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缘由
半小时前,另一间值班室,老海和方常正在问询曹医生。
她叫曹羡。
“你们是在怀疑我吧?你能肯定是要怀疑我的,因为确实,我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对,在你们看来,这大概就是最大的嫌疑了?”她很主动的说道。
老海和方常其实还没收到这方面的线索,并不知道她近期性格变化有点儿大,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方常依旧面露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轻声问:“能具体说说么?最近碰到什么事儿了?”
“唉,一言难尽。”她轻叹了口气,扭过头,看向窗外,轻声说:“本来不出意外,我应该在半年之前结婚,现在孩子可能都有三四个月大了。”
“噢?跟你男友闹出什么意外了吗?”
“他欠了一屁股债。”她抿抿嘴,摸出兜里的女士香烟,点上,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老海,说:“去年六月,他撑不住了,资金链断裂,向我坦白,说前前后后,连本带息,欠了七万四。
当时我很震惊,问他怎么欠的,他说布置婚礼,拍婚纱照,装修贷,每一笔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原本欠了有二十多万,大半年来拼了命的工作,偿还,已经还掉了十多万,但剩下七万多,真的没办法了。
我其实,没有太责怪他,毕竟贷款也算用在了正途上。当然,很气,但不是气他为什么欠这么多钱,是气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这些年来,虽然没刻意存钱,但存款也有些,他跟我说了,就不用这么苦了。
然后我就把钱给他还了,提前还款,平台还算靠谱,提前还款利息按日结算,当然有一笔违约金,可不多,一千块,算上利息,不过六万出头罢了,比按期还少了整整一万。
还完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并告诉他,以后不要这样了,有什么事儿,和我商量着来,他也很感动,同样,也很拼,申请了个健康证,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和周末就送外卖……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怀孕了,跟他讲,他很开心,然后说,过年回家就和我扯证,婚礼的事儿其实都已经张罗好了,只是新房没交付,怕我介意,才迟迟没有办。
我笑他傻,我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呢,他呀,就是太宠我,凡事都只知道为我着想……吗?
到了一月份,婚期一天天的临近,每天忙完工作就要张罗着婚礼什么的,累,真的特别累,但累过之余,想一想,憧憬憧憬未来,还是觉得很甜蜜,不自觉的就会笑出来。
跟他认识这么久,长跑这么些年……快十年了吧?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大学不是一个学校,甚至不在一个省,异地了五年,后来他放下一切来到了这儿找我,然后就一直同居……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和夫妻没区别了。
但其实啊,果然还是渴望一场婚礼的吧?
我就这样笑着,到十一点多,他回来了,脱掉外卖工作服,忽然扑通一声就跪我面前。
我很吃惊,心里也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问他怎么了。
他慌慌张张的跟我说,他忘了还有一笔款,三万多,当时不知道是系统崩溃还是什么原因,还款入口的链接是灰色的,还不上,他也没在意……
连续三天没有还上,他也急,以为碰到了套路,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没想到半年多都没人催收,以为放贷公司倒闭了就。
哪里想到今天忽然催他还债,加上罚息竟然要还七万,他和对面大吵了一架,一晚上也没送外卖,不断的协商,最终协商的结果就是,他们那边也确实有责任,罚息就算了,按照正常利息算,本息四万。
我当时都晕了,婚礼一天天的临近,各种钱都已经一点点花出去了,完全没有存款……
但我也没有太怪他,按他的说法,这确实也不是他的责任,毕竟他都坦白了七万多的债务,没必要瞒着这三万。
最后我一咬牙,从信用卡里现金贷了四万块钱出来,给他,叫他赶紧把这个钱给还掉,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然后拼命从牙缝里抠出钱来,还上。
又过了七天,我接到了一个催收电话,我才知道,他还有债,他竟然还有债……
当天我就逼问他,到底欠了多少钱,他和我说了实话,四十多万,问他怎么欠的,他说网赌。
而且,他其实和家里坦白过了,只是一直瞒着我,家里帮他上了三次岸,可最后他还是没戒赌,又欠,家里被他掏空了,完全还不上了,他才向我坦白的,而且坦白竟然也只是一部分……
之后,通讯录全面决堤、崩溃,打进来的电话越来越多,涉及的平台越来越多,我真的心惊胆战的……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婚不接了,分手,房子本来我家里也没出钱,装修他操办的,车子他买的,婚礼投入的钱能退就退了,不能退就当喂了狗,给他的四万我也不要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我过我的。
这两年房价暴涨,他拖个信托公司把房子卖出去,到手应该能有六十万左右吧?没有我的束缚,走投无路了想来他也会卖,能上岸我就嘱咐他,再次下水那也是活该不关我事了。
如果他一次性跟我交代清楚,说实话,我未必这么愤怒。四十多万,确实很多,但以我的工资,以我的家庭条件,不是还不清楚,日子还长,我俩才二十多岁,哪能被四十多万难倒呢?大不了接下来几年辛苦些就是了。
可他呢?先瞒着我和家里说了三次,走投无路了才找我,还遮遮掩掩有所隐瞒,说什么张罗婚礼装修,都是屁话,我问清楚了,婚礼,装修,都是他家里出的钱,他欠的每一笔都是赌债。
而且在我帮他还了七万,他转手就又把钱套出来继续赌了,还输个精光,十一月是靠向朋友借熬过去的,还了的钱还是套出来接着赌,想回本,十二月也是,一月,借无可借了,又找我。
我根本看不到他悔改的决心,这个男人太让我绝望了,原谅他这一次,绝对会再有下一次,他家人不就原谅了他三回吗?”
第72章 坚强
“有什么用,”说到这里,曹羡冷笑连连:“还不是那个样子,屡教不改屡错屡犯,跟我坦白后还了钱竟然还再次套出来继续赌……
死心了,真的对这个男人死心了,和他在一块,看不到任何希望,真的。
所以我走的很决绝,也幸亏没结婚吧,运气真好,在婚礼之前事情都爆发了出来。
甚至往阴谋论的角度想想,他忽然提结婚,会不会就是怕全面爆发了我承受不住,所以先用一本结婚证捆住我呢?毕竟离婚,总比分手来的更加沉重许多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请了假,半个钟就在医院附近找到了合适的小房子,找搬家公司上门把我的东西带走,不多,一面包车就可以拉走。
他给我买的护肤品、化妆品、衣服、包包,我统统都没要,我就拿走了完全独属于我的,我自己买的东西,免得以后给他留口舌。或许很浪费,那些东西出二手也出不掉,但是无所谓了。
然后他就央求我,让我不要走,对搬家师傅发脾气,我就打电话报警,他抢我手机。
搬家师傅也是暴脾气,把我手机抢了回来,还警告他别欺负我,让我要报警就报,这种男人……
唉。
你们警察来的真的很快,三分钟不到,两名警官到现场了,详细问了究竟怎么回事儿。他遮遮掩掩的说闹矛盾,要分手,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想就这样,不想让我走,想让我冷静冷静云云。
警察听了也劝我,搬家师傅也劝我,说小两口不容易,别就这样闹别扭,还说自己回去了,没搬成家,也不收我钱,确实是个好心人呢。
但那时候我也在气头上,冷笑着听那个男人说完,就将,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就叫人大度,你们怎么这么自我呢,当时两个警官和搬家师傅听了都有点难堪。
好在我没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跟他们道歉了,然后详细道来,那个男人就面如死灰,警官和搬家师傅看他眼神也不一样了……
之后警察勒令他不许阻止我搬家,警告他不许骚扰我,否则直接以骚扰论处,轻则拘留重则判刑,还告诉我以后千万别惯着他,他说什么我都别听,联系我我就报警。
之后就搬走啦,很快搬好,我没告诉他我搬到了哪儿,也没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玉梅,包括爸妈,我怕他会想方设法打听到我的住处……
我还换了手机号,旧手机也没停,只是拉黑了他,同时设置拦截,拒接任何陌生来电,秋秋微信都设置了不允许通过电话号码添加我,不允许访问通讯录,空间朋友圈拦截一切陌生人。
网购也只用新号码这样,同时新号码也没告诉任何人,它只是用来接陌生来电的,而如果说出去,陌生来电是不是他,就讲不清了。
这一套设置,其实都是从谢邀下机乎学到的,真的很有效,这近一年来,除了他偶尔利用qq号和朋友qq联系我当然我添加了之后发现是他理都没理完全没有受到他的骚扰。
我没有再欠债务,也没有拆东墙补西墙,血淋淋的教训摆在我的面前呢。而且运气真的不错,酒店退回了四万定金,一万二交了半年房租,第二个月连着工资,申请提前还款把四万债务还清了,省吃俭用一个月,直接上岸。
然后,我也把自己多余的信用卡全都销户了。或许有卡神能把卡玩的很好并从中源源不断获取收益,但我知道我不是,沉迷进去我只会成为卡奴。
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我很少超前消费,这次的教训,更是让我直接把白条停了,花呗额度主动降到一千,信用卡额度调整到五千,够应急也就好。
每个月工资奖金什么的,到手能有一万三四,存两千块进微信零钱通里,等着交下一个半年的房租,留三千块在身上用,剩下**千全部存进存钱卡当中,那张卡没开网银,没开快捷支付,只开了短信账单提醒。
就这样,我日子依旧过的很好,存款也渐渐多了起来,至今十一个月,我存了七万七千五,再存几年,或许就够首付了,而且如果职称能升成功,收入还会涨。
所以每一天都过的很踏实,家里包括我都有医保和额外买的商业大病保,我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意外了。
但这件事的伤害,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本来我应该能存下八万多甚至九万的,这没掉的一万,不是花掉了,是看病了,先直接找的精神科,发现轻度抑郁症,药物治疗,维持乐观就够,就没接着看,而是找了心理咨询师,定期接受咨询。
这,就是我这一年来的故事,我想,足够解释我性格变化的原因了吧?至于病人家属,抱歉,我并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下药?
或者你们觉得我其实是在报复医院?觉得我近期变化是受到了医院的不公正待遇?呵呵,恰相反,我很感激医院,很感激这份工作,也感激自己学到的技术,和让我拥有这份技术的学校与父母。
否则那四万块钱,可能会成为我跌落深渊的起点,你们说呢?
