你了解多少?”
“呃,这个刚刚不是说了吗,不是太了解……”
“那没什么事了。”苏平轻轻摇头。
房东张了张嘴,又干咳两声,说:“啊,对了,我家还在煲汤,那我先回去了啊。如果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
“好,麻烦你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给你电话。”苏平说道,随后又接着说:“我的号码麻烦你也存一下,如果你想到或者发现了什么线索,也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行。”房东点点头,又觉得苏平他们这么大阵仗不大可能只是为了查套牌啥的,便又忍不住问:“那个,警察同志,这人,不会是撞死人逃了吧?”
苏平微笑摇头。
房东犹豫一阵,见实在没借口留下来,便与苏平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苏平才收回目光,眯着眼说:“小祁,搜吧,里里外外好好搜一遍,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行。”祁渊颔首,又往厨房跑去。
苏平挑眉:“不是,你老去厨房干啥子?肚子饿了想弄点饭吃?”
“呃……”祁渊身子微微一顿,解释道:“我寻思着凶器有没有可能是菜刀啥的,毕竟这种凶器最常见嘛……”
“菜你个鬼刀!”苏平翻个白眼:“凶杀视频你没看?剪断曹明扬手指的是园艺剪,对准关节,咔嚓一下,指头就下来了。
斩断楚寻良脑袋的是厚背大砍刀,三十公分长,背有半公分宽,估摸着怕是得有十斤重,三两刀就砍断了他脖子。
视频拍的清清楚楚,凶手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你现在来跟我说凶器有没有可能是菜刀?”
祁渊呆了呆,很快回过神,说:“抱歉,我记错了……那我去厕所瞧瞧有没有血迹……”
“有血迹也洗掉了,你身上又没有带鲁米诺尔试剂,拿什么看?”苏平伸手往卧室一指,说:“别给我搞东搞习的,去卧室瞧瞧……”
苏平话没说完,祁渊便默默的从口袋中摸出一瓶装在密封袋里的喷壶,小声说道:“我觉得可能用得到,所以管魏主任要了一瓶过来……
浴室采光条件蛮差的,这会儿天色也不早,如果有血迹,应该能比较清楚的看到荧光反应……”
这回轮到苏平一呆……
第31章 凶器
干咳两声掩饰尴尬之后,苏平便连连摆手,示意祁渊去厕所瞧瞧。
祁渊便直接过去了。
楚寻良的尸体至今没有被找到,或许隐藏在某个嫌疑人的家中,亦或者已经被抛尸到了某个隐秘之处。
而不论是抛尸还是隐藏在诸如床底下、冰柜中等地方,那么大一具无头尸总归不大方便,他们手中又有杀伤力巨大的厚背大砍刀,说不定会先将尸体大致处理一下再丢。
而大部分碎尸案中,凶手都会选择在厕所处理尸体,因为清理起来相对方便许多。
大多数人家,卫生间与浴室是合并的。因为有地漏存在,所以只要拿花洒一冲,或者直接拿水勺泼即可,比较于厨房、客厅之类的地方容易清理多了。
当然,凶手不一定肢解了楚寻良的尸体,即使肢解了也未必是在这间出租屋里进行的,这一切有很大可能只是祁渊想当然,祁渊本人也知道。
但毕竟还具备可能,而且要证明或证否也不太难,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很快,苏平便听到祁渊喊道:“苏队,苏队!快来,你快来!卫生间里有大面积荧光反应,地漏中还发现了碎骨肉!”
“嗯?”苏平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先走到门口将客厅门关上,这才迅速冲向卫生间。
一边跑他还一边忍不住骂:“有发现就有发现,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
祁渊讪讪,随后指着地漏说:“苏队你瞧,就卡着一点点,我不敢碰,怕一碰就不小心将这块骨肉给duo下去了,这怕是重要证据,万一掉下去再想搞上来很麻烦,所以就只拍了照片。”
“噢?”苏平凑过来仔细的瞧了几眼,随后轻轻颔首。
确实,地漏相当干净,只有几根头发缠绕在上边的模样,而那块骨肉就恰巧被两根十来公分长的头发勾着,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掉到下边去。
所以确实不能贸然将地漏网给拔起来,一点儿震动便可能将它给抖落了,甚至不敢贸然用镊子去夹,怕手一抖给它碰掉。
“打个电话给老魏,让他过来。顺便打个电话给老凃,有他的活了。”苏平说道,随后眼珠子一转,又说:“你在这儿等我,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他便直接跑来了。
不一会儿之后,便见他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双筷子和一卷透明胶及美工刀。
之后他取出个小号的密封袋,又用美工刀将两根筷子都削扁,将其中一根筷子的一头跟密封袋黏连好,扯了扯发现相当稳固,便小心翼翼的将它伸进滤网当中。
滤网并未网格状而是栅栏状,缝隙相对狭长,小号密封袋恰巧能伸进去,之后苏平咽了口唾沫,又伸了另一根筷子进去,小心翼翼的将密封袋口子挑开一些,这才缓缓将密封袋往骨肉那儿凑。
直到袋子将骨肉完全兜住,他才松了口气,尔后将滤网一扣拔了出来。骨肉受到震动,跌入密封袋内,被苏平一并取出,之后他又用镊子将其转移到另一个密封袋里。
“苏队6啊!”祁渊沦落为一条只会喊666的咸鱼。
“多的是法子处理这种情况,让痕检科来,他们能更轻松更无风险的把它取下来。”苏平挑眉说道。
“那你干嘛还费这劲儿?”祁渊纳闷道。
苏平:……
片刻后,他轻哼一声,说:“他们是能轻松把这块碎骨取下来,可你也看到了,它状态非常不稳定,哪怕咱们不动,说不得啥时候就掉下去了。
这种风险不能冒,所以咱们得尽快把它取出来。顺便教育教育你,脑袋灵活些,要会活用一切能利用的工具。”
“哦。”祁渊点头表示受教。
小心翼翼的将这块碎肉收好,苏平又和祁渊一块儿在卫生间检查了起来。结果因为卫生间空间太过狭小,没一会儿,苏平便有些不耐烦,说:“你去看看向海川的卧室吧。”
“哦。”祁渊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叹口气,轻声嘀咕:“苏队你为啥这么执着的让我去卧室嘞?”
“你说啥?”苏平头也没回。
“没,没啥,”祁渊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天很黑了,苏队,我给你开个灯吧?”
“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自己开。”苏平应道。
祁渊便走出了卫生间,来到向海川的卧室,打开灯,四处瞧了起来。
卧室面积不大,放了个床,放了个简易的布衣柜,就没有多少空间了,但看上去仍旧非常舒服,因为向海川同样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虽然并没有叠,却也是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的。
卧室很小,祁渊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又小心翼翼的检查过角落及床底,衣柜也仔细看过,依旧没有发现,他便打算出去,向苏平汇报一下。
但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漏了个地儿,便顿住了身子,回过身走到床边,将向海川的被子给掀开,随后抖了抖,依旧没发现什么问题。
苏平一直教育他,现场调查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潜意识里认为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再次翻起枕头,下边有少许硬币,还有一卷缠绕的挺整齐的耳机。
再掀开褥子……
“苏队!”他瞳孔微微扩大,声音不大不小的叫唤:“嫌疑人卧室里发现了一把砍刀!目测有三十公分长,背有半公分厚,好像就是视频里出现的那一把?”
“噢?”苏平声音从卫生间中传出来:“你先拍个照,我等会过来!”
过了小片刻之后,苏平才走进卧室,一眼便扫到床上的砍刀,跟着微微皱眉:“这家伙,这么大这么厚一把刀垫在褥子下边,睡觉的时候也不嫌硌得慌么?
钥匙也是,直接垫在了保险柜下边……这家伙脑子有坑?还是有不垫东西不舒服强迫症?”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苏队,这下子向海川的作案嫌疑应该彻底坐实了吧?”
第32章 证书
“嗯。”苏平应一声。
正这时,门口敲门声响起,同时老魏的声音自外传来:“苏队,苏队,你们在里头吗?”
“来了!”苏平回一句,便去开了门。
老魏便带着一名研究生走进小屋子当中,同时说:“面包车那边勘察的差不多了,就留了个人继续做个细致的调查并收尾,我俩先过来了。怎么样,听苏队你电话里说,有重要线索?”
苏平便取出了那个密封袋,递给老魏,说:“浴室里发现的碎骨,而且小祁在里头用鲁米诺尔试剂喷洒过一次,有大面积的荧光反应,我们怀疑楚寻良的尸体恐怕是在浴室当中被肢解掉,尔后做进一步处理了。”
“这……”老魏迟疑一阵,说:“虽然痕迹检验属于咱们的任务,但这类生物学痕迹,尤其对能使鲁米诺尔试剂产生荧光反应的物体的进一步鉴定,确认是否是血及是否是人血,还是法医科比较……”
“有喊老凃,估计也快到了。”苏平说:“喊你过来是想让你对房间再做一个细致调查,瞧瞧能否有进一步的发现,比如足迹什么的,要能找到足以证明其余嫌疑人也一并参与本案的犯罪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顿了顿,苏平又说:“向海川瞧着挺注重个人卫生的,但我看,这地板也有两天没拖了,你们用真空镀膜采样法瞧瞧,能否提取到足迹。如果有血足迹那更好。”
“成,我试试。”老魏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苏平又补充说:“作案凶器……或者说疑似作案凶器的大砍刀被发现,藏在向海川的床上,被褥子盖着。”
“嗯。”老魏颔首,最后目光落在了保险柜,以及放在保险柜上的金条上边:“这是……金条?我去,这个向海川这么有钱的么?难不成这一系列案子还涉及到买凶杀人?”
