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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章 谜团

    凌晨三点,刑侦支队。

    苏平叼起烟,走到祁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嗯?怎么啦?”祁渊瞬间惊醒,眼睛却还半睁不睁的,口舌不清、迷迷糊糊的问道:“有情况吗?”

    “能有什么情况?”苏平翻了个白眼,说:“熬不动了就回去睡,在这里趴着干什么?腰不想要啦?别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等你老了……”

    “呃……”祁渊终于清醒过来,一脸懵逼的问道:“苏队,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苏平:……

    众刑警回到支队后,苏平便让大家各自去歇息,唯独留下祁渊,让他旁听下自己与荀牧讨论这桩案子,也让他学学怎么去站在宏观角度去看整个案子,而不是只会抓住某个点。

    只是聊着聊着,陷入了僵局,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再回头,已是深夜,祁渊趴在边上睡着了……

    “行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你回去歇着吧。”苏平脸色有些挂不住,又不好明说,摆摆手把人赶走了。

    祁渊眨眨眼睛,点点头,说声晚安,离开了办公室。

    “呼,”吐口烟雾,苏平将烟头掐灭,说:“行了,咱俩也别在这儿干耗着,线索不足,想破脑袋也没用。

    这桩案子按理说应该不难破,凶手动作太多了,这也就意味着,有不少口子都可以作为突破口,只要顺藤摸瓜的往下查,时间到了,案子也就破了,咱们现在头疼的那些谜团,自然也就解开了。”

    “我知道。”荀牧轻轻点头,说:“可当刑警的乐趣之一,不也就在于跟凶手斗智斗勇,猜谜解密么?

    虽然嘴上说着,咱们没必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抓住人,锁定证据,一审讯,这些谜团统统都能解开。

    但那样就没意思了嘛,显得咱智商比凶手低似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反正啊,这几个谜团,不想出个至少能站得住脚的解释出来,我就抓心挠肝的难受,睡都不想睡。”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年轻!唉,年轻真好,竟然还能享受推理的过程,像我,就只会头疼,烦。”

    “你那是经历的太多,啥情况都碰过了,自然就没有新奇的感觉了。”荀牧重新点上一根烟,笑呵呵的说道:“不过……

    这桩案子你还是很感兴趣的吧?否则也不会陪我熬到现在。毕竟这种所谓的灵异事件,碰的机会也不多。”

    “屁的灵异事件,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了点。”苏平说道:“网上那么多盛传的灵异事件,也不见得哪个……”

    “那些网传事件的原型或许比这桩案子还粗糙。”荀牧打断他,说:“无非是以讹传讹,慢慢就有板有眼了,毕竟在谣传的过程中,许多听起来就不靠谱的地方,都会被人下意识的慢慢想出个解释。

    至于最核心的那些地方,呵,你跟灵异讲逻辑?不就是不合逻辑才被称作灵异事件么?”

    “行了,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平手一挥:“这桩案子,最关键的谜团就两个,一个是,那女孩打开水打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是怎么回事儿?

    另一个,五名女生往楼上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叫唤?或者,叫唤了却没有任何人听到?这是怎么做到的?”

    荀牧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先前祁渊还在的时候,他们虽然是在讨论案子本身,但讲着讲着,最终还是难免讲到这两个谜团上来。

    然后他俩就都沉默了。

    接着祁渊就睡着了。

    若非作案人手法还是相对粗糙的话,他们搞不好都得以为,会不会真出了什么灵异事件。

    “首先,那个打开水的女孩儿,应该是没问题的。”几分钟后,荀牧才重新开口,说:“在开水房里待了两个小时,这个破绽太大,如果她是知情人,或者也参与了这桩命案的谋划,按理不会用这种方法回避。”

    “是的。”苏平也说:“先前虽然也怀疑过她,但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是知情人,想要回避、避嫌什么的的话,出门吃饭,跟男友约会,去图书馆看书,哪个都比去开水房打开水靠谱。

    但问题就在这了,她没参与本案的话,怎么会魔怔了一样在开水房待上两个钟?难不成真在梦游?

    嘿,只听说过睡着觉爬起来梦游的,可没听说过清醒着结果忽然睡着梦游了,这也解释不过去。要说开水房有问题,期间也有好些女生去过开水房,也不见她们碰到这种事儿啊。”

    “算了,等明天一早,咱们去趟医院,问问医生检查报告什么的吧。”荀牧揉揉太阳穴。

    另一个谜团,女生从宿舍转移到天台的过程中,为什么没发出任何动静,就更没有头绪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一阵烦躁,视线便很快分开,都颇有默契的不提这茬。

    又等了一会儿,仲鑫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尸检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两人来了精神,立马跑到地下一层,解剖实验室。

    “就死因看,没什么疑点,”仲鑫说:“四名女生,要么死于内脏破裂导致的损伤性休克,要么死于过量出血引发的失血性休克,都是原发性损伤致死,并不涉及到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除此之外,由于她们死亡时间距离咱们赶到的时候不久,尸体尸僵都还没产生,许多线索得以保留,从中可以看出不少东西。

    最关键一点就是,她们生前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其中一名女生还出现了局部的尸体痉挛现象。

    但话又说回来了,别说凶手搞的神神叨叨,持刀杀人这事儿本身对受害者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刺激源,有几个人面对这种事儿能不紧张不害怕的?所以这个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那有什么可以当得上重要发现?”

    “三点,”仲鑫伸出两根指头:“首先,宿舍里的血液鉴定结果出来了,鸡血;其次,遗传学实验室从几名女生指甲缝中的皮屑组织里,总共提取到了三份不同的dna,可以确定都是男性,但现场只有两组可疑足迹,这是疑点一;

    再次,一组dna,与在宿舍中发现的那根断指dna一致,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凶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断指留在女生宿舍里头?”

第124章 拨开迷雾

    “确定断指主人是作案人之一吗?”

    “那还有错?”仲鑫眼睛一瞪:“dna检测结果,怎么可能出错?”

    “不是,”苏平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死者指甲缝里存在断指主人的指纹,真的能确定断指所有人出现在现场吗?”

    仲鑫一愣。

    这话有点儿绕。

    但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仲鑫立马理解了苏平的意思。

    他赶忙回头解剖台上,拿着放大镜对着一名死者的手瞧了好一会儿,又在死者腕间涂抹了些什么东西,仔细观察片刻,又贴了张透明胶模样的东西贴上去,跟着又撕下来,黏在玻片上,在显微镜下观察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走回苏平身边,摇摇头说:“可以确定,这名死者指甲缝内的皮屑组织,就是她遇害时拼命抵抗,自己抓挠下来的。

    而指甲缝中,并没有发现表皮损伤与皮下微血管破裂的情况,可知凶手作案后并没有清理过死者指甲缝,应该是没预料到。

    再有,死者表皮紧绷,局部出现尸体痉挛现象,手呈爪状,这种情况下,如果凶手曾经抓住死者手去挠某人的皮肤,肯定会在腕间留下痕迹,包括压痕和指头分泌出来的汗液、油脂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名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就是她抓挠下来的,至少可以证明她遇害的时候,那根断指的主人在场。”

    仲鑫知道他俩虽然懂点法医方面的东西,但知道的太过粗浅,而且多是经验总结,这段话,尽可能说的直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几个女孩儿的死,会不会与这根断指有关?”苏平问道:“凶手因她们断了根指头,怀恨在心?”

    顿了顿,他又问道:“指头断离至今,过了多久,查明白了吗?”

    “暂时不好说。”仲鑫摇头:“我做过切片观察,发现指头的细胞膜损毁严重,推测是经过冰冻导致的细胞结构破坏细胞膜内充盈着细胞质,主要为液体成分,而水低温结冰体积会变大,将胞膜涨破。

    这种情况下,仅仅一根手指,想推出离断时间有些难,只能通过离子浓度与失水情况推测个大概,实验室那边正在加紧检测,等天亮吧,天亮应该能出结论。”

    “还有其他发现么?”荀牧又问。

    “没有了。”仲鑫说:“之前毒理实验室的勘察报告也发了过来,未见中毒倾向,各指标一切正常。如果想从尸检中得出她们为什么不呼救的结论,恐怕得让你们失望了。

    我还特地解剖过她们的颈部,观察过声带及周围组织,未见充血情况,这也排除了她们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而导致失声的可能。

    很显然,她们不出声,应该是有其他主观原因。

    当然了,人在极端恐惧,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也确实可能出现手脚麻木、呆滞,不能动也不能出声的情况,有点类似于梦魇,算是一种刺激性、短暂性、一过性发作的癔症。

    但五人同时出现这种情况,也站不住脚,不太靠谱,可能性很小。更何况她们还能跑能跳,能转移到天台顶上,按理也不会发不了口出不了声。

    别说,就算是癔症性的失声,其他一切正常,声带及周围组织也应该在激素与神经系统的影响下充血才是。”

    “那就奇怪了。”荀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她们……”

    苏平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打断他,说:“会不会,咱们的猜测在根子上就错了?”

    “噢?”

    “她们根本就不是被人吓走,或者赶上天台,而是被人骗过去的!”苏平说道:“甚至上去的时候,一干人还有说有笑?所谓的灵异事件,除了有个女孩在开水房里打了两个多小时的开水外,都是在她们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荀牧一愣,嘿了一声:“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谜团,也就解开了!”

    仲鑫张了张嘴,轻声问道:“这些女生离开都不关门的吗?”