因为接触过,所以敬畏。因为敬畏,所以感激,今年一月份起,医院就已经成了我第二个家了。”
老海迅速、简要但准确的记录完这些信息,随后将笔一松,略微活动活动有些发酸的指头,同时抬头看向曹羡。
但他嘴皮子刚动,曹羡就轻笑说:“不用安慰我,我都看开了,而且我的咨询师给我了足够多的安慰,配合着药物,我恢复的相当好,渐渐的,也要走出来了。
最近这一两个月压力又比较大,主要是睡眠没睡好,忙着论文的事儿。换做以前或许不是事儿,可我也回不到以前了,那个乐天派的我,没有了。”
“那么……”方常斟酌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根据监控,凌晨的时候你进了病房,单独进的,对吗?”
第73章 心理
“嗯,是有这回事儿,”曹羡直接承认:
“我替玉梅去的,我当天的论文计划告一段落,她才刚刚开始。我知道这有多难,不想她打断思路,所以主动说帮她忙,回来告诉她病人血压结果,让她早点休息,就回值班室睡觉了。”
老海记上一笔,接着又问:“你们医疗组的人,你应该都挺熟的吧?”
“嗯。”
“那有发现谁最近表现比较异常吗?”
“没有,最异常的就是我了吧?”
“实习生呢?”
“不了解,他们才来不久,不熟悉。”她说道,想了想,又补充:“硬要评论的话,分配到咱们组的实习生,有个女孩儿很勤快也很主动,其它的,呵呵,咸鱼。”
“值班护士呢?”
“那就不清楚了。”她摇头:“认识,碰到了也会聊聊,但仅此而已。咱们和护士的工作,既配合紧密又相互独立,尤其现在都搞电子办公,更没什么直接联系了。”
“噢?”
“反正用药什么的都直接在内网系统下达,家属取了药上交护士站,另外一些护理措施什么的,也是这边下达那边就收到了,平时咱们都待办公室,她们都待护士站,交集其实不多。
倒是偶尔会一块吃个饭,有时候也会去护士站拿些东西,或者她们来办公室问点事情,不过不频繁,像性格变化之类的,真看不出来。”
“好吧。”老海又记了一笔,接着又补充问了些看似并不太重要的细节问题,曹羡都一一作答,对照笔记,看不出破绽。
“感谢你的配合,”方常见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说:“大概情况我们已经知悉,方便的话,还麻烦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想到什么线索,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曹羡颔首,拿起纸笔记下两个手机的电话号码。
写完后,她犹豫一阵,又问:“住址要记吗?”
“看你个人。”方常扬了扬下巴:“问询也不非得上门,打电话约你出来或者到单位找你也一样的。不是有切实嫌疑的重点怀疑对象,住址可留可不留的。”
老海微微侧目,瞅了瞅方常。
方常余光瞥见,抬起脚轻轻提了提他小腿,示意他别露馅。
曹羡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捏着笔杆犹豫两秒,便道:“那我还是写了吧。”
说着,她便迅速将地址也写在笔录册子上,又在落款上签了名,随后将小册子还给方常。
离了值班室,老海忍不住嘀咕道:“想让人写就让,不让就说不用,再不行说个随便就好了,你扯那么多干啥?难道还指望看她反应进一步判断她有没有嫌疑?”
“是啊。”方常挑眉:“这不明摆着的吗?”
“那你看出啥了?”老海说:“不写地址显心虚?写了也有可能是欲盖弥彰啊!或者犹豫一阵再写不对劲?那毫不迟疑的下笔也可能是故作姿态不是?
要我看啊,你最近研究微表情心理学走火入魔了吧?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你信?”
方常翻个白眼:“你这是质疑心理学在问询与审讯中发挥的作用咯?”
“呸,”老海撇撇嘴:“问询审讯很多时候本就是心理博弈,怎么可能没用?
只是你那半吊子就没必要拿出来晃了吧?除了经验丰富的极个别专家外,谁能真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要我讲,除了极少数标志性的典型动作,其他绝大多数动作表情都不能拎出来单独研究,还得考虑人本身的习惯,同样场合同样动作在不同性子的人身上,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倒也有理。”方常点点头,跟着又嘿一声:“不对,老海,你今儿吃火药啦,我不就想试试新学的技巧么,你这么激动的怼我干什么?”
老海耸耸肩:“没怼你,只是告诉你用错方法了。”
“那该用啥方法?你讲讲看。”方常挑眉,接着又想到了啥,说:“哟,差点忘了,你不是警校出身,是通过省考招警考试进来的,本身是应用心理学专业的吧?
抱歉抱歉,这么多年过去,差点忘了。emmm,我这算不算班门弄斧?”
“也不至于,许多细节方面不大相干的知识我也忘的差不多了。”老海轻笑:
“只是提醒你,心理学类目的畅销书,哗众取宠的,或者说故意拿些似是而非或者未被明证、玄之又玄的理论居多,干货极少,你当故事书或者杂书看看就好。
真的想学点东西,那就买教材去系统的学,虽然枯燥是枯燥了点,但只有这样才能真学到东西。”
“成,那有啥子推荐的?”
“首先普通心理学和心理学史,这两个是基础。”老海掰着手指头说道:“研究完这两本,你要还感兴趣,那和咱们平日办案相关度比较高的就是犯罪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变态心理学和行为心理学这四本。
感兴趣的话,微表情心理学可以继续看,不过更推荐微动作心理学,这两本在一大堆心理学类的杂书里都还算比较靠谱,也还算实用。”
“明白了。”方常说:“犯罪心理学在警校里学过,我先买别的书瞅瞅看吧。还剩个实习生,咱们这就问问去?”
“好。”
……
与此同时,护士值班室。
王兆与阿先刚问完一名护士,正在问询第二人。
“昨天凌晨么?确实去过病房,换药水。
半夜里病人血压降低,医生给开了升血压药,那病人体液平衡也很紊乱,需要纠正,而且打钾会很疼的,病人年纪也大,血管耐受力不好,输液速度不能太快,时不时的又有家属按铃,也得去瞧瞧。”
“半夜里是否发现毒鼠强中毒那一家子有什么异常?”
“挺好的呀。”护士说。
“噢?”阿先抓住了重点,立马问道:“你注意那三床病人了?”
“是呀,他们也在输液,又没人照顾,每次去的时候总得瞧瞧他们的药水还剩多少,估算下时间过来换药吧?”护士理所应当的问:“怎么了吗?”
第74章 结果
“没事。”王兆摇摇头,示意护士不需要那么敏感,同时桌下的手瞧瞧打了个手势,提醒阿先注意,并说:“那一家人,输液量也很大吗?”
“当然了,急性中毒入院的病人,输液量大多都不小。”护士说:“中毒基本都伴随有电解质紊乱,体液平衡被破坏的症状嘛,这些都得纠正,就需要输液。
另外,多数情况下,排尿排汗是将毒素、已分解的毒素产物及代谢终产物排出体外的最主要途径了,是以还得插上导尿管,然后注射利尿激素和大量生理盐水加速排尿,基本输液都是一输一通宵的。”
“了解。”王兆又问:“你和另一名护士交替去的吗?”
“是啊,她守前半夜,到三点,我守后半夜,两点半就起来听听注意事项方便交班。”护士说道:“我差不多九点多十点去休息的,睡四个半小时起,她也差不多情况,七点半起准备八点交班。”
“交完班就能休息了吗?”
“哪能啊,值了夜班第二天白天照样要干活的,到下午六点才能下班,”护士摆摆手:
“所以轮到值班基本就相当于从早上八点上到第二天下午六点,三十四小时呢,每星期值两次,中途不轮着休息的话谁受得了。
听说区二院护士值完夜班早上就可以休息,真叫人羡慕,我老早就想跳槽过去了,可惜竞争太大,哎,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啊,这年头男护士可吃香,基本想去哪家去哪家,医院都抢着要。”
“你要是个男生,恐怕就不会学护理了吧?”王兆微笑道。
“也是嗷。”护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下一个问题,你有发现哪位同事最近表现不大对劲的吗?”
“不大对劲?”
“比如情绪方面的变化。”
“这个呀,我想想。”护士双眼本能的上抬一阵,做思索状,接着很快便说:“护士长。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嗷!
我们都觉得,她最近是家庭出问题了还是更年期了,好奇怪的,尤其这两个月,变化太大了。
原本她脾气很好的,我们都叫她大姐,也是打心底里把她当大姐,但最近却好急躁,动不动就发火,血压好像也有点高,我看她吃过几回降压药了。”
“还有呢?”
“还有……曹医生吧,曹艳……哦不不不,曹羡,你们知道她不?”护士又想了想,很快说:“原本也是个很阳光的小姑娘,来咱们护士站都是笑眯眯的,但今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板着脸,很少看她笑。”
“还有呢?”
“没了吧?没了,真想不到了。”她这回摇了头。
王兆又问了几个问题,护士一一作答,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离开护士值班室,阿先掏出手机一瞧,说:“嘿,松哥叫咱们整好了去走道尽头那个楼梯间吸烟区找他。”
“那过去吧,俩问询对象都问完了。”王兆颔首,把笔录册往怀里一揽,说道。
“嗯。”
……
吸烟区。
祁渊散了一圈烟,刚好把他剩下的小半盒给散完,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松哥点上,说:“都讲讲吧,各自有什么收获?”
“我们问询室曹羡和那名实习生。”老海说:“曹羡自称近期有轻度的抑郁症,原因是前未婚夫欠下巨额赌债,且无悔改决心,愤而分手,取消了婚约,并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对她影响颇大。
其他方面嘛,我个人认为她的嫌疑还是无法完全排除,不过似乎并不具备作案动机。
至于实习生,挺正常情况一姑娘,也看不出什么来,也不大可能受到医院不公正对待,同样不具备作案动机,嫌疑很小。”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对了,还想说一点,我认为嫌疑人的动机为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应该很小,更大可能是报复医院,只是这一家子正好赶上了。
毕竟这一家人半夜里才入院,这大晚上的,上哪去弄毒鼠强然后给嫌疑人下毒是吧。所以受害人一家的人际关系,我觉得没必要废那个心思去具体排查了。”
“嗯,这点我们也发现了。”松哥颔首,看向王兆:“你们这组呢?”