“不是,你仔细……”苏平没说完,便顿了顿,若有所思。
按理说,哪怕是向海川被人骗了,这么大个金条,骗他的人卖给他的价格估计也不便宜,他没可能拿的出来才对。
那么老魏刚的话,便不无道理,此案或许还涉及到买凶杀人,甚至可能就是以这种假金条作为支付手段。
向海川大半辈子时间都在监狱里度过,基本刚出狱便继续犯罪,很可能具备一定程度的反社费人格,而且或许还具备仇警心理。
这种情况下又有人以三十根一公斤规格的“金条”作为筹码,请他出手劫持并杀害楚寻良、曹明扬,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想到这儿,就见向海川撇撇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是金条呢,感情是假的啊,差点晃瞎我的眼。”
祁渊忍俊不禁。
除了骗子,很少有人会把铜做成这个形状,入眼第一反应确实便是金条。不过由于黄金特殊的物理性质,这么大个金条其实相当容易辨别真伪。
色泽且不说,没有参照的情况下或许很多人对比不出来,但密度就不一样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黄金的密度极大,同时,固体、液体的密度也极其难以改变,这方面很难造假。
苏平轻轻点头,道:“这金条确实是假的,有两种可能,向海川或许打算骗人,又或者被人骗了,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而后者当中,也包括你说的那种可能,本案可能涉及买凶杀人,向海川收了金条,但他被骗了,金条是假的。所以……你好好将金条勘察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指纹什么的。”
“没问题。”老魏包下任务,说道:“这‘金条’表面光滑的很,最是容易留指纹,就是黄澄澄金灿灿的怪晃眼……你等我好好瞧瞧。”
苏平嗯一声。
一小会儿之后,凃仲鑫也赶到了现场,苏平跟他大概讲了事情,便让他进去做调查。
又过了片刻,苏平接到荀牧电话,说机场安检拦下了一个人,他因携带过量黄金而被拦截,虽然最后发现黄金是假的,但因其神态慌张失措而被机场公安留下。
因为机场公安方面也收到了刑侦支队的请求,并全力配合杜绝嫌疑人通过机场离开余桥的可能。
之后机场公安的民警瞧着他模样有些怪异,就顺便给他做了个尿检,结果毒检结果呈阳性。
“假黄金……吸独……”苏平略一思忖,说道:“请机场公安方面将假黄金的照片传给你们,我也给你们发给你们一组照片,你鉴定一下,如果黄金样式差不多,就立刻派人去机场把那家伙押回来。”
“明白了。”荀牧应一声,挂断电话。
过了几分钟,他手机再次响起,荀牧告诉他,在机场被拦下的嫌疑人行李中发现的也是同等规格的假金条,不过数量上要少许多,只有十根。
“苏队!”这时,那名研究生也从卧室中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叠获奖证书,说道:“我在嫌疑人枕芯里头发现了这玩意儿,你看看。”
“这是什么?”
“直升机航模运动竞赛的参与证书、获奖证书。”研究生说道:“瞧着还挺厉害的。正好,这桩案子,不是有嫌疑人用直升机将储存有凶杀视频的u盘送到王华社区警务办公室么?喏!”
苏平立刻将这堆证书接过,翻了翻,随后眉头轻挑:“这么说,就是向海川操控直升机把这u盘送到我们手里的咯?这家伙也不是那么不学无术嘛,手头还算有些功夫,咋就不务正业……”
“呃,我或许知道一点……”祁渊小声哔哔:“航模比起玩具直升机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造价不菲,特别是油动直升机之类的油动力航模,更是贵的一批,家境不好根本就玩不起,不是特别有头脑也别想靠这赚钱。”
顿了顿,他接着说:“及格的航模爱好者倒是基本都具备自己造航模的能力,但这玩意很难出手,因为圈子小,同时圈子内多数人都还专业,比较享受自己动手的乐趣。”
第33章 传唤
“不是所有航模玩家,都搞得出大疆来。”祁渊又道:
“所以……航模对于向海川而言,恐怕只是个特别烧钱的爱好,而不足以作为谋生的手段吧。况且对反社费人格而言,犯罪,不一定是因为走投无路。”
“也是这个理。”苏平点点头:“而且老荀也提过对向海川的些许印象,典型的人前怂家里横,对外其实蛮窝囊的。”
祁渊也跟着颔首,随后问:“刚刚荀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问这么多干啥子?”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一噎。
过了一会儿,苏平又说:“机场那边拦截了一名嫌疑人,手持大量这种金条,可能是本案作案人之一,叫许安平。”
“噢?”祁渊赶忙问道:“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是啊,这个团伙人蛮多,向海川、吴桂鸿、李惠兰,还有曹瑞手下的郭飞羽,基本确定嫌疑,住在锦绣馨园的熊宗森,又冒出来个许安平。”苏平啧一声,说:
“原本以为就三个,这会儿冒出六个来了,怕就怕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嫌疑人还没冒出头。
更别说,这会儿又冒出一种可能,买凶杀人,说不得还有隐藏的更深的其他犯罪人存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呐!”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不过,‘金条’的事儿,我想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了,老荀这会儿恢复冷静,审讯能力并不比我差。”
祁渊眨眨眼睛:“荀队不是得回避么?”
“是啊。”苏平说:“但他查假金条案,又跟楚寻良、曹明扬遇害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最后查出两者有关联,那到时候再回避就好了嘛!”
“(⊙o⊙)…”祁渊张了张嘴,讪讪的说道:“这不太好吧……”
“确实不好。”
“哎哎哎?”祁渊更纳闷了。
“总的而言,也算是钻规则的漏洞,此案了解我俩会各自写一篇检讨,如果有别的处分咱俩也认。”苏平淡淡的说:
“但事急从权,没办法了。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该团伙一网打尽,否则让他们出逃,就会非常麻烦。要让他们逃到国外去,那就更不好办了。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尽量在今天之内,将所有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
祁渊哦一声,又问:“那我们要回去吗?”
“不回。”祁渊摇头,想了想,说:“这里交给老魏和老凃即可,咱们还是去一趟锦绣馨园小区吧。”
“好。”
苏平便跟老魏和凃仲鑫打了个招呼,尔后领着祁渊离开。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说:“老魏,要等会不方便回去的话,你就打个车吧,记得要发票,车费我报销。”
“哦。”老魏应道。
随后苏平又掏出手机,给阿先发了条信息,让他立刻去提人,把向海川带回刑侦支队,并想办法撬开他的嘴,至少把同伙人数给弄清楚。
打完电话,他恰好来到楼下,与祁渊上了车后,便立刻往锦绣馨园跑去。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锦绣馨园,苏平打电话问了他手下的线人,得知熊宗森还待在自己家里边,没有出门的意思,苏平便也不着急,和祁渊留在车里等着消息。
只要向海川家中发现足以确认熊宗森的线索,苏平便会立刻直接对他发起传唤。
等了一小会儿之后,苏平又摸出手机,问道:“有点晚了,来之前也没有吃饭,我随便点点将就着吃吧。想吃点什么?”
顿了顿,他写了祁渊一眼:“你要敢说随便、都行,老子就给你买二十根蒙牛随变,吃不完劳资搞死你。”
祁渊脖子一缩,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只转口问:“苏队你看哪家店啊?”
“还没决定。”苏平摇头:“你怎么又把话扔回来了?想吃啥?炸鸡、烧烤、盖饭,选一个!”
“盖饭吧。”祁渊抿抿嘴:“烧烤的话,车上不大方便吃……”
“可我忽然想吃炸鸡。”苏平耸耸肩,打开金拱门。
祁渊眼角一抽:“那你还问我?”
苏平没回答。
祁渊想了想,道:“那我就要个香辣鸡腿堡……”
“巨无霸它不像吗?不素之霸双层牛堡不香吗?安格斯厚牛芝士堡它不香吗?”苏平又斜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吃香辣鸡腿堡?”
“因为相对便宜点……”
“不,我刚说的这三个更便宜。”苏平说道:“因为我有券,能直接换一个,不用钱。说吧,要啥?”
“怪不得你忽然想点他们家……”祁渊眼角又抽筋了:“可你大晚上给读者放毒,不太好吧?”
“这种油炸快餐算鸡儿的毒?”苏平翻个白眼:“快说要哪个。”
“厚牛那个吧,没吃过。”祁渊回道。
“嘿,你小子牛批,一挑就挑中最贵的。”
“咳咳咳,”祁渊险些被噎住:“那我换……”
“换锤子,反正都用券。饮料就阔落?”
“好。”
半个钟后,订单送达,两人默默的吃着。
吃完喝完,苏平又接到老魏电话,告知他说,凶器上发现了血迹,还发现了指纹,有向海川的,也有熊宗森的——经过指纹库对比,确认无误。
苏平立刻摸出一张传唤证,在上边填写完毕签了字,便招呼祁渊跟他下车上去传唤熊宗森。
就在这时,苏平又收到一条信息,熊宗森下来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之后,他们一直盯着的单元楼门便被人打开,有个戴着黑色口罩与鸭舌帽的男子出来,左右看了看,便抬手压低帽子的帽檐,快步往外走。
苏平立刻迎上去,问道:“你好,请问是熊宗森先生吗?”
他顿住,抬起头,应了声:“嗯,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
话没说完,熊宗森脸色骤变,猛地推了苏平一把,尔后拔腿就跑。
祁渊吃了一惊,随后立马蹿出去,边追便吼:“站住!别跑!”
