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血脉相连
回到霍勒斯庄园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大门上的人脸识别门锁一如往常没有给他面子,好在围墙根本不高,他轻松翻了进去。
宅邸内的服务人员们对这番景象见怪不怪,依然各忙各的,少数人礼貌性的像季良影问了好。
季良影一一回礼,随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无人机的材料大部分都已经到手,实在拿不到的可以用虚影之王进行构成,剩下只有组装。
只不过他刚踏进主厅,就看到了一番奇妙的景象。
“小妹,这次的宴会很重要。”
“别这么叫我,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艾莉丝唤出提丰,正不断攻击洛克,洛克左闪右避,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他怀里还抱着一件礼服。
在角落处,洛亚和戴茵一脸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他们看到季良影后,同时用眼神示意赶紧加入他们的看戏小队。
季良影心领神会,贴着墙壁悄悄绕开两人,但没走几步,提丰的黑色手臂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季大哥,快帮帮我。”艾莉丝边说边指着洛克,“这个混蛋强迫我。”
“呃……”季良影看向了洛克,“发生了什么?”
“南国著名的富豪比尔杜在皇冠区举办了舞会,就在今晚,许多上流人士都会参加,我爹他打算借这个机会把艾莉丝的身份公布于众。”
洛克说着看向了艾莉丝:“良影你也劝劝她,只要去了,她从今往后就是烈风党的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
“是啊,除了自由。”艾莉丝反驳道,“你当然希望我去,我去了,你距离自由生活近了一步,我离牢笼也近了一步。”
“现在外界都以为你是我的小情人,”洛克继续劝道,“就在烈风党内部的兄弟们也对你的身份各种猜测,血吼教最喜欢捕风捉影和夸大事实,宣布你的身份,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番对话引起了墙角处戴茵的兴趣,她转向洛亚问:“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你们来的那天,他俩正在机场外面斗嘴的时候,周围围了不少路人,”洛克答道,“大少爷对来路不明的少女低声下气,你以为那群媒体还能想到什么?”
“那被艾莉丝亲近的良影岂不是……”
“他的消息……大概快炸了吧,”洛克苦笑一声,“从霍勒斯邸出发,去见了库里扎斯,随后又去了金莲帮,半个上午跑遍三大势力,还拥有神奇的旧时代科技装备,他的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南国。”
“真是可怜。”戴茵感慨了一句。
另一边,艾莉丝因为这个理由而更加恼火。
“流言蜚语我才不怕,但我一旦去了,我就会变成仇人的女儿。”
“当霍勒斯大公的女儿又什么不好?”洛克也激动起来,“你和他的血缘是切不断的,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喂,洛克。”见洛克说急了眼,洛亚打算组织。
“血缘?要切断可太容易了。”季良影的声音打断了三人,他向前走出一步,“在旧时代科技中,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工具中,再借由工具下载到新的躯体,换而言之,永生。”
“而这项科技,据我所知,世上还有一个人拥有。”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手指上,他接着念出了答案,“魔偶之王,傀魍魉。”
晚上六点,霍勒斯两兄弟,加上季良影、戴茵和艾莉丝三人坐进了去往皇冠区的轿车。
“这个里面不会有炸弹吧?”季良影敲了敲车内饰板,“可别走到半路又炸了。”
“不可能,机场那次意外,不会有第二次。”洛克的脸色不太好看。
“好吧。”季良影刚说完,坐在旁边的艾莉丝就挽住了他的手臂。
“季大哥,我们明天就出发怎么样?”她问,“我想好了,得到新身体后,我就把自己原来的身体给身体的这孩子。”
听到这话,洛克的脸色又难看一点。
“魔偶之王住在忘却海,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而且他性格古怪,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哪怕他真能做到,合成人也有违人伦。”
他清楚艾莉丝肯来,是因为看到了即使来了也能逃出霍勒斯血脉的希望,想到自己以引为傲的血脉,居然是别人想丢就丢的东西,他难以理解。
“像你这种一事无成的人当然不行,我相信季大哥,哼!”
“其实,要逃离血脉也不一定就连身体都要放弃,”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洛亚插进话题,“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是十八岁,在此之前,我都生活在一个孤儿院,院长是位有着洁白双翼的美丽女性,养育我的是孤儿院,对我来说,在霍勒斯家生活,更像是在公司工作。”
“喂,大哥,你怎么也……”见自己大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洛克脸色更差了。
“所谓养育之恩,重点是‘育’而不是‘养’,不是吗?”洛亚说。
“对,洛亚大哥说的对,”艾莉丝立即声援洛亚,她看向洛克,“和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少爷不同,我们对于你父亲来说,不过是***愉的副作用,所以我们要不受血脉的拘束,活出自己的人生。”
面对兄妹双打,洛克闭上了嘴,季良影本想安慰他两句,但想了想,洛克只是在想尽办法逃避自己的责任,安慰他,不应当。
在后续的沉默中,司机将车驶进皇冠区,在南国的六个区中,皇冠区最小,但这里最安全。
整个南国的王族和最富有的一群人住在这里,道路划分出了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仅仅是这点就已经和外界天差地别。
“比尔杜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将抵达比尔杜的庄园时,季良影问起了这位宴会的举办者。
“他是南国最富裕的商人之一,也是霍勒斯大公的‘朋友’之一,”洛亚解释道,“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据说曾结过婚,也可能没有,总之他没有爱人,连有绯闻的情人都没有,他是个专情的人,只爱钱。”
“那他死后,他的财产岂不是……”
“他自然不愿意把财产交给外人,他有个养女,当然到底是养女还是情人,谁也说不清,养女的名字是余静枝,是个……”
“等等,”季良影打断了洛亚,“比尔杜,养女叫什么?”
“余静枝,命名方法和我们这儿有些不同,不过确实是南国人。”洛亚顿了顿,问道,“你认识她?”
12. 花前月下
早在到南国之前,明炎彬就已经提醒过季良影,余静枝也在这座城市。
但是他今天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意外。
余静枝和他之间的矛盾,他之前已经通过明炎彬了解过了。
三人曾经是大学同学,因为季良影阻碍了余静枝去追求明炎彬,这让余静枝对季良影一直怀恨在心。
这一场环幕中的旅行,起因是明炎彬为了弥补余静枝在同学会上出的丑,而接受了余静枝的邀请。
但好巧不巧的事,季良影正好是这一场体验的领航员。
为了让客人们得到最佳的体验效果,每一位体验者在环幕中的身份基本都会保证他们在一般情况下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对领航员却没有这个保证,这导致了领航员和体验者在环物世界中的身份地位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换而言之,在身份上是大富翁女儿的余静枝,想要报复季良影,方法实在太多太多。
看到季良影迟迟不说话,脸色还越来越差,洛亚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放心吧。”他说,“你暂时在外人看来属于烈风党,即便那位小姐真的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了维持在别人面前的形象,他也不会冒险在舞会上报复你。”
“季良影原来你认识她吗?”戴茵有些好奇。
“嗯,差不多吧……”他说,“严格来说,我们大概是老同学。”
“你的老同学?”戴茵指了指自己,“以前的同学?”
“怎么说呢?不太好解释,”季良影挠了挠头,“不过我和她的矛盾,我倒是可以跟你讲一讲,这么说吧,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然后我和那个男孩子正好是非常好的朋友,那个人并不喜欢她,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纠缠不清,某一天我就去劝那个男孩子,让他和这个女孩儿摊牌,后来这番对话可能被那个女孩听见了。”
戴茵点了点头。
“嗯,这样的话,”她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恨上你一辈子差不多。”
过了一阵子,汽车在一处豪华的庄园前停了下来,一行人走出车后,司机也走出车门向他们鞠躬道别。
“祝少爷们和各位客人今晚愉快。”他说,“我会在这儿耐心等待着各位回来。”
“你不一起来吗?”戴茵问。
司机摇了摇头,看向了庭院,那里连天空都被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
“那里不是我这种人能去的地方,”他说,“我的职责就是在这里等着,然后将各位平安送回家。”
戴茵转头看了眼洛亚,后者摇了摇头。
戴茵又看了看周围,许多停驻在这里的车辆里面都有一个没有进入庭院的司机。
至少他在这里不会孤单,戴茵想。
向司机道别后,一行人走向了入口处,洛克走在最前面,他本人的面貌就是最好的进入证明,但这次出乎意料的是,门卫把他拦了下来。
“请问,季良影是哪一位?”门卫问道,“我们家小姐想见他。”
戴茵看了眼季良影,后者给了他一个无须担心的眼神。
“我就是,”他走出人群,“余静枝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我们无从知晓,”门卫说。
“那好吧,”季良影叹了口气,“劳烦带路。”
季良影跟着门卫离开后,一行人顺利进入了庭院,在通往主会场的路上,洛亚感慨了一句。
“你的朋友真是神奇,”他说,“看上去名不经传,但许多大人物都似乎和他有关联。”
“是啊,我也觉得非常神奇,”戴茵说,“按理来说,我应该是世界上少数几个了解他的人,但现在我突然觉得,他和我了解的那位不是同一个人。”
“你担心他吗?”洛亚接着问。
“这倒不会,”戴茵叹了口气,“如果他自己都觉得没问题,那么需要担心的就是大小姐了。”
跟着门卫转了好几个弯后,开始沿着一条紧贴墙壁的小路一直前行,这里被阴影完全覆盖,看不到一丝亮光。
终于,在拐过一个弯后,周遭逐渐明亮起来,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明明就在这座庄园的某处,但这里却完全隔绝了庄园里的喧闹。
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庭院的布局被看得一清二楚,小桥溪流小亭子,与外面的园林和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环顾四周后,既然也注意到了一位坐在亭子里的人,因为上半身被阴影覆盖,从外面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
“小姐,他来了。”门卫毕恭毕敬的朝着小亭子鞠了一躬。
“辛苦了,退下吧。”
季良影记得这个声音,毫无疑问就是余静枝。
等到门卫走远后,季良影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余小姐你好,”他说,“明炎彬已经把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告诉我了,很遗憾我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如果以往真的有所冒犯,还希望见谅。”
“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摆出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直到晓遥联系我,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失忆了。”
余静枝站起身走到月光下,她身上的服装用丝绸织成,华贵绚丽,在月光的照耀下,宛若仙子。
“所以说,我这也算是因果报应,我们之间的恩怨,能否一笔勾销?我作为这次的领航员,也希望您和明炎彬有一个开心的体验。”季良影装出一副职业假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如果解开我们之间的恩怨,明炎彬就会爱上我吗,”余静枝反问,“假如将这颗撕裂的心缝合如初,我所爱的人就会双手接纳它吗?”