“两个护士都没什么问题,倒是听说护士长最近表现不大对劲,可能是更年期或者家庭出了情况。”王兆说:
“不过单独进入病房的名单中,根本没有护士长在,何况她昨天下午六点就下班回家了,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假手于人下毒的可能性都很小。”
他刚说完,阿先便紧跟着补充:“我也有一点想说我认为,名单上的这一组人,单独进入病房的时间距离发案时间越接近,嫌疑应该越大。
毒鼠强是高毒性药物,致死量小,发病时间短,而两名护士每次进入病房,都会下意识的瞧一眼那一家子,看看当前的药水还剩多少,如果毒发时间在半夜里的话,按理早就被发现了,不会等到查房时。
从这方面考虑,负责守后半夜班的护士张海明,凌晨六点二十左右进入病房的实习生林淼,以及始终待在病房内的另一对患者夫妻家属,作案嫌疑相对大许多。”
顿了顿,阿先又答:“张海明是否具备作案动机暂时无法确定,虽然没看出问题,却也不能直接排除嫌疑;家属不大了解,不做评论,至于林淼……”
听到这儿,方常接过话说:
“这女生应该不具备动机,刚说了,私仇的可能性可以临时排除,她一个实习生,和医院也不存在任何矛盾,尤其她还这么勤快,动手能力也强,曹医生对她评价颇高,实习评价肯定是优。”
“这么说来,另一对患者夫妻的家属和张海明嫌疑较大么……”松哥弹弹烟灰,忽然看向祁渊:“小祁,你怎么判断?”
“不好说啊,我也没接触过张海明。”祁渊挠了挠额头,看向王兆和阿先俩,问道:“她有表现出可疑的地方吗?”
“刚说了,没有。”王兆耸耸肩:“无法排除嫌疑,也没发现潜在动机。不过她抱怨过值班挺累,也说想跳槽到区二院,那家医院护士值班后次日清晨就可下班休息,不过因竞争太大放弃。”
第75章 气话
指腹在胡茬子上轻轻滑过,不轻不重的刺激力道,还蛮舒服的。
搓了会下巴,侯永便道:“确实让人有点儿难以捉摸啊,如果是家属闹事儿,动机恐怕是此前的医疗纠纷了。
而倘若此前就存在医疗纠纷,又怎么会再把家属送到这家医院来?过来讹诈么?
重复逮着一家医院讹,可信度就太低了,多数人主观情感上都不选择相信他们,而争取不到舆论认同,讹诈就难以进行。
从这方面判断,家属,理应也并不存在针对医院的作案动机,而若是针对这一家个人,先不说他们到底认不认识,就是有私人恩怨,你们也说过好几遍了,这么短时间,他们弄不到药,没条件。”
“言外之意,你怀疑护士?”松哥问。
“但我拿不出任何事实依据。”祁渊手一摊。
“你们呢?也都觉得,对比之下,护士的嫌疑最大?”
几人对视一眼后,老海说:“曹医生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但不看动机因为都没发现他们的作案动机单纯从作案条件及逻辑上看,确实是护士的嫌疑最大。”
松哥从口袋里摸出了笔记本,翻看翻看,随后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笔,在名单后边打了几个符号。
“那接下来等等荀队和苏队的问询结果就好了。”将本子收好,他又说:“老海,你给法医科打个电话,请他们去解剖室问问主任目前发现什么结果了,他这会儿估计正在解剖,腾不出手接通。”
老海颔首:“好。”
松哥接着看向方常:“你也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毒物来源的事儿有没有摸清楚了。问询这边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依旧什么证据都没有,到头来,恐怕还得从这个最艰涩的方向寻求突破。”
“嗯。”
祁渊犹豫片刻,问:“如果,毒物来源这边也完全没有突破呢?就像你先前说的,这东西……”
“确实,而且很可能完全没突破。”松哥说道:“那我们就不得不面临最大的难题了,得在完全没有客观且直接的证据的情况下,通过经验与推理,将真凶给揪出来,获得供词,再通过真凶供出的线索找到证据,结案。
难度会很大,但也不是全然无法做到。玩过剧本杀吧?大概就是这样了,以往也碰到过类似的案子,绝大多数,都能解决的。”
祁渊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方常放下电话,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正想办法请求其他相关部门协助,打算先将售卖毒鼠强的非法途径给逐一找到,必要时申请线索悬赏。
但即使做到这一步,也很难保证非法经销商能记得每个从他手里购得毒鼠强的人的模样。
一来销量应该不会太少,二来我们基本已经排除了私人恩怨作案的可能,凶手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医院,那凶手准备时间估计不短,提前几天甚至半个月一个月的,就把毒鼠强先弄到手了。
要近期购买的毒鼠强,经销商或许还有点眉目,看到照片能指认出来,但过去这么久,怕是完全忘记了,瞧着照片都不知道目标是谁。
话说回来,实在没办法,咱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毒鼠强已经被全面被禁止,不仅生产与销售,购买和使用同样是违法行为,无非罪责不那么大。
咱们可否联合相关执法单位,再发起一次行动,将这些非法购买毒鼠强的人统统逮回来,该罚罚该判判,抓着抓着说不定就顺着线索摸到这个案子的证据了呢?”
祁渊眼角微微抽搐:“不能吧?前不久荀队苏队才发起一次类似这样的行动,再麻烦他们,岂不是……”
“这可不是麻烦,送功劳呢。”方常撇撇嘴:“得罚款,这是创收来着,不信你瞧瞧交警队在外边贴罚单拍违章的多勤快。再说马上年底,也是在给他们业绩的机会。”
“老方!”松哥蹙眉:“怎么说话的?贴罚单拍违章是创收?那那些太阳底下站岗指挥的咋说?”
“那些大多都辅警……”
老海轻轻踩了他一脚。
方常嘟哝两句:“都是自己人嘛,说说还不行了。”
“你也知道都是自己人啊。”松哥有些无奈:“外人说咱们也就说了,咱们兄弟单位自己还说,多难堪呀?
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贴罚单拍违章,罚款是进咱们的腰包?想多了嘿,顶天也就是算个绩效。
那跑绩效有什么错?啥时候勤奋工作也变成错啦?就因为人家干的是收钱的工作?收钱就开心啦?银行柜员还天天收钱收到心烦嘞,又不是自己的钱有什么开心的?
退一万步说,罚单可有乱贴的?违章可有乱拍的?贴了罚单拍了违章不认还可以申诉呢,到处都是摄像头,有什么好逼逼叨的?
就因为违章时间短过错小,被罚就不服气啦?自己没犯错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但犯了错不思悔过反而抱怨执法力度太大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嘞?
你难道就没发现,成天抱怨交警贴单的,不大多都是成天违章的么?外人说两句这种抱怨的话也就算了,你也能跟着讲?
道理你都懂,可咋就偏偏这么大嘴巴子呢?闹哪样,搞啥子?”
一开始还是心平气和的劝着,但说道后边,松哥似乎也来了火气,话便越来越重。
祁渊很少看到松哥这副模样,显然,方常讲的那些,已经触犯到了松哥的底线。
但同时他也纳闷,方常同样是队里的老人了,大嘴巴是有点大嘴巴,连跟他不熟的情况下方常都能过来忍不住指点两句,批评批评,指出错误,可也仅此而已罢了。
这会儿却不是大嘴巴可以形容了,简直没脑子这种话他就算真要说,私下里讲讲倒也罢,被捅出去坑的也只是自己,但大庭广众下跟其他同事这么吐槽出来……
大家以后怕都得跟他保持距离了。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余光瞥了方常两眼,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气着了,心里不由得又咯噔一声。
“尼玛,不会打起来吧……”
第76章 计划
方常最后克制住了脾气,咬咬牙:“抱歉,我说错话了。
但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说,向他们求援,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嗯。”松哥淡淡的点点头,瞧了他两眼,又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回支队休息下?”
“……”方常握拳,最后闷闷的应一声:“知道了。”
“行,都散了吧,老海,你们再去和科室主任、医院管理层负责人接触接触,尽可能多收集些线索,确定这些嫌疑人与医院之间,到底具不具备潜在矛盾。”
“好。”
几人很快都走了,只留祁渊和松哥还待在吸烟区。
松哥又摸出烟,分给祁渊一根,同时压低声音:“有话就问吧。”
“松哥,”祁渊摆摆手表示抽不动了,随后也压低声音问:“你和方哥,不会在演戏吧?”
“嗯。”松哥嘴角轻轻扬起,随后迅速落了下去。
祁渊纳闷道:“演给谁看哇?总不能是这些医务人员吧?”
“当然不是。”松哥摇头,却没再细说,看的祁渊一头雾水。
还想再问,松哥却忽的一扬下巴:“荀队苏队来了。”
祁渊刚忙转身,打了个招呼。
荀牧微笑点头,跟着问:“你们刚开过小会了吧?怎么样?啥结果,说说看。”
松哥便简单的汇报了下情况,并将他们讨论的结果以及得出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转告给荀牧和苏平,最后还将与方常闹的“矛盾”也跟他说俩了。
他俩对视一眼,却也没进一步的表示。
片刻之后,便听苏平说:“我们询问过病人家属,也有个怀疑对象,或者说,有位家属,具备作案条件,但动机尚且不明,做不得准。”
荀牧接过话说:“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这次中毒虽然没要半条命,中毒症状也不算太重,但家属都非常紧张,毕竟老人嘛,摔一跤都可能进重症。
是真的关心也好,还是仅仅想着在老人面前好好表现以便继承遗产时更有优势也罢,只要真的对老人好都不是啥大问题,圣人论迹不论心嘛,总之他们表现的都相当上心,决定彻夜看守父母。
不过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熬通宵挺累的,商议后便决定,今晚两名女眷先歇着,白天照顾父母,夜里三兄弟轮班,从晚上九点开始,一人守四个钟。
最后一人,是幺弟,五点左右才开始守的。是以如果想要投毒的话,他的机会最大,毕竟看监控,护士六点都还进病房换过药水,看过另一家子情况,当时也还没发现患者有毒鼠强中毒的病症。”
苏平轻声说:“他叫封固,松,回头你把他和张海明的身份信息都往支队里发一份,让他们调查毒物来源的时候,重点注意下这两个人,最好能做出一份行为轨迹图来。
这样针对性稍微强一些,毕竟查他俩买没买过毒鼠强,与调查买过毒鼠强的人中有没有他俩之一,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知道了。”松哥说:“稍晚些我就通知回去。嗯,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去帮忙调查毒物来源吧,这个工作量蛮大的,你们这帮精英都被我调到这儿了,他们难免有些吃力。”荀牧略一思忖,说道:
“至于我俩……就按方常说的,向其他相关兄弟单位请求协助,先将余桥范围内所有制造、销售毒鼠强的窝点与非法经销商统统捣毁了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咱们这边能先有收获,到时候只需要他们出人一一捣毁,就再好不过。”
“心。”松哥说:“我申请问询犯罪嫌疑人熊云琪和她姐姐。都是制造、售卖农药的,她在这一行里应该有着一定的人脉和关系网,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哪怕余桥并非她们的主要业务范围。”
“可以,直接去吧,看守所和检方那边我会打个招呼。”荀牧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调查重心稍微倾斜下。
市区范围内,毒鼠强市场应该很小,毕竟打击力度极大,且大隆的毒鼠效力并不比毒鼠强弱太多,但安全性则强不少,是以这类非法渠道的生存空间应该相当小。
重点放在周边的几个郊县吧,那些地方,或许还有市场存在,嫌疑人或许也会往这些地方购置毒鼠强。这样一来,咱们线索便也多了一条,查查嫌疑人近期是否去过这些郊县,因什么原因去的。”
“知道。”松哥颔首,这道理他自然都懂,并不需要荀牧提醒,但既然说都说了,他也不会讲什么,答应了就是。
“这就去吧。”
“好。”
……
祁渊跟着松哥一路来到停车场,上了警车。
“怎么,有心事?”松哥将车子发动,提醒祁渊系上安全带,随后轻笑着问。
“啊?”祁渊回过神,问:“怎么了?”