熊宗森年纪略大,加上常年不经锻炼,才跑出十来米,眼瞅着就要被祁渊追上了。但他反应却极快,一个急刹车,尔后对着祁渊的鼻子便是一拳……
第34章 果断
好在祁渊反应也不算慢,仓促之间抬手一格,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拳,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趁着这个机会,熊宗森立刻转身,拔**就跑。
祁渊再次追上去,抓着他的衣领便用力一拉,两人摔做一团,紧跟着又都翻身而起,扭打起来。
打了一小会儿,熊宗森忽的从口袋中抽出匕首,祁渊被吓了一跳,赶忙闪开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遥遥对峙。
苏平立刻抽出枪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他却置若不闻,依旧拿着匕首,小心翼翼的盯着祁渊。
“那老东西腿脚貌似不大利索,只要干掉这个小警察……只是那枪有点麻烦,怎么办?要不要冒个险劫持这小警察?”他暗暗想到。
再三警告之后,苏平果断对天开了一枪。
他被吓了一跳,但咬咬牙后,便猛地对祁渊扑过去。
“马卖啤!”苏平骂一声,立刻瞄准熊宗森开了一枪。
巨响过后,便见熊宗森捂着肩膀翻倒在地,一面打滚一面惨叫。祁渊见状立刻冲上去,将他提了起来,随后看向苏平:“苏队,现在怎么办?”
“随便包扎一下,叫救护车。”苏平翻个白眼。
……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苏平将他铐在担架床上,便让医生将之抬上救护车,尔后和祁渊一块,也驱车往医院赶去。
见祁渊半天没说话,苏平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吓懵了?”
“没。”祁渊摇摇头道:“只是在总结,刚刚我能做的更好的,让他没机会抽出刀,结果……”
苏平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说:“确实不够狠,以你学的擒拿技,应该能迅速拿下他才是。就算他抽出刀,当时你也抓住他左手了,用力一扭,就能让他因剧痛而失去反抗能力。”
“这不是怕一不小心把他胳膊扭断了吗。”祁渊抿抿嘴。
“担心什么担心?扭断了也不用你管,抗拒拘捕被打死了都是活该。”苏平翻个白眼:“不然擒拿学了干啥的?表演给领导看的么?呸,练这些东西,不就是让你在必要时把这帮匪徒给打趴下?”
“我知道了。”祁渊轻轻点头,随后又问:“苏队你刻意只打他肩膀,是不想把他打死了,让他多受点罪么?”
“想多了。”苏平翻个白眼:“手枪瞄准基线太短,何况那时候他向你扑过去了,情况紧急,我也没工夫好好瞄准,能打中就是万幸,还刻意?你小说看多了吧?以为人人都枪神?”
祁渊嘴角微微一抽。
“步枪我曾经倒是玩的挺好的。”苏平又说:“可惜从警以后,摸步枪的机会不多,手枪为主,早就没枪感了。”
“可我听说你枪法很好……”
“那要看你以什么为标准。”苏平挑眉:“如果是比赛打固定靶,比环数那种,那我挺一般的,但要打移动靶,命中即可,我也有比较大的把握。而实战当中,就像刚刚,命中就意味着结束了,没必要苛求那许多。
至于劫持人质啥的,需要高精度射击的话,自然有专业狙击手干这事儿,我们到时候的任务只是尽可能稳住嫌疑人。你总不能指望我隔个几十米举个手枪准确打中嫌疑人,又不误伤受害者吧?”
祁渊轻轻点头。
苏平瞧了他一眼。
“怎么了?”
“你见习马上就满一年了。”苏平轻声说:“过段时间,我给你安排授衔定薪的事儿。顺便,跟市局做个申请,给你批持枪证,到时候值外勤你也可以配枪,而不是只在靶场里能练练,就不用这么眼巴巴的瞅着我了。”
“真哒?”
“骗你有钱赚?”
祁渊傻笑一阵,过了许久,又感慨道:“不知不觉,就一年了啊,日子过得真快……”
“快什么快?”苏平撇撇嘴:“狗意赅快一年了才写九十万字,真真是辣鸡!”
祁渊缩缩脖子,不敢接话。
苏平又抓起对讲机,通知支队,本案指挥权暂时交给方常,荀牧尽量从旁监督,同时有新线索向他汇报,没回复的话交给方常处理。
半小时后,抵达武警支队。
同时,向海川供出了吴桂鸿、李惠兰、郭飞羽等九名嫌疑人。其中,假金条就是李惠兰找曹瑞定制,由吴桂鸿给其他人的,他们仨也是本案的发起人、组织人。
“看样子,大体猜测没错。”苏平长吁口气,说:“吴桂鸿不服吴奕辰被判处死刑,加之曾经的服刑经历,让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仇警心理,决心报复,策划过程中认识了同样打算报复楚寻良的曹瑞……
不过,线索还不完整,他们如何认识的,许安平和熊宗森为何被牵扯进本案当中,还有曹明扬为何被以这种挑衅的方式毒死,尚不明确。”
“会不会只是纯粹的恨屋及乌?”祁渊问道。
“难说,毕竟是向海川的口供。”苏平摇摇头:“这家伙没完全说实话,作为老油条,哪怕希望渺茫,他还是在竭尽所能为自己脱罪,把自己摆在听指挥、受诱惑乃至被胁迫的角色上。
楚寻良的死,可能确实是吴桂鸿夫妇与郭飞羽主导,但曹明扬被毒杀,死在我们面前,很可能是他的谋划,只是他没承认。”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跟来医院,就是打算好好审审熊宗森。再加上吴桂鸿等人,利用囚徒困境,很容易将真相给完完整整的套出来。”
“不管怎么说,”祁渊露出微笑:“嫌疑人都已经落网,剩下的具体的取证功夫,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了。”
“是啊。”他说:“可以喘口气了,好事儿。”
话音刚落,便有医生从急救室走了出来,对苏平打个招呼:“苏队。”
“怎么样?”苏平立刻问道:“需要动手术吗?”
如果需要动手术的话,时间不会短,今晚恐怕就没办法展开审讯了。
“需要的。”医生颔首说道:“创口挺深,近乎贯穿肩部,肩胛骨碎裂,还有一定程度的空腔效应……我已经通知普外科接手了。”
“这样……”苏平眉心拧起。
第35章 行动(下)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出动大量精力,前往各处抓捕各个嫌疑人。
自然,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有人妄图反抗,被直接抱摔在地,有人想要逃跑,也被刑警分分钟教做人。
苏平受伤之前,五十岁的他一千米跑也就三分钟上下。这个成绩在刑警中算是极好,但并非顶尖,不论短跑、中长跑,比他更快的人都还有一些。
相比之下,这些嫌疑人还是太渣,打么打不过,跑还跑不赢。
截止到十点,九名嫌疑人尽数落网归案。
其中有个叫王冉的,上唇开裂,是典型的‘兔唇’,想来便是药晕并掳走曹明扬的作案人之一。
苏平没打算留在医院干等着熊宗森动完手术,而是喊了个民警过来看着,自己则回刑侦支队准备审讯另外八人。
一审,便是将近一通宵时间。
审完过后,几人一碰头,整个案件大致过程,便在他们脑海当中成形了。
“简而言之,吴桂鸿心中愤恨,儿子吴奕辰对他而言便是全部,吴奕辰被判处死刑,他也不想活了,便起了报复的心思。”苏平总结道:
“可楚寻良他毕竟是刑警,执勤时都有配枪,各类非杀伤性警械身上也极多,所以他没信心单独把楚寻良杀害,需要帮手,而且不止一个。
但,他并非什么富贵家庭,为了救自己儿子,跑关系请律师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钱,家里基本没有继续了,还欠一屁股债。
于是他便又动起了歪脑子,打算请人伪造金条,以假金条找些走投无路又穷凶极恶的家伙,共同将楚寻良杀害。
其妻李惠兰恰巧认识曹瑞的手下郭飞羽,其以贩卖假首饰为营生手段,曾经骗过李惠兰,被李惠兰识破要求退货并赔偿,两人其实曾经结下过怨子,可这回便恰巧用上了。
与此同时,郭飞羽受曹瑞暗示,得知其相当不爽,也想要给楚寻良一个教训,以此在老大哥面前表现表现,好跻身为曹瑞的代言人,继承曹瑞在外头的人脉以攫取更多利益。
但他又畏惧楚寻良的刑警身份,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恰好李惠兰找他定制假金条,算是提醒了他,他与吴桂鸿想到了一处去,可以用假金条买凶。
同时他也好奇李惠兰要假金条干什么,一翻暗中调查,发现她儿子被判处了死刑,经办人也是楚寻良,便又向李惠兰套话,猜出她确实打算对楚寻良动手。
如此,他便立刻熄了亲自动手的心思,打算让李惠兰等人出手,杀死楚寻良之后,自己再摘取果实,去监狱将此事隐晦的告诉曹瑞。
反正曹瑞只是不爽,隐晦表示想要教训教训楚寻良,具体怎么教训,谁教训的,他不在乎。而,又有什么比直接杀了楚寻良更让曹瑞他解恨呢?”
