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雷恩
4月11日,克鲁领中部地区的阴雨还是一直不间断落下。
今天,是贝尔-凯德约定好的决战日期。
克伦米农场,一座在今天之前默默无名的小农场,但今天之后,这座农场将会被克鲁领民众记住。
其实早在三天前之前,贝尔-凯德就在筹备这场战争,并在克鲁领北方贵族圈内传播他即将战胜卡瓦尔堡的宣言。
今天,贝尔-凯德在天还没亮就从床上醒来,当他洗漱完毕的时候,他的宫廷总管杰佛森立刻求见。
“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吗?”贝尔-凯德眉宇间带着难以压制的兴奋和紧张。
杰佛森则表现得很平静:“是有个消息,现在对我们是个好消息,但再过一会儿也许就是坏消息。”
“哦?”贝尔-凯德兴趣立刻被提起。
老总管也不废话,上前两步在贝尔-凯德耳边开始耳语。
高地石林,卡瓦尔堡重装骑兵兵团驻地营区内,五千余名官兵正在默默的检查自己的随身装备。
指挥官雷恩亲自视察着每一块营区,他不厌其烦的交代道:“注意检查你们携带的装备,特别是铠甲要给我穿严实,武器都给绑上麻布条,还有你们的军鞋,刚下发的新鞋都给我穿上,这事关你们的生死!”
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的紧张。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在去年克兰领战役中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这一次他比以往更紧张。
这是他作为指挥官的第一战,这场战斗事关他的荣誉,更是他一生的追求起点!
副团长唐耐看着雷恩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他没有加入到视察的队伍中去,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士兵们的战马是否都健康,它们能否在着该死的雨天中来几个冲锋。
营区马房在营地最后面,这里的防御和建筑比中军营区都要坚固和完善。
此时此刻,近两千随军劳工正在给战马投喂干草、清洗身体。唐耐骑士巡视一圈下来后很满意,为此他特意给劳工们的早上增加一锅肉汤。
早上八点半,雷恩的传令官开始在各个营区穿梭。
九点,兵团各级军官齐聚中军指挥营帐核对今天的战术要求,并在地图上进行简单的演练。
士兵们则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各自的战马牵出马房,与它们交流感情。这是骑兵作战前最重要一环工作,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士兵身上铠甲是否完好、武器是否锋利。
上午九点半,
在接到斥候汇报‘一切安好’后,雷恩下令部队开拔。
一时间,这个营区内号角跌重,战鼓雷动。
雷恩更走在最前面,这位刚刚被册封为骑士还不到半年的年轻人,心中充满着忐忑,他挺直的脊背前面是上下起伏的胸口。
他的目光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询问神国的女神他今天的命运,但女神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雨水和皮肤接触时冰凉的感觉提示着他,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他正的成为了骑士,
也如愿的带领着兵士作战。
他从一个木匠的孩子变成受人敬仰和羡慕的骑士,
愿望好像都已实现。
愿望?
他内心深处凸显出两个字,并暗想:我什么时候有过愿望?我的愿望是什么?
就为了这一场战争?还是现在的地位?
不,都不是!
“滴答”
战旗上洒落的雨滴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猛然间,雷恩从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清醒。
雨水还是那么的冰凉,周围战马嘶叫和武器铠甲碰撞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朗,鼻腔中铁腥味和皮革味混合的气息是那么的令人沉醉。
我,这是要赶赴战场!
他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说道:我需要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
谁都在渴望胜利,
雷恩在渴望,其他重装骑兵兵团的骑士们也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也想要在这场全克鲁领民众都在关注的战争中赢得胜利,然后凯旋回家迎接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誉。
它们的敌人贝尔-凯德,也在幻想他胜利后接受贵族们欢呼的英姿…
但这是战争!
一场真正的战争不是刀剑对决,更不是血与火的拼杀。
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不是两鬓斑白就是浑身带伤,但更多的是不清不楚的永归大地。
大陆历1216年,帝国历336年4月11日上午十点,
克伦米农场外的一片广阔草地上。
凯德领近八千士兵排成纵队驻扎于草地东北方向,后来赶到草地的卡瓦尔堡五千重骑兵静静的停靠在八百米之外的西南方。
双方静静对峙五分钟后,凯德领军阵中一位穿着老式铠甲的老骑士举着一面通体透白的战旗出列…在这名骑士的身后贝尔-凯德骑着战马跟着。
“看来对面那位贵族少爷的骑士小说没少看呢!”唐耐整个人压在马鞍上侧着头对雷恩说道:“要去跟他谈谈吗?”
“对方不只有五千人!”派克奇军士表情严肃:“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对方军马总数应该是八千到一万!”
唐耐愣了愣,拿起望镜看是观察对方的军列。几秒后,他转过头看向雷恩,郑重的问道:“需要谈谈吗?”
“谈了之后就能取消这次战斗的吗?”雷恩反问。
“也许贝尔-凯德打算投降呢?”
雷恩直接摇头说道:“我只相信利剑和鲜血!让我们的旗手拒绝他。”
唐耐严肃的表情立刻消失,他耸耸肩,“哈哈,看来贝尔-凯德的骑士梦破灭了!”说着,他就对不远处的旗手示意了雷恩的决定。
命令很快被执行,
对面已走出近五十米的贝尔-凯德在旗语的警告下立刻拉住前行的战马,那位举着旗帜的老骑士立刻‘哇啦哇啦’高喊,但他的声音传不到卡瓦尔堡骑兵团官兵的耳中。
“让风琴手和鼓手准备!”雷恩下令,鼓手和风琴手有节奏的敲击和音响可以帮助骑兵掌握冲锋的节奏。
“魔法师侦察战场!”
“战场斥候测试敌方弓弩手射程距离。”
“圣骑士开始冥想。”
雷恩用实际行动告诉贝尔-凯德的选择,
在他的命令下,十多骑快马立刻出列冲击中间的战场…
绚丽的魔法首先在战场中央浮现,
不过,这不是攻击魔法,只是最简单的能量冲击。这些能量冲击造成的轻微震动可以检测附近的魔法陷阱。
很快,前方就发来报告:没有魔法陷阱。
接着,战场斥候拿出弓箭和短弩开始测试射击距离。
“和预料的一样,这里不适合我们冲锋。”唐耐骑士拿着望镜观察着战场斥候路过后留下的马蹄印,“一个冲锋之后我们就将陷入泥潭!”
“那就让贝尔-凯德见识一下卡瓦尔堡步兵的雄姿!”雷恩低声说着,随即便转过头高喊着军令:“第一大队,下马!”
很快,十多名传令官把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列队!”
“盾牌高举!”
“长枪平放!”
随着军令不断的传出,第一大队很快就从骑兵状态变成重装步兵方阵。
“前进!”
“咚咚…咚咚…”
在侧翼鼓手有节奏的敲击中,第一大队构成的钢铁方阵首先向战场推进。
“前进…”
“前进…”
方阵边缘的掌旗官高举着战旗,口中跟随着鼓手的敲击有节奏的喊着军令,同时调整着每列士兵直接的间隙。
“按计划行事吧!”唐耐骑士左右看了看说道。
附近各大队大队长闻言相互点点头后拉转马头回到各自的大队。
很快,剩余四千骑兵以横列纵队缓缓沿第一大队的行军队列左右缓缓推进,保持着随时可以冲锋支援的态势。
五分钟后,凯德领前军步兵军阵两个大队出列,以左右夹击之势向雷恩所在的第一大队而来。两分钟后,在中军一阵号角声中除弓弩手在外的远程兵种之外,其余各部也都相继往战场方向推进。
十五分钟后,
先行的雷恩所部推进至战场中央一处低洼地带。
贝尔-凯德身旁的骑士立刻建言,“我们现在应该把投石车搬上来!”
“这是一场事关荣誉的战争!”贝尔-凯德指着对方军阵之中,“你在对面能够看到一架重型武器吗?”他骄傲的说道:“还是让弓箭手准备吧。”
行军中的雷恩并不知他躲过一劫,不过他也并不惧怕对方的投石车,因为他的军阵中有十多名圣骑士。
队伍继续前行…
突然间,雨水‘滴答’的声音好似突然变得刺耳,伴随着一阵阵‘呼呲’般的破空声!
“是弓箭手,举盾!”雷恩揭开头盔上的面甲以便更好的观察敌方弓箭手的攻击。
当第一轮弓箭‘噼里啪啦’落下后,雷恩开始侧着头看向身后的主力骑兵,他们此刻还是继续在左右两翼缓缓移动。
雷恩看着脚底下泥淋的道路,心中暗道:得加快步伐!
他确实得加快步伐,因为后面重骑兵像现在这样消耗下去还没等发起冲锋,战马和士兵的体力就会消耗完。
战场上容不得任何犹豫,雷恩想到就干,他一把夺过旁边掌旗官的令旗,高喊道:“加速推进!”他的令旗指着右翼靠近斜坡方向的那队军列。
穿着重甲加速冲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也是帝国除卡伦领之外几乎找不到成建制的重装步兵的最根本原因。
但此刻,他不得不这么做,
为此,他亲自举着令旗走在最前面!
“稳住!”
“稳住!”
军官们接到雷恩军令后一边指挥各自士兵跟随令旗,一边极力维持着军阵的方列。
而敌军推进的军列方阵对于雷恩的突然加速明显很意外,那乱哄哄的军令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也仅仅是乱了不到两分钟。
但,这两分钟对于雷恩来说实在太宝贵,他的军列在这两分钟之内推进两百米!
此时此刻,他和敌方军阵已近在咫尺!
“长矛平举!”
“举盾!”
“为了克鲁领!”
雷恩首先挥舞手中的令旗上的长矛往敌人军阵中狠狠一插,鲜血挥舞间一名敌军倒在血泊之中!
“杀!”
战斗在顷刻间爆发,双方的军列撞击在一起并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打击的响声。
凯德领军阵明显反应慢了一拍,卡瓦尔堡重装骑兵兵团第一大队官兵手中密密麻麻的长枪首先刺入。
这一瞬间,雨水好似都变成了绯红,血肉翻飞的同时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要泄气,继续推进!”雷恩奋力的往前面死死挤压的同时怒吼着。
“推进!推进!”
“平举长矛!平举长矛!”
各级军官们更是喊道嗓子都快要哑了…
不过,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第一大队的推进的步伐被前方到底的尸体给生生拦住。
战士们刺入的长矛就好像刺到了一排坚硬的木桩上!
雷恩一边奋力刺入长矛,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战局,
此刻,左翼的敌军军列已在全速推进,如果不能继续推进,那么就唯有放弃这次最佳进攻时机。
“圣骑士!”电光火石之间,雷恩就下了决心。
金色的圣力很快浮现…
雷恩举起手中的战旗,“给我往死里冲!”
他首先冲入突入敌阵!
得到圣力加持的第一大队官兵见到主帅的英勇后,士气猛然间暴涨。
“为了克鲁领!”一名军官高喊一句再也不管左右军列是否整齐,举着长矛和盾牌就使劲往敌阵冲击。
“为了克鲁领!”更多的军官和战士开始冲击!
远处的唐耐骑士等人一边举盾防御敌方弓箭手的同时一边观察着前方战事,在他们的眼中第一大队在圣力覆盖的瞬间就在敌军军列中撕开了一条口子!
仿佛在第一大队前面的不是一支千人大队,而是一层薄薄的纸片而已!
凯德领后方的贝尔-凯德则被第一大队的勇猛吓得浑身一颤。
而作为当时人的雷恩,只感觉自己奋力的一刺就捅了一个大窟窿,让敌人整整一个大队的军阵直接崩溃了。
敌人这么脆弱?
这是他心中下意识的想法。
第19节 战斗(上)
克伦米农场附近草地的战斗一开始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凯德领完整的千人阵列在雷恩所在的第一大队冲击下,竟然眨眼间就向四周溃败,贝尔-凯德没有完成的‘骑士表演’,在雷恩身上完美体现了出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问雷恩现在的感受,他会告诉你,这是他十几场战斗中最轻松的一次对阵!
凯德领中军阵地的贝尔-凯德被右翼千人队突然溃散吓一跳,他望着身旁的中年骑士低吼道:“你们的人怎么可以败得这么快!”
“这是卡瓦尔堡的重装骑兵兵团,你看看他们的装备,就连普通士兵的铠甲都附有魔法符文,再看看他们手中的武器,几乎都是由精钢打造。”中年骑士皱着眉头解释道:“同时他们有用数量可观的圣骑士协助,而我们士兵只有普通的锁甲,是仅仅靠前的士兵才拥有锁甲,更别提圣骑士的援助。”
中年骑士望着贝尔-凯德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轻视,“我之前就提醒过您不要和他们正面对决,我们应该利用我们自身的速度优势,引诱敌军进入我方军阵之中用短程重弩攻击他们。”
“你要明白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贝尔-凯德讨厌有人反驳他的意见,他恼怒的说道:“整个克鲁领都在关注这场战斗!”
中年骑士和贝尔-凯德对视:“人们只会关注胜利者,不会关注胜利者运用的手段。”
“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也配称作骑士吗?”
“你心中的骑士只会在话剧中出现,现实中的骑士只会考虑他士兵的生死,以及战场的胜负!”
两人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官兵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嘿,两位。”菲兹在不远处喊了一声的同时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你们应该看看前方的战场。”他的声音很大,手指着前往喊杀声此起彼伏的战场。
战场上,雷恩第一大队击溃右翼千人阵列后迅速整队左转,利用严密的钢铁阵型成功防御了左翼紧靠上来的另外一个千人对阵列,并快速组织着反击。
凯德领士兵明显处于劣势!