“没,倒是你,心不在焉的。还在想我和老方的事儿?”
挠挠头,祁渊说:“是啊,想不通你俩整这么一出是为了啥,但……既然与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等嫌疑人都没关系,那,会是谁呢?这个‘有心人’是啥身份?是不是支队里的内鬼?是否跟本案有关?”
“想的倒挺远。”松哥依旧温和的笑着:“不过差不离了。跟本案没太大的关系,只是此人将将浮出水面,是以近段时间,荀队和苏队都让我们找机会有意无意的钓他一钓。”
“噢?”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可当时在场的就我们六个,你跟方哥在演戏……呃,总不能……”
“他们仨都没问题。”
“啊?”祁渊被吓了一跳。
他们仨加松哥、方常都没问题,那岂不是说……
可也不对啊,如果怀疑自己,松哥又怎么会好整以暇的解释?
“别太紧张。”松哥摇摇头:“没问题是一码事,会不会把这事儿传出去又是另一码事。
当然,他们仨嘴巴都严,按理不会主动传播,可方常却是大嘴巴子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表现的。
所以他臭着脸回到支队,一定会有人问他怎么了,而他也一定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第77章 见面
顿了顿,松哥接着说:“到时候,老海他们虽然不会主动讲,但当有人想向他们求证的时候,他们也会默认,那么消息自然就能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
总而言之,多数时候,演戏并不需要当面,甚至当面演戏还有被看穿的风险,利用间接的方式把消息传出去,再好不过了。”
祁渊沉默,没有接话,松哥也没再继续讲。
“松哥,”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祁渊终于皱了皱鼻子,问:“你觉得,支队里,真的有内鬼吗?”
“……”松哥瞧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也没继续追问。
又过了好几秒,松哥才嗯一声,道:“有。而且究竟是谁,也多少有些眉目了,只是尚不太确定。”
祁渊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两三秒后才接着问:“揪出他后,支队里要搞一波大动作了吧?”
“不一定。”
“嗯?”
“某些时候,内鬼也能为我们所用的。”松哥轻声道:“而且很好用。”
祁渊往后一靠。
几秒后又直起身子,伸手到座椅下拉了下把手,双腿一撑,将椅子往后推了些,再次靠在椅背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祁渊叹息道:“如果是熟人……咱们该怎么面对他呢?心里会很不舒服的吧?”
“是啊,毕竟是自己兄弟。”松哥抿唇,跟着又摇头感慨道:“可惜,在他选择堕落的那一刻,就没再把我们当兄弟了。既然如此,何必顾念旧情?”
一路再无他话,直到抵达看守所,两人才又聊了几句,随后在传达室做了登记,又进入看守所签署了相关文书,这才在负责人带领下来到审讯室,坐等熊云琪被带上来。
他们效率还蛮高的,一根烟没抽完,熊云琪便被带上来了。
出于对女性及非吸烟者的尊重,祁渊本能的就要把烟头给掐了。
同时,他又忽的看到松哥递过去一根烟,才忽的想起来熊云琪是抽烟的。
“不好意思,忘了准备女士香烟,这个抽吗?”
“谢谢。”熊云琪轻笑,探出上半身,用略略泛白的嘴唇叼住烟头,松哥又帮她把火点上。
“看你面无血色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了,吃不饱吗?”松哥问。
“没,伙食挺好的,是我自己没胃口。”
回答一句,坐回椅子上,她又低头用被拷在桌上的手夹住烟,吐口烟雾,闭上眼睛,片刻后便笑道:“不知道是我太久没抽了,还是说你这烟呛,才两口,脑袋竟然就有些晕。”
“太久没抽是这样的。”松哥微笑:“喜欢的话,这包都给你。”
“不用了,谢谢。”她摇头:“正好戒掉。本来也都已经戒了,被你这么一勾,反倒又犯起瘾来。”
顿了顿,熊云琪又问:“来找我什么事儿?”
“余桥这边的农药经销商,你有认识的吗?”松哥也开门见山。
“认识几个,但不多。”熊云琪道:“我不负责销售这块……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负责,只管出钱,然后吃分红,都是我姐姐在管,你们应该问她。
当然,毕竟一直待在这儿生活,加上干的也是这行,还是认识两三个的,他们的工厂或者经销点都在郊县,不过平日里也待市区这儿生活。
说起来,倒也应酬过几回,在一块儿吃过饭,谈过合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名字给你们。不过号码和住址记不住,除非你们能给我手机,否则我也报不上来。”
她没问松哥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信息,直接表示愿意配合。
这个女人一向蛮聪明。
显然,她清楚自己的罪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能争取到立功机会的话,缓刑不指望,但减刑还是能很轻易的争取到的。
“你说,我写。”松哥道,同时取出一个证物袋和一个充电宝,递给她:“存放了许久,可能没电了,你充一下,等好了就报给我吧。”
“好。”
几分钟后,她手机重新开了机,便很快打开通讯录,报出了几个名字,随后又翻了翻相册和备忘录,补充上两三个地址。
记录完后,松哥又问:“这些人里,有没有不那么老实的?”
“都是啊。”她继续匍匐下身子吸烟,抽了两口才再次抬起头,面带微笑的说道:“做生意的,哪有几个老实的。”
“我们的意思是,不做老实生意。”祁渊犹豫两秒,补充道。
“什么叫不做老实生意呢?”熊云琪饶有兴趣的看向祁渊:“违法乱纪?我们这样过了准许时间依旧违规生产硫酸铊算不算?又或者,偷税漏税?还是……”
“非法生产、销售早已被国家严令禁止生产、销售的剧毒农药。”松哥打断她,直接说道:“有这样的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熊云琪摇头:“这种事儿,往往都是大秘密,大把柄,被人抓住就凉凉,哪能轻易泄露出去。”
“那你觉得是否有人悄悄干这些事儿?”祁渊问道。
“……”熊云琪沉默两秒,轻轻摇头:“难说,干或许都有可能干,但没有证据,也完全说不准,难讲。”
说完,她又立马问道:“怎么,又有人用农药犯罪么?用的是什么?”
祁渊不敢回答,便看向了松哥。
“嗯,”松哥倒没什么顾虑,毕竟熊云琪目前还在被羁押调查当中,又与本案并无关系,说了也无妨,便直接道:“毒鼠强,一家四口都中毒了,就在医院里投的毒,一人死亡,不足两周岁的婴儿。”
熊云琪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毒鼠强?开玩笑的吧,弄毒鼠强那可不是违规生产那么简单了,指不定就会被判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严重了要吃枪子的!”
“你倒是挺了解。”
“正好了解过。”
“那这么看来……你确实不知道这块市场水有多深。”松哥抿唇,说道:“由于毒鼠强成本低廉,生产简单,即使全国上下发动过数次全面清缴,并三申五令严禁生产,却依旧有着并不太小的市场。
当然,这年头也难弄到了,更早些的时候,毒鼠强这玩意儿,甚至还能直接从农贸市场上购买到。”
第78章 情况
熊云琪沉默,没接话。
半晌后,她才摇摇头,说:“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现在这种时候偷偷生产、销售毒鼠强。
而且,以我对这些同行或合作伙伴的了解,他们或许并不是真正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甚至可能想方设法的偷税漏税,或偷工减料、虚假宣传什么的,但生产毒鼠强……不可能的,他们没那个胆子。”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姐姐或许知道些有这样的胆子的人,不如,你们问问我姐吧,她认识的同行比我多得多,人际关系也比我广不少。”
“也好。”松哥沉默几秒,轻轻点头,站起身:“总之,还是感谢你的配合了,情况我们会如实上报,尽可能帮你争取从轻处罚甚至减轻处罚的机会。
而如果你提供的这些名单中,确实有嫌疑人存在,那么……”
熊云琪面带微笑:“谢谢。”
松哥甩了甩手上的烟盒:“真的不需要给你留吗?”
“……”熊云琪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后果断的摇摇头:“不需要了,谢谢。”
“祝好。”松哥轻轻点头,和祁渊离开了审讯室。
“松哥,”出门后,祁渊便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儿?找熊云琪她姐?”
“先打个电话吧。”松哥说:“她被罚了笔款,缴纳了保证金后,就一直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目前人在齐华县,属于限制出行的状态,过去挺废功夫的,一来一回相当耽误事儿。
想来以她的状态,问起这些事儿,她应该也会配合我们的才对,毕竟越是配合,态度越好,立功的次数越多,到时候开庭审判时,争取到从轻处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懂了。”祁渊颔首。
松哥又说:“走吧,先回车上,在车上问,同时做好记录。这样,人名电话号和地址之类的信息,你负责记录,其他信息,比如这个人的喜好、人品以及她对这个人的评价之类的,我来记,咱俩错开,记录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好。”
两人便和看守所民警打了声招呼,走到停车场,回到了自个儿车上,松哥掏出手机,给支队里的文职辅警打了个电话,让找找熊云琪她姐的电话号码。
原先他倒也有,不过案子办完便删掉了,笔记本上的记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但支队的案卷里肯定有相应记录,找到相关案卷即可快速找到号码。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左右,松哥便收到了一条短信,上边有目标联系方式,他便立刻打了电话,开启扩音,随后将手机放在支架上,报出笔记本抓着笔准备记录。
彩铃响了许久后,那头接通,松哥当即表明身份,随后询问:“请问是熊女士吗?”
“啊,是你们啊,我还有印象的。”熊女士立刻说:“怎么啦,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松哥立刻说道:“近期,我们余桥又发生了一桩投毒案……”
“又一桩?不是,我的农药厂目前还处于停业整改阶段,没有……”
“放心,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询问询问,您是否认识其他的农药生产、经销商呢?”
“这……能不能问一句,这次是什么毒啊?”