顿了顿,他说:“这是吴桂鸿、李惠兰和郭飞羽三人之间的交往与恩怨。另外,熊宗森、许安平以及向海川等人,也是他将联系方式告诉李惠兰,让李惠兰自行去联系的。
至于这干人,或多或少,与曹瑞都有些关系。向海川多次入狱便不说了,监狱常客,和曹瑞早些年被抓进监狱的手下有点儿交情,许安平、熊宗森也有入狱记录,与曹瑞某些手下都算狱友。
而且除了熊宗森之外,其他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出狱后生活相对落魄,偏偏又都有相对烧钱的爱好,比如向海川喜欢航模,许安平吸独。
熊宗森文化水平同样低,但生活水平尚可,但他因前些年的熊市,早已榨干了他所有的资产,只是外强中干而已,实际背负着数百万的债务。
而且他是典型的暴发户,受益于拆迁而发了财。但这个社会其实很公平,所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能力不足而一夜暴富者,一段时间过后,社会往往都会将其阶层拉回到与他能力匹配的档次,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一定的反社费人格,只要给钱,保证安全,他们什么都敢干。
于是乎,每人三十条‘黄金’,外加郭飞羽‘友情提供’的几万块现金,便将另外六人给拉上了贼船。
本来是不打算给现金的,但郭飞羽担心有人会看出金条是假的,便忍痛资助了点钱,并以同情吴奕辰的遭遇唯有,‘低息’借给吴桂鸿夫妇,之后他便彻底隐于幕后,再也不出面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策划,包括动手时机、方式、作案地点。偏偏这帮家伙,各个仇警情节都蛮严重,商量着商量着,又产生了挑衅、激怒我们警方的念头,决定作案时拍个视频下来送给我们。
最后便是蹲点了,他们发现咱们警方巡逻的时候,多数情况下都是两人一组,而楚寻良住的小区监控密度相当高,始终没找到个稳妥的动手机会。
结果等着等着,疫情爆发了,吴桂鸿无奈,只得暂时压下计划,重新等待时机。直等了一个月,情况稳定了些,街上人也多了点儿,他们决定不再等下去了,避免夜长梦多,尔后动手。
剩下的情况,我们都调查推测的差不多了——他们先骗楚寻良的搭档曹明扬到垃圾池边上,将他药晕,尔后直接将曹明扬放在一旁,过去找楚寻良,称曹明扬晕倒让他来看看,又一棍打晕了他。
再之后,荀静初想给曹明扬过个生日,亲手做了个蛋糕差外卖小哥送到他的单位,结果联系不到人,单位找到我,我通知方常,方常确认他和楚寻良失踪,此案案发。”
说完一大通,苏平拧开瓶盖,扯下口罩,咕噜噜喝掉半瓶水,接着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吴桂鸿原先只想杀楚寻良,曹明扬仅仅只是用来诱骗楚寻良过去的‘饵’。
但最终,仇警心,让他们将曹明扬一并带到了凶杀现场,而吴桂鸿看到曹明扬也没说什么,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差不多。
接着又出了变故,向海川认出曹明扬是荀静初的丈夫……之后就如我们猜的那样,他心中泛起‘夺妻之恨’。
看到他的表现,吴桂鸿灵机一动,提出‘延时中毒’的方案,让他有机会死在我们面前,给予我们最大的刺激。”
说完,他左右一扫:“我目前了解到的大概情况就是如此,你们有需要补充的么?”
第36章 换岗
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就都纷纷摇头。
苏平讲的非常全面,基本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于是苏平便说:“那么,等会让我让人去审审熊宗森,如果他的口供没什么出入的话,就可以先着手写这结案报告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两圈,又说:“小祁,结案报告你来负责,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祁渊立刻说道。
他又看向方常:“剩余的证据搜查工作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方常颔首。
“那么解散吧。”他说:“等证据链完整,就申请逮捕,并将案子移交给预审支队。”
“明白。”
……
三天后,向海川、吴桂鸿等人被依法逮捕,案子也经由预审支队审核过后移交检方了。
因为是非常时期,楚寻良、曹明扬的葬礼非常简单,尸体拉到火葬场进行火化,烧了些纸钱,市局方面给予些许表彰与抚恤金,便过去了。
曹父曹母等人,抱着曹明扬的骨灰盒回老家,给他下葬,曹明扬他弟弟则留在余桥,帮荀静初一块儿料理后事。
荀牧也请了半天假,陪陪他堂姐。
其余众刑警则依旧按照原先的工作安排继续执勤。
直到三月一号清晨。
祁渊刚到食堂,便看见个熟人,不由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松哥!你换岗了?”
“是啊。”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轻笑着说:“昨晚换岗的,这些天站的腿都有些肿了,疼的厉害,就打算来支队吃个早餐,再跟荀队苏队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啊?”祁渊有些愣:“没事吧?脚怎么会肿呢?”
“可能是有积液吧,我也不很清楚,等会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耸耸肩,然后问:“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很忙吧?我听说中途还出了一桩杀警案?破了吗?”
“侦破了。”祁渊连连点头:“苏队带我们侦破的。凶手确实不好对付,挺难缠,又很谨慎。不过,百密一疏吧,最终还是落咱们手里了。”
“不是什么百密一疏,而是在劫难逃。”苏平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说道:“以这年头的监控密度,刑侦技术,除非时间久远,证据都被时间破坏殆尽,否则不太可能再出现以往那些年的悬案。”
顿了顿,苏平又说:“所以,这年头聪明的凶手,做的往往不是如何去设计凶杀过程,而是处理尸体。
因为哪怕过程再精妙,一旦发案,也很可能被我们查个水落石出。但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并未发案,很可能就被凶手给混过去了。
即使家属或者同事报了失踪案,但你们也清楚,这年头警力资源依旧非常紧张,在失踪案投入的力量其实相当有限,与命案不可同日而语——命案必破放到今天,依旧是‘政治正确’,所以你们懂的。
也正因此,失踪案当中,有多少当事人已经死亡,又有多少是真的失踪,真的讲不清楚。”
“苏队。”祁渊抿抿嘴。
“行了,我都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才来打招呼,神经线过长么?”苏平翻个白眼,随后看向松哥:“那边怎么样?”
“除江城之外,疫情大体被控制住,我们的感染风险很低了,所以做了细致的体检之后,就跟别的同事换了班。”松哥轻声说。
“换班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歇两天再来上班。”
“我就是来跟你和荀队请假的。”松哥微笑:“我想……”
“批。”苏平直接颔首说道:“回头再补假条就成,吃完早点就……”
“不是。”松哥连忙说道:“半天就行了,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
“检查?”苏平挑眉:“怎么了?”
“脚疼。”
“哦。”苏平轻轻点头,看向祁渊:“吃快点儿,吃完了赔他去一趟医院吧。”
“好嘞。”祁渊立刻说道,尔后便跑到橱窗出要了碗粥,到座位上端起碗扒拉几下便吃干净了,尔后一擦嘴,戴好口罩又跑过来说:“我吃饱了,现在走么?”
松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拒绝,但最后还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又和苏平大声招呼,便和祁渊一块离开。
到了医院,拍过片子,医生忍不住皱眉问道:“你这几天干嘛了?怎么膝盖里全都是积液啊。”
“站岗呢。”祁渊赶忙抢白说道:“除夕夜那天到昨晚,松哥他一直在高速路上站岗。”
“站岗?你是警察?”
松哥轻轻颔首。
“辛苦了。”医生抿抿嘴,尔后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开始打字,说:“我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内服药和消炎药、止痛药,再给你开点外敷的,你得记得按时吃,按时敷……”
“吃药敷药就行了吗?”祁渊赶紧问。
“还得把积液抽出来。”医生说:“太多了,你们自己瞧,肿成了什么样子,靠自己吸收根本吸收不了,只能抽积液。你现在还能走路真的是意志力太过坚强。”
顿了顿,医生将卡拿给祁渊,说道:“呐,去药房先拿局麻药还有生理盐水那些过来,然后把人带到外边左拐治疗室那儿,把单子和药交给那边的医生让她把积液抽出来,再来我这,我再给你另外开别的药,你们就能回去了。”
“好的。”祁渊连连点头,尔后拿着医疗卡便去交费。
……
一个小时后,祁渊扶着松哥一瘸一拐走了几步,随后见他走的实在太吃力了,便问道:“松哥,我去给你拿辆轮椅吧?”
“行。”他点点头,没有逞强。祁渊便让他抓着扶手先站一会儿,自个立马跑去帮他推了辆折叠轮椅过来。
又扶着他坐下,祁渊忍不住问:“松哥,我怎么感觉你这抽了积液以后更难受了呢?”
“没,舒服多了,也不怎么疼。”松哥挤出微笑,说:“就是两只jio都有点麻,膝盖那儿,太僵了,不太好走。没事儿,休息一下,明儿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祁渊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摸出手机说道。
“好,谢谢,麻烦了。”
“没事儿,客气啥。”祁渊摇头,说道:“我打辆车……嘿对了,松哥你家在哪儿?”
第37章 入柜
三月六日,周五,晴。
夜晚十点,余桥市陵阳区锦绣山庄小区某栋某房间内,两个男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进行了几分钟的前戏之后,健硕男人便忍不住直起身,将T恤给脱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去!我老婆回来了!”健硕男人大吃一惊,赶忙推了偏瘦男子一把:“快,快快!躲衣柜里去,我牵制住我老婆,你找机会跑!”
精瘦男子同样惊慌失措,赶忙抱着自己的衣服便钻进了衣柜当中。尔后男子起身,一面迅速冲到厕所以最快的速度将头发打湿,擦了擦同时喊道:“来了来了,等一下啊!”
这一套动作非常快,也不知道他究竟演练了多少次。
等打开门时,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微笑着说:“老婆,你不说要去出差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同时他也暗暗后悔,自己的“男伴”怎么着也跟自己同性,他老婆应该不至于轻易怀疑才对,还不如让他赶紧穿了衣服在客厅坐着打游戏呢,这下躲进衣柜里,万一……
“副总她生了病,临时取消了。”门口的女人微笑回一句,随后吃力的往里头搬行李箱。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来搭把手?”
“我这洗澡洗一半呢!”健硕男人翻个白眼,却还是腾出一只手将行李箱给拉了进来,跟着又拿毛巾用力擦了一会儿头发,便将之扔到沙发上,跟着面露微笑:“吃饭了么?”
“没呢,本来打算在高铁张附近解决,结果副总那老女人也不靠谱,等她等半天人都没来,快发车了打电话问她才说自己生病了,让我回来。”女人嘟哝道,尔后小琼鼻耸了耸,问:“今晚你又做啥好吃的了啊?”