“我想……大概是不会。”季良影耸了耸肩,答道。
“我们都已经遭到了报应,谈不上谁原谅谁了,”余静枝说,“一个对老同学冷血无情的女人,我的形象大概已经变成了这样吧。”
“那么,你找我……”季良影想了想,换了个问法,“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看起来脑子还没被完全撞坏,”余静枝夸了他一句,就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已经听说过了,导演给了你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
“对,非常奇妙,但很遗憾无法转赠他人。”
“我对这股力量可没兴趣,”她说,“我需要你用这股力量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季良影好奇的问。
“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余静枝说,“帮我杀一个人。”
13. 有始无终的爱
在来到这里之前,季良影构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也考虑过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
就之前来说,余静枝愿意对往事既往不咎,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季良影本来也没指望这个既往不究没有附带条件,但听到条件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
因为这真的不像是一个受过现代社会基础素质教育的人能说出的话。
“你确定?”季良影再次确认道,“假如真有某个十恶不赦的人,制裁他的也不应该是我……”
“别把你的道德素养用在这种没用的地方,”余静枝说,“这里相当于是一个游戏世界,你我是玩家,其他人都只是npc,况且,我需要你杀的人绝对称得上十恶不赦,只要你稍微去了解他的事迹,你也会想要除之而后快。”
“他是谁?”
“大富翁比尔杜。”余静枝说出了目标的名字,“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在背景设定上,他是我的养父。”
“额……你们是有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吗?”季良影一边用手比划一边问,“比如你们的关系不太像是养父和养女,而是类似于干爹和干女儿?”
余静枝白了他一眼。
“你思想健康点行不行?你们公司会保证我们这些体验者的安全,所以我们的关系自然不可能是那样。”
“那是什么原因,你突然正义感爆发了?”
“我如实说了吧,如果他死了,他的所有财产都会归我所有。”余静枝坦白道,“我可不满足于一个系统设定的身份,我要走到更远的地方。”
季良影沉默了,显然,对方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和他完全不同。
余静枝见季良影有些犹豫,继续说道:“当然,不会让你白白干活,即便你留下了什么马脚,我也会帮你处理掉,报酬也好商量。”
“我想我需要……”
“一点时间是吧,没问题。”余静枝突然显得慷慨起来,她望向头顶的明月,“希望这场宴会结束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季良影点了点头,忽然间他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是参加宴会吗?”他问。
“我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地方,”余静枝朝季良影宛然一笑,“明炎彬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个孤僻又扭曲的女人。”
“好吧,”季良影耸了耸肩,“祝你今夜愉快。”
“这取决于你的回答。”余静枝打趣道,“不过你可真是坏心眼,祝我今夜愉快,又让我怀着忐忑等待你的回答。”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他也不是非要今天死。”季良影笑了笑,“再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员工,背景设定也只是个学生,你让我临时转行当杀手,可真有点强人所难。”
“学生?”
“对没错,死了1000多年然后复活的那种。”
结束和余静枝的对话后,季良影打算原路返回,刚转身,余静枝就叫住了他。
“你可以从那边走。”她伸手指向了一个门,“可以直达主会场。”
穿过门,季良影来到了一处房间,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从房间的门出去了,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沿着走廊一路前进,他终于回到了会场。
“你没事吧?”看到季良影从走廊里出来,戴茵立刻迎了上去。
“没事。”季良影点了点头。
“她没事吧?”戴茵继续问。
季良影用古怪的眼神瞄了她一眼,问道:“她当然没事,你指什么事?”
“不怎么说呢,”她说,“像这种情况,你们两方都安安稳稳,反而有些不太正常,就像是风暴前夕,海浪格外平静一样。”
“额,我觉得是你单纯想多了,”季良影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不客气,毕竟我在这世上也没几个熟人了。”戴茵说。
“你可以去找你的后人,”季良影提议道,“说不定还活着,甚至发展壮大。”
提到这个话题,戴茵的脸色落寞了许多。
“我一生结过三次婚,”她说,“最小的孩子在我87岁的时候去世,没有留下后人。”
“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毕竟你在我第1次结婚前就死了,”戴茵苦笑道,“我一生爱上过4个人,无一善终,或许这就是无可避免的命运。”
“嘿,戴茵,别这样,至少……”
“对!”突然间,戴茵的神色又开朗起来,他望着季良影微笑道,“至少,我与第1个人又再度重逢了,这次你可得活久点,别又死在我前面了。”
“放心放心,”季良影假意笑道,“我这条命还挺硬的。”
此时他除了这句话什么也说不出来,毫无疑问,戴茵和余静枝说的都是对的。
他不是艾尔里欧,他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或者说他的身份背景设定是这样。
而等到这次的体验结束,他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那里是他的家,可能还有他家人。
戴茵在这次重逢后,又一次经历分离是必然的。
戴茵结束对话后,季良影在主会场转了转,没有人愿意找他搭话,大多数人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不属于这里。
思前想后,他觉得站在这里发呆也不是个办法,决定去找比尔杜谈谈。
要找到这位大富翁所在的地方并不难,毕竟这里就是他的家,虽说大了那么一点。
爬上两级楼梯后,季良影在3楼找到了他。
在一位热心仆人的指引下,他认出了站在窗边的比尔杜,那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
它的旁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金发男人,季良影见过这个男人一面,他就是汉恩唐霍勒斯,南国的实际掌权者。
接着,位于这里的绅士们见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们看到一个无论从衣着还是气质都不属于这里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霍勒斯大公面前,把宴会的主办者比尔杜拽走了。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护卫前来阻拦,霍勒斯大公更是朝他挥了挥手。
季良影拽着比尔杜来到一处僻静的走廊,把他按在墙上。
“听着,朋友。”季良影说,“我刚刚得到一个很不妙的消息,有人看上了你的头。”
“我早就知道了,”比尔一点都不吃惊,他淡然的说,“年轻人,这年头这种分量的消息,可卖不出好价格。”
14. 阴差阳错
比尔杜的淡定完全出乎季良影的意料,他接着提醒道:“我不是情报贩子,先生。”
“我知道你,霍勒斯家小鬼带回来的年轻人。”比尔杜说,“你初来乍到就闹出了不少事情,加佐都和我说过了。”
季良影松开了按住比尔杜的手。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情报贩子,你为什么还这么冷静?你身边甚至看不到保镖。”他问。
“在这里,我的人头可受欢迎了。”比尔杜说,“能活到我这个年龄的大富翁可不多,每天都会有人想要刺杀我,仆人会想杀我,下属回想着要杀我,甚至于我尽全力去爱的女儿,心里想着的也是我这个老骨头早点去死,好让她早日继承家产。”
您猜的真准,季良影差点没忍住把这话说出口。
“但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季良影再次提醒道,“有人雇用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杀手,他战无不胜,且冷血无情。”
“以往每个杀手好像都这么介绍自己。”比尔杜说着眯起了眼,“先生,您就是那个杀手对吗?”
季良影摇了摇头。
“你运气很好,我拒绝了。”他说,“我是来旅游的,虽说旅行需要钱,在霍勒斯家里白吃白住也不是个办法,但我还不至于用人命换钱。”
“这么说你需要一份工作?”比尔杜问。
“嘿,别这样,我就是随口一提。”
“她付给你多少,我给你说三倍。”比尔杜说着伸出三个手指,“雇你在今晚保护我,如果你原因告诉我她是谁,这个价格可提到五倍,当然,我不介意你突然改变原则,去杀了那个人,甚至我可以为此付你十倍来弥补你改变原则的心痛。”
随着比尔杜手上竖起的手指数量不断变化,季良影感到了一整恶寒,他摇了摇头。
“你说的我都快想免费给你脑袋开个洞了,我受到的高素质教育救了你。”季良影说罢转身离开。
本想着来好心提醒一下对方,现在有些后悔了,他开始觉得对于环幕世界的人,需要用辩证的思想去看待,戴茵这类与自己有因缘的,自然当做身边的朋友,比尔杜这种,管他死活浪费感情。
绕过拐角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
“虚影之王黑星!”他迅速回身,黑星装甲同时将他包裹起来,再次绕过拐角,他看到了中枪倒地的比尔杜。
“喂!”
他快步上前检查比尔杜的伤势,脑部中枪,当场死亡,已经没有了救活的可能。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刚刚这儿有枪声!”
一队虎背熊腰的安保人员出现在拐角,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季良影扶着的比尔杜。
看了眼手中的比尔杜,季良影意识到自己继续待下去就是被诬陷的命,迅速撞碎最近的窗户,再将自己和战甲分离,让战甲又跑了一段距离,自己则通过另一条小路回到会场。
“你去哪儿了?”
刚回到会场,洛克就找到了他,眼神看起来很焦急:“有人把枪带进了这儿,你知道枪吗?一种威力非常大的弩,钢铁做箭。”
“不用这么描述,我知道什么是枪。”季良影比划手势示意他冷静,“我也听到了枪声,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枪最麻烦的地方就在这儿,如果你疏于防备,任何人拿一把枪都可以对你造成致命伤害,除非你一天二十四小时维持真气护体,或者穿着动力装甲,而在这种宴会上,你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显然是对别人的不尊重,现在有了枪声,任何人都可能是受害者。”
“戴茵呢?”季良影问。
“和大哥一起赶去传来枪声的地方了,他们没事。”
季良影听完这话,从去时的路回到了比尔杜遭遇袭击的现场,推开人群后,他看到了趴在比尔杜身上的余静枝,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突然,季良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揪了几下,他转过头,是戴茵。
“他们说比尔杜先生受害前被一个穿着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黑发青年拉走,“她问,“你没能救他?”
季良影愣了愣,他本以为戴茵会怀疑他,但对方的回答却让他心头一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说,“在事发前,我和比尔杜先生就分开了。”
“不过,不可否认有我的责任,”他接着说,“如果他在霍勒斯身边,应该没人能伤得了他。”
“这不一定,”洛亚的声音从一旁幽幽的传来,“和霍勒斯大公聊着聊着突然暴毙的人,没一百也有八十了,这不是你的错……只要不是你杀得。”
安全局的人在十几分钟后赶到,为首的队长和三大家族的人轮番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带走了比尔杜,这场宴会在众人的担忧中落幕,艾莉丝直到最后也没被介绍给其它人,霍勒斯大公在回去前单独约见了季良影,但也仅仅是事情发生的经过。
当季良影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找到凶手时,霍勒斯大公说没必要。
“谁是杀手?这个答案每天都在变,更何况比尔杜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他的死算造福社会。”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他是靠什么起家的吗?”