“毒鼠强。”松哥回道。
“毒鼠强?”熊女士诧异的问了句,接着顿了好几秒,才小声说:“这玩意儿……这年头,不可能有人搞的吧?
反正真做生意的,不可能卖这东西,根本犯不着,准入资格拿到了,老老实实生产就是,毒鼠强虽然成本低了点,效果也确实不赖,但大隆和硫酸铊的成本也并不高多少
当然,硫酸铊的准入资格门槛高些,手续更麻烦些……好吧,我可能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讲了也不太有说服力,但事实如此,没必要,就算违规生产硫酸铊也好过搞毒鼠强,毕竟一个准产一个严禁,风险不一样。
至于那些没拿到准入资格的……说实话,如果我们知道有这样的人,保准第一时间就给举报了。
准入资格都拿不到,肯定是又没钱,又没关系的,不用担心被报复,而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们偷偷生产这些农药,侵占的是我们的利益,哪还能眼睁睁的看着?
再说了,万一人家贴咱们的牌子,冒充咱们的经销商卖假货怎么办?那侵害的可是咱们的利益哎,所以只要被我们发现了,那绝对没客气的。”
“这样啊,”松哥蹙眉,看了祁渊一眼。
见状,祁渊想了想,又问:“那么,熊女士,可否麻烦你将你所认识的同行、合作伙伴这些,整理一份名单,跟我们说说呢?”
那边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她的声音才再次从扬声器中传出:“可以,不过一个个的报名字电话,太麻烦了。这样吧,我请个懂电脑手机的朋友,过来帮我把这些信息都打包整理成一个文档,然后发给你,怎么样?”
祁渊看向松哥,见他点头,便到:“行,这样,你发我们支队邮箱吧,我报给你,你记一下。”
“好的。”
报过邮箱后,熊女士那边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又主动说:“这样,我这段时间,也帮你们打电话给这些同行、朋友好好问问吧,如果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那就再好不过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祁渊高兴的说道。
“不必,对你们有用就行,不过事先说好了,我个人是觉得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原因刚刚讲的非常清楚,希望你们……”
“请放心,我们理解。”祁渊说道,又看向松哥。
松哥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便开口说道:“这次情况,我们会如实跟当地的同事说明,不论是否有实质性的帮助,都请他们给你计个立功表现。程序上说,你的配合,对我们的帮助确实很大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太感谢了,那就……合作愉快,我尽力帮你们。”
第79章 调整
“不好办呐,”见松哥收回手机,祁渊犹豫一阵,还是说道:“现在看起来,这追查非法生产、销售毒鼠强的组织或个人,可真不好找……”
“找倒是简单,难的是尽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锁定他们。”松哥摇头说道:“市场得有买卖,即有买家就肯定有卖家,而这类小成本商品,有卖家便不可能仅有一个买家。
万不得已之时,咱们只要发布悬赏令,赏金开高一些,总会有人向我们举报这些渠道的。只是悬赏令一发,就以为着公开部分案情,也意味着凶手及经销商都能收到风声,届时或许还有麻烦。”
“可是……”祁渊有些迟疑:“购买和使用毒鼠强,也是犯罪,举报就意味着‘自投罗网’,会有人为了那点赏金而……”
“这个世界,不缺法盲。”松哥打断他,轻声说:“更何况,谁说了解、知道这个存在的‘买家’,就一定要购买他们家的毒鼠强了呢?”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祁渊若有所思。
松哥面露微笑:“所以放心,嫌疑人跑不了,咱们现在只是想尽量不打草惊蛇而已,所以比较谨慎,调查方式也以间接调查、外围调查为主,难度自然相对就比较大了。
但随着调查深入,线索逐步增加,方向日益明确,肯定会越来越轻松的,到后期甚至就仅仅只需要付出机械的体力劳动即可。
你也见习半年了,仔细想想以往侦破过的案子,是不是大多都这样。”
“了解。”祁渊颔首,表示懂了,随后又问:“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认为呢?”松哥没回答,反而问起了他的意见。
他眸子转了两圈,思考几秒,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农贸市场和花鸟市场逛一圈吧?”
松哥追问:“为什么?”
“农贸市场、花鸟市场,也有销售农药,尤其是蟑螂药、老鼠药的。”祁渊回答:“苍蝇、蚊子、蟑螂、老鼠,这四害,不论城市农村,都深受困扰。
如果说类似除草剂、杀虫剂之类的农药,仅在农村有着相对较大的市场,而城市除非是养花养草的家庭,否则个人没什么需求的话,那对付这四害的工具与农药,不论在哪,需求都普遍存在。
小区高层住户或许好一些,只要卫生工作做的相对好点儿便基本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困扰,可老小区低层住户以及城中村,对此却烦不胜烦,做好卫生只能减轻而不能根除烦恼,棚户区就更不用说了,是以……
是以这些产品,在城市里理应还是有市场的,而农贸市场,尤其是农贸市场内及周边的流动摊位,也肯定有卖这些东西的。
咱们只要找到两三个人,打听打听情况,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稍稍一顿,祁渊又接着说:“相比于周边郊县,其实我更倾向于认为,凶手手中的毒鼠强是在市区所购买的。
我们从动机开始分析,不论是可能性较小的个人原因,还是相对较大的报复医院,其目的不外乎杀人或制造污点,制造事件罢了,投毒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投何种毒,就更加无关紧要。
是以选择药物的时候,我想凶手会考虑的不外乎两个因素毒性的大小及弄到手的难易程度。
毒性太小,达不到目的;弄到手太难,则又太繁琐,且越难就代表着越特殊,越特殊就意味着越容易被发现,风险越大。
是以我认为,如果毒鼠强真的需要特地跑一趟郊县才能弄得到的话,凶手大概率就会放弃这一作案手段,改换其他方法了。
于是要弄到毒鼠强,大概率只有两个途径要么在周边直接购买;要么便是出去旅游或回老家时灵机一动顺便买了带回来。
如果是后者,则意味着计划周期相当长,但倘若凶手的根本目的是对付医院,计划周期长也可以理解,是以并不能排除,带我们调查起来就太过麻烦了些。
所以我个人建议,从医院及嫌疑人住所附近的农贸市场、移动摊位开始走访调查。”
“精彩,”松哥嘴角扬的更高了几分,连连点头,肯定道:“不错,真的很不错,思考起来有理有据了,逻辑方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虽然还是有些主观。
不过要你完全摒弃主观,也是为难人,总而言之,嫌疑人在附近购买毒鼠强的可能性确实不小,荀队说市区市场小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确实欠考虑了,毕竟他也是人,很难十全十美。”
顿了顿,道:“你开车,咱们先回区医院,在附近走访调查一番,我给荀队打电话告诉他你的看法。”
“好。”祁渊特开心,立马应了下来,毕竟受到肯定,总归是叫人非常受用的。
两人各自下车,调换了位置,祁渊便点火将车辆发动,松哥则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聊了几句后便挂断,松哥说:“不错,荀队也认可你的判断,自称自己小区住久了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让我替他跟你认错呢。”
“呃……”祁渊张了张嘴,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松哥又笑道:“总之你的思路没错。不过,郊县市场也并不能放弃,毕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
荀队是这样考虑的,先集中力量调查各大农贸市场,同时派人继续跟进熊云琪和她姐姐这条线,至于周边区县,则先请当地刑侦大队的同事帮忙大致了解下情况,你看怎么样?”
不同于先前的考校,这一回,松哥是真心实意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祁渊则赶紧说:“这样当然最为稳妥,再好不过了。不过,咱们人手毕竟还是紧张,不然向派出所同事请求协助?
术业有专攻嘛,他们始终在基层打交道,认识的这方面的人也相对比较多一些,请他们帮忙,或许效率能比我们自己干要来的高许多。”
“不错的主意。”松哥再次点头:“正好,荀队他也是这么想的。”
第80章 摸排
农贸市场,祁渊和松哥俩快速走过,很快便来到卖农药之类的摊位区,便挨个的问过去。
恰好他俩都穿着便衣,倒是挺适合伪装的,以家中老鼠成灾为由,买高效的老鼠药。
祁渊担心这样有钓鱼执法的嫌疑,但松哥向他解释,这算设套,而并非钓鱼,只要不以设套本身作为定罪证据即可,祁渊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找不到目标,两人都不大担心,只要这市场里有卖毒鼠强,而且张海明那个小护士都能买到,他们肯定也没问题。
事实上,也是问熊云琪时,松哥说过早些年农贸市场都有卖毒鼠强的,给了祁渊灵感,他才提议来这儿的。
早些年卖的多,近些年没发现,但谁知道是真的没卖了,还是隐藏的更深换了个名目了呢?毕竟针对毒鼠强的严打,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上层依旧不会松口,但基层上的力度总会渐渐减弱。
“老板,有没有老鼠药啊?”
第四家农药摊子,松哥问道。
“你们要买啥子的哟,”老板问:“我看你们一路走过来,瞧瞧看看,啥也没买。其实药效都差不多的,他们家的不行,我这边的怕也不行。你们家老鼠很难搞?”
“难搞哦,”松哥煞有介事的说:“一开始好有效果的,后来慢慢的也不知道学精了还是怎么着,根本没用,想买点更好的,他们家都没有。”
“你们平时用的啥子药哦?”
“大隆啊。”
“大隆?不会产生抗体了吧?”他嘀咕一声,又说:“大隆算是很强的老鼠药了,这都没效果的话……其它的你们用过没有?”
“呃,基本都用过了,有个胆……胆什么醇的?”松哥说:“那玩意儿也用过,也是开始有效果,很快就不行了。”
“胆钙化醇?”老板问一句。
“对。”
“那我也没法子了。”老板摇摇头:“你去别家问问吧,我跟他们卖的东西都差不多,效果也都一样,他们那没有你要的,我这也不会有。”
“老板知不知道谁家有更好的?”
“要知道的话我就直接去进货了啊。”老板翻个白眼:“有新药、好药,大家都悄悄进来悄悄卖,想知道得自己跟搞批发的打好关系打听消息。”
“好吧,谢谢老板了。”
两人便离开这个摊位。
祁渊轻声问道:“松哥,你说,刚那老板,有没有问题?”
“怎么讲?”
“他是真的没其它的药,还是看我们是生面孔,不敢把藏起来的非法药物拿出来?”