“酸菜鱼,油焖大虾,宫保鸡丁,泡椒牛肉,还炒了盘菠菜。”男人脸上微笑不变,同时又吐槽:“那你怎么不早点问她啊?”
“哪里好问啊,搞的我没点耐心在催人家似的。”
“本来就是催啊。”男人翻个白眼:“等半天没见到人,高铁站又这么大一个,你到了就该打电话给她的吧?”
女人抿抿嘴。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不是,你这脑袋瓜子怎么想的啊?怎么都工作这么多年了,这些事儿还一点儿都不懂?”
“要你管!”女人龇了龇牙,跟着摆摆手:“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下次注意……热个菜呗,我快饿死了。”
“一块儿吧。”男人说道:“晚上吃了饭碗还没洗呢,你来热菜,我赶紧把碗洗了。”
“哎呀,吃完再一块洗咯,我现在累死了,你就帮我……”
“不行不行,碗放在洗碗池里影响食欲。”
“影响食欲你不会先洗啊?是不是又跑去打游戏了懒得动?”女人质问一句,但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捋起袖子,打算跟她男人一块儿干活。
男人笑笑,没说话。
“怎么这么丰盛啊,你喊人来了?不是,这会儿疫情都还没过,你咋就找人聚餐了?”女人又问。
男人回道:“你不在家我这不浑身不得劲么,就找人来喝了两口小酒。都这时候了,没关系啦!”
女人似乎也只是碎碎念,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喝了多少?”
“三杯,一杯就一两而已。”
……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躲在衣柜的精瘦男子也缓缓松了口气。
这个套间的格局他熟悉,人进了厨房,就不太能注意到主卧和客厅的情况了,到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摸出去,就能直接从客厅走人——听声音,他们俩没有关客厅门,想来是健硕男子刻意给他留的后路。
他小心翼翼的穿上了衣服,好在衣柜够大,否则还真施展不开。
穿到一半,他隐约觉着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个什么东西,冰凉凉的,还有些滑。
不过他也没多管这许多。
只是衣服刚穿好,好死不死,他手机响了,心不由被揪了一下。
“你手机响了?”女人问道。
“嗯,刚打算洗澡,手机扔我是了。”
“你啥时候换的手机铃声?”
“刚换的。”男人回道:“我去看看。”
衣柜里的男子这才松口气,尔后迅速摸出手机,将之挂断。
但紧跟着,借助手机屏幕的光亮,他隐约瞧见几缕头发。
回想着刚刚触摸到的东西,他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就看见他不远处,挂着一颗头颅……
……
十一点半,妖妖灵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称有两男一女被杀害于家中,报案人自称是死者邻居,因见邻居门没关,大晚上的想提醒一下,又闻到了股浓烈的血腥味,在门口一瞧发现不对,因而报警。
派出所民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确认为命案,死者三人,案子便由刑侦支队直接负责。
荀牧、苏平点了一干刑警火速赶往现场。
抵达现场时,已是凌晨零点过八分了。
“报案人呢?”苏平第一时间对现场派出所民警问道。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见人。”他摇摇头:“附近几家都敲门问过了,这一层总共就四户,两户空的,一户在睡觉,什么情况都知道。
我们也查过手机号,关机了,再核查实名制,绑定的是个女人的身份证,而报案人是个男人,估计用的假实名。”
“也难说。”荀牧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摆摆手说道:“可能干脆用的是别人的手机,甚至是受害人的手机。毕竟妖妖灵属于紧急呼叫号码,手机不用解锁也能拨通。”
“你怀疑报案人有问题?”苏平看向他。
“这不显而易见么?”荀牧耸耸肩:“还记不记得报案人怎么说的?两男一女被杀害于家中……咱们现在就在门口,你瞧瞧,能看见几个死人?再进去看看,他们都死在哪儿?”
“噢?”
“一个死在厨房,一个死在主卧,一个死在衣柜,一眼根本看不到,尤其死在衣柜里的那个。”荀牧说:“他了解的这么清楚,显然在现场里走了一整圈。”
第38章 异常
(又被404一章,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嘤嘤嘤)
苏平挑了挑眉,尔后也顾不得再和派出所民警聊什么,立刻便跑进房间里头到处看看。
小区是个老小区,但这类老小区,户型格局反倒相对科学,不像新小区似的,空间都尽可能腾给客厅,卧室小的一批,放张床放个衣柜后连转身的位置都没有。
套间目测有九十个平方的模样,三室两厅一厨一卫,厨房卫生间大小都适中,客厅不大不小瞧着也舒服,主卧与客卧都很大,唯有书房小些,只摆得下一张书桌,一个书柜。
整个房间南北通透,四面采光,可以说是相当理想了,除了房子有了些年头,小区整体上也比较老,建了有二十多接近三十年外,算得上是个十分给力的房产,交通情况也都算不错。
但此刻,这套房子却染了血。
苏平首先走到厨房。
入眼,便见个女人倒在血泊当中,双眼瞪得滚圆,额头处被人重重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身上都是刀痕,看着狰狞恐怖很。尤其是脖子,砍的极深,被剁开了一半之多。
血腥味当中,还隐约间混杂着一股酸酸辣辣的味道。
他抬起头,便见锅中有着半锅酸菜鱼,但没点火,天然气阀门也没开,估计是被凶手给关掉了。
“这凶手倒是有意思,临走前还关了火关掉天然气。”苏平挑眉说。
“我看不见得。”荀牧说道:“受害人死亡时间距离这会儿应该不远,血液都还是温热的。但这锅酸菜鱼,还有客厅上蒙了保鲜膜的饭菜,明显煮出来有好几个钟了。
这家我没见着有微波炉,我估计他们是打算热菜吃点儿宵夜吧,结果还没来得及点火,就碰到这事儿。”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热菜,也会先烧锅,锅热了再下菜。”苏平挑眉说道。
“难讲咯。”荀牧耸耸肩。
苏平又说:“勘察一遍也不费工夫,等会儿让老魏调查调查吧。如果是凶手关的,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嗯。”荀牧颔首,也表示同意。
两人又往主卧走去。
严格来说,主卧里有两具尸体,一具倒在床上,一具蜷缩在衣柜里。老魏与凃仲鑫此刻也在这里头勘验。
苏平走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挂在墙上的婚纱照,随后又看向床上的尸体。
大致辨认了下,他就确定这个男人与厨房的女子,应该便是婚纱照上的那一对夫妻了。
那么衣柜里那具男尸是……
“荀队,苏队。”见到他俩,老魏和凃仲鑫等人一一打了招呼,随后老魏还递过来一打证件,说:“受害夫妻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房产证都在这儿了。”
“这房子是他们买的?”
“嗯,买的二手房。”老魏点点头:“这对夫妻俩年纪也都不大,男的叫姚楚贵,今年二十七岁,女的叫池乐葵,今年二十四,去年三月才结的婚,到今天刚好一周年。”
“要出轨?吃了亏?”祁渊刚走进卧室便听到这消息,不由眼角一抽,说道:“这对夫妻名字有点意思。”
苏平等人一呆。
祁渊又说:“那个,苏队,刚我从这栋楼的责任保安那打听到了个消息,这间房男主人,疑似是个gay,多次趁他老婆不在带男人回家。女主人……很可能是个同妻。”
荀牧又一挑眉,低头瞧了瞧结婚证上的名儿:“这种情况,配上这个名,难道是天意?”
“鬼的天意,分明是狗意赅的意思。”苏平呸一声。
几人面面厮觑。
片刻后,荀牧干咳两声,又看向祁渊,岔开话题问道:“那保安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他之前登记住户信息的时候瞅见了。”祁渊回答道:“姚楚贵还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千万保密。他也不想牵扯别人的家事,所以确实一直什么都没说,但现在人死了,我问的时候保安犹豫了一阵,就把这事儿告诉我了。”
“你在哪碰到的保安?”苏平目光斜过来,问道。
“门口啊。”祁渊说:“苏队你进来以后,我就和派出所的前辈聊了聊,打算多问些情况,等会儿也好转告你们。然后没一会儿,就有个保安上来问怎么回事,然后就跟我说了这事儿。”
“保安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门口呢。”
苏平轻轻颔首,说:“那你和方常过去,问问他对受害人一家还有没有更多的了解。尽量多挖点线索出来。”
“好。”祁渊点点头。
“等等。”荀牧叫住了他,问道:“他有说受害人是什么做什么工作的么?”
“没有。”祁渊摇头,想了想,又说:“我估计他应该也不知道吧?哪里会了解的那么详细的。”
“倒也是。”荀牧抿抿嘴,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内,便只说:“那你去忙吧,有消息随时回报。”
“好。”祁渊颔首,又出到客厅找到方常,和他一块儿出门跟报案聊些关于受害人的事儿。
与此同时,苏平则侧目看向衣柜内,轻声说:“这么说来,这个男人就是姚楚贵的‘男伴’咯?”
“有点奇怪啊。”荀牧轻声说道:“你说这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性质?情杀么?如果是情杀,没理由这三人都死了啊,要么池乐葵杀了这个人,要么他杀了池乐葵……”
“应该不会是情杀。”苏平摇摇头:“姚楚贵和这个男人死的倒是挺近,可池乐葵死在厨房,离得太远了。
最不合理的地方也在这儿了,看伤口,这些受害者应该都并非被一击毙命的,那么,不论作案人先对谁下手,受害者开口呼救,另外一边的人听到动静就该赶过去才是。
当然,也有可能原本是待在一块,结果凶手行凶的时候跑了。但那样主卧到厨房之间应该会有相对明显的血迹吧?但客厅、饭厅分明干干净净。”
“确实有点诡异。”荀牧轻轻点头:“你说,有没有多人作案的可能?”