“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失败…吧?”贝尔-凯德喃喃低语,“让附近军阵立刻靠上去支援!”
“不能靠上去…”中年骑士脸色一变,“现在敌军士气正胜,而且体力正值充沛状态,我们的人全靠上去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限制我们弓箭手的攻击…你没有看见敌军后面还有整整四个千人队的重骑兵在虎视眈眈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贝尔-凯德并不是蠢蛋,他只是不喜欢别人反对他的意见。
“先让左翼千人队与敌人缠斗…其余部队后退至中军前沿并重新组成防御阵型防止敌人骑兵突袭。”中年骑士建议道:“而后,我们只需要用弓箭手骚扰以消耗敌人的体力…重甲步消耗最大的就是体力!”
“好办法,米克骑士不愧有‘哈伦斯高地军神’的称谓。”菲兹在一旁赞叹,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对方也有可能选择后撤修整。”
“那就让这场战争耗下去。”米克骑士对于‘军神’的称谓有些的尴尬,他轻咳两声后继续说道:“我们在东部斜坡后面不是还有一万部队吗?”他望着头顶阴蒙蒙的雨天,“看吧,连女神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贝尔-凯德在米克骑士和菲兹对话的时候也在思考对策,他不得不承认米克骑士的意见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故作矜持的思考好一会儿才望着米克骑士说道:“就按你说的办。”言罢,他转头对身边的副官低声吩咐道:“把命令传达下去。”
“嗡…嗡…”
嘹亮的军号响起,战场上的形式再次发生了变化。
凯德领紧左右两翼两个千人队推进的三千步兵方阵,在疾驰而来的传令官命令下立刻前军变成了后军…他们撤退了!
血战中的雷恩立刻从左右旗手那里得到了消息。
“敌人撤退了!”
“敌人撤退了!”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是唐耐骑士率领的四千重骑兵发出的欢呼声。
正在奋战的凯德领军阵被突如其来的欢呼声弄得不知所措,当他们下意识回望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军队居然把他们丢下撤退了!
我们也该撤退!
这是这群士兵现在唯一的心声。
而这个时候,雷恩所在的第一大队突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喊杀声。
溃败不可避免的再次发生!
“长官,唐耐骑士建议您就地修整。”战场斥候在雷恩战斗结束的瞬间,立刻靠上来汇报。
雷恩目光前方是熙熙攘攘的溃逃的敌方士兵,更远方则是一排黑压压的敌军军阵。
敌人主力已撤回中军阵地。
雷恩转头看向自己这方侧翼骑兵主力的时候,那里的旗语正在告诉他向其靠拢。
他揭开面甲,用盾牌扫开落下的箭矢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后下达军令,“向右翼主力骑兵靠拢。”
克伦米农场附近草地上的决战,刚刚才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又进入诡异的对峙。
不过,双方军阵的距离拉近了一半。
前不久战斗过的地方留下的尸体并不是很多,在雨水的冲刷下就连血迹都被稀释得无隐无踪。
不过,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在提醒众人,刚才确实是经历过一场短暂的战斗。
雷恩所在的第一大队重新骑上战马回到后队侧翼休息。
而作为这支部队指挥官的雷恩没有时间休息,他和部队几位指挥官靠在最前面观察着凯德领安静无比的军阵。
“难道贝尔-凯德打算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吗?”
“长久的对峙对我们更不利,克鲁领战马的虽然爆发力强劲,但缺少耐力。”
“才不到一个小时里贝尔-凯德就损失两千人,他可能害怕了,在准备投降书!”
“真正损失的不过几百人而已,大部分只是溃逃,如果贝尔-凯德愿意的话,这些人很快就可以重新回到战场上。”
“一群懦夫回到战场个也只是送死而已。”
军官和骑士的讨论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但他们的讨论的话题并不是如何解决现在的难题,他们在庆幸敌人的软弱,因为敌人越是软弱就代表这场战斗获得胜利的机会越大。
“我们现在得改变原来的计划。”派克奇军士望着凯德领军低语道。
“只会变得比以原计划更简单。”唐耐骑士笑了笑,“我们应该让部队移动起来,没有敢无视移动中的重装骑兵。”他指着东部的斜坡,“我的意见是直接占领东部高地,然后给贝尔-凯德来一个冲锋。”
雷恩一抹脸上的水渍,狠狠的说道:“那就干吧!”
周围骑士闻言相继停下讨论,目光下意识的想东部高地望去。
“嗡...嗡…”
连绵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打破短暂的平静,卡瓦尔堡的重装骑兵兵团经过短暂的停歇后再次移动。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大地都在为他们的移动而颤抖。
贝尔-凯德感受着脚底的震动狠狠的吐出一口痰,“他们在急速移动。”
“目标是东部高地,很明智的决定。”米克骑士用略带遗憾的表情说道:“只是可惜,他们注定会失败。”
“先让我们埋伏的人抢占东部高地?”贝尔-凯德拿不定注意。
“还不到时候。”菲兹乐呵呵的说道:“敌人占领东部高地无非是想要从那里发起冲锋…”他的笑容逐渐变成冷笑,“等他们发起冲锋的时候,我们再命令埋伏在高地斜坡后面的两千骑兵从左右两翼突袭,并以步兵方阵从其背后发起冲锋。”
米克骑士点头,“重装骑兵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左右两翼和后背,我们同时三面夹击,就算这支兵团再强大也只能饮恨战场!”
“但问题是,我们中军驻地将面临他们最强的攻击!”贝尔-凯德下意识的握着腰间的佩剑,“面对合围,敌人将会把我们这里当成唯一的生路…中军驻地将面临绝境。”
这位年轻的贵族少爷还不是很蠢,他很快就明白计划的重要之处。
菲兹转过看向贝尔-凯德,他的目光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冷意,“我们的士兵需要勇气。”
“尊敬的贝尔-凯德伯爵,您应该让士兵看到您的勇气,您的勇气才是他们勇气的源头!”米克骑士突然弯腰行礼。
贝尔-凯德立刻皱眉。
菲兹目光又突然变得很温和,他无比恭谦的说道:“伯爵,这场战争注定流传千古…我发誓,您战斗的英姿会在整个大陆传颂。”
“好!”贝尔-凯德并非没有勇气,他只是疑心比较重而已。
“我为您披甲。”菲兹早已摸透这位年轻贵族的脾性,他转身去拿旁边高架上的铠甲,并对旁边的米克骑士使了使眼色。
“我将为您牵马!”米克骑士心领神会,他转身走向不远处扈从照料的战马。
贝尔-凯德轻轻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他刚才答应两位骑士亲赴战场的要求后,心中猛然生出一股特别的感觉…
这一刻,在这位年轻的贵族少爷眼中只有远处的移动的重装骑兵兵团。
猛然间,一丝金色圣力在贝尔-凯德周身缠绕。
冥想近六年的圣力,在这一刻终于成功浮现在他的身体的周围,带着满心的战意和兴奋贝尔-凯德猛然间踏出一步,对着左右命令道:“传令,迎敌!”
移动中的雷恩也注意凯德领军阵的变化,那面巨大的红黑相间的天极鸟战旗突然移动到侧翼最前沿,
他知道,那是贝尔-凯德的亲卫队!
无尽的欢呼和战鼓号角声在这一刻好似压过他耳边战马奔腾的震动声,他不由得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唐耐骑士。
唐耐骑士对他摇摇头,示意不用理会。
五分钟后,
重装骑兵兵团抵达制定位置。
一切,好似都很正常。
“有些奇怪…”派克奇军士在大军停下来准备冲锋的时候挤倒雷恩身边低语。
“有什么奇怪的?”唐耐按耐不住想要冲杀。
派克奇军士冷静的分析道:“当我们向高地移动的时候,贝尔-凯德就算再蠢也应该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居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哈哈,那是他的无知,他以为他能挡住我们的冲锋!”
“他可以无知到在卡瓦尔堡大厅内向培迪大人宣战,还有他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没看到吗?他站在了最前沿,他可能真的以为他是骑士小说里的主角!”
骑士们讽刺般的语言此起彼伏,指挥官雷恩却没有说话,他在考虑派克奇所说的话…因为,他也在奇怪凯德领军阵刚开始的表现。
“什么好考虑的,就算你知道贝尔-凯德接下来的打算又能怎么办。”唐耐骑士举起手中的骑士枪,“现在,我们能做的唯有冲锋而已。”
雷恩一怔后看向了他的副手,对方只重重的点点头。
是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能做的唯有冲锋而已!
“呼…”雷恩吐出一口寒气并打马走出两步调转马头看向他身边的骑士、军官、以及更远处的士兵。
“袍泽兄弟们,今天我们将共浴鲜血!”雷恩第一次拔出腰间培迪交给他的指挥剑,全力怒吼道:“举枪!”
“整队!”
“跟随我…冲锋!”
大地,再次震动起来,如地震一般的巨响再一次覆盖凯德领军中欢呼声和号角声,刹那间,整个草地上好似都席卷起一股热浪...
这是骑兵冲锋携带的热能!
感受最彻底的就是站在凯德领军队最前面的贝尔-凯德,那无边的热浪在挤压着他周围的空气,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稳住!”
“稳住!”
菲兹一边巡视防线阵型,一边来到贝尔-凯德跟前拽着年轻贵族的手腕,“一定要稳住,我们只需要坚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足够!”
贝尔-凯德一咬牙拔出了腰间佩剑,圣力涌动间吼道:“正义属于我们,我们必将胜利!”
“喔!”
“快通知埋伏的骑兵!”他侧着头对旁边的菲兹小声嘀咕,声音中带着急切。
“放心!”
这是雷恩第一次和成建制骑兵部队在战场上发起集团冲锋,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当发起冲锋后,他的眼中就只有远处的敌方军阵。
他暗自在心底里盘算与敌人的距离…
六百米,
五百米,
四百米,
“哔哔”
突然,一种特别刺耳的声音传入雷恩的耳中,
这是魔法哨的声音…
雷恩脑海中下意识的想。
紧着着,一种很特别的战马奔腾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不是重装骑兵冲锋的声音!
雷恩转过头看向派克奇军士想要寻求答案,对方立刻做着手势:这是轻骑兵,大量的轻骑兵。
其实,已经不用派克奇军士做手势,因为雷恩已经看到远处地平线雨水下正在疾驰的骑兵队伍。
左右两边都有!
突然间,雷恩感觉有人在敲打他的头盔,当他转过头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柄巨大的剑鞘,在剑鞘后面是唐耐骑士…
唐耐骑士在雷恩转头后快速收起佩剑并单手做着手势:不用管他们,继续冲锋!
第20节 战斗(下)
“轰隆隆…”
“轰隆隆…”
战旗飞舞、喊杀震天!
克伦米农场附近草地上七千余骑兵同时冲锋所带来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卡瓦尔堡五千重装骑兵和凯德领中军驻地越来越接近,而凯德领两千轻骑左右突袭的千人大队也在慢慢靠近重装骑兵兵团两翼。
处于整个风暴中心的贝尔-凯德只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后重装骑兵都会靠近他一大截。
席卷的热浪把他压制得很难受,
那感觉就像双肩上被压着千斤重担。而且,每一秒过后重量都会成几何增长。
他想大喊!
更想逃跑!
但从小养成的贵族荣誉感让他留了下来,他不能接受自己连身边的骑士和士兵都不如。
“啊…”他开始咆哮,“来啊!让我战个痛快!”
他面目变得狰狞可怕,样子就像个赌输了的赌徒。
他高举着佩剑,作势要斩灭眼前的一切。
周围的士兵都下意识的望着他们的指挥官,望着贝尔-凯德手中高举的佩剑!
“啊!”有一位士兵模仿贝尔-凯德的咆哮。
“啊!”更多的士兵用撕心裂肺的咆哮发泄出心中的恐惧。
菲兹骑士转过头认真打量了贝尔-凯德一眼,随即他便打马走到阵线前,他背对着骑兵的冲锋拔出佩剑怒吼道:“举矛!”
他阴冷的目光扫视着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士兵…
“举矛!”
“举矛!”
“稳住!”贝尔-凯德拉转马头开始在军阵前来回跑动,他望着他所过之处的所有士兵,士兵也都在望着他。
溃散的士气正在渐渐聚拢…
这一刻,年轻的贵族少爷想到他骑士教官的一句话:士兵最需要的就是勇气,而指挥官往往是士兵勇气的源头。
圣力,开始慢慢环绕贝尔-凯德全身,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这时,重骑兵的冲锋已不足百米…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他已经准备好来一场硬仗。
但是,卡瓦尔堡的重装骑兵没有给贝尔-凯德表现的机会,在不足百米距离时,重装骑兵兵团那高高的令旗一转,领头的骑士狠狠的一拉马头调转了方向…
重装骑兵兵团选择绕行避开凯德领组成的两排长枪防御阵线!
贝尔-凯德一怔,愣愣的看着在自己眼前呼啸而过的骑兵,心中高悬的一颗心突然下沉,他在内心深处暗自庆幸着自己的好运。
菲兹骑士没有发愣,他早已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重骑兵掉头的瞬间他就用旗语告诉后方的米克骑士接收部队指挥权,并对贝尔-凯德喊道:“走,带上你的亲卫队去和骑兵大队会和…记住,要死死咬着对方骑兵的侧翼和后背,绝对不能有一点懈怠!”
贝尔-凯德不喜欢对方的说话语气,但他并没有反驳对方的安排。阵列前方呼啸而过的骑兵队列速度极快,卷起狂风让贝尔-凯德刚张嘴就被灌入一口冷风。
于是,贝尔-凯德只能默然的点头。
片刻后,中军驻地杂乱的军令在高台令旗的命令下从军官们的口中咆哮而出…
“左转、左转!”