“都有可能吧,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小点。”松哥说:“生面孔不生面孔的怕做不得数,农贸市场人流量那么大,而且张海明也不像经常逛市场的人。
关键其实没必要这么谨慎,没几个人真的关心自己买的农药究竟是啥,只关心到底有没有用,他随便编造个名字把毒鼠强扔出来,暴露的风险就很小很小了。
就算被抓,只要瓶子上没有毒鼠强这样的标签,到时候推脱说自己不知道卖的是这玩意儿就是,虽然这么推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但别忘了大多数人都是法盲,不少人还信奉不知者不怪。”
祁渊了然,轻轻颔首。
两人继续挨铺子问过去,且依旧没有收获。
祁渊便说:“松哥,咱们这么挨个的问,怕是要引起怀疑了。”
“怀疑什么?别的铺子没有咱们要的东西,咱们换地方问不很正常么。”松哥说:“寻常人买菜也有挨铺子问的呢。”
“寻常菜铺子又没啥大问题……”
“多数药摊子也是。”松哥耸肩:“至于有问题的,或许会心虚,但不会因为心虚就不做生意。他们胆子比你想象中的大,否则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哦。”祁渊了然,想了想,又说:“不过固定摊位干这种事儿的可能性恐怕也小,不如咱们去流动摊位瞧瞧?”
“没剩几家了,先问完吧。”松哥说道:“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然问询到一半放弃,更改思路,在走访当中可是大忌,最终可能什么线索都没办法发现,这种侥幸心理是有不得的。
既然已经开始走访,那就不看概率,可能性再小也得问过去。”
“明白了。”
两人继续问询,不过专卖老鼠药蟑螂药的铺子真的太少了,毕竟这一块的市场相对还是比较小,不太赚钱,是以干这行的自然也就不多,毕竟固定摊位和铺子的租金也不便宜了。
但流动摊位卖这个的缺不少,多的是卖山货、蜂蛹、蛇酒、老鼠药蟑螂药等东西的,就连给人算命看手相的都有。
早些时候农贸市场外头还有一大堆摊子,近五六年申请文明城市,大力整顿市容市貌,扩建了农贸市场,严厉打击那些摊位,也就没有在外头摆摊的人了,都是在市场内摆着。
相比固定摊位而言,租金方面便宜了不少,对于那些小商贩而言,其实也可以接受,只是从摆摊不花钱到要花钱,这个0到1的转变比较困难罢了。
一旦接受之后,便入了温水,哪怕对这些移动摊位的租金缓缓涨价,他们也只捏着鼻子认。
大致看了一遍,两人又开始挨摊走访。
“老鼠药啊,找我准备错,我这药药性可强了!”终于,有个摊位的人拍着胸膛说道。
松哥敲了敲,说:“你卖的这些,我都用过啊,没用,我家老鼠可都成精了,咋都毒不死。”
“不可能!”那人喊一句,跟着左右看看,从白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约莫二三十毫升左右的透明小瓶,里头装满了白色粉末,递给松哥说:“你试试这个,咱们苗家的不传之秘,对付老鼠绝对有效!苗家你知道吧?”
“哟,真的假的?小哥你是苗家人?”松哥眼前一亮,随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当然!”他挑眉:“我这卖的都是苗药,避蛇的硫磺,大补的泡药酒的药材,老鼠药蟑螂药,啥都有,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不?”
“不需要了,就这瓶吧,多少钱?”
“三十。”
“这么贵?”
“效果很好的我跟你说,这一瓶够你用好久,把你家老鼠全部毒死!”
第81章 方向
下午,刑侦支队,毒理检验室。
“你带回来的七瓶药,有四瓶是毒鼠强。”负责毒理检验的法医说:“另外三瓶也是国家明令禁止生产使用的毒鼠剂,这帮家伙,果然胆大妄为。”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你买回来的那几包所谓‘苗药’,假的,没啥球用,添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不好反而有害。
我不否认‘苗医’、‘蒙医’、‘藏医’和‘中医’确实有独到之处,我个人也曾经研究过,蛮欣赏其中许多理念的。
但问题是,打着这些旗号招摇撞骗的,以及无脑吹的人都太多太多了,两者结合,给这些传统医术带来了致命的伤害与摧残,老祖宗遗传下来的东西不说被被彻底糟蹋败坏,却也差不多了,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关键得加强打击力度。”松哥顺着他的话应一句,跟着便很快岔开,说道:“您先忙,我还得赶紧安排人把这七个售卖禁止生产使用的剧毒物的非法商贩给逮住,别走漏了风声。”
“行,你去吧。”
……
傍晚,七名嫌疑人便被带回了刑侦支队,一一展开审讯,并给他们一组照片让他们辨认。
松哥和祁渊则审讯那位自称是苗人的小哥。
“叫什么名字?”
“宋祖聪。”
“年龄?”
“三十四。”
“籍贯。”
“鲁地泉城人,汉族。”
“你不说你是苗人吗?”
宋祖聪梗着脖子:“不这么说人能信我卖的苗药吗?
我有什么办法,好好做生意人都不信,一说是苗家出来的,就有了一大帮脑残,卖的倒也挺好。”
“为什么卖毒鼠强?”祁渊翻个白眼,问道。
“什么毒鼠强?”
祁渊拿出个证物袋,里头是他卖的药:“这玩意,毒鼠强,剧毒,早许多年便被严令禁止生产销售和使用。”
“什么鬼?我不知道啊,进货的时候人没跟我说,只说是特效药特别有用的。”他慌慌张张的说:“你们……你们钓鱼执法!”
“你可以投诉,”松哥淡淡的说:“你手机还在你身上,投诉电话我也可以报给你。”
“你……你们竟然这么猖狂,连投诉都不怕……”
“我们一切行为都在法定允许范围内,甚至全程都有录像录音,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为什么要怕?”松哥轻声说:“钓鱼执法,是我们钓鱼在先,诱使你犯罪,自然不被允许,这种情况你是无罪的。
但事实却是,你犯罪在先,我们设套只是为了抓捕,而不是为了定罪,也不需要‘你售卖违禁品给我们’这一客观事实作为证据,自然……
算了,不与你解释,你的罪责不算重,估计不多时就能等到快速庭审,到时候会有公诉律师为你辩护,你要有疑虑,直接问他。”
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又掏出一叠照片:“行了,别狡辩了,事实清楚证据齐全,由不得你狡辩。现在帮我们一个忙,争取立功机会,说不定可以减刑。”
他眼珠子一转:“你要我做什么?”
“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你见过,跟你买过药的。”松哥说:“他手里的药出事了,你要能认出他来,给你记大功。当然,事先说好,能否从轻处罚我说了不算,配合不配合也看你。
看仔细了,好好想想,别瞎说,否则非但无功,还有大过,罪加一等。”
“那我试试。”他眼珠子再转,也不再强自辩解,点了点头。
照片一张张的放下,分为好几组,每组十张,十张放完后才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如果没有直接过,如果有则先扫到一边继续放。
几组照片统统过完,仅有一组里有他觉得眼熟的人,松哥便又将这组照片拿过来,一一展开,最后让他选出认识哪个。
他推出了一张照片。
“曹羡?”祁渊瞧了眼照片,微微一愣,暗想:“这不是那个前未婚夫赌球欠了一屁股债,最终推了毁约分手并性格大变的住院医么?”
松哥也略显意外,但很快又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上个星期,她找我买药了。”
“买什么药?”
“就你们买的那个,说家里闹老鼠,怎么杀都杀不干净,问我有没有厉害点的,我就给了她这个。”
“毒鼠强。”松哥抿了抿嘴,看了祁渊一眼,祁渊会意,立刻给苏平发了条消息。
……
九点,晚例会。
还有几名刑警没到,荀牧决定等一会儿,便和到场的几人先私下交流。
“不是曹羡下的毒,”苏平说道:“她确实买了老鼠药,但没开封过,还没来得及使用。
而且她家确实老鼠不少,毕竟环境不大好,在城中村内,还有,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药,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买了回家,之后就忘了这事,从来没用,所以嫌疑不大。
最关键的,毒理实验室检验过,虽然瓶子一样,看上去也很像,都是白色粉末,有少许结晶体,但里头并不是毒鼠强,而是胆钙化醇。
其实也就是维生素d3,并非严格管控药物,也不是处方药,虽然也可以用作杀鼠剂,不过用的不是非常广泛。
估计应该是哪个叫宋祖聪的家伙,进货渠道除了问题吧,人估计也确实没跟他说卖的是啥药,只跟他说肯定有效,所以胆钙化醇和毒鼠强混用卖给他。
所以,曹羡的嫌疑,到这里,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松哥纳闷道:“既然不是曹羡,那会是谁呢?七个商贩,有三个认出了曹羡,却没认出其他人来。”
“说明凶手不是在那家农贸市场买的药。”荀牧接过话,说:“又或者今天恰好没去。流动摊贩嘛,都不固定的,市场管理员按天收租金,哪天没有过去也很正常。
总之已经有眉目了,你们的思路应该没有错,继续排查下去,毒物来源这个突破口,应该很快就会被打开。”
“那其他方面呢?”松哥又问:“张海明还有病人家属封固,这两个嫌疑最大的人,有取得其他方面的突破吗?”
第82章 排除
荀牧缓缓摇头,随后说:“不仅他们俩,其他作案可能相对较小的嫌疑人以及受害者家属方面,都没有任何收获。
至于医院方面……
你们应该也清楚,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动机真的是报复医院,则意味着他很可能受到了来自院方的不公正对待。
对医院而言,这算是一个丑闻,如非必要,铁定会想办法藏着掖着。
而换个角度想,受害者一家中毒,幼子死亡,并非是出于医疗事故,而是因为有人投毒,除了是在医院中毒这一点外,与医院根本没有关系。
这种情况下,他们并不能感受到什么压力,想让他们自曝丑闻,难。
动机这条路,不说走死了,但短时间内也很难有所突破,除非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下去,反复收集线索及问询,才有可能硬生生靠着推理破了本案。
但这样就有些不值当了,如果可以,还是从毒物来源这一块着手吧,这个方向,短期内应该能有突破。”
“明白了。”松哥颔首。
又等了一小会儿,人来齐了,荀牧便宣布开会。
仲鑫率先站起来,说:“经过详尽的尸检,以及对其他三名受害人的检查报告进行细致分析……
算了,过程我不多说,直接说结果吧,推测受害人李俊锋,死亡时间为早上七点二十到七点半之间。
结合药物代谢动力学等方面综合计算考虑,包括李俊锋在内,四名中毒患者的中毒时间则都在凌晨六点半到七点左右。”
“噢?”荀牧捏着下巴:“这么说来,倒是足以排除掉大部分嫌疑人了,这个时间段进入过病房的,只有实习生林淼,护士张海明二人,再加上一个封固……”
“不,未必是他们,”仲鑫打断荀牧,说道:“发现毒鼠强的那瓶生理盐水内,还发现了乙酸乙酯成分,另外,四个塑料瓶封胶上,都发现了多余的针眼。”
“多余的针眼?”苏平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仲鑫说:“生理盐水、葡萄糖还有转化糖都是常见的输液药物或药物载体,除了直接使用,用于补充水分、电解质、糖分或纠正体液平衡外,还可用于做其他治疗药物的载体,比如头孢等抗生素。
我看过四名病人的处方,主要是以维生素k1作为解毒药使用,这些药物被注射入生理盐水注射液内,随静脉滴注进入人体,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药物,用于对症治疗。
是以注射液的封胶上,自然会有小针眼存在,那是因为要将药物打进注射液里形成的,无法避免。
将处方与输液瓶一一对应、检查后,我发现,导致四人中毒的塑料瓶封胶上的针眼各多了一枚。
以此推测,凶手投毒的方法,便是先以乙酸乙酯溶解毒鼠强,再将溶液注射入这些药物内,进而随着静脉滴注进入人体,最终便导致了毒鼠强中毒。”
顿了顿,仲鑫又接着说:“当然,作案人的投毒方式,其实你们也早有猜测,猜的也**不离十了。
但我要补充的一点是,受害者中毒时间,与作案人投毒时间,这是并不相关的两码事。
完全有可能,作案人于数小时之前投毒,但直到接近天明时分,值班护士张海明,才刚好用到有问题的那瓶注射液……”
“不,”苏平忽然开口:“这个可能性,其实我早先就想过,但现在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噢?”仲鑫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怎么说?”