    “不还有个女生在外头打开水么?”苏平说道:“再说了,没反锁的情况下想打开宿舍门太简单,一张硬卡纸从门缝里插进去,一拉一推就搞定了。熟练地用不了半分钟,就是不熟练的,多尝试几次也能碰运气打开。”

    突破了这个盲点,两人胸中郁结被解开,心情大好。

    虽然这个猜测不一定对,但总归可能性并不低,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证明或者证否也就是了。

    而且如果猜测正确,也能进一步说明作案人,至少作案人之一与受害者相互认识,彼此关系应该还不错。

    那么侦查范围可就小许多了。

    又向仲鑫问了几个问题后,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解剖室,回值班室休息去了。

    翌日起了个大早,往舆情部门打探了下消息。

    虽然有公安官微等介入关注,但余桥卫校五**护理专业学生撞鬼死亡的事儿还是不可避免的流传出去,且被无数吃瓜群众们脑补改编,就目前而言,被监控到的,就有足足七八个版本。

    这还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如果舆论继续发酵,影响只会更大,卫校及公安都得承受极大的压力。

    而在如今网络信息如此发达的年代,想要强压下舆论,显然也不可行,就算撤热搜,删帖子,事情也会迅速流传出去,很难彻底管控。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破案,公布真相。

    好在学校方面没再有新情况发生,整个卫校在昨晚就已经接受警方管控,虽不限制人员出入,但每个出入的人员都必须登记在案。

    相信作案人目前应该还被堵在学校之内。

    简单的吃过早饭,荀牧便再次召集齐侦查人员,一面往卫校进发,一面在车上利用对讲机,给各侦查小组安排任务。

    而刚一到卫校,一直留在学校中的松哥,就给他俩报上来一份目前阶段的汇总报告。

第125章 线索

    “四名受害人,分别叫朱瑜芹、蔡慧嘉、王秀秀、林晓芬,都是15届五**护理3大班的学生,其中朱瑜芹20岁,蔡佳慧和王秀秀19,林晓芬最小,下个月过了生日才19周岁。

    另外,打水的那名女生叫廖红红,最后一名女生叫邱如安,这两名女生也都19岁。

    六名女生之间的关系……咳咳,说起来其实蛮复杂的,你们应该也都懂,不过至少表面上都不赖,总体来说走的都比较近,也没闹过矛盾,但是否因为某些小事而互相看不顺眼就说不准了。

    至于以她们为中心,延伸出来的人际关系,那更是错综复杂,我都写进报告里了,回头你们自己看吧。

    不过有几点比较值得注意,蔡慧嘉在生活方面……emmm,怎么形容呢,乱倒也说不上,就是有点渣,曾经干过同时交四个男友的事儿。

    听说她有一回在学校里逛的时候,带着其中一个男友,跟其他俩男友撞上了,打了起来,打的可凶,最后一个男友在宿舍里打着游戏,听说这事儿大感新奇,和舍友有说有笑的去凑热闹,然后到场脸就黑了……

    这事儿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关键在于,这四名男生,打出火气后都动了刀子,事情一度闹得相当大,最终都被学校劝退,而蔡慧嘉也被记大过处分。

    这事儿之后,蔡慧嘉倒是有所收敛,似乎再没交过男友了,毕竟学校男生大多也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听说她在玩网恋,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她们班女生就剩这六个还在学校,男生对女生的这些八卦,虽然不能说不感兴趣,但多流于表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汇报到这儿,松哥就顿了顿,留给荀牧和苏平思索与商量讨论的时间。

    两人果然很快轻声讨论起来,松哥便看向祁渊。

    祁渊在认认真真的记笔记。

    讨论很快结束,毕竟指向性其实相当明确,那四名男生,具备一定的作案嫌疑。

    因为个女生而打起来,或许是出于一时冲动,但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便不难发现,问题的根源其实是在蔡慧嘉身上,他们四个都是受害者。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难达成一致,想共同教训教训蔡慧嘉。

    对于热血方刚的大男孩来说,为了这事儿一怒杀人,不是没可能,但时间往往拖的不会太久,也就是说,从产生杀人想法,到制定计划,再到执行,这个时间跨度往往会非常短。

    过的久了,准备时间长了,那份心思往往也就渐渐淡了。可能一开始恨的想杀人,制定计划时就打了退堂鼓,改成给个教训撒撒气,再到具体实施的时候,又可能干脆再退一步,成为“算了算了,不值当”。

    尤其他们已经吃过了冲动的亏。

    除非那一次打架,他们都蒙受了巨大的,无可承受的损失,越想越气,平复不下来。

    比如,被割断了一根手指头,捅掉了一块肝,戳瞎了眼睛之类的。

    但这样一来,可就是刑事案件了,学校做出开除处分之后,他们还得背负刑事责任,而且彼此之间也结了大仇,哪怕矛盾源头是蔡慧嘉,也很难再达成一致。

    所以讨论到最后,苏平和荀牧都认为,这四个男生,作案嫌疑有,但并不大。

    于是,苏平又问:“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初。”松哥回答。

    “四名男生动了刀子,损伤情况怎么样?”

    “这个不清楚,”松哥摇头:“留在学校的学生,只是听说过这事儿,具体情况说不准。而校方嘛,呵,都说没啥事儿,只是动刀子,没伤人,可不可信就难说了。”

    “还有其他发现吗?”荀牧问道。

    “关于六名女生,没有了,毕竟除了蔡慧嘉,也都不是惹事儿的主,没跟人发生过矛盾。”松哥说:“但也都谈过恋爱,不过貌似也都是和平分手。”

    “那除了她们呢?”

    “学校上个月中旬还劝退过一名学生。”松哥说道,又指了指自己脑袋,说:“这名学生,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时而会有各种过激反应与暴力冲动,且经学校心理评估,他似乎存在一定的反设费人格,还有自残倾向。

    上个月他跟自己舍友打架,险些把人耳朵给咬下来,最终他舍友被缝了十多针,学校综合考虑,决定请来他的家长,劝退处理。”

    荀牧寻思片刻,问道:“这名学生,和六名女生认识?”

    “目前没查到这方面的线索。”松哥说:“他比六名女生小一届,又不同专业,难说认不认识。不过这男生在学校里一向挺有名,如果有关系的话,今天再询问询问,应该能得出结论。”

    顿了顿,他又纳闷道:“话说,荀队,苏队,那根大拇指是谁的,还没查出来吗?”

    “没。”苏平有些烦闷的说道:“刑事犯罪记录指纹库里没有指纹与这根大拇指匹配,需要调用户籍科的指纹库,手续被卡着。”

    “啊?”松哥有些想不通:“卡手续?咋回事儿?”

    “分管户籍这块工作的大佬,有个侄儿正在接受巡视组调查,他可能有点怨气。”苏平嗤一声,说道:“不管他,中午之前还不给批手续的话,我就打电话到市局,让上头领导直接给他施压。

    死亡四人的大案,在领导关注的情况下,我看他还敢不敢再给我卡着!”

    话音刚落,荀牧手机响了。

    “喂?呃,什么?邱如安醒了?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还算稳定吗?好,好好好,我知道了,嗯,你陪她聊聊天,先稳住她的情绪,我这就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苏平便问道:“怎么,邱如安醒了?”

    “醒了,”荀牧想了想,说:“情绪有些激动,但总体还算稳定,我让人先陪她说说话。嗯,小松,再交给你个任务……”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松哥不等荀牧说完,便拍拍胸膛,说道:“小祁跟我过去吧,昨晚一宿没睡,开车怕出事,让小祁送我过去。”

第126章 女孩儿

    武警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

    邱如安入院时本是由普外科进行治疗,但一通检查之后,发现她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外伤,腹部虽然有道刺创,但并不深,腹膜都没有刺破,反倒是因为过度刺激而引发的急性脑溢血即脑卒中比较棘手且危险。

    因此,在迅速对伤口进行清洗、消炎与缝合处理后,又第一时间找到了神内、神外的医师会诊。

    好在出血量并不大,经医师评估无需手术,只需保守治疗即可,所以就转到了神内病区,进行后续治疗。

    松哥赶到的时候,没急着进病房,而是给留在医院负责看护与照顾邱如安的女警打了个电话。

    女警刚接通,电话就挂了,还有些纳闷,本能的抬头左右看看,见松哥正站在病房门口招手,这才恍然,赶紧走了过去,打招呼道:

    “松哥,你来啦?”

    “辛苦你啦,邱如安她还好吧?”

    “没事儿,恢复的很好,医生让下午再去拍张片子,看看恢复情况,总体问题不大。”女警说:“她刚醒了一会儿,我陪她讲了几句话,嗯,没提案子的事儿,就聊聊明星,谈谈偶像,尽量避免刺激到她。

    不过聊了一会儿,她就困了,我让她好好休息,她刚睡着。”

    “那就先让她休息着吧。”松哥轻笑一声,点点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说:“小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儿,肯定吓坏了。”

    “是啊。”女警感慨道:“她身上有明显的烟味,医生推测有好些年的吸烟史了,心脑血管方面相对常人来说略脆弱,再受到刺激,这才导致大脑微血管破裂。

    好在出血量不大,检测到只有些散在的出血点,其实达不到大家所理解的脑卒中也就是中风的程度,昏迷应该并不是因为出血,还是因为遭受刺激本身的一种保护机制。

    所以不需要动手术,药物治疗保护血管,并促进血液吸收,应该就好了,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松哥轻轻颔首,没什么大案,也不会落下后遗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紧跟着,女警又说:“另外……昨晚,邱如安入院不就,我就给她的父母打过电话,但他们听说邱如安没什么大碍后,感觉……”

    “感觉什么?”松哥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女警有些愤愤不平的说:“感觉他们好像不是很上心似的,敷衍的问了几嘴情况就挂电话了,只说会过来一趟。

    今早我又给他们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是否已经出发,我也好把医院与咱们支队的具体地址发过去,结果,她父亲一面说正在收拾行李,收拾完了就过来,但另一面,我竟然听到了麻将声。”

    “嗯?”松哥眉头彻底拧了起来:“那她母亲呢?”

    “电话干脆打不通。”女警冷哼一声:“要我看哪,这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对女孩儿毫不重视,出了事儿竟然来都不想来,依我看怕是心疼车费路费,另一方面,医药费估计他们也不想掏。

    反正我听到麻将声,火气就上来了,干脆勒令他们务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这边,否则后果自负。

    唉,可惜不能真拿他们怎么样,他们毕竟是受害人家属而非嫌疑人,也没法强制传唤什么的,否则我真恨不得戴上手铐飞过去把她给拷回来!

    你说,都是做父母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有的恨不能把女儿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宝贝似的,容不得半点欺负,对女婿都警惕戒备的很,有的就这么一副德性……”

    “跟各地习俗有关,但主要的,还是人。”松哥眉头缓缓松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人都有区别,做父母的自然也有个好赖之分,有合格的,也有不合格的。”

    女警还是不岔,愤愤的说道:“两年前流行的那话说的很对,当父母竟然不需要考证,实在太可怕了!”

    松哥只能苦笑,想了想,又问:“这些情况,你没跟人小姑娘说吧?”