“记得是地下拍卖行。”
“他拍卖的东西,可不只有不会动的。”霍勒斯大公的这句话让季良影立即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但是他却没能乘上轿车回去,余静枝用他是唯一的线索,还是最大嫌疑人这点留下了他,同时也许诺第二天会把他送回去。
在护卫们的带领下,季良影怀着忐忑的心走进了主厅,比起刚刚的熙熙攘攘,此时的这里只剩包括他在内两个人,在他进去后,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了。
接着他听到了锁死的声音。
“余小姐,人真不是我杀得。”季良影看着眼前冷着脸走进的余静枝,心里越来越慌。
而余静枝则是保持着同一个表情一路走到了他面前。
啪的一声,她重重的在季良影肩膀上拍了一下。
“干得漂亮!”她说,“我们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15. 照相机
致我最爱的兄弟姐妹们
上一次联系是多久之前呢?实在抱歉,霍勒斯大公给我安排的任务意外的多,以至于我现在才想起来给你们写信。
最近南国越发不平安,上个星期六,两名烈风党底层成员在吃饭时被杀了,上上个星期三,一位刚刚晋升的烈风党干部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很显然,这是库里扎斯的人干得。
血吼教育公司一边伪装成大善人,对内环进行各种资助,一方面,动用各种激进手段打击烈风党,拉拢金莲帮,金莲帮有白风在,一时不用担心,但白风年事已高,随时会出现意外,即使不出现,也会有人让他出意外,一位已经退隐的长老,一位尚且年轻的帮主,如今的金莲帮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不过幸运的是,据说格洛莉亚来到了这个城市,目前还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有了她,金莲帮暂时安全了。
这个国家的平衡一时间不会被打破,只少暂时不会,但我能预感到那天不会太远了,预感到这点的不只是我,还有霍勒斯大公。
霍勒斯大公最近又在试探我愿不愿意接手他的事业,我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并不感冒,我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是我的养母,神奈是我爱人,刹那与我情同手足,晓龙小姐是我武术启蒙,那里才是我的家,霍勒斯宅邸与我而言,更像是工作单位。
每天一睁眼,我就必须投身到三大家族无穷无尽的斗争中,一条贸易协定,一条交易记录,一次局部冲突、一场秘密会议,我必须做到对每一件事情了如指掌,即使我已经构建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面对瞬息万变的局势,我依然感到心力交猝。
我八岁就将气凝练到了二转色,面对十头高阶污染兽的围攻,我都能有一战之力,但身在这个位置,我意识到了武力是最没用处的东西,我不得不将谎言和诡计变成了自己信的武器,凝练到二转色的气毫无用处,南国最不缺的就是打手,我是不是上一次信件也说过这话?没关系,每过一段时间,每又有一个高手惨死街头,我就会对这话加深一份理解。
抱歉,我最近是不是原来越爱抱怨了,请原谅我,作为霍勒斯大公的左膀右臂,烈风党的二当家,我必须时刻在人前维持硬汉形象,我可以嬉笑怒骂,可以冷血无情,唯独不能露出丝毫的柔弱,霍勒斯大公需要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伟岸,而我必须要如他们的兄长一样值得尊敬。
但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没信心成为南国的主人,更没有能力去掌管整个烈风党,即使我真有一天不得不坐上那个位置,到那时就必须斩断和你们的关系,那些豺狼时刻会时刻盯着我,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寻找我的弱点。
目前我最大的希望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洛克,但他比我想的还要低劣,他把另一个霍勒斯大公的错误带了回来,那是一个叫艾莉丝洛米娅的女孩,我震惊于自己的弟弟为了逃脱责任,不惜牺牲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
但我又有资格去批判他吗?人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出身在霍勒斯家也不是他自愿,就如我不希望自己有霍勒斯的血脉一样,甚至,我觉得他会选择逃避责任有我的原因在。
我在人前不得不表现的自由自在,肆意潇洒,他看着那个时候的我,眼睛里都是憧憬,他是因为憧憬着我生活的表象而选择了逃避责任吗?并非不可能。
可这是我的错吗?我绝不承认。
从前,生活在孤儿院的我,日常交流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个,那时候我的生活简单而快乐。
现在,我是烈风党的二当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能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住在这座三千万以上人口的城邦国家中,想要见面的人,想要说话的人,对我来说一个都没有,可希望仍然存在。
等到局势稳定下来,我会试图说服霍勒斯大公,把我在皇冠区的庄园让到院长名下,把孤儿院从山谷当中搬到这里来,到时孩子们就能享受到南国最好的教育和医疗资源,更加健康的成长。
哦对了,洛克回来时带回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位精通旧时代科技的专家,他今晚被卷入了一起谋杀案,幸运的是对方把他放回来了,因为时间还早,我就让他帮我修复了一台能把景色封存下来的旧时代机械,他说似乎是叫“照相机”,添加材料后,只要开机后对准景物扣下一个按钮,一张塑胶质感的纸就会从相机上面弹出来,对准的景物会被画到那张纸上。
这是能够封存时光的神奇道具,你们一定会喜欢,一同寄过去的除了钱和一些图书外,还有生活用品,例如肥皂和沐浴露之类,和上一次的品牌不同,希望你们会喜欢。
永远爱你们
洛亚
将信件写好、打包,再交到永恒之火的审判官手上,已经是凌晨三点,对方简单确认了下包裹里没有易燃易爆物品后,将其收进了荒野穿梭车的后备箱里。
“兄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快递员,对吧?”审判官盯着洛亚,没好气道,“这都第几次了?整个城市的运输行业都由你们控制,你还信不过自己人?”
“不,比起自己人,我更相信永恒之火。”洛亚眼神坚定的拿出掏出一个包裹。
“别别别,我还不想那么早退休。”
“你老婆最近快生了吧。”
这话一出,审判官明显犹豫了。
“我会帮你联系最好的医院,住房问题、学校问题,对我而言都是小事一桩。”洛亚说,“整个南部,还有比南国更适合她们母子生活的地方吗?”
“行行行,算你厉害。”
“谢啦,回来请你吃饭。”
“老子回来吃到你破产!”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在睡梦当中,在血吼教育公司的四层办公室却依然灯火通明,高层管理萨托亚兹尼是一名体质特殊的女士,对她而言,白天是休息时间,夜晚才是活动时间,正因为如此,大多时候她不得不忍受组织所有人都睡了,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的孤独。
但今天有些不同,当她外出回来时,发现自己的同僚拉兹不仅没睡,精神看起来还很高涨。
当她进门的时候,拉兹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上拨弄着一个黑色的机器,萨托亚兹尼认识这个机器,那是照相机。
“欢迎回来,”拉兹抬起手,把镜头对准萨托亚兹尼,“来,笑一个。”
“免了,我不喜欢被人拍照片。”萨托亚兹尼身形化作一团黑雾飞到拉兹的背后,重新恢复成人形,她用手肘抵住拉兹的肩膀,支撑住身体,问道,“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看型号还是彩色照相机。”
“嘿嘿,整个南国,这东西只有两台,一台已经坏了,在霍勒斯家里当古董,还有一台,我追查了很久才从持有者手上抢了过来。”
拉兹笑着把照相机放下,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
“拿到手后,我拍了许许多多的照片,整理时才发现,有一张特别不得了,”他眯着眼睛看着手上的照片,最近泛出笑意,“这可是能改写局势的大杀器,萨尼,我们又得一分。”
16. 南国晨报
复兴历1057年,10月23日,秋,季良影来到南国的第三天。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霍勒斯宅邸客房的天花板,他先是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长舒一口气,笑了。
余静枝没有留他过夜,保证帮助他证明清白后,就将他送了回来,接着帮洛亚修了台照相机,和给戴茵组装好无人机,他才安心去休息。
现在,他起身穿戴洗漱完毕,站到窗边舒展双臂,呼吸蕴含着阳光与希望的空气,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格洛莉亚的事情不用管,无人机做完了,比尔杜被谋杀这件事已经与自己无关,也没有其他麻烦缠上来。
“我,自由了!”带着兴奋和喜悦,他说出了这句话,接着迈出欢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嘿,戴茵早呀。”
“唔……良影早啊。”
走下楼梯,季良影和戴茵撞了个正着,后者看起来不太好,不仅走路左摇右晃,精神也很萎靡,他还注意到,戴茵的身后悬浮着一个四翼无人机。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他说。
戴茵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无人机,没精打采地说:“对‘艾尔’原有的智能矩阵进行改写花了我不少时间,睡得还行,只是时间少了点。”
“你用我的名字给无人机命名?不对,这不是重点,”季良影有些担忧,“时间少了点,具体是多少?”
“唔……反正睡前无人机的时钟显示六点三十二。”戴茵迷迷糊糊的说。
季良影回头转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单翼无人机,命令道:“投影时钟。”
无人机“麦穗”投出一串数字:7:10。
季良影沉默着抬起手,机器人形态的虚影之王从影子里升起,他又挥了挥手,指示道:“送这位女士回去休息。”
把戴茵送回房间后,季良影走向客厅,这里的气氛一如昨日,只不过因为戴茵不在,原本远离洛克坐在戴茵身边的艾莉丝,变成了坐在洛亚身边,为了尽可能地远离洛克,和洛亚都快贴上去了。
“小……洛米娅小姐,我哥他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别贴那么近。”
洛克脸色有些阴沉。
“我们不是兄妹吗?妹妹和失散多年的大哥亲近,这和正常吧。”
艾莉丝一脸得意。
“可……我也是你哥哥啊。”
“闭嘴,把自己妹妹找回来顶罪的男人不配为人兄,你这没牙的老狗、没种的蠢货、没脑子的白痴!”
一段三连骂的洛克沉默下去,艾莉丝因为又一次胜利,脸上的起色都好了不少。
季良影向众人打了招呼后,挑了张椅子坐下,开始享用早餐,期间他问起了昨晚修复的相机。
“洛亚,那个相机对你很重要吗?总觉得依照你的身份,要弄到一台相机并不难。”他说,“我记得之前出门,看到过这里有报刊亭,里面的报纸上也有图片,照相机在这个城市应该不罕见。”
洛亚摇了摇头,解释道:“良影,不知道你的家乡是哪里,但那里一定距离永恒之火总部非常近,实际上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照相机是什么,包括我在内。”
“报纸上那些照片……”
“那是血吼教发行的刊物,他们自称是用一种被称为黑白留影仪的工具拍下了图片,不过也只有黑白两色,还不够清晰,直到昨晚,我才知道那原来是叫照相机,”洛亚说,“而且昨晚的那台可不同,它能拍出彩色的图片,就像把时间封存在了纸上。”
季良影点了点头,新的疑惑在他心中成形,一个连枪械都可以在黑市上流通的城市,照相机居然还是被永恒之火严格管制的东西。
一旁的洛克听到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哥,你说的那个神奇的彩色照相机借我用用呗,”他掐媚道,“我在旧时代科技刊物上看到过,可惜一直都找不到获取渠道。”
“抱歉,我已经寄走了。”洛亚说。
“又是给那个孤儿院?”
洛亚点了点头。
洛克扶住了头,季良影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心情:万念俱灰。
“以往每逢重大节日结束,南国日报都会受到一张彩色照片,这说明至少还有一台彩色照相机在南国,你去找到那个人不就行了。”洛亚见洛克一脸绝望,提醒道,“只要开个合适的价码,他应该不会介意转让给你,毕竟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只寄给南国日报,说明效忠烈风党,可连你这个二当家都不知道他在那儿,”洛克叹了口气,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到?”
正说着,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仆人快跑接上一个滑步将一叠报纸放到了洛克手边,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步离开。
季良影看着厚厚的报纸堆,感觉有些古怪:“你们订了这么多报纸?”