“如果是这样,受害人中毒时间应该各不相同才对,”苏平说:“毕竟好几瓶注射液,里头各有一瓶有问题,那没理由说正好都集中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中毒,太巧合了。
当然,我也知道注射药物其实是有顺序的,并不完全随机,如果他们使用的药物有严格顺序的话,当我没说。”
仲鑫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便摇头:“前半夜的药物确实有严格顺序,但到了后半夜,每瓶注射液内的药物就都一致了,是以确实不大可能是提前太长时间搞的,我失虑了。”
苏平点点头:“那么目前至少明确了一点嫌疑人范围,可以锁定在张海明、林淼和封固三人身上了。封固投毒不太可能通过注射液着手,可能性相对最小,林淼次之,张海明嫌疑最大。
痕检科,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今儿翻了大量的医疗废弃物,”柴宁宁站起身,说道:“并从中将注射器单独区分出来,送去毒理实验室一一鉴定,最终于四枚注射器中发现了乙酸乙酯与毒鼠强成分,推测为作案凶器。”
“噢?”荀牧立刻追问:“可有发现指纹?”
“很遗憾,没有。”柴宁宁摇头道:“嫌疑人为医务人员,一次性手套对他们而言唾手可得,稍微有点反侦查意识的,想来作案的时候都会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才对。
不过问题不大,封固弄不到医院里头的注射器,弄到了也不大可能扔进医疗废弃物里,至于林淼,查查她在患者中毒前是否去护士站领过注射器即可。
但不排除她事先摸走了四枚注射器,藏在口袋里,带进病房注射的可能,可能性相对小些就是了。”
“所以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依旧是张海明,是么?”
“我是这么认为的。”柴宁宁颔首,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林淼领了注射器,或者带了注射器进入病房,那么她的嫌疑就将最大了。
因为实习医生,顶多干点换药、拆线之类的工作,而输液、打药这块属于护士的职责,她用不着注射器,也不应该用到。”
讲到这儿,她微微一顿,又说:“我倒是提议,咱们不妨以林淼作为突破口,想办法证明或证否她手里曾经有过四枚注射器。
如能证明,以目前的调查进度动用传唤乃至拘留等强制手段,要求她配合调查了;而如能证否,十有**,投毒人便是张海明。”
第83章 栽赃
“问题是,最大的可能,是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否。”苏平轻轻摇头,否认了柴宁宁的提议,说:“按照疑罪从无的大原则……本案依旧难有突破,不妥。
还是针对张海明展开调查吧,既然她嫌疑最大,那就重点查她,别想着另辟蹊径了。”
柴宁宁哦一声,坐了回去。
“其他方面呢?”荀牧问道:“有收获吗?”
方常站起身,瞥了松哥一眼,随后别过头去,对荀牧说:“报告,我和老海,在派出所同事配合下,摸排了三个农贸市场,发现有疑似售卖违禁药物的摊位共计十三个,违禁药物已收缴,正在等待检验结果,摊位老板已控制。
因为违法行为尚未坐实,或者说,已确定存在违法行为,但不确定所售卖违禁药物具体为何种种类,是以暂未展开询问。
不过想来开完会后,结果也就该出来了,随时可以拿一组照片去询问,只是能否获得线索,暂时也无法确定。”
荀牧颔首,又看向其他刑警。
他们一一起身汇报,结果与方常大同小异。
见暂时没什么本质上的收获,且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他们去完成,荀牧便也没多耽误时间,很快宣布散会,让大家各自去干活。
次日清晨,老海等几名刑警分别找到荀牧,先后汇报了同一条线索。
张海明确实出现在那几个农贸市场之中,并向这些摊贩打听老鼠药,是以被这些摊贩认了出来。
最终,她在两名商贩处,分别买了瓶药,都是毒鼠强这两家商贩也知道自己卖的是毒鼠强,对罪行供认不讳。
“汇报一下位置,谁离医院最近?”荀牧立刻抓起对讲机询问。
松哥很快汇报:“我在医院附近的派出所,离医院一公里左右。”
“就你了,”荀牧说:“立刻前往医院,盯着张海明,我叫人把传唤通知书给你送过去。别跟着回来,你和小祁就留在医院里,多注意注意其他医务人员和封固等几名患者家属,在盖棺定论前,其他人嫌疑依旧不可完全排除。”
“明白。”松哥很快回道。
十点,张海明被带回支队。
十点半,柴宁宁汇报,未在张海明家中搜到疑似毒鼠强的药物,可能被处理了。
十一点,护士长报案,称在家中发现几只死老鼠,并在角落里发现少量白色粉末状物质,结合案情推测疑似毒鼠强。
柴宁宁和仲鑫很快带着民警上门,小心的将这些物质收集完毕,带回支队勘察,确定这些白色粉末为毒鼠强无疑。
松哥和祁渊第一时间对护士长展开询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长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张海明是来过我家,来吃饭呢,我请她来的。”
“为什么请她上你家吃饭?”
“主要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吧。”
“噢?”
“她想考主管护师职称,也就是参加护理中级资格考试,”护士长说道:“按照时间,明年她工作年限就应该够了,可以参加考试,但……”
“怎么了?”松哥见她停顿,配合着问道。
“今年三月,咱们科室出了起医疗事故,属于注射失误导致的局部组织坏死,坏死达体表面积3%左右,并无大碍,但已达四级医疗事故标准。
她当时向我求情,还向我送礼,并想办法与患者协商准备私了。我犹豫再三,觉得不能帮她隐瞒,让她有侥幸心理。
左右不算大事,按理并不会太过影响她的职业生涯,就当长个教训也好。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担心替她隐瞒,会影响到我自身……”
“所以你如实上报了?”
“是,最后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进行了细致的检查鉴定后,判定此次事件为医疗事故。
自那时起,她似乎就对我怀恨在心了,开始各种编排我,说我脾气暴躁,家庭不幸福什么的。
说实话,对她,我是有愧疚的,所以她说的这些话,我也没太往心里去,听之任之。
前段时间,听说了职称考试的事儿,听说她原本明年就可以报考了,结果受这次处罚,得满三周年之后才能报考……
我就更加愧疚了当然,只针对她个人,不针对此事,如果有机会重来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如实上报,而不会徇私包庇。
但对她这个人,我心里总归过不去,手底下的护师出了差错,我其实也有责任的,便越想越不是滋味。
前几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请她到我家吃饭,并郑重对她道歉,也想在经济方面给她点补偿。她没说什么,那天我们聊得也挺开心的,我以为她也解开心结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祁渊皱眉。
护士长抿抿嘴:“我没想到她会干这种事,而且我认为她已经放下了,所以就没汇报,也是担心你们会因此怀疑她,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吧,我对她还是有点愧疚。
但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嫌疑,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害我……
她在我家投毒鼠强,是为什么呢?想毒死我吗?但我也查过相关资料,毒鼠强很少因为皮肤接触而中毒的,她洒在我家角落里,对我影响并不大啊。
要不是因为老鼠死了几天,发臭了,在家里闻到怪味儿,发现了几只死老鼠……
发现死老鼠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呢,看到她被你们带走,我才忽然想到这个可能,这些老鼠,不会是吃了毒鼠强死的吧,才想到家里好像确实有些白色粉末,也才联想到可能是她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投的毒……”
“或许,她是为了栽赃嫁祸。”想了想,祁渊说道。
松哥看了他一眼。
祁渊立马闭嘴不言了。
“栽赃?栽赃我什么?”护士长一愣,紧跟着立刻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想栽赃我投的毒吧?”
祁渊不敢回答了,看向松哥。
“说起来,你也算是受害人,而她是嫌疑人,是以你确实拥有知情权。”松哥也犹豫一阵,随后说:“问询她的时候,她曾经跟我们说过,你最近情绪变化很大,不知道是因为家庭不幸福,还是到了更年期。
嗯,就像你刚才讲的,听到她在同事面前编排你的内容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或许是想把我们的视线往你身上引,如果再在你家里发现毒鼠强,你可能真的会被我们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幸亏你当天下班的早,与患者一家完全没有接触。”
第84章 收尾
审讯室里,张海明尚在强行辩解。
但在苏平先后抛出摊贩的指证、监控视频与半年前的医疗事故等线索与证据之后,她便沉默了。
或许是觉得没有办法再抵赖,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坦白,对自己罪责供认不讳。
至此,本案结案。
又过了两天,一家三口恢复的七七八八,但精神却濒临崩溃。
夫妻俩在医院里大吵了一家,女子责怪男人为什么要贪那一口肉吃,捡死猫回家,若非吃出问题住了院,幼子也不会丧命。
男人则一面辩解,一面对张海明,对医院恨的牙痒痒,同时还对妻子的不理解感到愤怒非常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想让家人能有口肉吃。
毕竟他每个月收入不过区区三千多块,而今年猪肉很贵,牛羊肉则一向都不便宜。
扣去幼子奶粉尿布钱,还得攒一些过年,他们家已经许久没吃上肉了,见到几头死猫,当真欣喜若狂,他觉得这些猫是雨夹雪天,冻死的。
是以才带回家,清洗处理干净,美滋滋的炖了锅肉。
哪里想到竟然吃出问题了呢。
存了一年的工资,加上往年过年回家也勉强省了一点攒下来的几万块,近乎全部填进医院里了。
后边毒鼠强中毒的钱倒是没再需要他们承担,但仅仅大隆中毒的治疗费用也不少了。
男人只能期盼着,张海明,还有张海明的家属,能再赔些钱。
和他妻子争吵的时候,她妻子提到住院费,他便没忍住,把这想法给吐露了出来。
女人更是暴怒,幼子都死了,他脑袋里想的竟然是钱?