    “哪能再这么刺激她呢。”女警叹息,紧跟着又说:“跟她聊天的时候,我听得出来,小姑娘挺懂事乖巧的,总体也比较阳光开朗。

    可就是这样,我才觉得更加心疼。不容易,真心不容易,怕是学费生活费她都是自己挣的,或者靠的助学贷款,以后工作了自己偿还……”

    松哥沉默,没有接茬,过了一会儿后,才岔开话题问道:“对了,治疗费用……”

    “我交的。”女警轻声说道:“我的级别不允许直接代表支队跟武警医院交接,身上也没带相关文件手续,所以只能先自掏腰包了。”

    “好,你记得把发票之类的相关缴费证明留存好,”松哥说:“回头我帮你申请管支队报销,至于后边是向她父母要钱还是等凶手抓住后要求赔偿,就再说吧。”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说:“小祁,到时候你有功夫的话,跟我一块跑跑手续,以后遇到类似的突发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总之,你要愿意自掏腰包是你自己的事,算你品德高尚思想建设良好,但单位不能让你做了好事还吃亏,也不提倡这种行为,否则以后就没人敢这么热心了,这道理你应该懂。

    但支队上下的兄弟们,很多时候都忙的足不沾地,恐怕也没多少精力去帮你,你得学会怎么写报告和跑程序。”

    “好的。”祁渊赶紧点头。

    苏平又看向女警,说:“我昨晚在学校那边也查了查,但没问到多少关于这女孩儿的消息,想来,她平时应该蛮低调的,可能比较内向。”

    “是有点这种感觉。”女警点点头:“怎么了吗?松哥认为她性格有点矛盾?我觉得不会,嗯,或许是我用的词不太恰当,不应该说阳光开朗,应该说乐观阳光,这跟内向其实并不矛盾。

    小姑娘说话间确实挺内向,要不是受了伤,心里比较脆弱,容易打开心防的话,恐怕并不好交流。但也仅仅只是内向,不爱交流,并不是不自信,更不是怯懦。”

第127章 果然

    “总的说,她的想法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对未来应该也充满了希望,内向只是性格特点,比较文静而已。包括昨晚这事儿,虽然我俩都没说,但她醒来后并没有一直哭哭啼啼的自怜自艾,就能说明了。”

    松哥轻轻点头,也没否认,女警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毕竟生活态度与性格确实没有必然的关系,内向并不意味着自卑,更不意味着消极悲观。

    女警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松哥,等会你问话的时候,拜托,尽量尽量不要那么尖锐,她真的很不容易,又碰到这种事儿,我真怕她会再受到什么刺激……”

    “噢?”松哥眉毛一挑,有些诧异。

    女警虽然年纪确实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样,且女性心里总也比较娇弱,母性会让她们天然的更容易去同情弱者,这也没错。

    可她好歹也当了几年刑警,见过形形色色残酷的案子,血腥的现场,同样也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按理说应该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纯粹。

    这样一位警官,就算没有麻木,也不该仅仅接触一小会儿,就对人产生这么浓烈的同情心。

    除非,她同样有着类似的遭遇,又或者,这个女生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

    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两秒后,松哥又展颜一笑,轻轻点头,说:“放心吧,我晓得。”

    “嗯,也是我多虑了。”女警也笑道:“支队里谁不知道,松哥你最软最温柔了。”

    松哥灿烂的笑容又转变为苦笑,有些无语且纳闷的问道:“最近有人说我像金毛,不会是你们传出去的吧。”

    “噗!”女警捂住嘴,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金毛?谁这么有才?别说哎,还真像!”

    祁渊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这个动作瞬间被松哥锁定,他脑袋微微一偏,下巴扬了扬,故意用很危险的语气说:“小祁!该不会是你在背后编排我吧?”

    “哪能呢!”祁渊赶紧解释:“我哪敢编排前辈,更别说松哥你对我那么好……”

    “那你知道是谁说的了?”

    祁渊又缩了缩脖子。

    见状,松哥绷紧的脸一松,嘴角微微扬起,摸摸下巴:“金毛松,emm,这个外号有点挫,还不如叫松狮呢。”

    见他毫不在意,祁渊也松了口气,开起玩笑道:“可你性格跟松狮也不像啊。”

    松哥耸耸肩。

    女警站起身,说:“邱如安点滴应该快打完啦,我进去看看。”

    “一块去吧,如果醒了,也好第一时间问问话。”

    ……

    一瓶点滴已经见底,因此,又等了一小会儿后,女警便按了护士铃,护士很快过来,瞧了两眼,看看病例和输液记录,便拔了针,轻声说:“上午的针水输完了,你们小心点,别碰到埋好的针头,避免感染。”

    “好的,谢谢护士。”女警立刻说道。

    邱如安睡得似乎并不深,可能是察觉到周围站了许多人,这会儿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病床边的女警,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接着略显疑惑的看向松哥和祁渊,轻声问道:“你好,你们是……”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刑侦支队民警,赵擎松,这位是祁渊。”松哥微微一笑,声音轻柔,且很有磁性,让人如沐春风。

    邱如安眉眼弯弯,像两枚小月牙。

    虽然没在说话,但给人的感觉也相当舒服。

    一个人的特质,很多时候其实不需要等她开口、办事,一个小小的动作,表情,就可以让人感觉到。

    看得出来,她果然和松哥很像,亲和力非常强。

    这同样是种人格魅力。

    祁渊暗暗想到。

    松哥在病床边上坐下,没有急着问案子,而是关心起她的情况,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难受。”邱如安说道,接着主动开口询问:“警官,你们是想了解昨晚的事儿吧?”

    松哥轻轻点头,没否认,只问道:“方便跟我们说说吗?”

    “当然。”邱如安嘟了嘟嘴,说:“但在这之前,我能先问问其他姐妹怎么样了吗?”

    “很遗憾,”松哥叹了口气,眼睑微微下垂,说:“她们都遇害了,只有你幸存。”

    “那……我是不是也成了你们眼中的嫌疑人?”

    “嗯?”松哥一愣,心念电转,立刻说:“当然不是,你在我们眼里也是受害者,只是运气好,幸免于难。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大家都死了,就我活着,不是太巧了吗,你们把我当成嫌疑人也是正常。”

    “不会的,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没有客观证据,不会以怀疑的眼光看任何人。”松哥回道,当然,这话水分很重。

    他又立马说:“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拿对待嫌疑人的眼光看你,问问题也是以自愿为原则,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沉默,没有人能强迫你。”

    “谢谢。”

    “不用,这是原则。”松哥笑笑,又问:“现在能说说昨晚的情况吗?你们为什么会离开宿舍上天台呢?”

    “是嘉嘉,”邱如安又抿了抿嘴,片刻后,才轻声说:“嘉嘉说,她男友在天台上给了她个惊喜,想拉我们一块去看看。”

    “噢?”松哥暗道一声果然。

    “嘉嘉她性子比较外向,又比较喜欢浪漫,交的男友大多也是浪漫的男孩儿,经常有这种事,她总要叫上朋友一块去瞧瞧,我们也乐得分享这种感觉,就一块去了。

    本来是想等等红红的,但她去打开水一直没回来,嘉嘉又催的急,我就给红红留了张纸条,和她们一块上去了。

    到了天台,没见着人,嘉嘉还说她男友肯定是躲起来了,想吓我们一跳,让我们小心点,可别出丑了。

    话刚说完,砰地一声,天台门关上了,我们还没当一回事儿,但回过头,就看见水塔后边出来两个男生,门那儿也站着个,他们都蒙着脸,拿着刀。

    我们几个有些慌了,就嘉嘉还在那笑,很开心又很鄙视的问,这就是他们准备的惊喜啊,一点都不好玩,没劲儿,女生才不喜欢这些。

    原话我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她才说完,那帮男生就扑了过来……”

第128章 方向

    邱如安能提供的线索其实相当有限。

    案发时已是傍晚,外加作案人都“蒙着脸”,也就是戴着口罩,而且遇刺时大家也都紧张、焦急,自然看不清嫌疑人的样貌特征,连身材特征都说不清楚。

    能确定人数有三个,已经很不错了。

    换句话说,除了验证了苏平提出的,受害人并非被赶上楼,而是被骗上楼的这一猜测,以及直接作案人为三人这俩猜测之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可就这一收获,实际上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苏平猜测得到印证后,他们就有了个相当明确的方向蔡慧嘉的男友。

    她们是被蔡慧嘉拉上天台的,而蔡慧嘉,则是以为男友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浪漫惊喜,这就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可惜邱如安并不清楚蔡慧嘉的男友是谁。

    按照松哥晚上的调查结果,蔡慧嘉自从闹出那场闹剧之后,校内男生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而她似乎也调整了策略,不再学校里头找对象,而把目光放到了网上,玩起了网恋。

    那么这个所谓的男友,应该就是网恋对象,看上去还奔现了。

    ……

    “网恋……”病房外,走道中,松哥又坐回那条椅子上,轻声说:“这要调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

    “啊?”祁渊有些纳闷,想不明白,便问道:“这应该不难吧?按理说如果是网恋的话,查查她各个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不就明白了吗?”

    松哥轻轻摇头:“别忘了,她在学校里都能干出同时交四个男友的事儿出来,天知道在网上会有多疯狂?万一同时跟十几个网友勾搭,怎么查?”

    祁渊一愣,张大了嘴,有些目瞪口呆。

    松哥揉揉太阳穴,说:“总之,先把这消息传回去吧,总归是个方向,查查看再说。”

    祁渊点点头,跟着又忍不住纳闷道:“如果是蔡慧嘉的男友杀人,倒可能是出于感情纠葛,还能解释。可是,刺伤女辅导员,还有营造灵异事件的假象又是为哪般?还有啊,在她宿舍里泼鸡血,又放跟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宿舍的事先不说。”松哥摇摇头,看了祁渊一眼,轻声说:“但,可从来没有证据表明,杀害蔡慧嘉他们,与刺伤辅导员的作案者是同一帮人啊。”

    “啊?”

    “虽然苏队和荀队在办案的时候,将两桩案子纳入一块考虑,但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罢了。”松哥轻声说:“但他俩可从来没说过两案并案调查。”

    “这……”祁渊有些懵:“不是一起查吗?”

    “一起查归一起查,同一帮人作案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但他们并没有并案调查的意思,还是各归各的。”松哥解释:

    “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重点跟蔡慧嘉他们遇害的案子,而女辅导员遇袭的事儿,交给另一帮同事跟了,荀队苏队也没怎么过问吗?”

    祁渊若有所思,了然的点了点头。

    “好了,”松哥站起身,掏出手机,说:“这里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回去吧,还是小祁你开车。我给苏队打个电话。”

    “好。”

    ……

    中午,松哥、祁渊跟荀牧与苏平在食堂巧遇。

    松哥他俩上前打了声招呼,跟着见他俩都紧锁着眉,一言不发,松哥不由问道:“怎么了荀队?这桩案子碰到什么难题了?”

    “老刚刚发来一份新的报告,”荀牧轻声说:“蔡慧嘉……是hiv携带者。”

    “啊?”松哥悚然一惊,接着又问:“怎么发现的?”