“应该吧。不过我觉得,还是先问问看上下几层的住户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再说。死者遇害的时候,理应会高声尖叫才对。”
第40章 八字
“咦?”就这时,老魏忽然有了发现,抬起相机拍了几张照后,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堆一拨。
几缕干枯的头发立马露了出来。
苏平眼角余光瞥见,立马转头瞧过来,就忽的发现一颗头颅。
“还有死者?”他被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瞧瞧。
老魏心里也咯噔一声,正打算喊凃仲鑫,但话到嘴边,口罩被带的动了动之后,又咽了回去,整个人长松口气,摇头说:“不是死人,假的,只是做的比较像而已。”
苏平身子一顿,也跟着松了口气,速度放缓了些,走到衣柜边,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
“咦?”瞧了两眼,他又站起身转头往床上姚楚贵的尸体看去,纳闷道:“你们瞧瞧,这颗假头跟姚楚贵是不是有点像?”
“没有吧?五官还是有点差别……但别说,脸型真的很像,发型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尤其这几道小辫子……”
老魏说了一半后又改口,跟着多打量了一眼这颗假头,眼珠子一转,说:“我大概知道咋回事儿了。”
“噢?”
老魏抬手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有个小皮包,皮包此刻被展开,里头装着些长梳子与剪刀之类的东西,又指了指假头,说:“这大概是定制的模型吧,用来给理发师‘练功’和设计发型的。
有可能是姚楚贵按照自己脸型定制的,也有可能是池乐葵帮他定制……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又是个同或者是个双,他应该蛮有个性,给自己,或者让老婆给他定制发型也没什么奇怪。”
苏平轻轻点头,倒也认可老魏的这个解释。
荀牧却说:“不对吧?做的这么像,定制成姚楚贵自己的模样的话多少有点晦气,再有个性的人也不见得能接受……”
“其实没多像。”老魏解释道:“主要是轮廓相似,发型一致,就给人特别像的感觉,其实五官根本不一样。脸型相似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设计发型吧,毕竟很多发型都非常挑脸型的。”
“也对。”荀牧又点了点头,尔后指了指模型的脸部:“这儿怎么有点变形啊?”
苏平瞥了眼衣柜内的死者,说:“恐怕是被他打的。”
荀牧眼珠子一转:“也就是说……他躲在衣柜里,不知怎么着看到了这颗脑袋,乍一看和姚楚贵太像,被吓了一跳,一拳把这颗脑袋打了下来,又踢进衣服堆里?”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将恐惧源打掉,也确实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反应之一,根本不可控,也不过脑。”
“等等……”老魏忽然发现了什么,在模型的“头顶”上翻了翻,又弯下腰在衣服堆里照了照,尔后摸出两根细针来。
“这是什么?”荀牧好奇问道。
苏平若有所思:“固定发型的?”
“谁会用缝衣针固定发型啊。”老魏说道:“你们看这模型的‘头顶’上是不是有几个针眼?”
“还真是……”荀牧说:“这几根针难不成是扎在模型头顶上的?”
老魏又翻来覆去的瞧了瞧这模型,又拿起来轻轻左右晃了晃,尔后眼睛微微一眯,两手分别抓着头顶和脖子处,轻轻一拧。
这模型头顶上竟然还有个“盖”,被老魏拧开之后,轻轻一倒,便有个小布包被倒了出来。
紧跟着,老魏打开小布包,从里头取出了一小捆头发,还有一张黄色的卷成一卷的纸条。
将纸条缓缓展开,他便又轻声念道:“姚楚贵,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时……后边跟着一堆看不见的符号,啥意思?”
苏平立刻摸出手机,然后问:“你刚报的那玩意儿,再念一遍?什么年月日?”
“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时……”
“癸酉年是1993年,1933年……”苏平说道,尔后瞧了一眼姚楚贵的尸体。
荀牧则直接翻手机,找到张照片,说:“老苏你查查1993年2月12日。”
“好……”苏平照做,然后嘿一声:“神了,这天还真是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你竟然还会推算这历法?”
“推算锤子,这天是姚楚贵身份证上的生日!”荀牧翻个白眼:“庚午时……庚字不知道啥意思,但午时应该就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我估计这是姚楚贵的生辰八字吧。”
苏平挑眉。
“你是一点都都不懂?”荀牧有些诧异,然后说出自己的猜测:“写了姚楚贵的名字,有他的生辰八字,还有这撮头发估计也是他的,放在发型与脸型跟他差不多的模型头里,头上疑似还被扎了几根针……
我感觉估计是某种诅咒。降头?钉头七箭?又或者某种乱七八糟的邪术?当然也可能是祝福,聚财开窍什么的,只是总感觉有点儿邪门的亚子,不太像是祝福,我更倾向于诅咒。”
苏平被他说的心里有些发毛,瞧了瞧老魏手上的脑袋,怎么看怎么诡异,便又移开目光,暗暗做了两口深呼吸,随后看向男子尸体。
老魏又将衣服收了收,过程中还跟着找到了几枚细针。
苏平盯着尸体的脚丫子瞧了两眼,轻声说:“脚底板有少量针眼,估计是他踢这颗脑袋的时候,被针尾巴扎了。他踢得比较用力,所以哪怕是针尾,还是扎破了皮。”
这时候,凃仲鑫很快将姚楚贵的尸体检查的差不多了,吩咐人把尸体装起来,便又挪到衣柜边上。
“你们嘀嘀咕咕老半天了,让我瞧瞧?”他说。
“哎,你看,你看!”老魏其实也将衣柜检查了个七七八八,便抱着那颗模型脑袋腾出位置,说:“我去床边上瞧瞧先。”
苏平点头。
凃仲鑫拍了几张照片,又瞧了瞧这具尸体,摇头说:“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也没有典型中毒迹象,怕是吓死的。”
“嗯?”
“也难怪。”凃仲鑫说:“衣柜里可视条件不好,黑黢黢的,这脑袋乍一看恐怕很容易被认为是姚楚贵,但他分明刚刚才见过姚楚贵,怕会以为自己是撞鬼了。
接着他下意识的打下模型,还踢了几脚,就被模型上的细针给伤了,感觉到刺痛,他搞不好会以为这脑袋在咬他脚趾头。”
第41章 人偶
“噗,”苏平没憋住:“鬼不要面子的啊,咬他脚趾头?”
荀牧眼角一抽:“行啊你老苏,本来有点阴森诡异的气氛,一下被你破坏的干干净净。”
苏平耸肩:“实话实说罢了。”
顿了顿,他看向凃仲鑫,问道:“确定这名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痕?”
“没有。”凃仲鑫摇摇头,说:“脚上那点扎伤根本不算什么,也确实没发现中毒迹象……当然,究竟是不是被吓死的,或者说到底怎么死的,现在没法武断的下结论,只是一个猜测,具体得回去检查一遍再说。”
苏平轻轻颔首。
凃仲鑫又大致看了看衣柜里头,说:“衣柜里相对凌乱,应该都是他在里头手忙脚乱搞的。最后脑袋微微抬起看着上方,可能此时姚楚贵刚好拉开了衣柜。
在衣柜里看到了姚楚贵的脑袋,紧跟着又瞧见姚楚贵拉开衣柜,搞不好还刚好看到一把刀扬起对着姚楚贵劈去,一口气没喘过来,活活吓死了,不是没可能。”
说着,他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翻了翻,又从口袋中摸出个小罐子。
“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吸入剂?”凃仲鑫眉头微挑:“他有哮喘?”
说着,又抬手翻了翻死者的眼皮和嘴唇,还抬起死者的手瞧了瞧,接着说道:“睑结膜、口唇粘膜和指甲存在不太明显的轻微发绀,确实是窒息性的体征,可能是因哮喘引起的心搏骤停导致猝死。”
苏平接过药瞧了起来。
凃仲鑫见了,解释道:“这药在哮喘用药中也挺常用的,不过相对不如硫酸沙丁胺醇和沙美特罗替卡松那么常见,主要用于需要联合吸入皮质激素和长效β2……”
“停。”苏平赶忙制止:“这些名字听了就脑瓜疼,除了哮喘病人和你们这帮学医的学药的学法医的外怕没几个人记得清楚……重点是,确认这年轻人有哮喘?”
“也可能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凃仲鑫说。
“总之是呼吸系统疾病咯?”
凃仲鑫点头。
“好。”苏平将药还给他,说:“抓紧系统检查一遍,然后去厨房里头看看吧。池乐葵身上也有多处刀伤,可能存在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哦。”凃仲鑫应一句,蹲下身开始做勘察。
老魏那边已经勘察过一遍了,所以他这边倒也没多少工夫,只需要做点法医学检查,找找生物学证据即可。
大致瞧了几遍,他就带人去了厨房。
此时,祁渊也回来了。
“怎么?”苏平转头看向他:“都问明白了?”
“嗯。”他点头说:“其实也没有多少线索,保安知道的不多。”
顿了顿,祁渊又继续说道:“首先是受害人职业,姚楚贵是自由摄影师,时不时端着他的大相机在小区里到处拍,听说有照片还拿过奖。
我拿手机查了一下,不是啥靠谱大奖,属于那种给钱就能参加,参加至少有个安慰奖的专门用来做自我包装骗圈外人的奖。不入流的自由摄影师嘛,打点这样的广告,总能吸引一些人找他拍照片。”
荀牧挑了挑眉:“这保安了解的这么详细?他竟然连这种奖项名字都记得住?”
“他逢人就说,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祁渊道:“而且其实记得也不准,我搜了以后还是靠模糊搜索找到的。”
“哦。”荀牧这才点点头,又问:“那池乐葵呢?”
“不清楚,但好像是设计师,或者设计相关行业的。”祁渊回答,尔后眼角余光瞥见“脑壳”被拧开的模型脑袋,说道:“可能是发型设计师?”