“稳住!”
“不要乱、不要乱!”
“整队!”
乱糟糟的中军驻地让正准备离开的贝尔-凯德皱起眉毛,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远处重骑兵兵团,他们已经快要绕完一个大圈…
真正的重骑兵冲锋很快就会降临!
“大人…我们的骑兵大队已经赶来。”
贝尔-凯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驾!”他打马前行,很快又变成了疾驰。
高速移动的重装骑兵兵团中,雷恩感受着战马的颠簸,雨水滴落在头盔上的响起的‘啪嗒’声让他厌烦不已。高速移动的战马和周围骑兵团官兵不断咆哮的喊杀声,让他血液沸腾不止!
烦躁、狂乱、嗜血等等所有复杂的心情环绕在雷恩年轻的心间,他需要找到发泄点,来宣泄心中的复杂的情绪。
他双眼透过冰冷面甲的缝隙,死死的盯着越来越的敌军军阵,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敌军越来越近,雷恩的脑海中开始幻想敌军士兵在他铁蹄下化成肉酱的场景…不过,他的脑海中的幻想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敌军阵列就已近在咫尺!
十米,
“噗呲”
十米眨眼而至,
雷恩只感觉自己仅仅吐出一口冷气,他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血红一片,一股熟悉的血腥味立刻压过鼻腔中的铁皮味道。同时,战马冲击的颠簸感突然变得更强,耳边雨水‘滴答’声和喊杀声立刻被“砰砰”的沉闷撞击声所替代。
这一刻,那些复杂的情绪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无法用语言快感。
雷恩享受这种快感,享受重骑兵摧毁可以摧毁一切的破坏性力量
“噗”
突然间,雷恩感觉自己腰腹间一阵刺痛感袭来。
他知道,那是他铠甲软甲部分,
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战场上受伤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相比于现在眼前不断闪现的血腥场面以及让人热血沸腾的兵戈交鸣声,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事。
不过,这种摧毁一切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就好像在顷刻间那漫天飞舞的血花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雷恩下意识的抬起头,他看到了远处阴雨朦胧间的高地石林,以及左翼滚滚袭来的骑兵大队。
随即,他转过头…看到一身血色的唐耐骑士,他骑士铠甲上满是划痕。
唐耐感受到雷恩的目光后揭开面甲,露出一副白净的和周围血色格格不入的脸颊,他大喊道:“我们还可以继续冲锋…”他摸了摸坐骑的颈部,脸上的兴奋还没有退却,“我们的战马还能来两个冲锋!”
“我…”雷恩刚想说话,但咽喉一股咸甜的感觉袭来,想要说出的话变成了“哇!”,他吐出一口鲜血,那腥红的血浆让雷恩原本被雨水冲洗干净的面甲再次血红一片!
“你受伤了?”唐耐脸色一变,盯着雷恩身边亲卫队的圣骑士低吼道:“快给他治疗!”
圣力涌动间,唐耐问道:“怎样?”
“没什么大事!”雷恩虚弱的声音传来,他整个人匍匐在马鞍上。
“肾脏被刺破导致的大出血,至少需要十名圣骑士同时治疗。”圣骑士一边控制战马疾行一边检查着雷恩的伤口,“战马上太过颠簸,不适合治疗。”他郑重的望着唐耐,“要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需要!”雷恩有些固执。
“在这样颠簸下去,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会没命。”圣骑士声音带着一种冷漠,“如果不是你铠甲上的魔法符文,你早死了…长官!”
“还是撤退吧。”派克奇军士左手垂下并鲜血直流,他咬着牙说道:“刚才的冲锋让我们的战士几乎个个带着伤…对方的指挥官很聪明,他们在营区内布置了许多陷阱,不少战马和士兵都因此而受伤。”他深吸一口气,“对方看来打算把我们全部被留下。”
唐耐骑士闻言眉头一皱,侧着头和他的副官在用手势无声的交流着。
“得赶快做出决定…”派克奇军士忍不住低吼,“再这样奔跑下去是徒增消耗!”
“撤退吧。”唐耐骑士在雷恩再次表态前做出决定,言罢他也不等雷恩表态便直接对身旁的掌旗官下令,“命令…全军退出战圈!”
这是明智的决定,
因为派克奇刚才说得不错,骑兵团在敌军军阵中虽然所向无敌,但的损失也不小,
米克骑士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用五千士兵能够住当重骑兵的冲锋,他真正的杀招是暗藏于军阵之中的地刺和铁蒺藜。如果现在骑兵团停下检查他们的战马就会发现,大部分战马马蹄上都带着伤,有的甚至连镶嵌的铁蹄都已被刮掉。
如果不是勾画在战马铁甲上的魔法符文,或许大半战马早已不能继续奔驰。
“嗡…嗡…”
悠长的号角声低沉而连绵…
这是撤退的信号!
十分钟后,
骑兵团顺利撤入高地石林,凯德领的轻骑兵并没有追击,也不敢再追击。
贝尔-凯德狠狠的吐出一口谈,“早知道刚开始就应该埋伏一队士兵在高地石林附近。”
“那对方就不会在高地石林扎营。”菲兹骑士也同样不甘心,“培迪-里根花费重金打造的斥候大队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样怎么算,谁输谁赢?”贝尔-凯德现在很关心这个问题,也只关心这个问题。
菲兹耸耸肩,“你可以向贵族们宣布你的胜利,毕竟是骑兵团先行撤离的战局。”言罢,他把目光看向了不远处阴雨下犹如人间地狱的中军驻地…
那里,原本黑压压一片的方阵列队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是一片绯红!
“我们胜利了!”贝尔-凯德挥舞着他干净的佩剑,兴奋得在军列前驾马奔跑。
“胜利了!”正在发愣的士兵们,被他们领主的欢呼声唤醒。
菲兹骑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和赶来的米克骑士对视一眼后相继无声的苦笑摇头。
五个小时后,
克伦米农场附近的这场决战的战果在贵族间传播,似乎是贝尔-凯德获得了胜利。
整个凯德领陷入了一片狂欢之中,
而克鲁领所有的贵族的目光都看向了培迪,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准确的说,他们在等待观看培迪在谈判桌上的尴尬模样。
但凯德领没能等到一场谈判,贵族们也没有等来他们期待的好戏。
在克伦米农场决战发生的18个小时后,卡瓦尔堡表发了一项告令…准确的说,是一则宣战告令!
卡瓦尔堡向哈伦斯高地中部、东北部地区所有的领主宣战。
第21节 统治者
卡瓦尔堡的‘宣战告令’无疑于在平静的湖面砸下一块巨石,溅起数不尽的涟漪又翻起了阵阵浪花。
平静完全被打破,没有任何人能够逃离涟漪的覆盖和浪花的翻打。
无数的目光在这一刻投向了卡瓦尔堡,投向了卡瓦尔堡里那位年轻的统治者。
在这则通告发布之前,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培迪会做出这样极端的决定。甚至于在接到通告后,克鲁领的贵族都不能相信。但上面冰冷的文字提醒着克鲁领所有人那位年轻的统治者的决心。
一个意外而又令人震惊的决定!
在‘告令’中,培迪痛斥哈伦斯高地自治18位领主串联合并集结两个军团三万大军,在克伦米农场决战的时候伏击卡瓦尔堡征缴凯德领的重装骑兵兵团。
伴随着‘告令’的还有多达百张魔法照片,照片里有包括菲兹骑士、米克骑士等人清晰的正面照,更有数天前贝尔-凯德秘密会面几位领主的画面。
但其实,贝尔-凯德联合其他贵族的事情,在克鲁领上层贵族之间几乎就是没有公开的秘密。这是所有贵族默认的事情,因为他们觉得应该给凯德领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
在培迪准备战争期间,不少贵族面见他的时候都曾经暗示过,只需要惩处贝尔-凯德本人不要牵扯其家族,这是千百年来所有贵族达成的通识。
没有人会想到培迪会不顾一切撕毁所有的伪装!
所以,贵族们乱成了一团。
在告令发出的一个小时后,克鲁城内的大半贵族都聚集到卡瓦尔堡城门外的暮色广场上,他们幻想着这样能够给培迪造成一定的压力,让他能够及时收回告令。
在贵族的眼中,什么事情都是可以通过桌面讨论来解决的。
而相比于贵族的怒意勃发,克鲁城离的富有的自由民却开心不已,他们成群结队在酒馆中庆祝,庆祝卡瓦尔堡那位年轻统治者正确的判断。
这些人中大多数人并没有长远的目光,他们也看不到这次战争后克鲁领即将会发生的改变,他们只是单纯的嫉妒地方领主奢靡的生活以及手中的特权。
是的,他们在嫉妒!
他们的先祖也曾经在哈伦斯高地战役、嘉米奇草原战役、还有克鲁平原战役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最终得到贵族头衔、得到领地的却只有那为数不多的几百人而已。
这种嫉妒持续了两百余年,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那些贵族从高台上跌下来摔得鼻青脸肿。而培迪的这一则‘告令’把哈伦斯高地大半领主都推到高台的边缘。现在,就等着最后的那一把推手!
于是,他们都擦亮了双眼,等待那最后一把推手的出现。
聚集在卡瓦尔堡外众多贵族原本就怒意横生,当他们听到外城区的自由民聚集在酒馆中庆祝卡瓦尔堡发布的‘告令’后,内心积生的怒意终于找到宣泄口。
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
几乎就在片刻间,外城区街面上就站满了对峙的贵族和自由民。
他们就像泼妇一般在街道两边对骂!
当警察局巡查总长兼副局长的泰夫-查特爵士带着警员们抵达的时候,所有外城区的街道都被堵死了,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泰夫-查特浪费命令警员强行冲击对峙的两拨人没有取得效果后,当即就转身离开。他需要一股可以重开拥挤人群的力量,这股力量在克鲁城城防营!
城防营指挥官夏佐特爵士因为碧恩领雷泽斯特伯爵被刺的案子牵连辞职后,骑士卫队至今都没有任命新的指挥官,泰夫-查特找到的是城防营现存的唯一副长官多佛军士。
泰夫-查特找到多佛军士的时候,对方正在视察武器库存,他没有和对方过多的交流,开口就直言道:“外城区的东骚乱,我需要城防营的协助。”
“你应该知道,自从警察局成立之后,城防营的调动五十人以上的武装士兵都需要通过骑士卫队的手令。”多佛军士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想想培迪大人的‘告令’,再想想今天外城区的对峙。”泰夫-查特并不打算好言相说,“你再想想克鲁城出现动乱后,城防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算是威胁吗?”多佛军士脸上浮现出笑容,他的笑容很冷。
泰夫-查特硬邦邦的说道:“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军士!”言罢他转身便走。当他走到武器室门口的时候又说道:“我现在就回去调集警察局的圣骑士小队和巡查总队,你现在应该做的是下令关闭内城城门!”
哈伦斯高地西北地区名为乌卡洛山林北部边缘地带,这里四周环山且树木茂盛,是里根家族私人狩猎区域,培迪秘密集结的两万军队就驻扎在这里。
山涧的雨水并没有停,这使得周围雾茫茫一片,让这里成为了绝佳的藏兵地点。
培迪发表‘宣战告令’之后并没有急着下令部队开拔。他此刻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私人营帐内想着事情。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使得他额头渗出了一拍细密的汗珠。并不是他的胆子小,而是这个梦很特别,像是传说中预言法师的梦境一样真实。
他梦见自己遭到了背叛!
茜拉、博文莱特、戴西里、考利尔等等培迪所有信任的人统统都背叛了他…改革失败了,这场十拿九稳的战争也失败了。
在梦境的最后面,是他的未婚妻艾琳菲儿用一把富有魔力的匕首亲手痛死的他…他甚至在梦境中感觉到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痛。
培迪就是在这种火辣辣的疼痛感中醒来。
醒来后,他便对着火盆中扑腾的火焰发呆,他在思考这场改革,也在思考这行突然就发生的战争。
是的,突然发生的战争。
这场梦让培迪开始仔细思考这场战争,这场突然的战争。
培迪原本没有打算用战争来解决领地现存的矛盾。至少,他没有打算现在就打这场战争。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贵族中培养一批支持他的人后再对地方领地动手。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问自己:这场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通过警察局以及新任命的税务总长埃德温爵士向外透露出打算改革地方领地税收的意向后,一些列事情便接踵而至。
先有地方领地联合抗税,然后又有考利尔暴力执法…
想到这里的培迪眉毛一皱拿起一张纸,用炭笔写下几个字:考利尔暴力执法??
他好似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考利尔是谁?
是在大陆流浪几十年的老法师,这位老法师所经历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他连贵族的几句咒骂都不能承受,从而动用武力来解决征税时遇到的冲突。
“沙沙”培迪用炭笔在考利尔名字下面又写下一个名字:埃德温-菲林。
他开始回忆和这位商人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对方好像每次都在有意提醒着什么。
但提醒的是什么呢?
或者说这位克鲁领大商人知道些什么?
培迪用炭笔把考利尔和埃德温-菲林的名字连起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接着,培迪又写下贝尔-凯德的名字,
他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几秒后摇摇头,画了一个叉。
贝尔-凯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的人和代表的势力。
不久前的贵族见面会上,那场冲突中贝尔-凯德突然放肆的宣言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愤怒后的无意?
如果是无意,他又怎么有那样的信心?
又到底是谁建议我对利用对凯德领战争再挑起对其他领地的战争?
是谁?
培迪的脑海中把他身边亲信最近所说的话大致回忆了一遍。他有这样的记忆,强大的圣力帮助增强了他的记忆力。
几分钟后,
他通过记忆得到了答案。
没有人!