    “有位见习法医在缝合尸体的时候,被骨茬扎破了手指。”荀牧说:“小姑娘有些担心,老立马给她做了消毒处理,同时还说,死者不像患有烈性传染病的模样,只要没有乙肝艾滋什么的,消毒后就不用太担心。

    但话刚说完,老就想到咱们给他说的,死者很可能死于感情纠纷,又不太放心,赶紧做了个针对性检测,结果发现,她真是hiv携带着。”

    松哥心一揪,赶紧问道:“那小姑娘人怎么样了?”

    “急哭了。”苏平黑着脸说:“好在老给她做完消毒处理后,立刻送去疾控中心做阻断治疗,再做个常规检查,应该不会有事。”

    松哥轻轻点头。

    跟着,他又说:“如果蔡慧嘉是hiv携带着的话,那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友……们……很可能也会被感染。

    偶然机会下发现自己染病,惊怒交加下,确实可能做出杀人的决定。作案动机方面,算是找到且成立了。

    那咱们接下来,是否可以结合蔡慧嘉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与疾控中心的备案记录,迅速锁定嫌疑人?”

    “难搞。”荀牧摇头:“上头对hiv检测结果呈阳性的这些人,**保护特别重视,即使是我们因办案而需要调取备案记录,也需要跑手续。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但最近,我们支队与各单位关系闹得有些僵,卫生单位更是首当其冲,这种情况下,他们不配合,想卡我们,我们一时半会也弄不到备案。

    偏偏他们和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我就是想通过市局领导给他们施压都做不到,还是得跟他们打半天太极。”

    “管那么多干什么。”苏平不耐烦的说道:“蔡慧嘉就算再能耐,她能同时跟几个人聊骚?一百个还是两百个?

    把这帮人列出来,在本地的,奔过现的,或者近期来咱们余桥的,再一一分别筛出,一个个查过去,还能查不到了?

    再说,那根断指,指纹迟早得被我们锁定,作案人之一就逮到了,之后害怕同伙抓不住吗?”

    “倒也是这个理。”松哥点了点头:“那你们俩为什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俩担心,”荀牧说:“杀人过后,凶手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报复性的传播艾滋?”

    “啊?”松哥咽口唾沫:“应该……应该不至于吧?他们蒙面作案,又破坏了监控探头,说明心里还有顾虑,想来也是不想罪行曝光,又怎么会肆无忌惮的干这种事儿?”

第129章 逮捕

    荀牧抿抿嘴,没回话。

    凶手当然不太可能肆无忌惮的去干这事儿。

    但不碍着他去票唱,去约跑。

    这圈子乱的很,即使发现自己感染hiv病毒,也未必猜得出是谁传染给自己的。

    某些极端的人或许也会认为,这帮人生活不检点,染病了也是活该。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私德有亏,也罪不至此。

    何况hiv同样会通过母婴传播,这些携带着、病人要不知情,生了孩子,孩子又何其无辜呢?

    且从宏观上看,该病大规模传播,对于整个社会也相当不利。

    最重要的,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属于犯罪,既是犯罪,就必须得打击。对于根本而言属于秩序维护者的刑警而言,这是他们的天职。

    松哥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闷闷的往嘴里扒饭。

    见状,苏平冷哼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尽早把人抓到,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再说了,作案人保不齐还被堵在学校里,我们这么多人盯着,戒严,翻墙都翻不走,想来也没有作案的机会。”

    几人点点头,不再说话,迅速吃饭。

    两点,支队终于传来好消息,查清断指身份了。

    这根指头,是上个月被劝退那位,有自残倾向,疑似反设费人格,与舍友打架,险些将人耳朵咬下来的男人的。

    他叫史正添。

    说起来,倒不算出乎意料。

    但问题是,凶手人到底在哪呢?

    “再调派二十人来。”嫌疑人身份已经锁定,苏平也不打算再和凶手继续拖下去了,直接说:“从东南角开始,一栋一栋,一层一层的给我搜过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揪出来!左右不过四公顷地,还能找不到人了?”

    荀牧轻轻点头。

    在不确定嫌疑人身份,且嫌疑人可能是在校学生的时候,这种搜查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果凶手真是在校生,那他大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躲。

    但当确定嫌疑人身份,他就躲无可躲了。

    四公顷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十多号人,搜了三个多钟,才终于搜过一圈,但人还没逮到。

    最终,众刑警在21栋楼下集合,只剩这栋楼没搜了,想来,人肯定就躲在这里边。

    听后勤部的职工说,这栋宿舍楼并没有住满,六楼、七楼平时都没住人,用于临时安置学生及家长用。

    嗯,卫校一共有两个校区,另一处在郊县,占地倒也不小,学生众多。周末的时候,不少学生会到市里玩,不想当天回的话,就可以到这个小区,凭学生证到宿管科领被褥等四件套入住。

    开学时有送孩子来的学生家长,愿意“住校”的话,也同样安置在这边。

    当然是有偿的,但收费不贵,每床二十,可以说相当良心了,毕竟用过的被套都要清洗、晾晒,也得要点人工费。

    宿舍门平时都不反锁,如果史正添了解这个情况的话,一张卡纸就能把门撬开,而且不用担心会撞到人,可以说是个相当优质的藏身地。

    苏平猜测,他们恐怕就藏在这里头了。

    不过他没急,如果人真在这里头,绝对跑不了。

    当然,从效率考虑,他也决定直接从顶楼往下搜。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后,便很快有人汇报,逮住人了,躲在637宿舍,一共六名嫌疑人,包括史正添。

    人数比想象中倒是多不少。

    苏平脸上毫无反应,只淡淡的颔首,并下令把人都铐上,带下来,就地隔开单独审讯。

    实则,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

    苏平带着祁渊,亲自审讯屎真甜。

    当然,许多刑警都对他留断指在宿舍的原因非常好奇,荀牧也不例外,不过他觉得明明好奇的有些抓心挠肝,却又忍住不说故作淡定的模样,觉得挺好笑的,便把机会让给他了。

    刚进房间,看见史正添,苏平便皱了皱眉。

    他竟然没有丝毫紧张、心虚的感觉,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的模样。

    见状,苏平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一点儿忏悔之心都没有么?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史正添说:“警官,你们可算来了!”

    “嗯?”苏平火气尽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什么意思?你一直在等我们?”

    “是啊!”史正添赶紧说:“我他妈后悔死了,怎么就和这帮人搅和在了一块儿,摊上这种事。不得不跟着他们一块杀人。我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指头留在她们宿舍,希望你们可以查过来,救我。”

    “你把指头留宿舍,是为了给我们线索?”苏平眉心拧成了疙瘩,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具体所说。”

    “好,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整件事儿,其实并不复杂。

    情理之中,这个史正添,曾经竟然也和蔡慧嘉交往过。

    但他被甩了,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总之,这段感情对他刺激极大,也让他慢慢变得暴虐。

    至于自残,纯属以讹传讹,无稽之谈,不过是分手后不久,他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就慢慢的变了味。

    被退学后,不知怎么的,蔡慧嘉的前男友之一就找到了他,说有关于蔡慧嘉的重要情况要告诉他。

    他就和他们来到了一间出租屋,屋子里还有四个人。

    “我当时就很好奇啊,他们到底有什么事要说,结果王岳山嘴里不干净,开口就是婊子什么的。

    我话没听进去,当场就不乐意了,那会儿我还觉得,虽然蔡慧嘉甩了我,可那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对不起她,和我分手后,她会变成那样,到处勾搭男人,其实也是因为我……”

    苏平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史正添低下头:“我手机丢了,和她的那些视频,照片,被传了出去。”

    “什么?”苏平愕然。

    “好巧不巧,视频和照片被她爸看到了,勃然大怒,直接飞到余桥,把我俩都打了一顿,说要和她断绝赶紧,说自己没有这么不干不净的女儿……”

    苏平握了握拳。

第131章 拖延

    “只是,可惜从进学校,到动手了,我还是没找到任何机会,他们还是不信任我,一直有人在盯着我,只能跟着他们一块布置、杀人。”

    史正添又低下头,说:“我没办法,只能跟他们一块布置。

    大概过程是这样的。

    我们下午就摸进学校了,从半楼的那个窗户爬进去,这样可以避开监控,然后上到顶楼,把准备好的鸡血啊,被单啊什么的先放好,他们还让我一直搅着鸡血,别让鸡血凝了,还说什么,是我提出的法子,我自然得多出点力。

    接着,他们就去打监控了,至少要把蔡慧嘉门口的几个监控给打掉,不然我们不好摸进去泼鸡血提着个桶,太明显了啊。

    大概计划就是,先把蔡慧嘉骗出来,杀了,然后再装鬼去把她宿舍里其他人吓走,再让人提着桶进来泼血,还有在阳台站一会儿,接着出去踩着滑板溜一圈让监控拍到,再走人。

    但等动手的时候,又有意外发生了蔡慧嘉竟然是拉着她同学一块儿上来的,五个人。

    当时天台上就剩我、刘钦霖和王岳山三个,其他人在下边准备,也可以说是放风吧。我跟王岳山都有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但刘钦霖就一个劲儿对我俩使眼色,我俩只能从水塔后边出来,跳下来。

    刘钦霖就碰的一声关好门,接着也不跟我们商量,冲上去拿刀就捅。王岳山犹豫了一阵,也扑过去了。

    我没办法,只好也装模作样的找到个女生,瞎刺几下,刺的都不深,她很快就晕过去了,嗯,我确定她只是晕过去了。

    但这时候,又个女孩扑过来,要扯我的口罩,还用指甲挠我,我着急,拿着刀又乱比划了一下,扎到她了,好像是扎到她了,接着她也不动弹了,我也不知道她死没死。”

    苏平皱着眉,问:“最开始你碰上的那女生,什么模样?还有印象吗?”

    “没什么印象了,”屎真甜仔细回忆一阵,说:“只记得她个字不高,长得似乎还蛮清秀的,扎着个高辫,头发蛮长,但被我割了一刀,割断不少。”

    “嗯。”苏平点点头,这些特征,和邱如安都能对应上,想来他并没有说谎,便又继续问:“之后呢?”