“南国日报、南国晨报、南国黎明报,这年头报纸可是宣传利器,所以不仅我们,血吼教和金莲帮旗下都有报社,”洛克说着递了一叠报纸给季良影,接着翻阅起报纸,“我最喜欢先看血吼教的晨报,看他们有写了什么笑话来抹黑烈风党。”
“你们这儿的舆论高地争夺的还真激烈啊。”
季良影感慨一句,正准备翻阅报纸,忽然听到一声洛克一声尖叫。
“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大早上的别这么鬼叫好不好。”
艾莉丝当场有些不耐烦,但她刚抬起头就发现了洛克的样子有点怪。
此时的洛克正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面部扭曲,手不断的指着报纸,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洛亚感觉不对劲,走到季良影旁边,拿掉了南国日报直接看南国晨报,接着他和季良影的脸色都僵住了。
“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
艾莉丝好奇的凑到季良影身边,看到报纸头版的照片后,她也愣住了。
那是一张彩色大照片,清晰的宛若亲眼所见,在一处窗户外,一个男人单手攀着窗户,和窗户内的女孩有说有笑,看上去宛若一对浪漫的年轻情侣。
17. 流言四起
唯一的问题是,照片里的两个人不是什么路人甲乙,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他们,甚至为了防止他们认错,头版标题直接点出了两人的名字。
“金莲帮主艾谢特恋情曝光,对象为烈风党下任首领情敌季良影。”
一句话,一张图,将根本不存在的关系变得错综复杂,其中的信息量大到让在场的众人大脑当机了数秒。
“一派胡言!我差点被她打残!”季良影最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搬弄是非!污蔑小妹的名誉!”洛克紧跟着拍打桌面。
“他背叛了烈风党!必须尽快找到他!”洛亚更是气愤,一张拍下去,整个桌子当场分崩离析,吓了其它人一跳。
磅礴的气从他的身上升起,将他金色的短发都染成了银色,艾莉丝本能的躲到季良影身后,季良影更是觉得刚刚还很正常的洛亚,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头凶兽,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压。
一位仆人刚踏进门,感受到威压后又立刻退到了门口,他鼓起勇气,尽量高声唤道:“少爷……”
“什么事?”洛亚身上的气迅速消散,本人的气质也恢复了原本的随和。
“有位女士想要见季良影先生,”仆人说。
季良影一听,顿时慌了阵脚:“定是艾谢特来取我狗命,我先躲起来。”
“不是,并不是金莲帮的帮主,”仆人接着说,“那位女士自称知道关于报纸照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想见季良影先生一面。”
在场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洛亚做出了决断。
“让其他人来关好窗帘,拉好窗帘,带过来的过程中注意不要引起太多人注意。”
“了解。”
没过一分钟,整个客厅的窗户都被遮蔽,接着仆人把一个大麻袋被扔到了众人面前,在仆人关上门离开客厅后,季良影看了看正扭来扭曲发出呜呜声的麻袋,又看了看洛亚,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别这么盯着我,下属理解错误很常见。”洛亚耸了耸肩,小腿一弹,踢出一道混杂着银色真气的劲风,劲风拂过麻袋,将其迅速撕裂,露出了里面的人。
“你就不担心连人一起撕了?”季良影感叹之余,仍然觉得这种耍帅的方法有风险。
洛亚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良影你该自信一些,无论对人还是对己。”
“好吧。”
季良影说罢走向来客,借着室内的灯光,他看清了少女的样貌,整齐的短发,圆圆的脸蛋,穿着一身连衣裙,洛亚的能力配得上他的自信,少女身上别说伤口,连衣服的破口都没有,那道劲风准确无误的撕碎了麻袋和她身上的绳子,但是嘴里的毛巾显然超出了洛亚的能力范围。
少女的眼里闪着泪花,看到季良影走近,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紧,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发颤。
“别担心,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季良影试着安抚她,同时一点点靠近,“把你带来的手段是个意外,我这就帮你解开。”
在少女情绪稍微稳定的时候,季良影挥手唤出虚影之王,摘掉了她嘴里的毛巾,在好几声咳嗽和大口呼吸后,少女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季良影扶着她坐到了桌上。
“我叫茉莉纳尔森,是巴里纳尔森的女儿。”她的声音还称不上有精神,但至少足够流畅,“我的父亲就是先前给南国日报供应彩色照片的人。”
“他人在哪儿?”洛克问,“为什么他会给血吼教供应照片?”
“他……”茉莉显得有些犹豫。
“快说。”洛克催促道。
“洛克,让她冷静一会儿。”洛亚说完,用眼神示意洛克闭嘴,接着给少女倒了一壶茶,“花草茶。”
“谢谢,”茉莉喝了一口,又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三天前,他去地下街区采购相纸,相纸是照相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年都会从永恒之火内部偷偷流出后,经过多方转手,最后由指定的黑市商人出售,迄今为止每次交易都很顺利,但那天父亲去了后再也没回来。”
“我因为太过担心,就去了一趟地下街区,可哪里都找不到他,那个商人也消失不见了,我当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门锁被破坏了,我只能去朋友家一直躲着。”
“直到你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季良影问。
茉莉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烈风党的少爷带回了几个朋友的传闻我也听说过,实际上我还看到过你,既阻碍你踏着那个会飞的钢板穿过烈风区的时候,我觉得你可能对谁绑走了我的父亲有头绪。”
“毫无疑问是血吼教,”洛克叹了口气,“纳尔森小姐,抱歉我刚刚激动了,也希望你原谅我接下来的话,血吼教靠着走私机械义肢起家,不缺懂旧时代科技的人,他们没有留着你父亲的必要,加上你可能侥幸逃过灭口……你父亲可能已经……”
“洛克,希望还有,”季良影打断道,“血吼教的形势已经不是单纯的武装暴力组织,她的父亲说不定还活着。”
“嗯,”茉莉跟着附和道,“摄影是一项专业技术,我家靠着代代相传才把这项技术继承下来,杀了父亲,他们也不一定会用相机,看那张照片的构图和角度,父亲一定还活着。”
众人安抚了一会儿茉莉,接着洛亚吩咐仆人为茉莉准备了一间新房间,同时让季良影不用担心,这件事他会处理,其中牵扯到金莲帮的帮主,不能轻举妄动。
季良影也答应下来,区区绯闻而已,吃惊也几分钟,要说多在乎,他完全不在乎。
第二天,霍勒斯一家人全部外出,季良影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手里捧着一份报纸,今天的头版又是一张彩色照片,文字内容是白风出面解释照片,但标题和文字内容却注重于艾谢特不愿意出面解释,心里必定有鬼,进而转进到艾谢特是否适合统御金莲帮,让城市更好的发展。
除此以外,还有大量的内容在讨论季良影、艾谢特以及彼此所属势力的关系。
仅仅是讨论就算了,季良影却看到了让自己大跌眼镜的内容,有人拼凑出了他、艾谢特和戴茵的三角恋,有人在这个组合中加入了艾莉丝,有人又加入了霍勒斯两兄弟,每个人都说的头头是道。
18. 主动出击
可从季良影的角度看来,全是一派胡言。
“报纸成了武器,真是那儿都逃不过。”季良影感慨一句,端起了茶杯。
忽然间啪的一声响起,一快门板从季良影的面前飞过,削去他的半个杯子。
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杯子,季良影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来过这种生活。
“良影,”戴茵从被拍飞的门位置出现,她急匆匆的冲到季良影旁边,把一叠报纸拍在了桌上,“你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吗?”
看着桌子没被拍碎,季良影松了口气。
“你刚刚拍飞了一块门板,”季良影转头看了眼墙壁,“还镶在墙里。”
“不是结果,是我这么激动的原因。”她说,“我刚刚带艾尔出门散散步。”
“呃,看在我无人机叫‘麦穗’而不是‘雷切尔’的份上,能不能改了你无人机的名字。”季良影总觉得戴茵这种行为像是给自己家的狗取了他的名字,还天天带出去溜一样。
“走着走着,我发现背后距离了一批人,”她说,“他们对我问东问西,问我是不是你的情人,是不是洛亚的情人,是不是洛克的情人,更离谱的是他们问我是不是霍勒斯大公的情人,越解释越乱,我跑他们就追,我好不容易才脱离包围圈。”
“正常,你一个千年前的人又不是没见过这套,过几个月他们就消停了。”
“几个月不出门吗?那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季良影停下了手中的报纸,戴茵的话让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确实不太妙。
自己因为身份原因,和各方都有关联,换而言之,自己现在成了现如今舆论的核心,如果等舆论自己消退,在舆论消退前自己都必须足不出户,过着软禁的生活,一旦离开霍勒斯宅邸,自己就会被一群人围追堵截。
他忽然明白,自己想要置身事外虽然可能,但代价就是当个缩头乌龟,一只龟缩在霍勒斯宅邸里。
而且还不止如此,一开始,季良影觉得不过是舆论,自己一个外来者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说任他说,艾谢特那边更不用担心,先不说两人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作为一个组织的首领,会保护她的人数之不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这场利用季良影针对金莲帮发起的舆论攻击,牵涉到了戴茵,想到这个唯一真心关心自己,没有任何错的人会被自己连累,让本该是充满异国风情的旅行,一转眼变成了软禁,他就感觉到良心不安。
想到这儿,季良影合上报纸,问道:“戴茵,你想不想当蒙面女飞贼。”
“不想,”戴茵狐疑的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没什么,只是天天闷在这儿,不免无聊,你不愿意我们就换一个,”季良影打了个响指,一套带有喷气背包的轻型外骨骼从影子里升起,“飞天小女警怎么样?”
戴茵看着虚影之王形成的装备,思索了一会儿,有些犹豫:“洛亚说过让他去处理。”
季良影点了点头,沉入阴影,接着升起一套配备了喷射背包的轻型动力装甲。
“穿上这个,没人认得出你。”他说。
戴茵看着战甲犹豫了几秒,嘴角浮现出笑意:“我们互相保密。”
“我也要去。”
一声娇喝吸引两人注意,回头望去,他们看到了站在了门框边上的茉莉。
“你去了只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甚至成为我们的负担。”季良影直言不讳,“乖乖在这儿待着,吃得好睡得好还能和富家公子哥谈天说地,发展出感人的友谊,有什么不好。”
“爸爸被抓走了,女儿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她反驳道,“我能保护自己。”
季良影看了眼戴茵,后者摇了摇头。
“不行,”季良影语气变得坚决起来,“如果你非要去,我就把你捆起来,直到我们回来。”
“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告诉洛亚。”茉莉不依不饶,“他不想看到你们私自行动。”
“你觉得我们是谁?我们可不是霍勒斯的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季良影抬起手,准备直接封口,他向来不喜欢争辩,特别是在有办法让对方闭嘴的时候。
但这次戴茵用眼神制止了他。
“带上她吧。”她说。
“动力装甲可没有第三件,”季良影说,“我也不会给她穿。”
“我负责保护她。”戴茵说,“算我欠你的人情。”
季良影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血吼教的总部只有四层依然灯火通明,在距离四层最近的一栋大楼顶层,三人伫立在月光之下。
“计划是什么?”戴茵问。
“我们冲进去,找到那个拿相机的,把他揍一顿,拿回相机。”
“会不会太简单了。”
“越复杂越容易出意外,记住一条拿回相机,到时随机应变。”
季良影说罢,黑星战甲背后喷射背包启动,纵身一跃撞碎窗户玻璃进入室内,戴茵抱着茉莉紧随其后。
在四楼着陆后,季良影感受到了一阵闪光,接着他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用相机对着他们的年轻男人。
“晚上好,”季良影向他打了个招呼,接着走了过去,走着走着,身上的装甲厚了一倍,宛若一个钢铁巨人,“我想要这台相机,你可以开个价。”
青年男子扫了一下季良影等人,淡然答道:“这可不行,这东西南国只有一台。”
“那是我们家族的宝物,不是你的。”茉莉插进了两人的对话,戴茵手一松她就冲了上去,伸手要去抢照相机,“把我们家族的宝贝和爸爸还给我!”