苏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将放进证物袋中展开了的纸条和头发丝递给他,并说:“从那个模型里摸出来的,你瞧瞧。”
祁渊好奇的拿过来,然后被吓了一跳。
“这尼玛……诅咒?”他眨眨眼睛,又瞧瞧周边的环境,一床的鲜血,只觉得心里略微发毛,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
就连荀牧、苏平这样的老刑警,瞧见这诡异的“仪式”,以及血淋淋的现场,虽然不至于害怕,却也都不免觉得一股寒意袭来,更不要说他这样子的新人了。
恐怕也就见死人比见活人都亲切的凃仲鑫能毫无波动。
“咦?”很快,又有痕检员从床底下发现个稀奇古怪的人偶,交给老魏,老魏看了看,掀开人偶的衣服,咦了一声。
苏平正好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老魏你个死变态,看到人形玩偶竟然第一反应先掀衣服?”
“咳咳……”老魏干咳两声,脸色微红,初着脖子说道:“我tm是觉着这玩意儿捏起来手感不太对劲,我才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说着,他将人偶对着苏平。
苏平眉头挑的更高了。
人偶背后已经被戳烂,也不知道被戳了多少回,不少棉花都被带了出来。
随后老魏又让人对着人偶拍了个照,转头瞧瞧脑袋模型,眼珠子一转,又伸手拉开玩偶背后的拉链,在里头抠了抠,不久果然又抠出来一撮头发,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依旧是姚楚贵的名字和八字,后边跟着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他又要来装在证物袋中的另一张纸条,仔细对比了一下后,摇头说:“这俩符号不一样,应该表明着不同的意思。”
祁渊又咽了口唾沫,眼睛不自觉的又瞟了床上的尸体几眼,随后又很快恢复镇定,只是心跳稍稍快了几分。
“苏队,你认不认识懂这玩意儿的,问问看啥意思?”老魏说道。
“我怎么会认识。”苏平翻个白眼。
倒是荀牧,捏着下巴说道:“我记得六年前抓住过个暗示、蛊惑乃至遥控他人自杀的神婆,可惜好像被判了死刑。而且听说这里头弯弯绕绕很多,什么塔罗牌,降头,神神鬼鬼的道儿有一大堆,彼此或许都看不懂。”
老魏耸耸肩,看向那名痕检员:“你这在哪儿发现的?我记得床底我扫过一眼,没见着这玩意儿。”
痕检员回答道:“床板下边黏着呢,我打算对床底做个细致的调查,就看到了。”
第42章 诅咒
“调查床底?”老魏挑眉,很想问一句调查床底干什么。
现场很明显,与床底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瞥一眼就足够了。
不过他话没出口,便咽了回去,只点点头。
现场调查工作当中,侥幸心理要不得,许多时候都得蹲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搜寻过去,他虽然以经验判断出床底没什么有价值线索,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便有凶手的毛发被踢进了床底。
还是不要打击新人的积极性的好,他便只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仔细多搜查搜查吧。”苏平说道:“这个小屋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代表着姚楚贵的‘小人’。
而且,虽然不明白那些鬼画符到底啥意思,但从被扎烂了的人偶看,肯定是诅咒无疑。至于具体是什么诅咒,我倒觉得不是特别重要,没必要非得弄清楚。”
荀牧目光瞧了过来,同时嗯一声:“赞同。这些诅咒,恐怕是池乐葵给姚楚贵下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出轨的事儿被池乐葵给发现了。”
“嗯?”祁渊挑眉:“如果是这样,按理应该直接闹离婚才对吧?再不济也会和他老公大吵一架,找自己娘家人过来评评理什么的,闷声不响的下诅咒……怕不是脑瓜子有坑?”
“谁知道她有没有闹过离婚,有没有吵过架。”苏平耸耸肩:“虽然多数情况下,娘家都是已婚女人的后盾,但坑爹的娘家也不是没有,相反还多得很……
在劝和不劝离啊,家和万事兴啊,离婚说出去丢人啊,能过就凑合着勉强过啊之类莫名其妙的传统思维下,搞不好她娘家反而劝她忍一时退一步,说什么让姚楚贵改过了就好了呢。
连娘家人都不帮她,老公又不同意离婚,她真想离就只能走起诉这条路,绝望下,她意图用诅咒的法子让姚楚贵暴毙也不是不能理解。”
“或许还有别的缘由,但……怎么说呢,目前线索比较少,不好猜。”荀牧接话说:
“但他们夫妻俩又没孩子,客卧也是空的,只放了个空床和一台跑步机,家里就他们俩,姚楚贵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诅咒吧?排除下来,就只可能是池乐葵干的了。”
见他们在那讨论起来了,老魏把人偶和纸条、头发收好,吩咐痕检员继续干活,便又继续勘察窗台这边的痕迹。
苏平则嗯一声,随后又看向祁渊,问道:“保安还说了什么没?比如他们夫妻对外表现的是感情深厚还是什么?”
“没,他没那么八卦。”祁渊说:“至少他自称自己没那么八卦,说要不是姚楚贵当时还特地给了他钱让他别声张这事儿,他都不一定记住姚楚贵出轨而且是个同的事儿。”
想了想,又道:“其他也没有了,毕竟只是责任保安嘛,能了解这些线索就不错了。咱们倒是问了好些个问题,可惜绝大多数他都答不上来。”
“也算意料之中。”苏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行了,咱们也再到厨房好好瞧瞧吧。老魏,你这边要有什么发现就喊一声,赶紧把卧室大致勘察完一遍再去厨房看看。”
老魏啧一声:“厨房我不安排了那俩研究生勘察了吗?”
“研究生虽然学历高,经验也有,但不是还比不上你吗。”荀牧笑道。
“都一样。”老魏说:“厨房那儿我也瞅了一眼,稀里哗啦都是血,还有油污,一大堆鞋印,看着是复杂得很,外行人瞧两下头都晕了,但对我们来说那可好的很,不怕痕迹多,就怕没没痕迹,越多越好,越复杂越妙。
这么凌乱复杂的痕迹,别说研究生了,成绩好点有那么些经验的本科生都能分析个大差不离。”
“大方向当然不用你多说,小祁基本都能看个大概。”苏平回道:“只是我不要大概,我要确切的结论还有关键性的线索。
复杂痕迹能分析出的道道是不少,但那没意义,我希望你们能从这堆复杂线索当中分离出关键的指向性证据——如果现场存在这一证据的话。”
“行,我知道了。”老魏颔首:“那我等会过去瞧瞧。”
“辛苦了。”苏平回道。
他有点儿心累,毕竟他很少跟老魏合作,平时更多是与柴宁宁对接,老魏一向在科室当中主要属于埋头干事儿的那类人,做对比,写分析报告,搞科研这块比较在行,现场也出,但他很少直接做汇报工作。
也就是柴宁宁怀孕了,他才更多的接替柴宁宁出外勤。
可惜就目前而言,跟苏平、荀牧都没什么默契,不清楚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作报告时总是长篇大论把所有报告都过一遍。
如果换做柴宁宁,她只会选择将其中最有价值的报出来,且多数时候只说结论,至于其他的调查结果,都在报告书里,有空闲了自己慢慢看就是。
又嘱咐了老魏两句,苏平便和荀牧、祁渊往厨房走去。
不过他们没进厨房——毕竟这个独立厨房的面积虽然算相当大,有十个平米左右,但说大也只是相对于多数户型的厨房而言的,单看数值这空间其实不算大。
毕竟厨房内各类物件比较多,他们家冰箱和洗衣机都放在厨房内,在扣去洗涤池、多功能储物案台、炉灶等七七八八的占用了一多半面积,能站人的地儿还不到五平方。
地上还有大量的血迹,躺着一具尸体,想勘察只能铺设勘察板,原本俩痕检员在里头还好,凃仲鑫又领着个人走了进去,便显得很拥挤了,苏平等人再进去只能是添乱。
苏平只在门口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凃仲鑫头也不回,说道:“都是寻常伤口,现场惨烈但没多少搏斗痕迹,推测凶手冲进厨房就直接对着死者额头砍了一刀,然后一顿乱砍。
从身上的创口来看,都是砍创与砍切创,创口大、创底深,连连挥刀,砍了不下二三十刀,具体还没数,把受害人活活砍死了。
现场没怎么收拾,血足迹什么的也很好辨认,回头我给你们做个凶杀过程还原吧。”
第43章 鬼鬼祟祟
“麻烦了。”苏平再次说道,随后让祁渊留下来跟着凃仲鑫学习,他则拉着荀牧走到一边,问:“咱们问问走访调查情况?”
“别着急吧。”荀牧摇摇头说道:“这才刚开始展开,又哪里能这么快有结果了……话说回来,你对这桩案子很上心啊!”
“嗯。”苏平颔首说:“挺感兴趣的,虽然说起来不太合适,但这桩案子确实有意思。
一对夫妻连带着很可能是姚楚贵‘奸夫’的男子一并身亡,姚楚贵又疑似被他妻子池乐葵下了诅咒,同时本案还可能是入室盗窃、抢劫上升为杀人……
疑点不少,谜团很多,而且凶手作案动机其实也有点儿站不住脚。这样的案子,你不心痒好奇么?”
“有一点。”荀牧耸耸肩,随后话锋一转,老老实实的说:“但也有点儿麻木了。
这十来年,办的案子太多,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真有些麻木了,再猎奇的案子,也很难让我真正产生兴趣,只是肩膀上扛着的职责,心里头的那点儿信念撑着,让我孜孜不倦的办案,破案……”
“官话讲的倒是越来越溜了。”苏平斜他一眼。
荀牧嘴角一抽:“这还真不是官话,跟你也用不着,而是实情……”
“累了?”
“啊?”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累了?”