一切都是他自己下定的决心,为此他还和他的将军们争吵过。
但这样的结果更让培迪心惊,因为这意味着有人对他的熟悉甚至超过他自己!
是谁?
培迪再次在心中问出这个问题。
亦或者是这是自己多余的疑心?
也许是吧,但统治者不就是应该有怀疑一切的心态吗?
培迪又一口气写下了七八个人名,然后开始勾勒出这些人名的相互之间的关系。
“沙沙”
“沙沙”
黑来的炭笔来回摆动,一条条细小的线慢慢把名单上的名字连通。
外面依旧小雨不断,冷风依旧捶打在营帐的门帘上‘啪嗒’作响,培迪脸上因为噩梦的渗出的汗珠正在不断的减少,噩梦带来的那一瞬间的恐惧感觉也早已消失!
现在是他让别人恐惧的时候了。
“大人。”营帐外突然响起唐莱特的声音。
培迪下意识的把目光看纸上的名字…唐莱特的名字在正中间位置,他没有和任何贵族有交际,唯一的联系就是‘光辉力量’的汉妮娜男爵。
“进来吧。”培迪把纸扔进火盆。
更大的冷风和唐莱特强壮的身躯一同进入营帐,培迪站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手臂的同时问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所有能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从他发布那份‘告令’后,他就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各地传来的消息。
其中有的好的,也有坏的。
“是克鲁城方向传来的消息,外城区的自由民和贵族爆发了冲突。”唐莱特下意识的走出两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消息是两个小时前利用魔法传送传来的,冲突已造成了至少两百人的伤亡,其中确认的死亡人数是三十二人,有五名贵族!”
培迪表现得很平静,他没有过多的吃惊或者…生气。在唐莱特汇报完之后,他沉默两秒后说道:“看来克鲁领各阶层的矛盾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
唐莱特并未对此表态,他冷漠的说道:“泰夫-查特爵士询问是否用武力镇压?”
“不,不用!”培迪重新坐回火盆旁边的小凳子上盯着那张已经化为灰烬的纸张,“告诉泰夫爵士让他控制事态的发展,所有的冲突必须控制在百人以内。”他伸出手放在温暖的火盆周围感受着火焰温暖的同时说道:“是到了警察局展现力量的时候。”他转过头盯着唐莱特:“警察局可以受理这次冲突的所有案件…记住,我要的是公平,绝对的公平!”
唐莱特并不意外培迪决定,他平静的说道:“我明白了。”
而培迪在唐莱特答应后突然问道:“我听说汉妮娜男爵现在就在克鲁领?”
“是的,汉妮娜长官在克鲁领。”唐莱特承认得坦然。
“让她来见我。”培迪脸上浮现出微笑,“警察局更需要你,戴西里侯爵和他的亲卫队今天晚上会启程返回克鲁城,你跟着他一起回去。”
第22节 丹门-格林
丹门-格林,卡瓦尔堡的军情处长,其家族世代服务于里根家族。
这位克鲁领的情报头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行走在乌卡洛营区驻地内,他现在要去见这座军营里士兵们的最高指挥官培迪-里根。
他对这次传讯感到坎坷不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害怕那位年轻统治者的传讯。
是的,他在害怕。
丹门-格林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他就在害怕!
在培迪-里根接过卡瓦尔堡权柄的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作为经常陪伴其左右的丹门-格林,能够直观的感觉到对方的变化。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丹门-格林在雨中略显孤独的身影陷入了回忆中…
他记得刚开始见到领主宝座上那位年轻人的时候,对方给他的感觉是一位温和而又优雅的贵族少年。
那时,丹门-格林几乎每天都会主动跑到那间光线极强的办公室内汇报工作,那位贵族少年会不厌其烦的听取他的汇报,而且每次汇报后他们都会交流几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丹门-格林在认为自己运气很不错,因为他觉得自己遇到一位性格随和的主人。特别是在克鲁领对兽人战争期间,军情处在这场战役中成为了独立于骑士卫队之外的特殊机构。
丹门男爵认为这将是他的机遇。
通往上层贵族捷径的机遇!
紧跟着便是警察局的建立,类似于帝国警卫处的部门,她夺走军情处一半的权利。但丹门男爵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让他如鲠在喉的唐莱特和他的情报系统被划拨给了警察局。
在这之前,他一度怀疑军情处长的职位会被唐莱特取代。
毕竟,对方有那样的能力!
从这个时候起,丹门-格林就有些看不懂那位年轻人了。
再后来,就是特瓦克领那次惊险万分的战役。
哦,对了!
就是这次战役结束后,那位年轻的统治者才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那样温和,他变得严肃且怀疑一切。
他不再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心声,他口中说出的话只剩下命令!
他变得更像一位统治者了…
丹门-格林抬着头望着弥漫于天际的雨水,春季的雨水很凉,凉得丹门-格林浑身发抖,他两只手死死的拽着他的牛皮斗篷生怕一滴雨水灌进他的衣服里。
这位被称作‘卡瓦尔堡看门狗’的情报头子、冷血的杀手首领,此刻在这冰冷的雨水下瑟瑟发抖。
“大人?”丹门-格林的随从很奇怪自家大人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我很好!”丹门男爵低下头的同时擦拭着脸上的水泽,朦胧的目光里他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他既羡慕有嫉妒的身影。
是唐莱特!
他羡慕对方无所顾忌的性格,嫉妒对方手中握有的情报系统。
唐莱特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虽然让丹门-格林看着很难受,但他还是礼貌性的点头致意。对方报以微笑,这种微笑看在丹门-格林的眼中却变成了冷笑。
两人身形交错间,对方身上那一股永远伴随着的血腥味让格林皱起眉毛,他讨厌这种味道。
培迪的私人营帐在靠近一处小溪的上流区域,是一顶普通的营帐。
丹门男爵斥退了他的随从,独自一人站在营帐的外面感受着营帐内散发出来的温暖。
“培迪大人。”他双手拽着皮斗篷的手松开的同时把遮下头部的斗篷,虽然他知道现在里面的年轻人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他还是恭谦的站在帐篷的门帘之外。
这一刻,雨的凉意好像再也不能影响到他。
“进来。”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丹门-格林浑身一震,脚步几乎就下意识的不受控制的向前面迈开。
里面确实很暖和。
“过来坐吧,听说你特别怕冷?”培迪首先说话了,这一次不再是硬邦邦的命令。
丹门-格林一怔后慢慢靠过去,他没有打算辜负培迪的好意,因为他确实很冷,而且这是难道的接近克鲁领权利最顶峰的好机会…他的脚步很轻,一股暖意随着他的脚步慢慢遍布全身,很快就驱散雨水给他带来的冰凉感觉。
丹门-格林坐在一张用原木削成的长凳子,培迪坐在他的对面。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培迪好像并不着急谈话,他拿着火钳静静的望着火盆发呆。
丹门-格林从在感受到温暖的短暂舒适感后,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增加着,没多久他就忍不住说话了,“大人,贵族们对您的‘告令’反应有些强烈,他们…”
“先不谈这件事情。”培迪在火盆中放入几块木炭的同时打断丹门-格林的话,接着他放下火钳吐出一口因为长时间静默而积累的浊气后说道:“我们先谈谈几天前克鲁城外拿着武器的自由民吧。”
丹门男爵闻言一怔的同时脑海中回想起几天前眼前培迪交给他的任,当时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有些兴奋,因为探查克鲁内部事务本该是警察局的职权范围。
于是,他专门组织起一个小组调查这件事情。就在昨天,调查已经有些眉目,只是没有确认,他就没有着急汇报。
对了,昨天的汇报!
他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踹踹不安。
他抬起头想要看看身边这位年轻统治者此刻的表情,但培迪此刻面无表情。
“其实…其实在雷恩骑士率领重装骑兵兵团出征之前的三天里,克鲁城内就有人在暗中控制市民讨论的话题。”丹门男爵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但他们的话题并没有对卡瓦尔堡不利,甚至有不少是支持卡瓦尔堡商业税务的改革的好话!”
“好话?哈哈!都是什么样的好话呢?”培迪目光一闪看向了丹门-格林。
丹门男爵感受着培迪的目光后只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他低下头逃避培迪目光的同时装着思考好几秒后才说道:“他们宣称税务改革可以帮助是削弱贵族的权利增加底层民众的收益,他们在暗中鼓励市民支持您的税务改革。”
“还有呢?”培迪点点头继续追问。
“还有…他们在倾述贵族特权和不纳税给领地带来的危害,而且说得有理有据!”
“怎么个有理有据?”
“克鲁领一半的土地在贵族的手中,但他们交出的赋税却不到百分之一,换句话说就是,剩下空额就需要底层市民和其他村镇自由民补充。”丹门男爵一边说一般看着培迪的脸色,“但随着克鲁领的人口增长,这个缺口就会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就需要克鲁领每一个家庭三分之二的财产才能填补这剩下的空额。”
“我很好奇他们这笔账到底是怎么算的…”培迪突然笑了,“还有吗?”
“他们列举贵族特权带来的战争危害,特别是近几十年的时间里因为贸易经济的崛起各个领地之间纠葛的利益,而这些纠葛的利益就是战争爆发的导火索。”丹门男爵说道:“克鲁领最近二十年内发生过的领主之间的内战不下百余次,各大商会计算过这百余次战争所造成的贸易损失高达近五十万枚金币,而领主们掠夺走的产物和造成地方损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有机会我很想看看他们的账本!”培迪语气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极其认真的下着命令。
“还有…”
“剩下的我就不听了。”培迪却摆摆手。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地方割据的领主们对整个克鲁领的危害,但他更清楚‘过犹不及’这四个字的意思。
现在,根本不是对地方领地动手时间。
看看现在的烂摊子吧,光一个凯德领就需要出动如此庞大的军队来平息,如果所有领主都来反对他,该怎么办?
不要说所有领主,淡淡四大自治领地就够他头疼的。
当然,如果培迪选择来一场全面战争,他获胜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但这划算吗?
在自己的领地来一场全面战争,让整个领地变成废墟,然后再慢慢重建?
这也许是个办法,
但培迪不会这么干,
因为他也爱惜他的名声,而且他是一位谨慎的人。
丹门男爵听出眼前这位统治者不耐烦的心情,他双手不知觉微微一抖,脑海中开始回忆刚才说过的话。
这时,培迪问道:“说说吧,是谁策划的那次,恩…很特别的送行仪式。”
“刚开始我们调查的时候一切都指向一位年轻人,丹尼商会会长戴里克-丹尼爵士最喜爱的那位侄子…”
“就是博文莱特爵士本家的侄子,戴里克-丹尼?”培迪开始认真对待。
“是的,就是他。”丹门男爵说道这里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接着我们调查到戴里克爵士的侄子只是挡箭牌,真正背后的人物却另有人,很意外的人,他并不是戴里克-丹尼,他是巴兰镇商业联盟的领导人赛克-马拉爵士!”
“赛克-马拉?”培迪脸色一变,他知道这个人,他已经和对方单独会面超过两次,赛克老爵士给他的感觉很好,他本来打算再过不久就会启用对方充实他的宫廷官僚队伍。
培迪盯着他的军情处长,“赛克爵士可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如果他要做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这只是初步调查结果,还没有来得及确认。”丹门男爵立刻补充,说完后他立刻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赛克爵士现在在什么地方?”
“昨天的消息,在塞卡镇!”
“立刻安排,我要在五天之内见到他。”
第23节 贝尔-凯德
4月15日上午,在哈伦斯高地连续半月的阴雨终于停歇,但哈伦斯高地的贵族现在的心情却依旧是阴雨天气。
自从卡瓦尔堡新的统治者培迪-里根的‘宣战告令’已经过去整整三天,哈伦斯高地上被点名的十八位领主感觉仿佛突然间进入了冬天,一股彻骨的冷意正在侵蚀他们的身躯。
这十八位领主到处寻求援兵,四大自治领地和所有地方领主都派专人寄去了他们的亲笔书信。但是,三天过去没有一位贵族明确回复过他们。
毕竟,这事关家族的命运,没有任何一位贵族敢用家族的命运来开玩笑!
16日上午八点,隐蔽乌卡洛森林之间的四个兵团两万余士卒扒开了他们的伪装,以迅雷之势扑向就近的凯德领!
整个哈伦斯高地震动了。
领主们没想到培迪出手如此迅捷和果断,有的贵族甚至还在期盼谈判的到来。
但这还不算完…
同日下午三点,哈伦斯高地西北部,赫瑞恩堡地区南部,阳光明媚、绿意盎然的连绵的草地、森林、农庄间数十里蜿蜒的官道上,战旗如林的军阵正在缓缓推进。战旗上,绣得优雅而淡然的白兰花随着旗帜的挥舞连成一片白色的海洋,好似一片移动的梦中花园一般。
这是赫瑞恩堡洛克顿家族的战旗!
这是洛克顿家族班恩子爵和他家臣所组成大军!
这是一个军团一万五千人的建制(原克鲁领第三军团的番号在培迪的命令下已经解散),后面负责后勤运输的随军劳工更是高达五万余人!
这支庞大的行军军列就是班恩子爵对培迪的答复,他将遵守古老的誓言出兵‘帮助’里根家族平息哈伦斯高地的叛乱!
班恩子爵没有听从培迪以少量部队偷袭的命令,他高调的向整个克鲁领宣布:赫瑞恩堡将介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随后,哈伦斯堡、碧恩堡、科温德堡都相继公开发表公告支持卡瓦尔堡的决定!