季良影把她拉了回来,青年男子则朝后一仰,地板的翻转门启动,让他进入楼层的夹缝之中,等他再度出现时,已经穿上了一套锈红色的动力装甲。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他说,“我是血吼教育公司高级经理,拉兹。”
“谁管你是谁,快把我”
“哦,关于这位相机原来的主人,”拉兹打断了茉莉的话,轻描淡写的说道:“已经处理掉了。”
“处理掉了?”茉莉愣住了,下意识的把拉兹的话重复了一遍。
拉兹笑了笑,从桌上拿起一叠文件,篡紧在手心,随着手部装甲温度升高,文件燃烧起来,逐渐化为灰烬。
“我觉得我用词已经非常准确,”他说,“如果小姐您没听懂,我也愿意换个说法,对,您的父亲,已化为灰烬。”
19. 和平谈判
拉兹松开手,一阵风从被破开的窗户吹进来,他手上的灰烬随风飘散。
“你这样做很不理智,”季良影说,“至少在白天,你们这个组织还装得彬彬有礼。”
“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
拉兹说:“一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何必复杂化呢?”
“哪怕会让你们失去一些盟友?”
季良影抬起一只手,他手上捏着一块细长的黑色长方体,就像一只普通的黑色水笔。
当按下的长方体上的一个按钮,拉兹的声音播放出来。
录音笔:“哦,你的父亲,已经处理掉了……”
录音笔:“我觉得我的用词已经非常准确,如果小姐您没听懂,我也愿意换个说法,对,你的父亲,已化为灰烬……”
“你是小叮当吗?怎么什么都能变。”戴茵对于这个工具可太熟悉了,以前上课的时候总会随身带着一支录音,又来温习功课。
而在这个时候,用录音笔把对方的犯罪证据记录下来,再合适不过了。
“取决于我愿不愿意耗费心力,”季良影说,“要知道我从来不觉得武力能解决问题,穿上这身铠甲,只是为了预防意外,要解决问题还得依靠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说着她转向了拉兹,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那么这位先生,让我们脱掉战甲,开诚公布的谈一谈怎么样?”
拉兹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要打的话,他完全不怂,但对方如果把录音公布出去,血吼教育公司的形象一定会受到影响,作为一名高层管理,他必须顾全大局。
“各位请坐,我换身衣服,”他朝后一仰,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工作装,“我同意这位先生的看法,只有原始人才会满脑子用暴力解决问题。”
眼见事态似乎朝着和平谈判的方向发展,茉莉有些无法理解了,他拦住准备坐下的季良影,质问道:“这到底有什么好谈的,他杀了我父亲,你们要和一个杀人凶手妥协吗?”
“这位女士,”拉兹冷静的解释道,“你父亲的死亡是一个意外,这次我们感到非常抱歉,我们已经火化了他的尸体,并且将其安葬到了公墓当中。”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茉莉的情绪有些失控,“你刚刚明明说你把他活活烧死!”
“我只说过我把它化为灰烬,”拉兹笑了,“可能刚刚的气氛太过紧张,让你有一些误解,我只是遵照这座城市的法律政策,将一位死者的尸体火化了而已,事实上,我们还派人去寻找过他的家属,只可惜谁也没找到。”
“你们根本不是去找我,是要把我灭口!”
“我们的公众形象一向很好,”比起情绪已经快要失控的茉莉,拉兹回答的滴水不漏,“那天的情况比你想的还要简单,您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我们为他料理了后事,我想不管从道德还是法律层面,我们都已经仁至义尽,如果您对我还有质疑,希望能拿出切实有力的证据。”
说到这里,他又补上一句:“您因为失去了家人,表现得歇斯底里,我非常理解,如果你在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公司一定会尽所能的帮助你。”
“你!”
茉莉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眼泪夺眶而出,但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戴茵解除了动力铠甲,把她拉到了怀里,季良影则叹了口气,坐上了椅子面对拉兹。
“抱歉,让您久等了。”拉兹说,“你想要什么?”
“把相机还给那个女孩,”季良影说,“然后用你们旗下的报社,澄清谣言,我和我的朋友只是在这座城市旅游,对你们三大家族的斗争毫无兴趣,现在你们的谣言,搞得我们连门都不能出。”
“这么说,您就是季良影?”
季良影点了点头,解除头盔,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拉兹说,“但您打算用什么来作为交换呢?”
季良影拿出了一块罐头一样的东西,罐头的顶部有一个按钮,他按下去后,官瓷表面浮现出一个倒计时。
“这个东西叫做铝热燃烧弹,”他介绍道,“等倒计时结束,它就会向周围疯狂的喷洒铝热剂,把你的整个大楼都化为火海。”
“很有趣的武器,”拉兹点了点头,“但还不够,相机的力量可比他大多了。”
“库里扎斯和我提起过你,”拉兹接着说,“他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
“先生,你可能是误解了什么。”
季良影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无条件同意我的条件,我就把你整个总部化为灰烬,像这种程度的武器,我还要拿出很多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用来交换的条件就是饶你一命。”
“你是在威胁我吗?”拉兹的脸上没有一点惧色,“我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公平的谈判。”
“我觉得我已经很公平了,”季良影说,“你觉得被你诬陷的艾谢特会放过你吗?你觉得烈风党会错过这个把你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吗?金莲帮的密探可能就潜伏在这附近,洛亚的猎犬部队说不定就跟在我们身后。”
拉兹紧盯着季良影的眼睛,他思索片刻,眼缝眯了起来。
“您真是太认真了,”他笑着说,“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使劲儿摇晃了几下。
“这份友谊价值千金,”拉兹说着拿出相机教会了季良影,“那点小小的要求,在这份友谊面前微不足道……所以能先把炸弹的倒计时停下来吗?”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季良影笑着挥了挥手,炸弹立刻瓦解的无影无踪。
双方互诉衷肠,谈天说地,并且在几分钟后分别,等到季良影等人一走,拉兹立刻用肥皂洗了洗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色逐渐从随和变得狰狞。
“该死的!”他骂了一句,“他一定会是个大麻烦!”
20. 撤档
时间从季良影回到霍勒斯宅邸开始,便不再流动。
整个过程并不是突然发生的,当季良影走进霍勒斯庄园时,他就注意到从周围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当他走进客厅时,时间才完全禁止,可惜没多少时间给他惊讶,因为他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尤格导演。
“时限到了吗?”他问。
“比那更糟糕,”尤格导演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这简直一团糟!”
“什么?”季良影有些困惑。
“这一切!”尤格站起来,舒展双臂,怒斥道,“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它连进入院线的资格都不会有,他实在太糟糕了。”
“我表现的和之前又什么问题吗?”
“你该问哪儿没问题,”尤格说,“所谓环幕,是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可能,你穿着一身战甲,一直在这儿本色出演个什么劲儿?”
“你是艾尔里欧,你是那个从千年前来的复仇者,你身负血海深仇,但你对自己的责任置之不理,满脑子都是来一趟异国风情的旅游。”
“可这不是个培训课吗?”季良影问,“你告诉我的是,只要看紧他们,其它不用管。”
“对,那么你看紧他们了吗?余静枝且不论,明炎彬在格林城,你知道格林城距离这里有远吗?”
尤格重新坐下,扶住了额头。
“在红杉市,你做的不算好,但也还能看过去,加上你是新人,我对你的要求也放低了很多,”他说,“但你瞧一瞧你自己,你能成为主角吗?你只能当个丑角,一个只知道逃避的懦夫!”
季良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尤格的加菲猫头套下怒气冲冲。
“我……”他说,“我能做什么补救吗?”
“没法补救,你已经错过了机会,”尤格导演说,“我可以暂停时间,却没让其倒流,万物永远向前,绝不会往后。”
“那……”季良影有些迟疑要不要由自己说出这个结论,但看到尤格沉默下来,他意识到这话必须由自己来说,“非常抱歉,我失败了。”
尤格点了点头,他接着问:“季良影,你觉得你在环幕的身份是什么?”
“类似于角色扮演游戏的背景设定?”
“不是,”尤格摇了摇头,“是你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这是什么宣传广告词吗?”
季良影调侃了一句,但看到导演没接上这句话,他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在开玩笑。
“这里不是异世界,而是平行世界,”尤格说,“艾尔里欧和你在基因上的相似度是百分之百,这是我们世界的复刻,另一种可能。”
“我们公司从来不接受挑选体验的世界,要同时保障体验者位高权重,这并不容易,好在我们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当中总有合适的,但保障了安全,便无法保证更多。”
“余静枝小姐显然希望和明炎彬先生的环幕体验罗玛蒂克一些,可事实上,一个富翁的养女和一个宗教审判官,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不会有任何交集,当然,如果寻遍无数平行世界,总能找到她满意的那一类,但那需要花费高昂的代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开放世界挑选服务,也不开放身份定制服务。”
“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尤格最后总结道,“你玩的不是什么角色扮演游戏,甚至单从生理构造上来讲,你不是在扮演艾尔里欧,你就是艾尔里欧,如果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你就会是艾尔里欧。”
“我原以为你没有记忆,会更容易带入,你却因为对记忆的执着,让自己更加排斥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他接着说,“好在天不亡我,有一位稍微特殊点的客户,”
“为什么你说的好像要破产一样……”
“商场如战场,一次失败,就可能葬送全部。”尤格严肃道,“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和女同事一个宿舍?因为我把钱都花在了恰当的地方,许多业界大佬都盯着我呢。”
“好好好,那那个有些特殊的体验者是?”
“一个最近到这座城市工作的女孩,二十二岁,”尤格说,“具体哪儿特殊,你自己去感受。”
“只有这一个体验者?”
“不是,两个,”尤格接着说,“还有一位你应该见过,不过为了影响你带入角色,我还是不多说了。”
“至于吗?”