    “五个女生,很快就全倒下了。”史正添说:“就算是最狠的刘钦霖也有点慌,都顾不得检查下女孩儿们都死没死,就赶紧摸走蔡慧嘉的手机,招呼上我们走了。

    我看出来,他有点想直接开溜,就赶紧提醒他,还没装鬼吓人呢,就这么跑了的话,怕很容易被警察查到头上来。

    他这才冷静下来,可还是不敢在这继续多留,就说自己去把风,让我和王岳山按原计划搞。

    本来原计划是其他三个人也得叫上来,在尸体上补刀子,然后大家再一块儿装神弄鬼的,可他们都高估了自己的胆子,杀的人又都这么多,全都慌了,全都乱了阵脚。

    王岳山更懵,懵到躲都不会躲了,只知道傻傻的听刘钦霖的话,不过这正和我心意,就没有拒绝。

    接着就是先披着白被单在走道里晃悠,晃悠了十分钟,才摸到蔡慧嘉的宿舍,发现里边没人,就直接回去提了鸡血,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再泼血。

    期间我一直想找机会开溜,但王岳山缓过神来了,知道被刘钦霖给摆了一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我一块干活。

    可惜我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开溜,到最后,也只想到个主意,把我的那根指头,趁着王岳山不注意,留在了她们宿舍,希望你们发现指头,能发现我,再找到我,这样,我就有救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待在一块,尤其他们还真的又杀过人,要再闹什么矛盾的话,我真的担心,他们会把我也给干掉……”

    “既然如此,”苏平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没机会啊,我手机早就被他们给收走了。”

    苏平了然,又问:“再之后呢?”

    “再之后,咱们就想跑了啊。但没想到,我们刚忙活完,就听到楼上一阵尖叫,有个女生冲到楼下,很着急的和宿管把这事儿说了,再接着就是报警,学校保安也来了。

    一下围了很多人,我们身上又有血,没办法,只能躲在草丛里,一边藏一边往外挪,但派出所的人很快来了,还叫保安注意在学校里巡逻,不要让人跑掉,再紧跟着,又是你们过来……”

    “我其实有点激动的,想喊你们过来,又有点不敢。刘钦霖他们就很紧张了,一个劲儿的嘀咕着怎么办。

    最后还是王岳山想到办法,说,21栋宿舍最顶上两层平时都不住人,要不我们就躲在那,等收假了,人多了,不信你们还能继续封锁学校。刘钦霖他们几个一听,也是这个理,就我们就摸了过去,一待就待到现在。

    中途他们也出去过几回,悄悄的,去买水买面包,不然我们这些天就要饿死了。可他们不准我出去,他们一直都不信任我……”

    苏平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了下史正添交代的内容,然后看向祁渊。

    祁渊收到他的示意,知道讯问至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可以交给自己练手,便很干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从你们杀人,乃至杀完后去布置灵异事件,再到有人报案,有着将近一个钟的时间间隔。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跑?”

    “我在想办法拖延。”史正添深吸口气:“我不想跑,我不想再跟他们厮混,我宁愿被你们抓了。

    包括提议搞什么灵异事件也是,一方面是想把事情搞复杂一点看看有没有机会跑,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如果跑不掉,搞鬼的过程中可能就被人发现,抓住了。

    保安跑过来的时候,也是我稳住他们,骗他们说,学校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也找不到我们,但我们要往学校外边跑就不一样了,待学校里比出去更安全,他们也信了。

    可惜,王岳山脑子也不错,最后让他想到了21栋这么个地方,不然我想当天晚上,就可以被你们抓住了。”

第132章 讽刺

    审讯结束后,苏平领着祁渊,跟荀牧、松哥、方常等刑警碰了头,对刚刚审讯所得进行交换、讨论。

    祁渊全程旁听下来,大致了然。

    这些家伙的心理素质其实都不怎么样,因此几分口供一对照,很容易就还原出了真相。

    大致倒是跟史正添交代的区别不大。

    同样也证明了,刺伤女辅导员的歹徒,与犯下这桩重案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毕竟他们连杀人的重罪都招了,没理由在这方面抵赖。

    另外,廖红红究竟为什么在开水房里待了将近两小时之久,目前也没有解释。这两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也没人清楚。

    因此,蔡慧嘉、朱瑜芹几名女生的真相虽然查明了,但他们依然还有事儿要做。

    见他们讨论完毕,祁渊才忽然举起手,说:“那个,听起来,貌似只有刘钦霖检查过后发现自己染上了hiv,其余几个,貌似并没有做过检查啊。”

    “嗯?”几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祁渊赶紧解释说:“就是想着,其他几个人也感染了hiv了吗?如果他们集体感染,倒是可以说明,确实是蔡慧嘉传染给他们的。可如果他们都没事呢?

    那,这个hiv,该不会是刘钦霖传染给蔡慧嘉的吧?要真是这样,这小姑娘何其无辜?被染了病不说,更就这么被刘钦霖给杀了?

    当然啊,她这个处男友的态度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也罪不至死吧?我,我……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这个意思。”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苏平说:“那么,回头,我让老给他们做个检测,如果真染了病,也得报到卫生部门进行备案。

    如果没病……

    也得把真相一个个的转告给他们,让他们懊悔,不安!犯了错,就得受到惩处,良心上的谴责,也是赎罪的一部分。”

    “那个,苏队,”祁渊忍不住说:“其他人还好说,但刘钦霖,仅仅因为怀疑就痛下杀手,这个男人显然已经没救了,怎么可能会……”

    “那可不一定。”苏平冷笑:“他或许不后悔杀人,但他肯定后悔杀了蔡慧嘉!

    他为什么会产生杀人动机?还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人感染hiv了?那他想杀的人,该是把病毒感染给他的人吧?

    这下倒好,杀错人了……呵,这么说可能不大适合,但就是那个意思,你们都懂不但没杀死真正想杀的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以他的罪责,死刑妥妥没跑,你说,他会懊悔不?怕是得把肠子给悔青了吧?

    呵呵,不管怎么说,反正他心里绝对不会痛快,不会好过。至于被他杀死的那些女生,她们的家属,肯定很乐意看到刘钦霖痛苦、不痛快的模样。

    相反,要他们痛快了,死者家属不就不痛快了吗?”

    荀牧苦笑着摇摇头,没接话,摆摆手岔开话题,说:“行了行了,这两天儿大家辛苦,解散了先歇着吧,明天还得继续跟进女辅导员遇袭的案子,虽然这桩案子没造成什么太过恶劣的后果,但同样不能忽视。

    另外,廖红红的遭遇,虽然看似也没产生太过恶劣的影响,但谜团不破除的话,总归不完美,一样要继续跟进。嗯,小松,明儿一早,还是麻烦你跟小祁再去一趟医院,看看她恢复情况怎么样了。”

    “成。”松哥点点头,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开了卫校提供给他们的这个小会议室,解散了。

    ……

    “史正添、王岳山几个人,果然健健康康啊,检测结果都是阴性。”夜里十点,苏平拿着体检结果,呵呵冷笑:“这hiv,看着还真是刘钦霖传染给蔡慧嘉的,他倒真了不起,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顿了顿,他又把报告书往桌子上一摔:“这个缺德佬也就算了,史正添也说得上是被裹挟着犯案,姑且不太,云岳山几个缺心眼么?说啥信啥?自己不会去做个体检?就这么傻乎乎的屁颠屁颠的跟着刘钦霖去杀人?”

    荀牧耸耸肩:“可能觉得难以启齿吧。讳疾忌医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刘钦霖被蔡慧嘉传染了,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自己也没跑,加上人们对这种病普遍存在着某种歧视,在认定自己已经染病的情况下会想着躲避,免得被备案了,也是人之常情。”

    苏平嗤一声,一面往外走,一面说:“趁现在还不早,跟我走一趟,把体检报告和事情都跟他们说说吧。”

    荀牧苦笑:“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着急的想看到他们懊悔的表情,痛哭流涕的模样?”

    苏平脚步一顿,侧过身来看着他:“没错,很想,迫不及待。看着他们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心里很爽,我觉得,我为受害者讨回了一部分公道。”

    沉默片刻后,荀牧轻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或许我真该向你学学。”

    “学什么?”

    “这份同情心、同理心。”荀牧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说:“虽然我警龄只有你一半出头,可很多时候,我已经麻木了,许多时候仅仅只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没什么不好。”苏平摆摆手:“这份麻木,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你始终保持理智,这一点,其实你比我更强。

    毕竟,说句中二点的话吧,刑警,其实从来不是个正义的角色,咱们只是站在秩序阵营,是用于维护秩序的坚盾与利剑罢了,想要做好自己本职、分内的工作,你这份麻木,这份理性,必不可少。

    因为,维护秩序,难免会有人牺牲,许多人做的未必是错,可他破坏了秩序,那就不得不抓,如果是我,肯定会非常抗拒,甚至出工不出力,但大家都这样,秩序怎么办呢?

    要知道,最坏的秩序,对大多数人而言,也强过最好的无序……”

    “可是,”荀牧打断他,说:“谁都年轻过,谁都中二过,怀揣着警察梦的我们,又有哪个最开始所想的是秩序,而非正义呢?

    那……才是我们的初衷啊!我不想变成一个机器,我更想像你一样,尽职之余,有血有肉。

    或许警察的意义在于维护秩序,可我们,或者说我这个警察,想维护的,却跟你一样,是正义。”

第133章 家属

    苏平若有所思。

    紧跟着,他夸张的抖了抖,挠挠手:“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二,什么正义不正义的,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回轮到荀牧翻白眼了。

    两人到各个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找来几位相对闲暇的刑警,让他们过来帮个忙,分别“提审”一人,把体检报告结果,以及“蔡慧嘉身上的hiv病毒来自刘钦霖”的事儿告诉这些嫌疑人。

    然后,就饶有兴趣的坐在审讯桌上,看着他们“表演”,看着他们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模样。

    再然后,冷冷的丢下一句,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懊悔,晚了。

    跟着扬长而去,让人把他们送回到留置室去,明儿再转去看守所。

    虽然这事儿严格说起来有点不地道,也有点儿幼稚的感觉。

    但是并不违反规矩,而且说起来,挺爽。

    爽过之后,正打算下去歇息着,终于,有位受害者家属,终于赶到余桥,直奔刑侦支队来了。

    苏平听了传达室的汇报,眉头一拧。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冷笑了起来:“呵,我大概知道,这几个女生为什么既不出去玩,又不回家,反而待在学校里,凑团挤一间宿舍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不由问道:“怎么说?”

    “很显然,她们与家里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苏平斜了他一眼:“如果换做是你,得知自己女儿待学校里遇害了,你会怎样?”

    荀牧眉头一挑,恍然大悟,但还是顺着回答:“那还用说?买最早的飞机赶过来,没票了大不了自己开车过来,逮住那家伙,暴打一顿再说。”

    “可目前,就这么一位受害者家属到了。”苏平接着说:“其他家属到现在都还没消息……到如今,时间过去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女儿?

    再往难听了点说,就是这位受害者的父母,跑过来,究竟是来给女儿讨公道的,还是来讨赔款的?

    呵,我在这费心费力的想着,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在心理上打击打击嫌疑人,也好让受害者家属心里好过一些。呸!算老子自作多情!算啦!就当告慰受害者在天之灵吧!也不算白忙活。”

    荀牧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或许是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吧。”

    “什么事能比自己女儿被人害死更重要?”苏平眼睛一瞪:“就算现在假期票不好买,也不至于到现在才仅仅只有一位受害者家属上门吧?