四大自治领地的表态,立刻让观望的贵族们立刻断绝了帮助贝尔-凯德等人的念头,紧跟着克鲁领剩余的贵族们也相继发表公告,支持卡瓦尔堡的一切决定。
这场战争仿佛胜局已定。
18日上午上午十点。
凯德领雷普雷斯堡外,卡瓦尔堡两万大军主力把城堡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城堡的名字在这几天如贝尔-凯德想象中的一般,响彻了整个克鲁领并传达到帝国上层贵族的,甚至于连远方的兽人和精灵都在开始关注这场战争。
但出名的方式却和贝尔-凯德想象的差距太大。
贝尔-凯德在后悔吗?
当然,他现在无比后悔。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他的错!
他更不会放下武器卑躬屈膝的走到培迪-里根面前献上他的歉意。
在严正以待的双方阵列中间,雷恩穿着一身骑士常服,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克鲁领战马冷冷的注视着雷普雷斯堡城墙上的贝尔-凯德。
雷恩此刻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这是前几天受伤失血过多引起的,他的伤口已经在培迪亲自治疗下几乎痊愈。今天,培迪特意让他来代表卡瓦尔堡来与贝尔-凯德交涉…或者说劝降。
“贝尔-凯德的贵族头衔早已被收回…”雷恩抬着头用一副上位者的语气指着城楼上的骑士们,“你…还有你们现在效忠的对象不过是一个平民而已…”
贝尔-凯德气得浑身发抖,“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该死的贱民,骑士的高贵和荣誉不是你这种贱民能够明白的,不要以为在领口上绣上家族徽章后你就是贵族,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贵族。”
“哈哈!”雷恩大笑,“看看你的周围,这就是你对贵族的理解吗?”
“该死的贱民!”贝尔-凯德被戳中痛楚,他不顾一切的抢过身边弓箭手携带的弓箭,熟练的弯弓拉箭、
“嗖!”
“叮!”
箭被雷恩衣服上防御魔法弹开,雷恩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他索性摊开手任由贝尔-凯德的射他。
“嗖!嗖!嗖!”
很快,贝尔-凯德一壶箭射完,但雷恩身上的衣角都没有破。
“这就是您的贵族仪态吗?”雷恩脸上带着嘲讽般的微笑,他转过头对身后自家军阵的士兵们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贝尔-凯德,像不像今年新年晚会上的小丑表演?”
“哈哈!”官兵们轰然大笑。刚开始,只是靠近雷恩附近的官兵在笑,但很快笑声就传遍至整个大军!
两万余人的笑声和咒骂几乎震动得周边的树林都在沙沙作响。
贝尔-凯德更是被气得在城墙上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
卡瓦尔堡中军指挥塔,培迪平静的倾听这周边闹哄哄的咒骂声,他早已习惯军营中似乎要震破耳膜的吵闹。
“你觉得贝尔-凯德能坚持多久?”培迪问向旁边的茜拉爵士。
“不出五分钟,他就会打开城堡冲出来!”苍老的女人声音打断茜拉爵士的回答,也让培迪转过头。
是汉妮娜男爵,她应培迪的邀请于昨天抵达的军营。
她在‘光辉力量’解散后就消失在苏克城内,后来秘密来到了克鲁领。这位原本培迪的长官,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原本的金色头发几乎全部花白,还算健朗的身体也正在日渐消瘦。
汉妮娜坦然面对培迪和茜拉骑士的目光,“贝尔-凯德从小就被教育荣誉高于一切,他的父亲是想让他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他在之前一直都做得很好,但可惜的是他心高气傲,而且自尊心太强。”
“年轻人大多心高气傲,每个贵族都有极强的自尊心!”培迪耸耸肩。
汉妮娜男爵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贵族式的教育让贝尔-凯德喘不过气来,他接过他父亲权柄的过程有些突兀,他太过急于想要表现自己,他原本只是想在众多贵族的面钱露露脸”
“你是在可怜他吗?”茜拉-马恩脸上的表情揭示着她并不同意这个观点,“你知道因为贝尔-凯德,有多少人卷入这场战争吗?”
“他还只是个孩子!”汉妮娜男爵瞟了一眼茜拉-马恩,“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她像是提醒培迪又像是自言自语,“有人在控制他,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人在控制他。”
茜拉-马恩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阴谋和诡计,她目光从汉妮娜男爵身上移到培迪身上,“我不管是谁在控制他,我只想快速的解决掉这件事。”
汉妮娜侧着头用一双被皱纹挡着的小眼睛望着茜拉,问道:“这是你的观点,还是马恩家族的观点。”
“哼!”茜拉-马恩冷冷的说道:“我现在是卡瓦尔堡宫廷骑士卫队的副长官,你说我代表谁?”
“贝尔-凯德最致命的错误是不该挑战我的底线。”培迪目光中泛着决然,“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错误的决定而付出代价,就连帝国皇帝也不例外。”
培迪突然想到自己在这一系列事件上犯下的错误,而现在这场战争正是在为他所犯下的错误买单。
“不错,就…贝尔-凯德已经忍不住了!”汉妮娜男爵话说一半,前方雷普雷斯堡的城门吊桥锁链突然缓缓转动。
贝尔-凯德居然主动落下了吊桥。
“贝尔-凯德注定会失败。”茜拉-马恩并没有嘲笑贝尔-凯德,她中肯评价道:“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降下吊桥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这么做的。”汉妮娜摇着头,“你仔细看看城墙上的情况。”
雷普雷斯城墙上,贝尔-凯德的家族骑士分成两派,其中大多数骑士愿意追随贝尔-凯德来一场死战,而有一部分却不同意这么做。
两拨人在城墙上吵得不可开交!
在他们的争吵下,吊桥上上下下来回转动好几次,守城士兵的士气更是跌落到谷底。
“你们这群蠢货!”贝尔-凯德低吼一声,‘锵’他的佩剑出鞘的同时,一名反对者的胸腔被划破,腥红的血液喷洒间所有的争吵都停止。但贝尔-凯德并没有停,他连续挥舞着手中的短剑...
几秒钟后,所有的反对者都躺在血泊之中。
贝尔-凯德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血迹,他深呼吸的同时冷静的扯下一名骑士尸体内甲软布擦拭着血迹的同时冷冷的低语道:“再有敢胡乱言语的胆小鬼,或怯战后退的懦夫,全部就地处死!”言罢他抬起头,望着下方一脸震惊望的雷恩下达这军令:“让部队在城门口集合!”
很快,吊桥重新落下,这次没有人再阻止它。
雷恩转过头望向自己的中军营区,高处的旗手正在用旗语告诉他可以回撤。
卡瓦尔堡中军指挥台,培迪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缓缓落下的吊桥,同时命令道:“让雷恩率领重装骑兵迎击,近卫军团两翼掩护。”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的同时,传令官开始军列中来回奔波传达着培迪的军令。重骑兵兵团很快出列,雷恩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挺着背行驶在队列的最前。
两分钟后,
雷普雷斯堡的吊桥放下,贝尔-凯德一马当先的骑着一匹花色的克鲁领战马站在最前面。
“生命即战斗,战斗即荣耀!”贝尔-凯德高喊着他父亲时常教导他的话举着长矛和他誓言骑士们对视,“战斗!冲锋!”
“战斗!冲锋!”
培迪耳边嘈杂的声音中,贝尔-凯德和他誓言骑士们的怒吼很清晰,他目光微微一闪心中暗道一声可惜,他其实多么的希望贝尔-凯德能够像他父亲效忠他兄长那样效忠他、为他而战!
但现实往往的残酷的,残酷的才是现实!
在贝尔-凯德的军阵疾驰出城堡的时候,培迪对左右的旗手命令道:“赐予贝尔-凯德战死的荣誉!”
第24节 尤妮斯大厅的乱象
凯德领雷普雷斯堡外,一场不对称的战斗来得快结束得更快。
贝尔-凯德最后的冲锋虽然英勇,他的家族骑士也都拼死血战。但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一个冲锋之后贝尔-凯德军阵中不少普通士卒纷纷丢下武器四散。
十分钟的时间不到,贝尔-凯德和他的家族骑士全是战死。
卡瓦尔堡近三万大军的铁蹄无情的碾压了由贝尔-凯德挑起的闹剧,城堡上天极鸟战旗被砍落,巨熊战旗开始飞舞在凯德领上空,凯德家族就此成为历史。
培迪兑现了他的承诺,他命人把贝尔-凯德的尸首挂在克鲁城外的那可老桑树上,凯德家族的上下包括妇孺老弱在内的一百余人尽皆被绞死。
没有人欢呼这场胜利。
庞大的军队没有经过任何修整,就继续向哈伦斯高地西北放推进,这场在凯德领的战斗对于这支军队来说就好像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遭遇战而已。
在哈伦斯高地北部和东北部地区,赫瑞恩堡的班恩-洛克顿子爵给培迪上了一课,很深刻的一课!
在半个小时前,当雷普雷斯堡城下还在激战的时候,培迪的军情处长丹门男爵带来情报:班恩-洛克顿子爵的军队正在横扫哈伦斯高地北部领地。
这位哈伦斯高地西北部地区的大领主,并没有理会培迪不准进行战争掠夺的严令,他的军队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
不但如此,班恩子爵还对外宣称,他的家族将世代统治他军队所占领的所有领地!
继贝尔-凯德之后,班恩-洛克顿子爵又在挑战培迪的底线。
不过,这一次培迪却不能在挥舞他手中的利刃。
培迪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命令军队加紧脚步,已最快的速度进驻哈鲁斯高地北部加科纳领,以切断赫瑞恩堡军队继续东进的步伐。
下午三点,当大军行至哈伦斯高地北部齐米尔大草原的时候,汉妮娜男爵突然找到培迪,她宣称可以说服加科纳领的希诺家族投降,但条件是培迪必须答应希诺家族继续以贵族的身份存续下去。
培迪想了想是这样回答的:安奇-希诺必须死,加科纳领也必须叫出来。
汉妮娜男爵并没有讨价还价,她当即便带着培迪的条件快马向加科纳领疾行。
中央帝国帝都苏克城内,在培迪向加科纳领急速进军的时候,狮堡尤妮斯大殿内再一次陷入到剧烈的争吵当中。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争吵,而他们集会原本应该讨论的真正话题…帝国第二季度财务类表,却被他们丢在了垃圾桶内。
春季即将结束,但战争的阴霾依旧笼罩在帝国的上空。
而阁内在去年冬季的时候曾承诺过会在春季结束战争,现在眼看新一年的春季就要过去,但提尔镇的战事却无半点起色,耐普多侯爵的大军甚至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没有跨过防线一步。
发对尼克公爵内阁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大。
尤妮斯大厅成为帝国上层贵族所有矛盾爆发的交界地点,贵族们当着帝国新任皇帝的面尽情宣泄他们对帝国现任内阁的不满。
黄金王座上,年轻的皇帝好似闭着眼睛在睡觉,尼克公爵和他的内阁成员站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下方贵族们拥挤在一起发泄着各自的不满。
“尊敬的尼克公爵,你应该正面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帝国五大军护家族之一的佩德罗家族的沃兹-佩德罗侯爵态度恭谦,但说出话却是带着刀子,“我们需要知道劳博特陛下被刺案件的真相,同时,精灵的战争你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还有卡伦领!”干瘦的麦格-塔诺伯爵出列,“卡伦领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特洛菲尔那个叛徒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答应他的自立通告!”
他的话很直接,作为从尼克公爵担任首相以来一直的反对者,他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且他也无需要隐藏自己情绪,做为最古老家族的领导者,他的盟友遍布整个帝国上层贵族。
而且,塔诺家族也是帝国五大军护家族之一。
军护家族,是当初洛克大帝册封的帝**团最高五位统帅的后代家族,帝国法律赋予他们可以弹劾帝国内阁的权利,其职能类似于精灵的议会,但有没有议会那样大的权利。
说得直白一点,帝国上层贵族就是五大军护家族以及依附于他们的贵族。
“还有特瓦克领战役,你把我们当成傻子吗?培迪男爵当时手里握有四个军团,而他的敌人还不足两个军团!”
“克兰领战役当时克温镇集结超过二十万军队,你们每天消耗的天文数字的粮食难道就是让你们在一旁观看兽人表演的吗?”
两个军护家族表态后,其他贵族争先恐后的开始攻击尼克公爵和他的内阁成员。
“特瓦克领当时有兽人五个旗团主力,你不识字吗?”支持尼克公爵的贵族手中舞着一叠羊皮卷:“难道你们老到连军报都不会读了吗?”
“那时正值兽人内战爆发,在兽人五个旗团背后有石坎整整十万大军!”
“兽人内战本是帝国绝佳的战机,而你们都在干什么?”
“你们在忙着争权夺利!”
“克鲁领的军队开进特瓦克领后并没有帮助他们打退反叛者和兽人的进攻,他们在忙着为自己谋取利益,从而造成现在特瓦克领的烂摊子。”
就帝国目前的状况而言,能够在这种场合站出来为尼克公爵说话的贵族正在逐渐减少。
看看尤妮斯大厅的现状吧,只要是帮助尼克公爵的言论立刻就遭到了群攻。
“一群就知道躲在帝都享乐的蛀虫,就凭你们也配谈论战争?”一位身穿帝国少将军服的贵族少年站出来怒吼:“你们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吗?你们见过战士们为了你们安乐的生活血战的场景吗?”他狠狠的吐出一口痰,“你们那张只知道吸吮女人***的嘴巴唾沫横飞的就想要否定前方战士的浴血奋战吗?”
“浴血奋战?”
“哈哈!”
“我们看到的是帝国大半疆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尽数丢失,难道作为帝国的内阁不应该为此而负责吗?”
“看看现在提尔镇,看看我们信任军务大臣,看看我们的内阁,这几个月里都在忙些什么?他们在忙着和商人磨嘴皮子,难道那群贪婪的商人会帮助帝国把精灵的大军打退吗?”