“鬼知道你那个新脑子是怎么思考的。”
这话一处,季良影直接愣住,他接着匆匆忙忙的问道:“你知道?”
“不然呢?我平白无故的去找你,邀请你当高管,不是因为你特殊,难道是因为你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天选之子?那是我,谢谢。”
“那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等你这次环幕体验结束,我会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尤格说完站起身,走到了客厅的玻璃窗前,“关于你的使命,我多少了解一点,如果我想,你下一秒就能完成。”
“但你觉得我给你卖命一辈子更好一点?”季良影问。
“不是,我希望你承担起责任,”尤格转过头,“对你来说寿命没有意义,你的身体依然会像正常人一样老化,我希望你作为季良影过完一生……或许在你们的世界观里,换大脑和装个义肢差别不大?”
“实际上,我失忆情况比你想的更严重,或许等到任务完成我才能告诉你答案,”季良影耸了耸肩,“不过我确实打算作为季良影活到寿终正寝。”
“那么接下来的这次环幕体验,希望你完全带入角色。”
“不用你提醒这么多次,话说你的公司就没有其它管理层了吧?回回老板亲自出马。”
“通常来讲,这叫看重你。”
“不,你带着个加菲猫头套,我压力也很大。”
“我太帅了,你可以去问林晓瑶我的长相,她的回答会让你感到自卑,带上头套是为了保护你。”
“哈?”季良影想了想,觉得讨论这个问题没意义,他接着问道,“下一次环幕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的景色便开始出现裂纹,接着片片剥落,他失去了立足点,坠入黑暗之中。
在意识消散前,他听到了尤格导演的声音:“这一次,你一定终身难忘。”
1、星回之城
维序局第34号拘留所内,一个男人正被审讯,如果他的回答能让考官满意,他就能获得自由,反之,他将面临短则数周,长则数月的监禁生活。
“名字?”强光灯照在男人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他很年轻,看上去还不到二十五岁,因为数天的监禁,他的脸色有些憔悴。
“季良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答了考官的问题,深怕怠慢了对方。
坐在桌子对面的考官瞄了一眼手上的终端,眉头皱了皱。
“星回市查无此人,名字?”他这次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满。
“……季秋。”
确认和档案上的名字无误后,考官满意得点了点头,不管一个人因为何种原因更改了自己的名字,在这儿他都必须再改回来。
“年龄?”
“24岁。”
“职业?”
“自由职业,有在终点上连载长篇小说,名字是:《长歌落日》,题材是校园言情,每月稿费不多,勉强糊口,除此以外没有收入。”
“呵呵,不务正业。”考官评价一句,接着问道,“清楚自己进来的原因没?”
“清楚了,对高文先生的朋友出言不逊,伤害了对方的身心健康。”季秋回答的唯唯诺诺,生怕自己用词不当,“内心非常懊悔,即使是出去后,也会时时刻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做到一日三省,铭心刻骨。”
他的话音落下后,考官没有继续发问,让人胆寒的寂静笼罩了房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秋越来越紧张,他全身寒毛直竖,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最后连呼吸都干脆屏住。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掌声,强光灯关上了,取而代之是柔和的暖光灯,他缓缓睁开眼,视力恢复后,看到一张审查单放到了自己面前。
已经结束了?他内心有些震惊,他本以为会有很多问题,没想到决定他能否重获自由的审讯这么快就结束了,他盯着桌子上的审查单,一行一行的看过去。
他在监禁期间听别人说过审查单,这薄薄的一张纸,很多时候能彻底改写一个人的命运,因此他一个字也不愿意漏掉。
终于,他看到了最底部,目光在“是否达到释放标准”这一问题上停留数秒,才有勇气往后看,出乎意料的是,答案并非“是/否”,而是空白。
他抬起头看向考官,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目光继续下移后,他看到了一条加印上去的内容:是否愿意赔偿受害人精神损失费768000元?
啪嗒一声,考官将一支笔放在了审查单旁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季秋拿起笔,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没这么多钱。”他的声音带着些呜咽。
“只要签字,你就能重获自由,高氏银行愿意提供这笔贷款,只不过利息比正常贷款稍稍高了一点,他允许您分期还清,如果到时您无法偿还第一期,高氏集团会给你准备一份能够顺利偿还贷款的工资。”
考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他接着补充道:“顺带一提,你也可以选择留下,但这笔钱依然会算入你的负债,按照法律规定,你必须会被转到高氏集团旗下的监狱,通过劳动偿还,还清即可出狱,无论何时出狱,都免费赠送夏季囚服。”
季秋想起了拘留所里其他人的忠告:如果有出去的机会,绝不能留下。
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左手抓住右手,右手五指握笔,在审查单上签了字。
“恭喜你,”考官抽走审查单,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宣判道,“你自由了。”
几分钟后,季秋沿着一段向上的阶梯,走向出口,一周前,他从入口走进拘留所,背光而行,每走一步,周遭就黯淡一分,那时他越走越慢,现在却截然相反。
他越走越快,背后的黑暗逐渐远去,照在身上的光也逐渐有了温度,临近出口的时候,他干脆跑了起来,随着一阵炫目的白光,他脚尖绊到了最后一集台阶,扑通一声扑到在松软的草坪上。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和拘留所内的冷光源照明灯不同,这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他对着草坪深吸一口气,那是和地下截然不同的空气,清新怡人,吸入体内后仿佛让他得到了净化。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翻了个身,一翻就看到了两个站在入口处的看守者,人高马大全副武装,一个脸色冷淡的看着他的行为艺术,另一个用眼神给他指了个方向。
季秋顺着看守者的视线转过头,看到了一块牌子,上面用绯句格式写着:自由诚可贵,不愿意走就留下,限时三分钟。
他起初不太明白,一转头看见看守者看了眼时间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憋住一口气,连滚带爬离开了拘留所地面设施大门。
在大门旁的门卫室,他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被捕时维序局没收了他一切身外之物,确定周遭没什么人后,他找了墙角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把囚服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合上垃圾桶盖子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路见不平,上去劝了两句就关了一个星期,还背上一笔莫名的债,这城市真不友好。”季秋舒展双臂,生了个懒腰,“啊先转转吧,日新月异的世界,一周与世隔绝说不定就脱轨了。”
沿着高架桥的边缘一路前行,季秋得以再次看清这座城市,高楼林立,天空之中巡回着媒体公司的飞艇,街道两侧花坛树坛林立,让这座巨大的钢铁丛林多出一份绿意。
一年前,他随着应届生漂流潮来到了这里,自由之城、经济中心、世界之星,星回市有着无数与之相称的美誉,然而就如无数烂俗戏剧一样,一座城市想要光鲜靓丽,就需要有人为之牺牲。
能抓住机遇往上爬的终究只有少数人,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成为这座城市发展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还是可有可无、随替随换的那种。
季秋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月,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他果断辞掉没任何前途的工作,租了一间位于胡同里的小房子,朝着自由职业者努力,并成功通过一本校园言情小说,赚到了足够糊口的稿费。
吃喝靠外卖,平日活动范围不会超过半径一公里,他本以为自己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会一直安慰下去,却没想到一时的善意招来了横祸。
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季秋抬头向上望了望,碧蓝澄清的天空,这是在拘留所内绝对见不到的景色,以后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好,他想。
忽然间,他感觉到周围的行人动了,回过神时,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看着绿灯的倒计时朝着零逐渐靠近,他快步跟上人群,融入芸芸众生。
星回市相月区维序局
一间独立办公室内,年轻的高级警司夏暮商结束了工作,收拾完文件后她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她才加班同事道了别,领着包来到了女式更衣室。
敲了几下没人应答后,她推开门,进去后关好,接着把挎包放到长椅上,摘下具备通讯、侦测功能的发饰,别上白色的小巧发卡,脱下黑色制服风衣,换上了黑色一字肩t恤和白色长裤。
凌冽的气质逐渐柔和,淑女的性感浪漫取代了执法者的坚毅,白天英气迫人的女警司,短短几分钟像变了一个人。
忽然她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转过头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她的气质又变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纪诗雨同样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她把挎包放到长椅上,转身锁上门,一边盯着夏暮商,一边走到了自己的衣柜面前。
她们死死盯着彼此,谁也没有开口,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嘁~”
夏暮商关好衣柜,给了纪诗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迈着轻快的步伐拎起包离开更衣室,等到她的脚步声远去,纪诗雨悄悄从门口探出头瞄了一眼。
“哼~”
她轻哼一声,回头关上门重新锁好。
离开维序局后,夏暮商搭上了公交车,上车时她用智能手表扫描支付,同时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十五分。
上车后,她扫了一眼,发现座椅满满当当,只有司机身后还有一个空位,考虑到下一个上车的人可能比自己更需要座位,她站到了下车用的车门旁边,抓住了扶手杆。
等车子发动后,她开始观察起乘客,视线扫到坐在空位旁的一位青年时,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这名青年有些消瘦,精神也有些萎靡,他的样貌和夏暮商记忆中的某个人实在太过相像,但是两人已经四年以上没面对面过,她一时也不敢确定。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直到公交再一次停靠在站台,夏暮商都没上前搭话,但看到青年没有在这个站台下车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站台没人下车,上来一位带着口罩的青年,夏暮商把注意力放到刚上车的青年身上,工作中锻炼出的敏锐直觉让她立刻发现了对方身上许多异常之处。
接着她看到青年把手伸进怀里,更是坐实了内心的猜想。
就在青年从怀里把东西掏出来的同时,夏暮商拉开挎包,去摸自己的防身武器。
“继续开,不准停。”青年握着手枪对准司机,用大拇指打开了保险。
“把枪放下,束手就擒!”
夏暮商很想喊这么一句,但现实是她只能低着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包里的“武器”:口红、喷雾和防晒霜。
她的包属于著名奢侈品品牌,该品牌以卓越品质、创意创意和精湛工艺成为了当今时尚旅行艺术的象征,整个维序局只有一个人和她用同款包。
另一边,维序局地下车库内,纪诗雨面对自己找车钥匙,却翻出一根伸缩钢棍,和自己没有钥匙,也没有手机,该怎么回家这两件事,陷入了沉思。
2、千钧一发
持枪歹徒注意到车内有几个人蠢蠢欲动,似是打算见义勇为,他冷哼一声,对着司机旁边的玻璃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窗户被射出一个小洞,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司机的脸,他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抱住了头。
车内躁动不安的声音在这声枪响后沉寂下去,知道了歹徒手上的真枪,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枪有许多发子弹,而命只有一条。
看到人们的反抗心被枪声磨灭,持枪歹徒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把枪指向司机脑袋,命令道:“继续开车。”
“咿呀呀!”司机吓了一跳,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表现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黑漆漆枪口的威胁下,他颤抖着双手握住了方向盘。
随着车辆继续向前缓缓前进,持枪歹徒满意的笑出了声,站在公交车后门的夏暮商则捏紧手中的口红,暗中观察着劫匪的一举一动。
公交车完成加速后,速度逐渐平稳下来,遇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司机放慢了速度,准备按照原定路线朝右转,持枪劫匪此时命令道:“不准减速,朝左开!”