“有一点儿吧。”荀牧抿抿唇,说:“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撑下去吧。”
顿了顿,他往厨房方向瞧了两眼,轻声说:“别说我了,像小祁,见习期还没满,都已经能看得见疲态,对许多事儿都已经麻木,不再像开始那样有激情。”
“累了就歇歇,身为支队长,你没必要老往一线跑,坐镇指挥,给我们当后盾,让我们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破案就好。”苏平淡然的说道:
“觉得麻木了,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别硬逼着自己,到时候产生逆反心理。劳逸结合也相当重要,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荀牧轻轻耸肩,没有做出回答。
苏平又转过头,看向祁渊的背影,轻声说:“说到小祁……讲起来,当初还真是看走眼,有些误会他了。”
“噢?”荀牧有些纳闷:“怎么讲?”
“你忘了么?”苏平轻笑:“当时咱俩讨论过,都觉得他态度虽然好,但功利性有点重,将来不小心可能会踏入歧途,得好好打磨打磨。”
“想起来了。”荀牧嘴角也微微扬起,双眼略略向下弯,说,眼角浮现出细密的鱼尾纹,说:“咱们俩办了太多的案子,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倾向于‘人性恶’的方向了,总以负面的眼光看别人。
当时的小祁,太过积极热忱了些,就总觉得是表现给咱们看的。现在回想起来,以那家伙的低情商,如果是伪装,早就被揪穿了。”
“他是单纯的积极、热忱。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你说的,也多少有点儿麻木了。”苏平叹口气。
“没办法。”荀牧摇摇头:“干我们这行,如果想当好一名刑警,就只能在罪恶之中浮沉,明明心向光明,却不得不成天与罪恶为伍,说起来其实非常煎熬。”
“光明?”苏平冷笑两声,摇摇头。
荀牧干咳两声:“这个论题我记得跟你讲过。公安本身是守序中立的,但但当公安的人,不可能绝对中立,多少会有阵营倾向。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守序正义……”
“不讲这些,太空。”苏平摇头,尔后跟着又笑道:“怎么,你也觉得小祁情商低?”
“低的一批。”荀牧挑眉:“亏他运气好,碰到咱们这样的好领导,否则早就被排挤到不知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刚从象牙塔出来,也没办法……”苏平再次摇头,跟着又斜了他一眼:“倒是你,自夸的套路掌握的越来越纯熟了。”
荀牧耸耸肩。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轻声问道:“对了,你说他不会真的是……”
苏平:→_→
荀牧心中一凛,立刻噤声不言。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岔开话题:“其实很多时候真的羡慕你,从警二十多年了,依旧这么感性,这么……”
“老凃他也一样。”苏平淡淡的说道。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讲白了,也是职责。”
“噢?”荀牧好奇问道:“什么职责?”
“传种。”苏平说,跟着又呸一声:“屁的种,传火。”
荀牧眼角一抽。
“这是老局长传承给我的使命。”苏平神色肃穆,宛若狂信徒:“借用鲁迅先生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日后如竟没有炬火……”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看向凃仲鑫,看向存在感变得很低,双腿还有些浮肿,一直闷着不吭声却仔细勘察现场的松哥,看向又要扮做与松哥不对付,却偏偏又忍不住不时关切的瞧着松哥背影的方常……
最后看向荀牧,吐出最后半句话:“我们便是永存不殁的光。”
“你啊。”荀牧失笑:“吐槽我中二吐槽了十来年,自己也终于忍不住中二了一回?”
“文化人的事儿,能叫中二么?”苏平瞧了他一眼:“你肚子里能有我这么多墨水?”
“肚子里不知道,但你脑子里肯定很多水。”
“嗤!”苏平双眼一翻。
“咳咳,好了。”荀牧摆摆手:“咋忽然感性起来了……”
“怪你啊。”
荀牧:???
“荀队……苏队!”这时,阿先声音从外头传来,听着有些焦急的模样。
两人立马跑到门口,对依旧守在这儿的民警和杵着不愿意离去的保安点点头,随后走到楼梯处向下看去。
就见阿先两脚一上一下垮了三级台阶,腰微弯,手放在膝盖上方喘着粗气儿。
见着他们俩,他立刻勉强调整了下呼吸,说:“楼下……楼下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往这看,绕着这栋楼游荡,瞧见我注意他,立刻拔腿就跑……
害!总之,总之……人抓到了,你们要不要下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第44章 知情人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走,看看去!”
阿先便立刻带着他们下楼。
出了单元门,苏平便瞧见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以亚洲蹲蹲在警车边上,老海正紧盯着他。
“怎么回事儿?”荀牧当先走过去,问道。
“警官,冤枉啊!”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泪痕,估摸着是被擒拿时疼的,也腾不出手去擦。
“你在现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苏平也跟着过来,沉声问道。
“我……我……”中年男子支吾一阵,然后左右瞧瞧,一咬牙:“我过来报警的,可是又害怕被报复,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附近踱来踱去……忽然那位警官……”
说着,他下巴对着阿先扬了扬,说道:“他忽然就对我大喝一声,问我干什么的,我被吓了一哆嗦,也是心虚吧,脑子一抽拔腿就跑,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了……”
“那你跑什么?”阿先皱眉问道。
这中年人摔得还有点儿重,擒拿这家伙的时候他出手也毫不客气,假若他真的只是想报案又有所顾虑不敢报案的知情人,那他可就担上事了,通报批评恐怕少不了。
“你追我我才跑啊。”中年男子有些委屈。
“你不跑我会追你?”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了啊……”
荀牧苏平:……
“停!”苏平呵一声,随后打量了中年男子两眼,冷声道:“说吧,犯什么事了?”
“打牌犯法啊……”
中年男子别过头。
“只是打牌?”苏平冷笑:“你要不说,等我们查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还不说,我这就让人在小区里问问有谁认识你……”
“说,我说!”中年男子似乎被猜到了痛脚,赶忙打断苏平,尔后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这就说,你们千万别大张旗鼓的查啊,不然让凶手知道我就死定了……我老实交代,我来偷电瓶的。”
苏平:???
他声音压的更低:“这段时间路上人少,可好偷了。但疫情马上要过去,以后怕就没这机会,所以我想抓紧时间多干两笔……
今晚才偷了两个电瓶,到墙根给我兄弟,打算回来再摸一个就收手,结果就瞧见了两个人,穿着深灰色的衣服,还都背着个包包,在这栋楼外边飞檐走壁的,牛的一批。
再仔细看,他们在借着防盗网和空调外机的架子往上爬呢,可灵活了,看的我一阵羡慕,这两人牛批炸了,我要是有这种手段……”
顿了顿,他赶忙改口:“我要有这种手段我也不会入室盗窃,多危险啊,一不小心摔死了怎么办,再说入室盗窃、抢劫也比我偷电瓶严重多了……”
苏平翻个白眼:“讲重点!”
“是是是!”他立刻道:“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同行……也不能说是同行吧,反正都是偷东西的,也来了兴趣,就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没注意到我,还暗摸摸录了个视频。
等了没多久,听到楼里连续传来几声尖叫,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可把我吓一跳,但也没多想,因为他们翻进去的那间屋子有光,估计被里头的人发现了吧。
我就接着找目标,但总还是好奇这边的情况,兜兜转转一圈,就干脆又回来这儿了,电动车一个电瓶也就卖一两百块钱,哪里有看热闹来的重要……
刚回来找个好位置,蹲了一小会,那帮家伙出来了,我又拿起手机拍,一直到他们落了地,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身上都有血。
不过也正常,估计他们是直接抢劫,砍伤了人吧,我还是没多想。只是看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声音不大不小的,听上去好像是在报警,那时才有点儿纳闷,这帮家伙怎么回事儿?
正纳闷着呢,那两个家伙翻墙走了,又过了几分钟吧,过来了俩警察,我又观察了一下子,知道是死人了,那时候就一直纠结,到底要不要出来跟你们说咋回事儿,一直等到你们来,然后被你们抓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别过头:“不怂不行啊,这两个人又牛批,能爬窗,还敢杀人,心狠手辣的,要你们没抓住人,又让他们知道是我举报的,半夜找到我家翻窗进来干我怎么办?
家里虽然有防盗网,但这家也有啊,防盗网还不是拦不住他们……唉,反正就纠结……早知道会被你们发现,我还不如直接出来报警呢,现在好啦,偷电瓶的事儿也被你们知道了,怕又要被关一阵子。”
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这家伙脑子貌似不太好。
又或者另有所图。
否则没理由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结果被苏平一吓唬,就什么都说出来了。而且一番话他说的挺顺畅的,至少在说之前就打过腹稿,甚至可能暗摸摸的彩排过。
不过现在暂时不是深究这事儿的时候,荀牧便问:“手机在身上吗?”
老海取出一个密封袋,里头装着的便是这人的手机,上边有几道裂痕,也不知是被抓的时候摔的,还是早先就屏裂了。
荀牧接过,然后斜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密码?”
他赶忙回答:“我儿子的生日就是。”
荀牧:(╯‵□′)╯︵┻━┻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儿子生日?说!”
“……”他咽口唾沫,道:“960230……”
荀牧照着他报的数字输入,尔后成功解锁,跟着微微一愣,抬起头脸色古怪的看向他:“不是,你家二月有三十号?”
“农历,农历。”他干咳两声:“我儿子是农历二月三十出生的。”
“逼话咋那么多……”苏平忍不住嘟哝一句,一把将荀牧手里的手机抓了过来,翻找一阵找到相册,打开,随后将手机屏幕翻转,指着几个视频问道:“是这些视频吗?”
中年男人立刻回道:“嗯,对,这些都是,拍了三段,发现他们时一段,他们下来时一段,他们落地后要走的时候一段。”
荀牧盯着自己手心呆了两秒,尔后问道:“他们往哪儿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