于是两人便直接动起手来,被闻讯赶到的医务人员制止,随后报警,经派出所民警调停,和好。
听松哥说了这个消息,祁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跟着松哥一块,走到外头,靠着走廊的小窗,点根烟,闷闷的抽了起来。
“又是雨夹雪啊。”祁渊轻叹口气:“这几天格外冷呢。”
“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松哥吐口烟雾:“不论今天,还是今年。”
“噢?”
“再过会儿,雨夹雪就该转小雪了,傍晚时甚至可能下中雪。”
“可我觉得雨夹雪比较冷。”
“也是。”松哥应一声。
“太难了,”祁渊又说:“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太难了。三千块钱自己用或许还好,但要养整个家……”
“难吗?”松哥抿抿嘴:“这么难,为什么还要生二胎呢?怎么养?养得起吗?要不生这个孩子,两夫妻一块工作,也不至于这么难。
这话或许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觉,但我没有质疑或否认之类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还要生呢?
就算要生吧,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也有句话叫穷则思变,这年头就算没有一技之长,跑腿卖力气勤快点一个月也不止三千啊,办个健康证送外卖四五千还是能有的吧?
就算身体问题办不了健康证没办法送外卖,送快递呢?拣货呢?或者替搬家公司搬货呢?我看那男人也五大三粗的,但凡拼一拼,不至于这么难。
虽然身体饭吃不了一辈子,但靠卖力气把孩子供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吧?怎么就不思变通呢?过的这么困顿,是不是很大方面归结于自己?”
祁渊没接话,他阅历不够,至今也并没有遭遇社会的毒打,自认为没资格评判什么。
松哥见他不答,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烟抽完,掐灭,随后说道:“抓紧把手里的活干完吧,过了中午,可能会很忙。”
“噢?这段时间案子多发吗?”
“倒不是。”松哥说:“关键咱们余桥,不怎么下雪,所以应对雪天和道路结冰这样情况的措施,相对就比较滞后,经验不足嘛。
总的来说,每到下雪天,交通拥堵是肯定的,到时候交管局会很忙,他们忙了就会向我们要人,到时候免不了过去帮着干活。”
“懂了。”祁渊了然。
松哥拍拍他肩膀。
祁渊也赶紧猛抽两口他正常抽烟的速度比松哥这样的老烟枪还是慢得多的便又掐灭还剩五分之一截的烟头,快速跟了上去。
回到办公室,做报告,写报表,期间他还找文员要了些文档资料,回来又继续整理,可算赶在午饭前,勉强把安排下来的,属于自己该做的任务给大致完成了。
至于松哥等人,则比之祁渊而言轻松了许多毕竟大多相对比较简单的文字录入与偏向于总结这一类的工作,大家都习惯性的交给实习生、见习生与辅警文员去完成了。
刨除实习生、见习生不说,辅警文员的主要工作,实际上便是这个,用于对有限的警力进行补充,一定程度上将民警的精力与劳动力解放出来,投入到更有用的地方。
但并不意味着民警本身就不忙了当然,支队一级的直属民警,闲的时候确实闲的发慌,但派出所基层民警,一年到头除开休假,完全没有空闲的时候,手上永远都有着一堆办不完的案子。
是以对辅警的需求最大的,还是基层派出所。
午休时间,松哥拉着祁渊一块去吃午饭,老海等人也在,至于方常,还在扮演者与他们“闹矛盾”的状态,一个人离得远远地,板着脸闷闷的吃饭。
“听说了吗?”扒拉了两口饭后,阿先如是问道。
民警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同样有八卦之心,喜欢吃瓜,且分享瓜的时候开场白也大同小异。
松哥看向他,微笑道:“怎么了?”
“就前几天刚结的案子,”阿先脸色有些严肃:“受害那一家,半个多小时以前,女人从楼上跳下去了,男人悔恨不已,趴在窗边也想跳,被护士给抱住。
那十四岁的长子,好像也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呆愣愣的……”
祁渊手上的筷子一顿,长叹了口气,又扒了两口饭,却觉得怎么吃怎么没滋味,不由放下碗。
“别浪费。”松哥瞧了他一眼,轻声说。
他抿抿嘴,摇摇头,又重新拿起筷子。
第85章 忙
下午,交管局果然通过指挥中心,向各支队、大队级单位请求支援。
他们这些民警就是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苏平便手一挥,划了些相对比较空闲的人手,亲自领着去帮忙了。
他们主要负责东三环这块,此地因道路结冰而出了连环车祸,五车相撞,幸亏因车速都不太快,虽有伤员,但伤的都不太重的样子。
但这场车祸也导致三条车道堵死,仅一条车道尚可勉强通行,造成了极大的交通压力,是以必须尽快处理了。
可这会儿交通事故太过频繁,市区各地都有,哪怕挂牌交管局的交警支队将能派出的警力都派了出去,依旧难以应付,是以只能向其他支队求助,他们的专业交警负责指挥,请他们帮忙干点简单的活酱紫。
苏平带出来的二三十人,同样分派到东市区各地,最终拉上东三环的,只有祁渊、松哥和老海。
他们都骑着警用摩托。
风雪打在身上,冷的人骨头都疼了。
抵达目的地时,交警立刻送来几杯热水,让他们暖暖身子,同时说:“苏队,麻烦你们了。
这样,指挥交通,避免再次发生意外的活,你们腾出个人来吧,其实很简单的,制止那些暴躁司机无脑加塞,然后按顺序让几条车道的车辆依次通过尚能通行的那条车道就好。
剩下的,配合事故处理大队的同事把事故车拉走,其实主要也就是帮忙系下缆绳和倒车时候帮忙看一下就好,同样简单,现场我们都拍过照片了,做了事故责任划分,处理顺序也已经定好,没太多技术活。
总之尽快先把车道腾出来,解决拥堵问题。之后也麻烦大家受点累,分散开来些,主要守在几个出入口大致指挥指挥,主要是便道问题,这天气让大家尽量别变道了,防止再次出现事故。
怎么样,没问题吧?还有什么我没解释清楚的吗?”
“很清楚了。”苏平颔首,看了祁渊一眼:“指挥按顺序缓解交通压力的活交给你,可以吗?”
祁渊咽了口唾沫,本能的摇头。
松哥便站出来,说:“我来吧。”
“你不行。”苏平摇头。
这方面的指挥其实很简单,但责任也相当重,关键就在恢复秩序这四个字上。
如果没有秩序,让他们无脑加塞的话,交通就彻底瘫痪了,谁都别想走,而若能恢复秩序,依次通行,顶多只是慢一点罢了,相当于通过个设计上相当无脑的红绿灯路口而已,问题便不太大。
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恢复秩序可没那么容易,松哥脾气太过吻合,不适合干这事儿。
老海便又站出来。
苏平打量他两眼,颔首:“热水喝完,赶紧去吧,等会我找机会给你再倒一杯。”
“好!”老海应道。
交警便又递给他一个口哨,同时说:“新的,没人用过。”
老海轻笑,颔首,接过口哨便跑到一边。那儿还有个交辅警在指挥着,老海也不仗着民警身份瞎叨叨,反而请教他该怎么搞,说听他指挥。
其他人则三三俩俩分散开,各自帮忙。
过了一个来小时,事故车终于都被拖走实际上半小时前,再次腾出一条车道后,交通压力实际上就小许多了。
但事故处理完毕后,苏平等人却没能按那名交警规划的那样,到各个出入口帮忙指挥,而是又骑着小摩托跑了,去下一个地方救火,以及在道路上撒盐预防道路结冰什么的。
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车流量骤降,交警支队自己能应付过来了,他们才算解脱,苏平便带他们回到刑侦支队,把摩托停好,换上自己的车,又带他们去吃涮羊肉,等十一点左右,各自送他们回家。
次日,交管局早有准备,交通压力便相对小了许多,没再管他们求助,他们便又清闲了下来。
临下班前,苏平再次来找,问道:“射箭去不?”
“好哇!”
“走起,玩两个钟,去我家吃饭。”苏平笑道:“我老婆买了只大鹅,五公斤,她炖大鹅可香了,松,小海,你们几个都来啊。”
“好啊。”小海和松哥立刻说道。
苏平又说:“你们要射箭的话,自个付钱,人太多我请不起。”
“那哪能叫苏队再出钱呢。”
祁渊挠挠头,有些尴尬:“那个,苏队,我……我微信上把钱转你吧?”
苏平瞧了他一眼,看出他有些难堪,便点点头:“好啊。”
……
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天,刑警们手头上的活却又渐渐多了起来,毕竟也是时候搞年终总结了,还有明年的年假请休时间申报等,都得填。
另外便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年终奖”。
多数民警部门其实都没有啥年终奖这一说,不过是将平时扣除的部分津贴在年底时,以节日慰问等形式下发给通过年终工作审核的刑警罢了,钱其实也不多,少的几百,好点的千多,就是苏平荀牧也不过三五而已。
但好歹也是钱,他们工资并不高,这些钱也不想放弃。不过说起来,他们平日里基本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硬要省的话,一年的全部到手收入都可以攒下来,倒也挺有盼头。
除此之外,年终本身也有一堆事情要做。
或许小毛贼也想着最后捞一笔回家过年,也或许想着年终奖下发或即将下发大家都蛮有钱的,年前这段时间,可是两抢一盗类案件的高发期。
是以按照惯例,每年这个时候,便衣支队、治安支队与刑侦支队,都会成立“打击‘两抢一盗’专项行动组”,而行动组里,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民警,五分之二的附近,剩下都是见习生实习生。
所以祁渊又忙炸了,每天起早贪黑,偶尔还要值大通班,和松哥或其他前辈们一块窝在车里蹲点,吃泡面和压缩饼干吃到想吐,人都瘦了两圈。
这天夜里,他便又和松哥,窝在一辆面包车中蹲点。
这一片,最近连续发生了七起盗窃案,疑似为团伙作案,且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