司机有些犹豫,这条十字路口朝左转是离开市区的路线,市区大部分路段都有维序局的车辆巡逻,只要他们注意到车子的异常,自己和一车乘客就能得救。
可到了郊区,那就只能是生死有命。
见司机不听话,持枪歹徒有些耐烦,他把枪口抵在司机的太阳穴上,喝令道:“朝右开!”
司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近,他甚至已经能闻到手枪外壳的散发出的铝制金属味,因为紧张,砰砰砰的心跳几乎成了他唯一听得见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道玫瑰金色的影子射中歹徒的眼睛。
歹徒吃痛叫了一声,没有拿枪的那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拿枪的手对准东西飞来的方向,他的动作刚刚完全,便看到一道黑白色的靓影抵达身前。
意识到有人要打落他的枪,当即一咬牙扣动扳机,随即手腕一痛,手枪掉落,打落手枪的夏暮商做好了下一击的准备,两人现在的距离不到半米,她许多种方法让歹徒失去行动能力。
可就在此时,她注意到歹徒身后的路口样子有些不对劲,车身开始朝着一侧倾斜,显然是失控了,她再透过余光看向司机,他因为刚刚的枪声再次受惊,双手已经离开方向盘。
去控制方向盘,能稳定车身,保障一车人安全,但自己的后背就会暴露给歹徒,先将歹徒击倒,再去帮司机,时间可能来不及。
如果有谁能帮一把就好了,如果是他的,这时候一定能挺身而出。
正当夏暮商决定赌一把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掠过,两人对视一眼后,夏暮商顿时安下心来。
“我……”
劫匪刚想骂什么,夏暮商就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一肘子砸在歹徒脸上,同一时间,方向盘被人迅速转动,随着歹徒的头撞破车窗,陷入昏厥,车身也重回平稳。
“谢了。”
“不客气。”
两人击了一掌,车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几分钟后,巡逻的维序局警员接管了现场,夏暮商留在现场负责指挥,看到见义勇为的青年准备离开,她让一位警员接管现场,追上去叫住了他。
“良影,”她说,“好久不见。”
季秋转过身,满脸惊讶。
“你认识我?”他问。
“林晓瑶已经把你失忆和当环幕领航员的事情告诉我了,”夏暮商说着把手放在胸口,“自我介绍一下,夏暮商,你高中时期的班长,这次环幕的体验者之一,身份是维序局的一名高级警司。”
“好久不见,”季秋点了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夏……难不成……”
“嗯,为了保障体验者安全,会给予一个身份地位较高的身份,”夏暮商显得有些无奈,“如你所见,四大家族之一‘夏’家的次女。”
季秋眉头皱了一下,脸色从惊讶也恢复了平静。
“我也自我介绍下吧,这次环幕用的名字是季秋。”他说,“失业那天被赶出来了,环幕影视的老板收留了我,然后我就给他打工。”
听到这个名字,夏暮商有些惊讶。
“良影,你知道记得自己的生日吗?”她问。
“生日?”季秋回想了下身份证上的内容,“九月六日。”
“季秋是九月的别称,”夏暮商说,“这不是一个巧合,良影。”
季秋听到这话,感觉到了些不对劲。
“难不成我连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是假的?”他问,“可听你这话,生日又是对的。”
夏暮商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已经是季良影了,你改过一次名字,大概是在十岁的时候,季秋是你的原名。”
听了夏暮商的话,季秋感觉到自己的过去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他想接着问下去,但夏暮商却打算先一步结束话题。
“我还有工作,”她指了指身后一团糟的现场,“先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怎么样?”
季秋拿出手机,在开机键上按了数秒,但黑漆漆的屏幕毫无反应,他只得耸了耸肩:“没电了,你身上有笔之类的吗?”
夏暮商稍作思索,从包里拿出了一根口红。
“现代人居然还会给手机没电……”她抱怨了一句,接着说,“把手臂露出来。”
季秋将信将疑的卷起袖子,夏暮商二话不说旋开盖子,用口红在他的手臂上写上了一串数字,写完后她凑近了一点,季秋向后退,却被一把抓住肩膀。
“良影……不,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关系没这么亲密,该用其它名字叫你了,小秋怎么样?”夏暮商表情严肃的一点都不像在征求意见。
季良影躲躲闪闪,他的经验告诉他,主动贴上来的年轻异性……不,是不管同性异性,各个都不正常。
“这个叫法更亲昵了好吧,我们曾经的关系有这么好吗?”他声音有些发颤,“夏警司,你的同事们还在你身后呢。”
“别胡思乱想,我问,你答。”夏暮商决绝的语气坐实了季良影内心的不安,他现在只求是自己真想多了。
“你是‘解离症’患者吗?”
3、现实与环幕
“我失忆后住院了很长时间,失忆归失忆,和解离性人格障碍没关系。”
“和那个心理学名词没关系,”她上下打量了一边季秋,确定找不到说谎的痕迹后松了口气,“你晚上通过号码找我社交账号,我传份资料给你。”
“合适吗?”季秋问,“我只是普通人。”
“你能想起进入这片环幕的时间吗?”夏暮商没有回答季秋,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记得,是……”
季秋忽然语塞,他这时才意识到,前两次进入环幕,他能很清晰得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因为他扮演的角色的记忆,对他来说就像从书本上阅读的故事一样,能和真正的记忆轻松区分开来。
但这次,完全反了过来,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无比真实,从开始记事到刚刚在公交车上做出行动,太过久远的部分或多或少有些部分模糊,可这恰恰是真实的体现。
而关于现实的记忆,却变得如同故事书中的内容一样,虚无缥缈,季秋本想说被审问时下意识说出“季良影”,可能代表着自己正式进入环幕。
但他稍微回想,便发现这个世界的自己也用过季良影这个名字,那是自己的笔名,因为现实社交太少的缘故,这一年来用的远比真名多。
在头脑不清晰的情况下,把真名接近的笔名,当做自己的真名报了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见季秋说不下去,夏暮商给了他一个“我理解”的眼神。
“这个世界不是正常的环幕,”她说,“环幕是让人体验新人生的地方,为了防止体验者沉迷,环幕里继承的记忆都会带有一定程度的不真实感,而这里截然相反,这里就像是……另一个现实。”
“所以你需要一个帮手,恰好碰到我,凑这么近也是为了防止窃听?”
“不,我只是太久没好好看看你了,大概有四年了吧,你变了许多。”夏暮商笑了,她把季秋往后推了一把,挥手道,“最后,多谢你今天的见义勇为,维序局对你将社会安全置于个人生命安全之上的行为表示尊敬。”
“不客气。”季秋朝转过身走向同事的夏暮商挥了挥手,自己也转身离开,虽然公交被半路截停,但是这条十字路口距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
在相月区,有几处位于繁华市区的旧城区,在城市发展扩展过程中,原住民的耕地被征用,但原住民从农民转为居民后,依然留在原村落居住,城中村就此形成。
随着城市发展的步伐越来越快,这些不愿意向统治者妥协的原住民被抛下了,其它居民的房屋逐渐变成高楼大厦时,他们的房子在风吹雨打中逐渐破损,而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成为了旧城区。
对于季秋这种人来说,旧城区反倒是他们留在这座城市的希望,旧城区紧挨着繁华的新城区,交通便利,房租低廉,除了又老又破外,根本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安全更不必担心,因为城市发展的步伐实在太快,旧城区的这些房屋距离建成时间都没超过规定使用年限(50年)的三分之二。
从街边的巷子入口转入后,季秋穿过巷子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两侧的房屋不再像其它街道上那样光鲜亮丽,墙角滋生青苔,墙身只用白石灰粉饰,还画着五颜六色的广告。
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路灯也算不上明亮,这让黑暗的前方看上去充满了危险,季秋走了一段距离后,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一丝凉意,他伸手摸了摸,手指尖端湿润了。
他伸出手,几滴雨珠滴打在手背上,于是他加速跑了起来。
每跑多远,他看到了一家路边的诊所,这家诊所门口的挡雨盖做的特别宽大,就像特地专门为忘带雨具的人准备的一样。
挡雨棚下,季秋看到一位年轻女子正撕开自己的衣服,用撕下的布条给自己包扎,明明旁边就是诊所,却不进去,他感觉到异常。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没有上前搭话,而是径直走进了诊所。
诊所内部干净明亮,墙壁上挂着卫生守则和营业执照,墙边摆着一排座椅,距离门大约三米的位置摆着柜台,柜台下面的玻璃橱窗摆着许多老年人常用药物,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他面前的立牌告诉了季秋他的名字:执业医师罗烨华。
听到有脚步声,罗烨华抬起了头,季秋向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罗医生你好,”他说,“外面下雨了,我来躲会儿雨。”
罗烨华上下打量了一遍季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季良影?”他念出了季秋的另一个名字。
季秋一愣,转而问道:“高中同学?”
“不,有些区别,”罗烨华否决了季秋的猜测,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柜台,用强调的语气解释道,“我们出生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房间,我们的父母互为邻居,我们是多年的好友。”
季秋被这汹汹的气势吓得精神一振,他反问:“你怎么这么激动?”
“第一印象很重要,”罗烨华重新坐下,“林晓瑶通过邮件告诉我的时候,我还在川浪市,我们之间整整八个月没任何联系,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确实出了点事,不过还好,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有医生陪着我,之后基本没过什么苦日子,有手有脚,养活自己问题不大。”
季秋调侃完,接着问道:“你也是这次环幕的体验者?我记得只有两个,一个是比我年轻一些的女孩,还有一个……等等,那你这么说,在失忆后我们没见过对吧?”
问着问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罗烨华在失忆后没和他见过面,而夏暮商和他已经四年没见,这两人都不符合尤格导演所说的环幕体验者特征。
“对,我们八个月没有任何联系,”罗烨华说,“你是领航员这点,林晓瑶已经告诉我了,但看来你也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我只是个实习生,老板还神神秘秘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长啥样。”
“那你可真惨,”罗烨华叹了口气,接着脸色严肃起来,“这次的环幕有些不对劲。”
4、家庭现状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夏暮商,你可能认识她,这次环幕不对劲的地方我已经知道了。”季秋耸了耸肩,“老板说环幕体验者有两个,一个是二十二岁的年轻女性,一个是我已经见过一面的人,你和夏暮商都不符合,而且这个环幕明显不正常,这里……更像现实。”
“既然你已经和暮商见过面,正好省得我废话,”罗烨华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对着季秋,“打游戏吗?”
“不了,手机没电。”
“你旁边就是插座,充电器和线我这儿都有,你一个现代人为什么会让手机没电?”
“我刚出狱。”
“哈?”听到这话,正在拿充电线的罗烨华停住了动作,他急忙追问,“发生什么?”