    再说,按理放假头两天和收假那两天才是高峰期,这会儿虽然乘客同样也不少,但不至于票都抢不到一个都过不来吧?”

    荀牧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半晌后,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苏平见了一阵心烦,连连摆手:“得了得了,爱咋咋地吧!这家属你自己去见,我就不出面了,免得到时候说话难听挨投诉。”

    “你还会怕投诉?”祁渊有些意外。

    “为他们被投诉不值得啊。”苏平翻了个白眼:“再说,劳资挨投诉了还不是得你去擦屁股?”

    “倒也是。”荀牧点点头,说:“那你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帮事要办呢。”

    “嗯,我去睡了。你也是,自己注意身体,别搞太晚。”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

    地下一层,法医科。

    荀牧领着王秀秀的父母和奶奶来到了这儿。

    仲鑫打开尸柜,又拉开尸袋拉链,露出王秀秀的脸。

    三人瞅了一眼,表现各异。

    父亲站在一旁,双拳攥紧,两眼通红,脑袋低垂;母亲捂着嘴,看着王秀秀的面容,肩膀不停的颤抖着,低声啜泣;奶奶则捶胸顿足,高声哀嚎,可只听哭声不见泪。

    只一眼,别说荀牧、仲鑫这些经验丰富的人了,就是把祁渊拉来,他也能瞬间看出,王秀秀父母对她,还是有感情在的,见到尸体,不免悲从中来,心里发堵。

    但这祖母,就呵呵了。

    嚎着嚎着,她声音都哑了,站也站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继续嚎,一面揉眼睛,费了半天劲儿,可算揉出了点泪水出来。

    王秀秀母亲侧目,没搭理。父亲张了张嘴,跨出一步,却被他妻子拉住,并被冷冷的瞪了一眼。

    他叹口气,摇摇头,也不再搭理像个熊孩子一样在地上拍大腿敲地板揉眼睛的老人。

    荀牧眼睛又是一眯,瞧出了点东西。

    过了两分钟,老人才重新站起身,可怜巴巴的看了儿子儿媳一眼,这才又看向荀牧,沙哑着问:“警官,谁杀的我孙女?凶手抓到了吗?”

    “你还知道她是你孙女?”中年女子冷冰冰的嘲讽了一句,说话时咬牙切齿。

    “你什么意思?”老人不依了:“许泠芬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她是我孙女啦?你对我冷嘲热讽个什么劲儿?你想怎样?

    我关心我自己孙女怎么了?她都被人害死了,我问问凶手抓到没有,有什么错?哪像你,一天天好吃懒做,醒着的时候不是睡就是像头驴一样瞎咧咧,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儿,女儿死了都不关心……”

    被叫做许泠芬的女人一听,柳眉倒竖,立刻炸了:“你个死老太婆,有脸说我?从我生了女儿起你就一直甩脸色,从小到大瞒着我不知道偷偷打了秀秀多少次,现在你有脸过来说关心?

    你踏马脸呢?装给谁看呢?当初要不是我发现的早,秀秀满月的时候就差点被你用开水烫死,现在就当着秀秀的面,你好意思说这种话?赵美凤,你是真的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你……你……”老人胸膛急剧起伏:“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当初要不是被你老公你儿子拦着,我就直接报了警,你现在可能还在监狱里待着!”许泠芬气到不行,骂了两句,又回过神盯着她老公说:“姓王的,你给老娘评评理!”

    她男人跺了跺脚,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呸!”老人吐了口唾沫,说:“你这张烂嘴别给我瞎哔叨,警察同志就在这儿,你也敢……”

    “够了!”荀牧浓眉一轩,低喝道:“滚出去!要吵滚出去吵!当着死者的面,你们也真好意思!”

第134章 凄凄切切

    家属接待室内,许泠芬和王继川低着头,至于赵美凤……

    仲鑫暗戳戳的把这事儿转告给了苏平,然后苏平就赶下来,把赵美凤给领走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在苏平面前,赵美凤乖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丝毫不敢撒泼。

    “说说看吧。”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荀牧终于主动打破僵局,轻声问道:“昨天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你们,为什么今天才来?我瞧着,你们家离这儿也不远,百公里左右,高铁半个钟也就到了。”

    王继川抬头看了荀牧一眼,连连苦笑。

    “是赵美凤接的电话。”这时,许泠芬咬牙切齿的说:“她一直瞒着我们夫妻俩。

    直到晚上,她出去跟人唠嗑,管别人问,家里人死了能赔多少钱,然后有关系好的悄悄告诉我们,我们觉得不对劲,逼问她,才知道秀秀被人害了。”

    说着,她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情绪激动非常:“你说,有她这样当奶奶的吗?孩子被人害了,她竟然瞒着不说?她脑袋里想的竟然只是能赔到多少钱?

    这种人,这种人……警官你说,这种人,当年纹隔的时候怎么没把她给踹进粪坑里溺死!”

    王继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扭过头去。

    徐玲芬又转过身,看着王继川,说:“姓王的,我跟你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告诉你,回头你就把她给我赶回老家去,我再也不要看见她那恶心人的嘴脸!”

    王继川握拳,轻声说:“阿芬,冷静,你冷静一点,妈她一个人,年纪也大了……”

    “那是你妈!关我什么事?”许泠芬寸步不让:“要么你跟她断绝关系,要么咱俩离婚!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年差点被你们家那帮不要脸的给害死,现在又……”

    “能说说当年的事儿吗。”荀牧打断他们,轻声问道。

    王继川脸色骤变,赶紧说:“警官,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荀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故意杀人、故意伤害未遂,也是犯罪。”

    “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儿!”王继川赶紧说:“别听阿芬瞎说……”

    “瞎说?我瞎说?”许泠芬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姓王的,你什么意思?当时的事你没看到吗?秀秀就被那老巫婆放盆里,手上提着开水就要往她身上倒……

    她也是真狠心啊!拿着开水就要把秀秀活活烫死!要我晚个一分钟过去,秀秀就没了!就因为她是女孩儿,她就能干出这种事儿?”

    “没有,没有的事儿!”王继川连连解释:“就算我妈再不喜欢秀秀,也干不出烫死她的事儿来啊,那是失误,失误!”

    “失误?她没带过娃吗?你们几个小时候怎么没被她烫死?”许泠芬重重的拍着桌子,说:“今天我就跟你新账老账一块算!

    要么,把她赶回老家去,让你那几个没良心的兄弟养着,这些事儿就此揭过,要么,离婚!”

    荀牧冷眼旁观。

    什么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未遂,当然是吓唬王继川的话。

    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当初又没有立案,早就过了追诉期了。毕竟,对于根本来不及实时的未遂犯罪,法律上也很难界定,惩处上也不会太重,追诉期往往并不长。

    但同样,他也相当看不惯赵美凤的行为,如果可以,他想按照相关规定,合理合法的让她受到应有的惩处。

    可现在看来,很难很难。毕竟,不论罪责大小,都讲究让证据说话,但这些事儿,想要收集到客观证据,太难了,近乎不可能。

    两人又掰扯了许久,王继川一句话,终于让他俩都冷静下来。

    “阿芬,这些事回去再说,我们先把秀秀的事弄清楚好不好!”

    两人又沉默一阵,许泠芬才问道:“警官,凶手……抓到了吗?”

    “抓住了,在支队里。”

    许泠芬一愣。她这么问,不过是一种期望,想要知道案件调查究竟到了哪一步了。

    但没想到,昨晚才通知赵美凤女儿遇害,今天竟然就抓住凶手了?

    一时之间,错愕、惊讶、愤怒、仇恨、痛心等种种情绪涌上心中,她又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整张脸涨的通红通红。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勉强回过神,深吸口气,问道:“警官,我……秀秀她为什么会被害?”

    “她很无辜。”荀牧轻叹口气,说:“她什么错都没犯,什么事也没干,仅仅只是因为跟那帮凶手的目标走在一块,就……”

    “秀秀!”这话一说,许泠芬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嚎了两声。

    荀牧别过头,有些不忍心。

    等许泠芬再次冷静下来后,便又一抹眼泪,咬牙切齿的问:“警官,我能见见凶手吗!”

    “嗯。”荀牧站起身,点点头,说:“跟我来。”

    ……

    留置室。

    留置室的大体布局,和看守所挺像,一道铁栅栏,里头一张铁床,不过空间相对狭小,而且是单人间。

    留置室内同样拥有拾声监控,必要的时候,留置室也可以作为审讯室用,直接在这儿进行讯问。

    看到荀牧,刘钦霖还蛮激动的,猛地扑到铁门边,说:“警官,警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我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跟我认错,没有意义。”荀牧冷冷的说道,随后微微侧过身,说:“有话,你跟受害者家属讲吧。”

    刘钦霖一愣,转过目光,仿佛才看到许泠芬和王继川。

    “这两位,是被你杀害的学生王秀秀的父母。”

    “噗通!”刘钦霖直接跪了下去,高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们孩子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认错,我赔礼道歉!你们要多少钱?我,我……”

    三人都只冷冷的看着他。

    荀牧则了然,这个刘钦霖,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争取到受害者家属的谅解,有希望争取到从轻处罚。

    对于这一惯例,荀牧相当不以为然家属也不能代替受害者本人,只有死者,有原谅他的权利。

    不过,他组织策划了这桩血案,就算得到谅解,死刑恐怕也没跑了,因此荀牧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第135章 辅导员

    翌日清晨,又有“姗姗来迟”的家属赶到了刑侦支队,要求认尸。

    昨夜发生的事儿,给了荀牧和苏平一个教训这些家属“迟到”,或许是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未必是父母对她们毫不在意,背后的原因,可能相当复杂。

    就如王秀秀的家属,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她奶奶选择瞒下了这一情况,就她父母,尤其是母亲,对她还是非常关心的。

    但毕竟她们父母不配为人之父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不论是荀牧也好,苏平也罢,都不想在这些事儿,这些人儿上边浪费太多的精力,也不想一次次的看到可能让自己寒心的一幕幕。

    他们手头的案子,还没完全告破,还有疑点,刺伤女辅导员的歹徒也并没有抓到。

    因此,荀牧便干脆让方常留在支队里,应付这些家属,并提醒他,只要公事公办即可。

    至于祁渊……

    “我真建议把小祁留下。”苏平说:“这种事儿,处理起来虽然麻烦,但跟着过几遍,对他的成长也相当有帮助。

    而且,这些令人心寒的东西,叫他多瞅瞅,也有助于让他快速成熟,别再那么幼稚。

    逐渐变得麻木,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咱们终其职业生涯都得跟各式各样的罪犯打交道,我宁愿他麻木了,也免得因为过分幼稚,因为低估了人的险恶而出事。

    咱们就像下水道的清洁工,总得适应这些肮脏的东西,要一看到就倒胃口的话,显然不适合干这份工作。”

    “话是这样说,”荀牧摇摇头:“但太早接触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太过残忍了。我还是建议,循序渐进的来,再给他一些适应的时间,多接触一点案子,再去直面这些,比案子更让人寒心的事儿。”

    “随你吧。”见自己劝服不了荀牧,苏平摆摆手,说:“吃完饭,咱们跟着松一块儿去医院见廖红红,还是去找那女辅导员再问问情况?”