“你懂什么是战争吗?没有商人捐献的粮草和物资,你让士兵饿着肚子、空着手和敌人战斗吗?”年轻少将的声音洪亮,“你说这些话难道不害臊吗?想想你庄园里堆积如山的金币和粮食,你有想过拿出那怕一粒来帮助帝国吗?”
“帝国法律写得很清楚,你们需要的钱粮尽可以去征缴,帝国近千万民众难道还凑不齐那一点军费吗?”
“你真是一个蠢得可以的蠢蛋!”
“你…”
“都给我闭嘴!”麦格-塔诺伯爵突然厉声呵斥,他其实对内阁的商业税目改革是赞成的,但这种时候他不能把这种话说出来,他望着台阶上的帝国首相喝问道:“尼克公爵!我们需要你明确的表态,我们想要知道对精灵的战争何时能够结束?艾鲁克领的叛军何时能够剿灭?何时能够把兽人赶出克兰领?卡伦领的叛徒何时能够得到惩处?特瓦克领的割据战何时能够终结?霍科群岛、费尔德领何时能够重新回到帝国的版图?”
“没有那一项法律规定,内阁需要向你们说明这一切!”
回答麦格-塔诺伯爵的是斯图-加拉伯爵。
尼克公爵一支保持着沉默…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沉默来面对贵族们的声讨,但贵族们并不打算让他沉默,麦格-塔诺伯爵的质问让他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
麦格-塔诺的质问根本没办法回答,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话题,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贵族的目的很简单,他们想要尼克公爵引咎辞职。
“麦格伯爵,如果你能预测这场战争的结果,那么就你由来打这一场仗吧。”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大厅里响起,贵族中一位身披帝国元帅军服的老将军在两位少将的搀扶下站起来走到大厅黄金王座的台阶下。
老人先是扫视着尤妮斯大厅内所有的贵族,而后把目光落到黄金王座上帝国年轻的皇帝陛下身上,他的目光中并没有尊敬更没有仰视,反而带着些许冷意。
“哼”低沉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
老人好像在嘲笑黄金王座上的年轻皇帝,又好像想嘲笑尤妮斯大厅内的所有人。
辛达皇帝这时睁开了双眼,他皱着眉毛盯着台阶下的老人,眼中的一丝历芒一闪而过。
尤里斯大厅内的贵族更因为老元帅的一句冷‘哼’陷入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看向了老人。
这位老人是帝国前军务大臣、五大军护家族之一的斯力特家族的克里特-斯力特伯爵。
老人已经七十一岁,身体不怎么好的他原本赋闲在家,他听说尤妮斯大厅的混乱后已经坚持旁听了两次。
前两次他一言不发,今天是他来旁听的第三次。
但今天这位老人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他冷‘哼’一声后转身便往尤妮斯大厅的门口走去。
他走得很干脆。
他退出大厅的时候低着头,浑浊的双眼中尽是失望的神色,他在失望黄金王座上那位年轻皇帝的表现,也在失望大厅内贵族的表现,而尼克公爵的退让更是让他失望透顶!
“哎!”
当老将军走到尤妮斯大厅门口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感慨万千的叹息。
他在在为这个帝国叹息,也在为大厅内所有人的叹息。
接着,老人果断的越过门牙走没入走廊。
“我也不奉陪了!”一位贵族将领站起身,随着老将军的步伐退出大厅。
“你们想怎么弄自己去弄吧,帝国被你们折腾到现在也剩不下什么。”
“以后这样的会议就不要来通知我!”
“我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随着老将军的退席,前后十多位贵族和将领相继离开自己的席位。
第25节 狮堡里的分歧
帝都狮堡外的胜利广场上,聚满了贵族议会退席后的贵族和官僚。
这些人以麦格-塔诺伯爵和沃兹-佩德罗侯爵为首。此时此刻,两人身边都聚满满脸媚笑的人群,恭维和赞美的词语从他们的嘴里不断冒出。每个人都在说,不要轻易相信恭维奉承的话,但每个人又都喜欢听,因为有人恭维才能表现出一个人的地位。
沃兹-佩德罗侯爵就很享受这一过程,他总是不厌其烦回答贵族提出问题,并和他们友好的交流。
但麦格-塔诺伯爵对贵族的恭维和赞扬并不买账,他懂得在恭维中获得的快乐是最危险的快乐;他更清楚太多的赞美会让人迷失自我。所以,他在礼貌的回应贵族的问候之后便尽数遣散围靠在他身边的人。
而且,麦格-塔诺现在的心情不佳,他根本不想跟贵族有多余的废话。克里特-斯力特老元帅的愤然离场,以及最后老元帅那一声叹息让麦格-塔诺陷入思考,他需要思考在这种时候反对尼克公爵的内阁是否合适?
麦格-塔诺反对尼克公爵是有很深沉次的原因!
与其说他在反对尼克-里根公爵,不如说他是在反对十三年前的即位战争。在麦格-塔诺的内心深处,尼克-里根和劳博特-达内迪夫两人才是真正的叛国者。在他的眼里,十三年前的战争是一场龌蹉的阴谋,而非现在官方记载的荣誉之战。
麦格-塔诺认为,尼克-里根公爵就是这场阴谋的主导者。所有人都知道,劳博特在十三年如果没有尼克-里根公爵的帮助,他甚至连黄金王座的边角都触摸不到!
那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呢?
文献中记载的苏克城内城的那场大火?
那么,又是谁中引燃的火势?
巴里特皇帝?
劳博特和尼克都说是他!
但是,他为什么要引燃内城?
作为帝国的皇帝,巴里特当时想要某个人死只需要一道告令就可以,或者连一道告令都不需要,他只需要在某个场合把他的观点表达出来,不久后将会有一大批人愿意帮助他达到目的。
但,如果不是巴里特皇帝,那么那场大火就很值得深究了。
麦格-塔诺伯爵固执的认为那场大火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他认为尼克公爵就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他从来不相信阴谋者能够给帝国带来繁荣。
而事实证明,这位帝国首相确实把帝国代入了万劫深渊。
于是,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意见。
所以,麦格-塔诺反对尼克公爵的目的和沃兹-佩德罗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并不是为首相的位置,更不是为迎合黄金王座上的那位年轻皇帝,他只是单纯得觉得尼克公爵不配待在帝国首相的位置上。
而刚才克里特-斯力特老元帅的愤然离场,和他那一身叹息让他开始思考在这种时候反对尼克公爵是否是正确的。
这时,旁边的沃兹-佩德罗侯爵的笑声突然变得很大,而且笑得很放肆。
麦格-塔诺听到笑声后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位肥胖的沃兹侯爵,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无形中正在帮助对方。
“麦格伯爵,我的朋友。”沃兹-佩德罗感受到麦格-塔诺的目光后立刻抬步靠上来的同时遣散围在他身边的贵族,他扫了一眼被麦格-塔诺早早就驱散的那些贵族笑道:“你就算讨厌他们也必须和他们交流,我们和他们互相依存…你要明白,没有他们的依附,我们的存在将毫无价值。”
“我永远无法明白这个道理,你也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于我。”麦格-塔诺伯爵对沃兹-佩德罗侯爵并不感冒,“你的这些想法就像夏季的烂肉,让人恶心得只想呕吐。”
“吐着吐着你就会习惯。”沃兹-佩德罗侯爵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你还是像年轻时候的样子,你总是长不大...”
“别跟我说…”
“我很羡慕你,真的!”沃兹-佩德罗没有给麦格-塔诺打断话语的机会,他声音快速而清晰,“我羡慕你到现在依然能够坚持你的想法,你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外部原因而选择妥协,你是真正的贵族!”
“哈哈!”麦格-塔诺冷冷笑着,“你是在讽刺我吗?”
“不,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在你面前我没必要戴着面具。”
“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一点兴趣都没有。”麦格-塔诺摇着头,言罢他抬腿就要离开。
沃兹-佩德罗快走两步挡住麦格-塔诺的去路,“你不是一直反对尼克公爵吗?现在推翻尼克公爵内阁的机会就在眼前,而耐普多侯爵那个老东西现在在提尔镇,劳博特皇帝也再不能站出来支持尼克-里根。”他压低了声音,“而新皇帝明显对于他岳父执掌内阁充满怨言…只需要你我联手,最多半个月尼克公爵就会下台。”
“你好像有了主意?”
“内阁不是在改革商业税目吗?”
“你想做什么?”麦格-塔诺心中生出一丝警觉。
沃兹神秘的一笑,问道:“克鲁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吧?”他不等麦格回答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克鲁领地方贵族和里根家族爆发了战争,而爆发这场战争的原因正是因为商业税目改革!”
“如果你想反对商业税目改革来攻击尼克公爵的话,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商业税目改革是大势所趋,帝国险些奔溃的财政正是靠的税目改革才渐渐回暖!”麦格态度坚决并鄙夷的望着沃兹,“你难道真的以为仅靠你那些贵族的支持就能赢得这场战争吗?”
“我并不打算反对商业改革,我反对的是克鲁领正在发生的战争。”
“哈!”麦格伯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沃兹侯爵,“你难道支持哪些反叛者?”
“不!不!不!”沃兹-佩德罗摆摆手,“任何反叛者都必须无条件镇压,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铁律!”他脸上的肥肉堆积在一起笑道:“我要说的是这场战争的本身。”
麦格-塔诺闻言立刻失去和沃兹-佩德罗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趣,他果断的说道:“我没有时间跟您讨论战争的本质。”
“你又误会了,我想说的是…”
“我对你的话题没有兴趣,我反对尼克公爵是处于我的职责,而你…”他盯着沃兹-佩德罗的目光满是嘲弄。
沃兹-佩德罗语气一滞,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变化,他大方的退后两步并做出恭送的手势。
狮堡后厅,皇帝的个人休息区里,贵族议会结束后辛达变直奔这里。
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很喜欢待在这里,因为在这个小地方他才能感觉自己是帝国的皇帝。
此时此刻,辛达慵懒的躺在一张位于窗户边的柔软躺椅上,注视着巨大窗户外面无尽的蓝天白云。
贵族议会的争吵没有影响到他。
虽然他不喜欢尼克公爵担任帝国的首相,但他同样不介意尼克公爵继续担任首相。
他不喜欢尼克公爵担任帝国首相,是因为这让他坐在黄金王座上浑身不舒服,那感觉就好像…就好像他父亲在位时候他做王子的感觉。
辛达在内心深处对尼克公爵养成了惧怕的习惯,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并不会随着他地位的提高而有所改变。
年轻人都不喜欢被人管教,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是帝国的皇帝。
辛达渴望独立处理帝国的政务,更渴望做出一番成就。
要完成这一点,首先就必须把尼克公爵从首相位置上拉下来。
他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他甚至还没有考虑尼克公爵卸任帝国首相的职位后由谁接任,他更没有考虑没有尼克公爵内阁帮助他管理帝国,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到的只是把拦路的石头给搬开,好让他大展拳脚。
“你说,尼克公爵这一次会倒下吗?”辛达的低声询问。
“如果您愿意让尼克公爵继续担任首相的话,他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宫廷总管拜利的声音从辛达的身后传来,他恭谦的站在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辛达沉默了几秒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我不愿意呢?”
“您不能不愿意,陛下!”拜利郑重的说道:“想想帝国的现状,您知道有多少人在梦想着登上黄金王座吗?”他慢慢的靠近辛达,“卡伦领的特洛菲尔,特瓦克领的西泽-得文,艾鲁克领的那群商人叛军,精灵、兽人!”他声音越说越小:“而这些,哪一个不比尼克公爵更具威胁?”
“你说得太远了,老管家。”辛达低声笑了笑,抬起手挠了挠下颚的短须。
拜利面露严肃,“这可一点都不远,陛下!”他身体下意识的再靠近辛达两步,“如果…”
“你天的话有点多,我的老管家。”辛达伸打断拜利继续的话题。
“我…”
“退下吧!”辛达挥了挥手。
拜利眉毛一皱,低头想了想后没有再继续说话,随即便躬身退出房间。
辛达在拜利退出房间后便收回远眺的目光,他从躺椅上站起来并走到到房间外面独立的小院里。院子里原本劳博特皇帝种养的花草早已被清除干净,换成了皇后喜欢的白兰。
辛达讨厌白兰,更讨厌有人帮他做出决定。
但他又不能拒绝!
他什么都不能拒绝。
“咯吱!”开门的声音响起。
新任禁卫队长森普-雷吉爵士走进来,他径直来到辛达身边并说道:“皇后请您过去参加她的茶会,贵族们也都在等跟着您。”
辛达王子低吼道:“我每天只能和里根家族的人说话吗?”
森普-雷吉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他没有因为辛达的愤怒的低吼而害怕,他等年轻的皇帝陛下发泄完后又说道:“沃兹-佩德罗侯爵在外面等候,您需要召见他吗?”
第26节 沃兹-佩德罗
沃兹-佩德罗侯爵和麦格-塔诺伯爵交谈之后并没有离开狮堡,他趁贵族们都离开后独自一人去觐见年轻的皇帝。
他知道,尼克公爵内阁是否继续存在最根本的所在因素全在于皇帝的意见,他更清楚此时此刻黄金王座上的年轻皇帝还在犹豫。
而犹豫就代表有机会。
而他,就是来争取这个机会,同时帮助皇帝拿定注意!