季秋叹了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是一天晚上,他外出买抽纸,回来的路上因为原本的路发生了一起车祸,他就从另一条街绕路,恰好碰到了一位成年男子对一位女性施暴。
周围围着一些人,他不清楚情况,但内心的善良还是驱使他上前,确定是男子借着醉意打女友后,他想趁着男子醉意不深劝两句,结果话一出口,那男子就把毛头对准了他,对他进行辱骂。
很快,维序局的人来了,他看到维序局的人对那位醉酒男子毕恭毕敬,然后请他去做笔录,做着做着,他就进了拘留所。
一个星期后,也就是今天,他才被放出来,而出来的条件是赔偿醉酒男子的巨额精神损失费。
“对方何许人也?居然能践踏法律?”罗烨华问。
“高文的朋友,似乎是叫万旗。”季秋说。
“你没用超能力之类的反抗一下?”
“正常人会有?”
“林晓瑶说你有,”罗烨华说,“当然如果你反抗了,现在你大概是在实验室被切片研究。”
“你知道你还问啊!”
“这可是热门桥段,冲冠一怒、大杀四方,然后浪子回头、认罪伏法。”罗烨华笑了笑,“算了,不开玩笑了,至少你很幸运,可不是每个惹了万旗的人都能重见天日。”
“法治社会救了他。”季秋抱怨道,“不然我……”
“别这么偏激,”罗烨华摆了摆手,“你还得在这儿生活下去,万旗死了,还会有千旗、百旗,只有脑子不清醒的人才会想和城市作对。”
“你以前就这么爱讲道理?”
“装腔作势是人类刚需,在那个世界都一样,更何况在自己的朋友面前,”罗烨华把充电器递给季秋,接着说,“我有太多话要和你说了,在这儿无聊透顶,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店门前建一个那么大的挡雨棚吗?”
“因为你希望有一个满怀心绪的女孩子到你这儿多雨?”
“你真是太懂我了,我都快觉得你根本没失忆了。”
“不是。”季秋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外面。
罗烨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外,他很久明白了季秋的意思,按住柜台纵身一跃,落地后快步跑向门外。
季秋凑过去,刚出门,迎面和罗烨华撞了个满怀。
“良影,我柜台后面有个箱子,帮我拿到柜台上。”
“好。”
两人分工合作,季秋把箱子拿出来的时候,罗烨华正好扶着那名他先前看见的年轻女子进门,年轻女子抬起头看了眼季秋,一时愣住。
“白浪高级中学的季良影?”女子试探性的问了问。
“怎么今天每个人都认识我。”他笑了,“对,我是,先进来吧,让那位专业的庸医给你包扎包扎。”
在重新包扎的过程中,三人聊了一会儿,他们对这片环幕的态度很同意,不管是罗烨华,还是这位年轻女性,他们都不怎么在意这片环幕太过真实,甚至认为另一种人生就该如此。
看到这么多自己的熟人,季秋又一次感觉到找回记忆这个目标近在咫尺,对这片真实的环幕的好感也多了几分。
同时三人的新人生也各不相同。
医学世家,和父亲闹翻离家出走,来到旧城区开诊所的罗烨华,24岁。
自幼被当做杀手培养,目前以保镖工作为生,名字和季秋在红杉市的表妹相同的黎江雪,23岁。
以及作为普通乡下年轻人,来到星回市打拼的季秋。
“和你们比,我可真够普通的。”季秋调侃道。
“你身上的疑点可不比我们少,”黎江雪盯着他说,“如果你真是只劝了两句,万旗也不会依靠高文的帮助,再欠下维序局的人情来迫害你,把你直接打死扔下水沟经济的多。”
“呃,你能不能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盯着我。”季秋被黎江雪盯着,心里有些发慌,尽管名字相同,但眼前这个女性和他在红杉市的表妹真的没有名字以外的相似之处了,没她漂亮,还比她阴森。
意识到自己职业病发作的黎江雪把视线别像了一边:“抱歉,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比我真正的记忆还要真实,以记忆为基石建立起的职业习惯不太好改……我绝无恶意。”
“没事,”季秋安抚道,接着他转向罗烨华,“烨华,你刚刚说季秋是我十岁前用的名字?”
罗烨华点了点头。
“你十岁时父母离异,你跟了你爸留在了川浪市,你妹妹跟了你妈,”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部分,“离异后,你就改名叫了季良影。”
“和我的新人生完全不同,这个世界季良影只是我笔名,家庭也还算和睦。”
季秋的语气有些低沉,知道了自己现实中的家庭早就分裂,让他有些受到打击,他曾幻想过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但现在这个幻想破灭了。
“你在那之后还见过我妈和妹妹吗?”他问。
罗烨华摇了摇头。
“好吧,”季秋叹了口气,重启启动了已经充上电的手机,“不知道要在环幕待多久,说不定要一辈子呢,我们互相交换下电话号码吧,方便以后联系。”
罗烨华:“好啊。”
黎江雪:“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可能经常会更换。”
“放心放心。”手机屏幕重新亮起,季秋也重新打起了精神,屏幕上跳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他感觉情况不妙,翻阅通话记录后,他发现光今天,就有七八个未接电话,还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备注是小芊。
“你女朋友?”罗烨华凑过来问了一句。
“我妹妹,”季秋苦笑一声,“刚知道自己曾有个妹妹,现在就突然又多了个妹妹,这感觉有点怪怪的,如果这真的是我现实中失散十五年的妹妹就好了。”
“这还真不一定,”罗烨华幽幽地说,“良影,你知道你妹妹改名前的名字吗?”
“喂,你别逗我,我们这又不是在拍电影。”看到罗烨华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季秋的表情凝固了,“不会……”
“你母亲姓沈,你和你妹妹都随父姓,”罗烨华接着说,“她的名字是季芊。”
5、季芊
季秋在雨中飞奔着,他克制住心中的冲动,尽可能的控制住腿上外骨骼的输出功率,将自己的速度控制在每小时三十五公里。
雨珠扑打在脸颊和雨衣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心脏砰砰的如同发动机的引擎,似乎随时都要破裂。
他的亲妹妹今天来这座城市投奔他,而他的手机却恰好在下午没了电,他从没想过这像戏剧一样该死的巧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来陌生的城市,投靠自己的哥哥,到了哥哥的住处却进不了门,打电话也联系不上,这时又恰好下起了雨,她的心该有多凉?
这个问题季秋不敢去想,他从罗烨华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名字相同、这个世界中的身份关系相同,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世界的季芊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家人。
但现在,他只感觉自己辜负了对方。
罗烨华的诊所距离季秋的家并不远,在经过一刻钟的狂奔后,季秋在一个胡同口猛踏地面转入,进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撑着伞蹲在自己门口的女孩。
“小芊!”
随着这声呼唤,少女注意到了季秋,她花了几秒才辨认出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男人,随即微笑道:“好久不见。”
打开门后,季秋先让季芊坐在客厅休息,自己帮着把行李箱搬进来后,插上电热水壶,在季芊的对面坐了下来。
想象中的重逢已经破灭,好在季芊看上去不怎么生气,现在季秋只想维持住现状。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妹妹,留着清爽的短发,脸蛋圆圆的,眼眸清澈,五官端正,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夹克衫,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至多十八、九岁的样子。
“虽说在另一个世界里十几年没见,也不用这么死死的盯着我呀,再盯我报警了哦。”
季芊被季秋摄像头一样的目光盯得的有些不自在,季秋里面放松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视线柔和下来。
“对不起,”季秋双臂搭在膝盖上,双手十字相扣,互相摩擦,“其实,我不久前才知道自己在两个世界都有个妹妹,我在那个世界失忆了,时间是在八个月前。”
“是吗?那你过的一定不容易,”季芊表现得不感兴趣,她轻描淡写的说,“不过你不要担心忘记我,我和你在那个世界线里的上一次见面是八岁,那么久远又模糊的记忆,当做不存在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回忆。”
季秋回想了下,在这条世界线上,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甚至还有许多珍贵的回忆,比起那个八岁就遭遇家庭离异的世界,这里可以说是天堂。
“而且,”季芊的声音认真了起来,她追问道,“需要道歉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吧?”
季秋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当即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今天上午刚出狱,因为重获自由,就在外面转了一段时间,你拨打电话前我手机刚好没电了。”他说。
“出狱!”
季芊听到这话,音调顿时高了起来:“哥你犯了什么事儿了?”
“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季秋叹了口气,把自己被拘留的经过说了出来。
季芊听完后脸上只剩下惊讶和害怕两种表情,她质疑道:“这里不是全国经济文化建设最好的城市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而且哥你就一普通人,值得吗?”
“这确实是疑点,但我实打实的被关了一周,”季秋说到这儿,忽然想到季芊可能会因此有心理负担,“你不用担心,欠款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按照自己的步调,朝自己的目标走就好。”
季芊听到这话,狐疑的盯着季秋看了一会儿,随后判断道:“看来不是心因性的失忆,应该是脑袋受到了冲击。”
“你怎么看出来的?”季秋有点惊讶。
“因为啊,”季芊解释道,“一般来讲,不让别人担心的方法,不是完全不告诉对方吗?”
“啊?”季秋一时语塞。
“你顶着一副背负了许多的成年男人的表情,对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说生死攸关的事情,然后再让她不用担心,如果不是傻的话,那就只有脑壳有问题这一个可能了。”
“综上所述。”她一本正经的提议道,“哥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说不定后遗症比医生说的要严重不少喔。”
季秋捂住了脸,如果可以,他真想唤出虚影之王变形成电钻,在地上钻个洞,但不行,地板是房东的私人财产,受法律保护。
“而且说回来,哥哥你现在是无业游民吧?”季芊继续说道,“我们不齐心协力的话,说不到连我都会被他们抓到夜总会当坐台小姐喔,现在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了。”
“呃,至少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季秋反驳道,“还有我是自由职业者,我交税的。”
“哥哥你写的小说我看了,悬念不足、冲突无力、情节老套,角色不鲜明,结构不完整,节奏感约等于没有,能吃饱饭已经是祖上显灵。”
季芊这番大实话让季秋有些尴尬,但她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再一次进行了总结:“如果只靠自己,哥哥你的未来显然只剩下违法犯罪敛财然后被枪毙,和还不上钱当一辈子工人被压榨到死,考虑到后者会连累到我,我推荐前一种,我会靠着你提前转移走的遗产好好活下去,并在你的忌日给你上香的,我保证。”
季秋叹了口气,自己的妹妹看来是铁了心要帮忙。
“好吧,讲讲你有什么好主意?”他妥协了。
季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成为侦探。”
“现在除了调查自己老婆出轨,谁还雇侦探?”季秋有些失望,他刚刚还真以为季芊有什么好主意。
“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侦探。”季芊神神秘秘的说,“你要去查那些别人不敢查的事情,比如四大家族埋藏的一些秘密。”
“那样不用等到催债人上门,我们俩明天就会尸沉相月湾。”季秋摇了摇手,自己的妹妹真是敢想,但他还惜命。
“可你有能力啊,”季芊继续怂恿,“你想想看,我们的确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