    “他们不都在一个医院么。”荀牧翻个白眼。

    “哇,不是我说,你对受害人后续治疗情况一点都不跟进的么?”苏平放下碗,说:“昨天晚上,廖红红转院了,送去了精神卫生中心,目前于临床病区二区接受治疗,阿珂在陪着她。”

    “噢?还真没人跟我说过。你咋知道的?”

    “阿珂发群里了。”苏平耸耸肩。

    “呃,我起床到现在还没看群呢。”荀牧赶紧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翻了半天,他忍不住皱起眉:“没有啊。”

    “没有?”苏平一愣,也掏出手机,查了查后,呃一声,说:“貌似前段时间我把你给踢出群了。”

    “蛤?”荀牧张了张嘴,盯着苏平:“你,踏马,把我,踢出群聊?”

    “谁叫你平时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发红包。”苏平翻个白眼:“抢又抢不到,偏偏还有提醒,不点掉吧强迫症心里又难受,看着闹心,干脆踢了。”

    荀牧嘴角抽了抽。

    ……

    最终,荀牧和苏平还是选择前往武警医院,见见辅导员。

    毕竟廖红红的事儿,只能算作是一个疑点,但辅导员遇刺的案子,别说告破了,目前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反正廖红红已经交给了松哥,他俩也信任松哥的能力,回头问问就是。

    来到普外病区,辅导员这会儿正在换药,两人便在边上等了等,等实习医生离开,才走到床边。

    “警官。”辅导员笑了笑:“我听说,案子破了是吗?”

    “还不能算破。”荀牧说:“嫌疑人已抓获,他们也招供了,但相关证据正在搜集、勘验,预计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结案。”

    “人抓到了就好,我也能安心养养伤了。”

    “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问题不大,”辅导员说:“刺破了肠子,做了个小手术缝合好就没什么事了,再修养两天,明儿或者后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荀牧颔首,又说:“关于刺伤你的歹徒,你还能回忆起什么吗?”

    “啊?”辅导员一愣:“不是,人不已经抓到了吗?”

    “刺伤你的,与杀害朱瑜芹等学生的,并不是一帮人。”荀牧说道。

    辅导员错愕不已:“怎么会?”

    跟着迟疑一阵,又摇头说:“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天黑,那一块正好离俩路灯都远,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他跑的飞快,冲过来就把我撞进水池里头了。”

    “那么,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吧,”辅导员说:“我就一兼职辅导员,能得罪什么人啊。”

    “兼职?”

    “啊,不是那个兼职。”辅导员摆摆手:“我是学校人文社科部的,负责三生和大学语文这两门课,同时兼职朱瑜芹她们班的辅导员。”

    荀牧了然,接着说:“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再小的事儿也不要忽略,比如哪位学生缺勤没来,或者,您负责辅导的班级的奖助学金评定等。或许在你看来极小的事儿,学生就会耿耿于怀。”

    “这……”辅导员皱眉,仔细回忆了片刻后,摇摇头:“这要说起来就太多了呀。

    我上课的时候点名不勤,所以经常有不少学生翘课,有时候翘的实在过分了,也会请他们班长或者学委上来点点名,抓抓考勤。

    但点名一般都放在快下课的时候,我也会提前通知他们班干部,为的就是给他们个机会,过来上课,所以实际被登记缺勤的学生不多,可总归有几个老油条,算下来也不少。

    只是点名而已,最多影响下平时分,按理说,不应该干出这种事吧?”

    苏平终于出声:“嗯。按说,通知了都不来的老油条,根本就不在乎考勤这种事儿,确实不可能为此怀恨在心。

    那么,你最近点名的时候,有没有相对特殊些的学生?比如平时成绩非常好,就缺勤了一次,然后被你点到的?”

    “那没有。”辅导员摇头。

    苏平又问:“奖助学金这一块呢?”

    辅导员视线往边上一斜:“这一块能有什么问题?我们班评选奖助学金一向公平公正公开,成绩线达到要求后就直接公开投票,能有什么问题?”

第136章 癔症

    眼睛外斜,不敢直视问话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也并不绝对,但再加上她语气一下变得有些激动,且开始用反问句来回答问题,则心虚的概率很大了。

    荀牧和苏平都是老刑警,自然看得出来。

    很显然,问题应该就出在评定奖助学金这一块了,至少,评定奖助学金的过程绝对不像她说的那么公平公正公开。

    而她选择隐瞒的原因就在于……

    在奖助学金上动手脚这事儿,比她遇刺遇袭更加恶劣。

    左右她也没受到太严重的伤,这点医药费损失她还承担得起,但要这事儿曝光了,恐怕得丢掉工作,可能还会纳入不良行为记录,后果相当严重。

    “那么,”但苏平也没记着拆穿她,和荀牧用眼神交换过意见后,只进一步问道:“你们奖助学金评定,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女辅导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说道:“就在上月中旬,现在是新学年嘛,正好考核评定上学年的综合成绩,评选奖助学金。

    不过在上星期,名单才算定下来,报上去。毕竟这其实也不是个轻松活,那么多人呢,得一一核对成绩,得按照规定计算学分与各项成绩是否达标,接着还要投票,最后才能报上去,等上边终审。”

    苏平接着问:“参选名单和最终名单,你手中有备份吗?”

    “这个……有的,但不知道被我放哪儿了。”女辅导员说:“应该是在u盘里边,但我好几个u盘呢,时不时还老丢……”

    说到这儿,她又犹豫了一阵,轻轻咬着下唇。

    她猜出荀牧和苏平察觉到这一块的问题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

    因此,她很快下定决心,说:“警官,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那学生……我就不跟他追究了……”

    “刑事案件,属于公诉案件,不是当事人不追究,咱们就不查办的。”苏平声音淡漠了几分,带上了点公事公办的味道:“你的诉求,以及是否原谅歹徒,确实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最终判决结果,但也仅仅只是影响。

    毕竟,犯罪行为,不仅仅是直接伤害到当事人本人,如果不处理,将来还可能会影响到他人,因此,他必须受到应有的惩处。

    你的伤,我会请法医临床的同事做个伤情鉴定,但就目前以我的经验看,至少都是轻伤,已构成刑事犯罪标准,我支队已立案调查,单单凭着你的个人意愿,无法撤销。”

    辅导员张了张嘴。

    苏平却不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只说:“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你放心,这件事儿的真相,我们肯定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你一个交代。”

    ……

    走出病区后,荀牧看向苏平,问道:“老苏,你真确定,这起袭击事件跟奖助学金评定有关?”

    “不确定。”苏平摇头:“但很显然,她大奸大恶的事儿或许没干过,但寻常的亏心事恐怕做过许多,再问下去,很难有收获。

    有这个时间在她身上耗着,倒不如问问她的同事、朋友乃至学生,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线索,有助于迅速锁定嫌疑人。”

    “果然,”荀牧说道:“我就说,只凭着这点儿蛛丝马迹,你不可能这么武断的认为本案就与奖助学金评定有关了。

    嗯,另外,这桩案子按理说其实侦查难度应该并不大,歹徒的作案动机应该只是寻常的矛盾伤人,但交给大队侦办到现在,半点结果都没有,甚至连当事人都没询问过,这里头有问题。

    是,咱们最近几乎把里里外外所有单位都给得罪了一个遍,但……其他单位管不着,刑侦大队,作为咱们的下属单位,咱们难道还不能管了吗?

    不管他们是能力不足也好,还是出于这样那样,外部内部的原因而出工不出力,消极怠工,这帮小崽子,都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确实。”苏平拧了拧脖子,压着火气说道:“不想干就不要干,混在位置上浪费资源,占着茅坑不拉屎,几个意思?”

    ……

    与此同时余桥市精神卫生中心。

    相比于武警医院,这家医院位置要偏上一些,也更远,松哥和祁渊才刚刚赶到。

    下车后,见祁渊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松哥拍拍他肩膀,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祁渊回过劲来,摇摇头,说:“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有点懵。”

    “嗯?昨晚几点睡的?”

    “三点多接近四点。”

    “怎么这么晚睡?”

    祁渊再次摇头,没有解释,只岔开问题,问道:“松哥,廖红红的情况好像很严重啊,都转到这家医院来了,问询工作恐怕是不太好展开,你打算怎么办?”

    松哥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顺着他的话题说道:“先和她的主治医师聊聊吧,瞧瞧能不能从医学方面找到解释,查清楚她当时究竟碰到了些什么。

    在既往史啊,病情啊这方面,他们其实比咱们更加专业,术业有专攻嘛,他们就是做这项工作的,说不定医院这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呢。”

    祁渊轻轻颔首。

    两人一路来到住院部,走到第二临床病区医师办公室,找到名女医生,出示证件表明来意之后,便轻声问道:“请问,负责廖红红的是哪位医师?”

    “我就是,”她说:“廖红红是我们医疗组负责的。”

    “你好,”松哥立马说道:“病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总的来说,并不理想,情况相当不稳定。”医生摇摇头,说:“经过我们医疗组的综合评估,一致认为,她这种情况,应该是癔症。”

    “癔症?”

    “一种潜意识影响下,受主观推动,却不受主观控制的有目的性精神临床疾病,”医生展开解释道:“临床实践中,除去遭受某种重大刺激或药物作用等少数情况外,大多数癔症,常常都发端于困境之中而危难之时。

    而癔症发作,往往能够帮助病人脱离这种环境。”

第137章 癔症

    “癔症?”祁渊有些不明所以:“癔症发作的病人不是都很躁狂那种吗?我看她表现倒是挺安静的呀。”

    “不是。”医生摇摇头,解释道:“癔症发作,出现可能性比较大的反应模式包括三种:

    最常见的无疑是各种兴奋性反应,包括狂奔、乱叫、情感爆发,甚至伴有冲动毁物、伤人、自伤和自杀行为;

    此外还有抑制性反应,比如昏睡、木僵、瘫痪、聋、哑、盲及分离性遗忘等;以及各种退化反应,比如幼稚行为、童样痴呆。

    这类精神疾病还普遍存在一种非常普遍的特征如果无人关注,病人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正常,而其中很多人会遗忘掉自己发病时的表现;而如果有人关注,发病表现可能会愈加夸张,给人种病人是在“演”的感觉。”

    祁渊呃一声,说:“听你这么一讲,这病在外人看来还真像装的……”

    “是啊,”医生叹了口气:“正因为这种特性,让我们对癔症的发现与治疗工作非常难以展开。”

    松哥接过话,问道:“那,医生,她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往她有没有过发病史?还有,她想逃离什么环境?”