狮堡皇帝私人会客厅内,四周墙壁和白玉石柱上密集的魔法灯让整个大厅亮得有些刺眼。辛达没有坐到高台之上的皇帝宝座,他穿着纯白色的贵族常服慵懒的坐靠在位于大厅中央的木椅上,宫廷禁卫队长森普-雷吉爵士一身骑士铠甲立在他的身后。
沃兹-佩德罗侯爵进入大厅后被大厅内明晃晃的魔法灯照得睁不开眼,他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间大厅,但每一次进来他都不能适应这里的光线。因为大厅内外面的走廊设计得很暗,而这里又实在太亮,光暗转换之间让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并忘却窥觊这里秘密的想法。
“踏…踏…”沃兹-佩德罗踏着标准的贵族阔步,走在大厅宽阔而整洁的位于两排座椅中间的通道上,他走得很快,因为他知道只要当走出一段距离后,这样的光线就会减弱。
“你对这里很熟悉,侯爵。”辛达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
沃兹-佩德罗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停下脚步,此刻的光线已不那么强烈,他首先看到的是在白色光线下闪闪发亮的骑士铠甲,他想都没想就立刻移开目光看向骑士铠甲就近的穿着白袍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在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短暂的沉默后,沃兹-佩德罗立刻几步上前,在离辛达皇帝两米开外的地方以最隆重的觐见礼仪表达对皇帝的尊敬。
“噗…哈哈哈!”辛达突然发出笑声。
“哈哈哈!”沃兹-佩德罗侯爵立刻跟着发笑,他此刻笑起来就像一个白痴。
但正当沃兹-佩德罗侯爵发笑的时候,辛达-达内迪夫的笑声却戛然而止,在沃兹-佩德罗尴尬的时候,皇帝问道:“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沃兹-佩德罗眼睛笑成一条缝,用最恭谦的语气说道:“您一定是遇到开心的事情,能够分享您的愉快是我的荣幸,陛下。”
“你保持这个姿势挺累的吧。”辛达忍住笑指着他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沃兹-佩德罗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话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格外滑稽。
“你这样说话不累吗?”辛达侧着头盯着沃兹-佩德罗的肥脸,带着似笑非笑的目光说道:“侯爵,我虽然年轻,但我并不是蠢蛋,也不是小孩子…如果你把我当场小孩子哄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陛下,您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刚刚才踏出一步准备上前坐下的沃兹-佩德罗生生阻止步伐,“佩德罗家族自从人类游牧时期就一直追随达内迪夫家族南征北战,我们的忠诚不是其他贵族所能比的,我所做的一切我所说的话都是发自我的内心。”
“好啦,侯爵。”辛达再次指着他旁边的沙发,“过来坐吧。”言罢他转了转僵硬的手腕继续说道:“我喜欢直来直去,所以直接说出你的来意。”
“我是为克温镇贸易区而来。”沃兹-佩德罗语气很是真诚。
“哦?”辛达王子有些意外,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问道:“据我所知,克温镇贸易区自前两个月建立以来发展得挺顺利,仅仅两个月的交易税就足够前线一个军团的开支。”他问道:“难道现在贸易区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年轻皇帝突然又笑出声,“那肯定是大问题吧?”
沃兹-佩德罗跟着笑了笑,“克温镇贸易区的建立是内阁这几年来最明智的决定。”他中肯的评价道:“帝国财政部统计过,如果按现在的发展趋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克温镇的贸易区有希望在未来一年内独立承担提尔镇前线所需的所有军费。”
“这是好消息!”辛达不置可否的点头,问道:“那么,你想要聊点贸易区的什么事情呢?”
“贸易区是正确的决定,它不但可以填补前方战事所需军费和物资,更是让帝国陷入战争后原本停止的贸易经济重新复苏…”沃兹-佩德罗继续夸奖贸易区的作用和效果,话说一半时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那擦满高原香的油胡须突然话锋一转道:“但很快,贸易区的贸易就将陷入停止状态。”
辛达-达内迪夫听得一怔,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森普-雷吉爵士,当对方摇头表示没有收到相关通告后年轻皇帝眉头一皱,并有些不喜的望着沃兹-佩德罗说道:“侯爵,我希望你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希望你能知道在这里开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陛下,这并不是玩笑,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沃兹-佩德罗低声说道:“我很清楚克温镇贸易区对于现在的帝国而言意味着什么…帝国所有人都知道贸易区的顺利运行意味着什么,但有人不知道,他们甚至在破坏贸易区的顺利运行。”
“贸易区现在没有任何问题。”辛达不觉得自己的情报系统会出现问题,他对眼前的沃兹-佩德罗突然感到失望。
沃兹-佩德罗看到了年轻皇帝眼中的失望,他连忙说到:“现在没有问题,不代表接下来不会出现问题。”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禁卫队长后压低声音说道:“克鲁领战争的相关信息您收到了消息吗?”
“当然,培迪男爵专门发来过魔法传讯,他声称地方领主们正在联合商人发动叛乱,他需要一场战争来解决领地内的叛乱。”辛达王子听到对方把事情扯到里根家族的身上又突然来了兴趣,他现在对里根家族的一切事情感兴趣。
沃兹-佩德罗肥胖的脑袋听到皇帝的话后连连点头,“就是这场战争,克鲁领的贝尔-凯德伯爵因为不满卡瓦尔堡商业税目的改革,联合哈伦斯高地十八位领主共同起兵反叛里根家族的统治,这场战争在短短半个月内波及到几乎整个哈伦斯高地。”
“你是向反对商业税目的改革吗?”
“不!”沃兹-佩德罗摆摆手,“事实证明,贸易区、税目改革以及商会整顿都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帝国正因为这些决策而渐渐恢复元气。”他肥胖的身躯微微向前倾斜想要更靠近皇帝,口中继续说着,“克温镇贸易区的贸易路线您知道吗?”
他自问自答,“卡伦领、兽人的石坎酋长以及特瓦克领的西泽-得文和安迪-巴莱特…他们的商品都集中在克温镇贸易区。”
皇帝下意识的点头,沃兹-佩德罗继续说道:“但克温镇贸易区真正的的交易对象根本不是他们,在克温镇等待交易卡伦领人、兽人真正期盼的是从西大陆的矮人、兽人,东大陆东南地区和东北地区的法师塔、地精、蛮族,大陆西南的精灵、狼人、死亡沼泽兄弟会所带来的商品!”
他遗憾的耸耸肩,“因为战争,苏克平原其他商路早已断绝,唯独能够正常运营的商路只有从克温镇往特瓦克高地,然后途径博伦堡进入哈伦斯高地北部通道,在途径哈伦斯高地抵达巴兰镇和塞卡镇。”
辛达此刻算是听明白了,他和森普-雷吉对视一眼后眉毛不可察觉的皱了皱。
沃兹-佩德罗则继续说道:“里根家族在哈伦斯高地发动的战争,将间接的导致克温镇最最重要的一条贸易线就此断绝。”
“你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吗?”辛达王子耸耸肩,“培迪男爵早已想到这个问题,他承诺过会在半个月内解决哈伦斯高地的叛军,我也相信里根家族有这样的实力。”
“是的,我也相信里根家族有这样的实力。”沃兹-佩德罗并没有反驳皇帝的话,他说道:“但我听说培迪男爵并不打算满足于克鲁领的现状,他打算在整个克鲁领实行商业税目改革,但改革并没有如同中央帝国这般顺利,因为克鲁领地方领主权利太大。”
说道这里的时候,沃兹-佩德罗故意停两秒钟后才继续说道:“我听说赫瑞恩堡的班恩-洛克顿子爵曾公开反对培迪-里根男爵的改革,他打算关闭所有商路来对抗培迪男爵。”
辛达皇帝闻言立刻笑了笑,“你以为班恩-洛克顿子爵是笨蛋吗?他敢用他的力量挑战整个帝国?”
“陛下,艾鲁克领的叛军阻断了中央帝国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班恩-洛克顿子爵只需要对抗培迪-里根男爵,在克鲁领班恩-洛克顿子爵有这样的能力。”沃兹-佩德罗道:“克鲁领几位自治领主的能量相当强大,他们联合在一起就算里根家族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他搓了搓自己肥胖的双手说道:“以培迪-里根男爵的性格肯定不会选择妥协…如此,长久的冷战和军事对峙也许将在哈伦斯高地持续很久。”
沃兹-佩德罗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必将导致克温镇贸易区长时间的停歇!”
辛达此刻以明白对方的打算,不过他并不想去理会这件事情,虽然不喜欢尼克公爵继续在首相的位置上,但他同样不希望和尼克公爵对着干。
“帝国的法律并没有赋予我插手克鲁领事务的权力。”皇帝如此回答。
“您可以让尼克公爵给培迪-里根下令,克鲁领真正的主人是尼克公爵。”沃兹-佩德罗笑道:“做为帝国的首相,更做为您的岳父,我想他应该会答应您的请求。”
第27节 皇帝的低语
沃兹-佩德罗的觐见只持续半个小时,年轻的皇帝没有和他闲聊心思。
当客人离开之后,皇帝会客厅内的魔法灯立刻便失去了光芒,年轻的皇帝此刻静静的躺在一张长凳子上注视着阴暗无比的天花板。
“你说,沃兹-佩德罗想要做什么?”
辛达的声音就好像黑暗中巫女的低语,细小得难以琢磨和听取,但森普-雷吉听得很清楚,他望着大门方向,望着沃兹-佩德罗刚刚离开的方向说道:“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首相宝座吗?除了尼克公爵之外,谁担任帝国的首相都可以。”辛达从长凳子直起身子环视空旷的大厅说道:“里根家族的权势不能再继续增大…帝国的皇后是里根家族的长女,培迪-里根现在手里握着的力量不亚于中央帝国,如果帝国的首相再掌握在尼克公爵的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这意味着,里根家族甚至可以左右帝国的皇位继承者。”他声音逐渐变得阴冷,“你们都知道尼克公爵是帝国的首相,但你们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你们忘记了,但我记得!”年轻皇帝眉宇间带着一股杀意,“我们的帝国首相同时还是帝国皇帝位的第四顺序继承人,他待着首相位置上根本就不合理!”
他开始自言自语,“当潘妮肚子里的孩子降世后,如果我如同父亲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尼克公爵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加冕为亲卫并摄政帝国事务,同时也将成为皇帝位置的第一顺序继承者!”
森普-雷吉听到皇帝的自言自语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渗出冷汗,他很想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言论,但他现在不能移动半步。
“你说,这些有可能吗?”
森普-雷吉浑身一震,他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把嘴闭得死死的。
“哈哈,连你也不敢说实话吗?”皇帝那张稚嫩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我敢肯定,尼克公爵的心里面肯定有过类似的计划!每一名皇帝位的继承者都会有类似的想法,就连我父亲在位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都会不断浮现出各种快速登上皇位的计划。”
“我只不过是尼克-里根的女婿而已,而培迪-里根是尼克-里根的亲儿子!”辛达王子想起几年前狮堡中和培迪的冲突,双手关节不知觉的捏的‘咯咯’作响,“他永远都会站在他儿子的那一边。”
年轻的皇帝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在大厅内来回走动以平息他此刻狂跳的心脏,“我不能像父亲那样依靠尼克公爵,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帝国的事情也必须由皇帝做主,皇帝的事情更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辛达想起他以前的梦想和抱负,现在皇帝的宝座已经握在手里,差的…只是实现梦想和抱负的手段而已。
他转过身,一双如野兽般的双眼盯着森普-雷吉爵士,“你去通知尼克公爵,今天晚上皇后将邀请他参加狮堡的晚宴。”
皇帝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狮堡首相办公厅首相办公室内,军部第二席位次官洛克斯骑士正在汇报着提尔镇前线防区修筑状况,他的汇报对象是帝国首相尼克-里根公爵以及帝国财务大臣斯图-加拉伯爵。
洛克斯骑士汇报得很仔细,当汇报结束后他把手中一直捏的紧紧的羊皮纸放到尼克公爵的办公桌上,说道:“这是上个月前线军费和各类物资的开支列表。”
尼克公爵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清单后望向旁边的斯图伯爵,而斯图伯爵本人立刻托着肥胖的身体快速的上前抓起账单,侧着身子对着办公桌上光线最好的地方认真观看。
房间内一下子陷入沉默,熟悉斯图-加拉的尼克公爵干脆拿起各个工会呈上来的报表和商会同盟的报表进行核对,而洛克顿骑士则正襟危坐。
差不多十分钟后,财政大臣斯图-加拉放下手中的清单,吐出一口浊气后说道:“前线开支太过巨大,几乎每个月都在增长。”他望着洛克斯骑士,“上面的清单没有问题,但我想知道的是提尔镇真的需要这么庞大的防御要塞群吗?”言罢他看向尼克公爵:“你难道不打算主动进攻艾鲁克领?”
“大人,前线劳工每个月都在增长。”洛克顿骑士抢着回答,“现在提尔镇征集的劳工已超过三十万人,这些人每天就算只是喝粥,消耗的粮食数量也是非常恐怖。”
“但照你这种开支增长下去,还不如来一场决战!”斯图-加拉伯爵没好气的说道:“一场战争的消耗也没有你们这么大。”
洛克顿骑士皱了皱眉毛,他也算过这笔账,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再这样花钱还不如来一场战争,但一想到这场战争打下去的各种可能性他又有些犹豫。
“咚咚!”
尼克公爵轻轻敲击桌面以引起两人的注意,当两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说道:“以内阁的名义发布公告…遣反前线所有青壮年回到原籍以从事生产,重新征集超过四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充作劳工,这些人也该为帝国出出力了。”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但…”斯图伯爵提醒道:“沃兹-佩德罗侯爵正在四处串联打算推翻内阁,如果我们现在出台这样的政令,不是刚好给他们攻击的理由吗?”