    “发病史这块,我们认为是有的。”医生说:“我们给她做过相当细致的临床评估,所以才得出她的病,应该癔症发作的结论。

    具体的评估方式就不展开说了,我直接说结论吧。

    廖红红这个女生,相当内向、脆弱敏感,而且并不具备长时间保持情绪稳定的能力,在大五人格当中,偏向于神经质性人格。

    她时常感觉到孤独,内向的背后,也有着受受关注的渴望这是许多癔症患者的共有特性之一而且她的家庭……

    怎么说呢,根据评测结果,她主观上认为,家庭并不能给她带来关爱与关怀,只能给她带来压力与种种情绪化的冲动,因此她与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并不好,但同样的,她也渴望得到来自家庭的关爱。

    而癔症发作,无疑是个途径,每次发病的时候,不论家里人是关心,还是烦躁,亦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关注。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深藏在她潜意识里的渴望,但这并不影响获取关注成为她的目的,而且该病每次发作都能促使她目的达成,这种正向反馈自然也就慢慢成了导致她发病的诱因。

    而这一次,促使她发病的诱因实际上是存在的。”

    祁渊试探的问道:“孤独?”

    “没有错,我们也认为是孤独。”医生点头:“正好放假,多数学生要么回家,要么去旅行,她却因为经济原因,也因为家庭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幸福,因此既没出去旅行,也没回家,这是孤独,同时也隐藏着对家的渴望。

    另一方面,六名女生聚在一块儿,但因为她的内向,自觉无法融入这个群体,也并没有主动拿出合适的方法融入其中,她与小群体之间就存在一种割裂感,加深了她的孤独。

    最后,是独自去打开水这一行为,外加开水房相对狭窄的空间环境,彻底激发、引爆了她的孤独感,从而癔症发作,产生种种抑制性行为。

    当然了,抑制性反应本就没有兴奋性反应来的那么张扬,明显,因此多数人实际上并没有发现她的问题。

    而时不时去开水房打水的学生,跟她打的招呼,也在她潜意识里被认作是一种低限度的关心,因而延续了抑制性行为的持续时间。

    癔症发作同时与学校命案发生,可以说是一种巧合、偶然,但这种巧合与偶然,又反过来加大了对她的刺激,让她误以为自己撞鬼了,进而导致她精神极不稳定。

    后边你们问询的时候,案情进一步刺激到了她,这就导致她癔症再一次发作,出现昏迷症状。此时,这种症状实际上是一种本能的逃避反应。”

    “原来如此。”松哥恍然大悟。

    按照医生的诊断结果,这桩血案,最后一个疑点便告破了。

    但这时,医生又说:“癔症更多的是一种心因性疾病,很难根治,而有了这次遭遇的刺激,我们担心她将来癔症发作的频率还会提高。

    如果真的想要根治,心理治疗与心理干预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还是家庭因素。要不能让她真切感受到家庭对她的惯性,她恐怕还会在潜意识里,利用癔症发作来博得关注。

    但癔症发作的频率高了,因为这种疾病症状的特殊性,很难让人去特别重视,反倒可能会觉得烦躁,但发作期的病人实际上是很敏感的,哪怕她自己其实并不能感受到……

    那么,这种心烦,很可能也会演变为另一个刺激源,最终形成恶性循环,即她越发病,周围及家人则越烦越嫌弃,而这种反馈,又会促使她发病频率提高。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找来她的家属,到我院里,咱们共同商量出一套应对的方法,即使无法根治疾病,至少也试试降低发病频率。”

    “这个……”松哥有些为难。

    廖红红的家属至今没有露面,可想而知,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很显然,他们对这个女儿,可谓毫不关心。

    甚至因为廖红红并非被他人“害”成这个模样的,而是自身疾病发作,因此不可能弄到赔偿……

    为了避免承担并不算少的医药费,他们干脆直接不过来。

    松哥不想以这样的恶意去揣测廖红红父母,但奈何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

    医生察言观色,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对她而言,尽心尽力的去治疗好廖红红,并尽可能降低将来的发病率,甚至根治她的癔症,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自掏腰包帮病人垫付医药费,好让她家属过来配合治疗的。

    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去道德绑架人家。而且,太过圣母的无底线帮助,也只会助长各种歪风邪气,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况且,就病人家属很可能不愿意掏医药费的情况看,就算有人将这笔费用给承担了,恐怕,他们也拿不出耐心去配合医生与病人,严格执行治疗计划。

第138章 收队

    松哥还是去见了见廖红红。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因此,也可以看出来,这确实是个相当内向且敏感的女生,不自信与惶恐俩字,时常直接显现在她的脸上。

    想来,她在学校里应该也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欺负吧,不论有意无意,明里暗里。

    现在或许还好,但小学初中阶段,受到欺负恐怕是难免的,再加上父母的漠不关心,种种经历,恐怕早就在她心理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这些,也是造成她癔症发作的潜在因素。

    纵使以松哥的亲和力,廖红红对他依旧存在着深深地戒备,但在这种“刺激”之下,对看护照顾她的宁雨珂,反倒信任了不少。

    见宁雨珂能照顾好她,松哥也就不再多留,聊几句后就和祁渊离开了。

    车上,祁渊终于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搞什么鬼,搞什么鬼嘛!一个个都爸妈都这副样子。既然不想养,不想负责,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来?这些女生,来到世上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松哥轻轻摇头,却没有接话。

    祁渊不甘心,又说:“他们这种行为,算是恶意拖欠医疗费用吧?算是违法行为吧?要不……”

    “强制传唤他们过来?行不通的。”松哥摇头道:“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廖红红毕竟已经成年了,加上他们实际也没有表露出过让我们将廖红红送到医院的意向……”

    “什么意思?”祁渊眉头一皱。

    “如果他们不愿意,这笔治疗费用,也没办法强行转嫁到他们头上,只能由廖红红自行承担。”

    “自行承担?她怎么承担?”祁渊一下变得非常激动:“她还只是个学生啊,几千块的医药费,她怎么承担?”

    “是吧,相当难办。”松哥叹了口气:“一旦涉及到钱的事儿,就总会叫人头疼的不行。

    想要妥善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也只能想办法向廖红红的父母施压,让他们乖乖过来掏钱了。”

    “这种人,”祁渊嘟哝道:“简直不配为人父母!松哥,你说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事儿爆发了,从舆论上给他们施加压力?”

    “绝对不行!”松哥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说:“先不说这么干会不会造成别的什么恶劣后果,就算她父母迫于压力掏钱了,你让廖红红以后怎么办?她爸妈以后有会怎么对她?”

    ……

    中午,卫校食堂。

    苏平听说了这些事儿后,眉头一挑:

    “好办,先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笔钱给追回来。如果实在追不回,廖红红父母软硬不吃,坚决不肯掏钱的话,我以个人名义,和廖红红交涉。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掏钱,先把支队这笔费用垫上,等将来她毕业了,每个月还我两百三百块钱,还清了也就是了。”

    “这主意不错。”荀牧点点头:“也算是给廖红红一点压力,一份动力。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人关心,哪怕只是陌生人,也让她知道自己努力还有点用,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她,缓解她的病症。”

    “我没想那么多。”苏平摆摆手:“几千块钱,对我来说压力倒不太大,而且这钱只算是借她的。

    当然了,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回头你和她的主治医生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借此制定出一套治疗计划吧。”

    “好。”荀牧颔首,想了想,又说:“这钱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样,咱俩一半一半吧,风险也小一点,万一要真的看错人,损失也不那么大,就当买了台新手机当天就摔报废了呗。”

    “随你。”苏平也没拒绝。

    松哥笑笑,说:“那我也出一份。嗯,我问过医生,整个治疗阶段,医药费总额大概需要一万一二左右,咱们一人四千上下,倒也可以承担。”

    祁渊张了张嘴,又缩缩脖子,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他也有心出一份力,可他那点见习工资,也就勉强混个温饱,一千块都挤不出来,怪尴尬的。

    苏平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对松哥轻轻点头。

    松哥也发现了祁渊的表现,有些好笑,便岔开话题,缓解他的尴尬,问:“对了,辅导员遇刺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问了一圈,目前有五个怀疑对象。”

    “噢?这么多?”松哥有些诧异。

    苏平嗯一声,说:“两名是学生,其中一名,当初跟她小叔子闹矛盾,因她拉偏架被记了过,而她小叔子则只是通报批评,有可能因此怀恨在心,不过时间比较久远了,嫌疑不大。

    一名是她班上的学霸,参与了这次奖学金的评定,但最终被刷下去了,原因不明。

    另外,据调查,评定奖助学金人选之前,这名学霸的竞争对手请她吃了顿饭,饭局上有没有其他“交易”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事儿,同学中也有点风言风语。”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另外三人是同事,两名是职称矛盾,怀疑她在职称评定考核中动了手脚,把那两人刷下去了;一人是因为论文纠纷,怀疑她窃走自己的论文成果发表。

    不过这三者,按理说不至于上升到持刀伤人的程度,而且,这三人都是女性,不太符合她的描述,嫌疑同样不大,接下来派点同事走访走访,如果她们能提供不在场证明,就能直接排除嫌疑了。”

    松哥了然:“也就是说,作案嫌疑最大的,还是那名学霸?”

    “嗯。”荀牧接过话:“我们也走访了几位同学,这人成绩虽然不错,但思想品德这块不大行,算是典型的才高德低吧,如果奖助学金评定这块真的有问题,他真有可能提起刀去捅人。”

    苏平应一声,接着说:“他目前也待在学校,下午时候,咱们跟他接触接触就是了,想来这案子不难破。”

    顿了顿,琢磨一会儿,苏平又说:“松,这事儿,就交给你吧,咱们打算撤了,继续配合巡视组的工作任务。

    裴德岳遇害一案,至今没有揪出与幕后主使者相关的证据,让人有点不太踏实。”

    “成,”松哥说:“包在我身上,我会尽快查清真相,找到证据。”

    “嗯。”苏平又看向祁渊:“小祁,你也留下来,帮忙。”

    “好的。”祁渊连连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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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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