作为普通平民出身的洛克顿骑士此刻全身都忍不住颤抖,他很想反驳尼克公爵的话,但他更清楚这样的政令虽然严苛,但对于帝国来说却是最正确的决定。
尼克公爵没有理会斯图伯爵的提醒,他叹了一口气,“提尔镇的战事并不急,精灵至少在五年内不可能在艾鲁克领站稳脚跟,霍科群岛的狼人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处理他们和耐克斯城合并后的矛盾。”他拍了拍桌面上的文件,“但帝国的财政问题和手工业行业的产业链必须尽快恢复到战前。”
“所以您就打算淘汰弱者,分出更多的资源给年轻人?”洛克斯骑士忍不住说话。
尼克公爵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这有什么不对吗?”他把笔放下继续说道:“相比于帝国的年轻人,老人们的运气还算好的,他们至少度过一段还算不错的时光,而年轻人也许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战乱中苟且偷生。”
“你有些悲观,公爵殿下。”斯图伯爵额忍不住说道:“帝国迟早会胜利,就算我们现在只拥有苏克平原,精灵和兽人也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不得不为帝国做最坏的打算,这是我的职责。”尼克公爵轻轻捏着鼻梁说道:“有的时候我自己也会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我所造成的…”
“您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斯图-加拉伯爵眼皮狂跳,“帝国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贵族们心中谁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这十多年里没少拿好处,他们根本不配在尤妮斯大厅对内阁指手画脚。”
“众神注视着人间,我们所在的一切都无愧于心。”洛克斯骑士的声音低沉而庄重。
“我们不能自己骗自己!这一次,沃兹-佩德罗来势汹汹,而且有理有据,甚至就连我自己都找不出理由为我开脱。”尼克公爵摇摇头,“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皇帝陛下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决断。”
“这些我知道,但您更要明白我们之所以还在坚持是为什么。”斯图-加拉伯爵的声音不由得加大:“帝国现今已经不起任何动荡,谁也不知道重组内阁将会对整个帝国造成什么样的动荡?甚至我们前期的努力和花出去的钱都会白白浪费!”
“所以,你们需要一位懂得帝国现状的首相。”尼克公爵低声说道:“虽然我现在已不能左右我是否能够继续担任帝国的首相,但我至少可以挑选我的继任者。”
洛克斯骑士脸色一变,“大人,您…”
“你指的是谁?”斯图-加拉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每个人都对帝国首相的位置期盼不已,就算明知自己不行也会下意识的幻想。
“虽然我很想推你上位,但你并非帝国上层贵族出身,财务大臣的职位已是你的极限。”尼克公爵直言不讳,并警告道:“你最好放弃这种不实际的想法,不然这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我可不想你把财务大臣的职位丢掉。”
“帝国大部分商人都愿意支持我。”斯图-加拉忍不住说道:“他们掌握着帝国三分之二的财富。”
“我知道你很想提升商人的地位,商人地位也确实应该得到提升,但是不是现在,更不可能由你来完成。”尼克公爵面露严肃,“看看艾鲁克领的叛乱,你应该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斯图-加拉陷入思考,几秒后他又问:“你真的就不能再坚持?”
“问题是,帝国现在这种局面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尼克公爵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沮丧,“劳博特皇帝坠马身亡后我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
斯图-加拉坐回自己的位置,重复问到:“那么,你认为谁合适来收拾现在帝国的烂摊子。”
尼克公爵盯着斯图-加拉看了好几秒后,吐出一个名字:“麦格-塔诺。”
“麦格-塔诺伯爵?”斯图-加拉一愣,洛克斯骑士已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尼克公爵对洛克斯骑士挥手准许他离开的同时对斯图-加拉说道:“等会儿他就会来这里和我们详谈,你要不要在一旁听一听?”
“咔嚓!”
“尼克大人。”
门外传来尼克公爵助手克尔曼的声音,同时洛克斯骑士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克尔曼礼貌的让出位置让洛克斯骑士通过后直接进入房间,他先是望着斯图-加拉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直说。”
“麦格-塔诺伯爵应您的邀请已经抵达办公厅。”
尼克公爵点点头,目光望着斯图-加拉伯爵问道:“怎么样,你要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毫无意义。”财务大臣果断起身。
“我以为你会留下来。”尼克公爵像是在挽留,语气充满着惋惜的意味。
“你希望我留下来?”
“我希望你能和麦格-塔诺谈谈,你们或许会相处得很愉快。”
斯图-加拉闻言转过身,面带严肃的望着尼克公爵,“你是认真的?”他言语中的‘认真’指的是引咎辞职。
“当然!”
第28节 麦格-塔诺
首相办公室外狭长的走廊里,麦格-塔诺的硬皮鞋踩着实木地板发出的‘梆梆’声格外的刺耳,刺耳到让周边路过的官员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观望。
官员在观望是谁敢无视走廊外‘安静’的告示牌。
麦格-塔诺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也没有因为他发出声音而打扰到附近官员办公而表现出丝毫歉意。
他带着平静且有高高在上的神态。
不过,麦格-塔诺心中却不平静,毕竟,这是他时隔十三年之久再一次踏足这里。随着清晰的脚步的声音,他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便开始慢慢复苏。
不过今天麦格-塔诺不是来追溯记忆的。很快,他跟随克尔曼的脚步来到首相办公室外,房门还是如同十多年前那朴素中带着一种特别的历史厚重感。
十多年以前,年轻的他也曾一度在这间办公室内和同僚门讨论帝国政务,帮助当时的首相韦尔斯克公爵处理事务。
而那场突然爆发的战争毁掉了这里的一切。
自从尼克-里根担任帝国首相以后,他就没有再来过这里。
“咯吱”
古老的厚木板钢框大门被推开,带路的克尔曼礼貌的低语道:“首相就在里面。”
麦格-塔诺立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大门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下意识的生出些许不愉快,但他很快就掩盖掉这种不愉快。
首相办公室内的环境比麦格-塔诺想象中要阴暗得多,更没幻想中豪华装饰,办公桌和那套会客沙发和十多年前相比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上面堆积的文件比以前更多了。
“很高兴你能来,麦格伯爵。”尼克公爵的声音从办公桌方向传来,那里是整个房间灯火最明亮的地方,房间中唯一的吊灯只照耀着那边。
麦格-塔诺的目光一直望着那里,在尼克公爵话音落地后他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在苏克城内,没有人敢违抗首相办公厅的命令。”
“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挖苦我?”尼克-里根语气中充满着玩笑的意味。
“我只是实话实说。”
“麦格伯爵,这是我第一次在尤里斯大厅之外的地方见到你。”斯图-加拉伯爵走上前打断两人争锋相对的谈话,“这是我的荣幸。”
“这也是我的荣幸,斯图伯爵。”麦格-塔诺对斯图-加拉的态度格外客气。
他礼貌态度让斯图-加拉有些意外,帝国财务大臣愣了愣之后说道:“人们都说麦格-塔诺就像密林中的荆棘丛般浑身带着扎手的倒刺,看来他们并不了解你。”
“我出门的时候让我的妻子把我身上的倒刺都剃掉了。”麦格-塔诺幽默的笑了笑,“你是帝国自建立以来第一位‘平民内阁’,你是靠你自己的能力得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而我…”他指着尼克公爵,“和他都是靠先祖荣耀的扶持。”
“但事实却是人们常常用我的出身攻击我。”斯图-加拉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
“那是他们在嫉妒你,他们嫉妒你现在所获得的一切,嫉妒你的运气。”麦格-塔诺和斯图-加拉对视,“不要去理会那些人的攻击,他们什么都不是,而你是帝国财政大臣和内阁成员。”
斯图-加拉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看来,我早应该去拜访你的。”
“现在也不晚。”尼克-里根从办公椅上站起,他指着窗户边的那套老旧沙发说道:“让我们坐下谈谈吧。”
斯图-加拉伯爵立刻错开一个身子,让麦格-塔诺先行。
麦格-塔诺看了一眼斯图-加拉,对方脸上略带着恭敬的表情让他刚想抬起的脚步生生止住,麦格-塔诺还不会蠢到认为对方会来巴结自己。“哦,还是那套沙发。”麦格-塔诺故意走慢两步,他望着斯图-加拉,“做为帝国的财务大臣,你应该不用和我客气吧?”
斯图伯爵“哈哈”一笑后抬腿走了过去,麦格-塔诺则紧随其后。
“麦格伯爵不光被人称作‘丛林中的荆棘’,真正了解他的人谈论他的时候都会称呼他为‘真正的贵族’。”尼克公爵笑着对斯图-加拉说道:“‘真正的贵族’,你知道这五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我讨厌这个评价,我更喜欢‘丛林中的荆棘’。”麦格-塔诺坐下后说道。
“这恰恰证明你确实可以称作为贵族。”尼克-里根笑了起来,“帝国内部拥有贵族信仰的人越来越少,时代在慢慢改变人们的想法…”
麦格-塔诺立刻打断,“你是想告诉我,我的思想跟不上时代吗?”
“呵呵!”尼克公爵轻笑,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说话时被打断而有所不满,他注视着麦格-塔诺,“知道为什么群狼能够驱赶高大而威猛的利齿虎吗?”他自问自答,“因为狼拥有狼群,而利齿虎虽然强大而勇猛,但它只有它自己!”
“你想给讲我哄小孩的故事吗?”麦格-塔诺双手环抱靠在沙发上,冷淡的说道:“这种故事我可以讲一百个…大道理连小孩子都会说,但真正懂得这些道理而又付诸行动的人少之又少。”
“你懂得,但你没有付诸行动。”尼克公爵站起身,走到咖啡机旁边点燃燃料,火舌升腾间他说道:“所以,你整整四十多年的生命几乎毫无建树,你只会依仗塔诺家族往日的光辉对贵族们犯下的错误评价和斥责…”
“你…”麦格-塔诺猛人站起身。
“这就是你,你用这些伪装你的无能!”尼克公爵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你攻击首相办公厅、攻击我,甚至暗地里讽刺劳博特皇帝和他的皇帝位,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如果没有十三年前的那场即位战争的话,你早已进入内阁,现在或许已经坐上帝国首相的位置。”
“你闭嘴,你根本不配谈论那场战争,你这个恶心的阴谋家。”麦格-塔诺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怒意,他低吼道:“你看看你在这十多年里都做了什么,你承诺过会让帝国变得更强大,但你看看现在,你口中强大就是这样的吗?你比我更失败!”
“你承认你的失败了?”尼克公爵突然笑了出来。
“在我眼里,你的人生更失败!”麦格-塔诺低声讽刺道:“你为了手中的权柄付出了什么?你的妹妹和兄弟,以及你的未婚妻…你的亲人在你的阴谋中死亡,你背叛了你的爱人,你如愿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你看看…你把这一切都变成了什么?”
两人刚刚对话便开始争锋相对,旁边的斯图-加拉伯爵只感觉自己才刚刚舒展一口气,眼前的两人便把彼此的伤疤揭了个遍。
麦格-塔诺显得很激动,他连续深呼吸几次后继续说道:“帝国在你的手里分裂,看看东大陆上的满地狼烟,无数的阴谋和诡计正在上演,多少无辜的生命因为你的错误而消失,七层地狱都不够你赎罪。”
“是的,一切都是从十三年前那一场战争开始的。”尼克公爵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辩解,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为了那场战争,劳博特皇帝许下了无数的承诺,而这些承诺让贵族在这十三年里肆无忌惮的啃食帝国的根基。”
“你本可以阻止的,但你却眼睁睁的看着。”麦格-塔诺仿佛恢复了平静,又仿佛正在爆发的边缘,他脸上除了冷漠之外没有别的表情,“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推翻巴里特皇帝的统治,谁都可以犯错,你们为什么就没有容忍之心?”
“容忍?不是任何事都能够容忍的。”尼克-里根冰凉的手轻轻触碰着滚烫的咖啡机,“如果可以容忍,三百多年的‘三族大战’就不会发生,帝国也不会建立,兽人、精灵、人类以及大陆上所有的族类都会和平相处。”
“我说过,不要跟我讲‘童话故事’,我需要知道十三年那场战争的真相!”麦格-塔诺站起身向着尼克公爵的方向走出两步,“你告诉我真相。”
“真相总有公布于众的时候。”尼克公爵望着麦格-塔诺,“你的咖啡需要加糖吗?”
“你不敢说吗?你…”
“麦格伯爵。”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斯图-加拉伯爵跟着站起身两步走到麦格-塔诺身边,“尼克公爵这里的咖啡是从克鲁领特意送过来的,听说是在纳仑森林里生长的咖啡豆。”
“我现在…”
“你应该尝一尝,麦格伯爵。”斯图-加拉语气加重了许多,“一杯咖啡而已。”他摆摆手,“你一定要让气氛变得糟糕透顶吗?”
尼克公爵耸耸肩,“要加糖吗?”
麦格-塔诺冷‘哼’一声的同时目光在尼克-里根和斯图-加拉身上略过,然后默然退回座位。
“以你的性格,应该是不要糖的。”尼克公爵调笑了一句。
斯图-加拉则暗自松一口气,他现在明白为何尼克公爵要他留下来旁听。
办公室内的三人在麦格-塔诺那一声冷‘哼’后开始沉默,安静的环境让咖啡机火焰‘扑扑’声格外的响亮。
几分钟后,尼克公爵关掉火焰,轻语了一声,“好了。”
斯图-加拉好似早在等待这一刻,尼克公爵话音刚落他便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木柜旁熟练翻出杯子和托盘。
当咖啡呈上来的时候,麦格-塔诺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煮过咖啡。”尼克-里根声音带着想些许落寞,“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和我的次子培迪在克温镇见面的时候,那时我为他煮过一杯咖啡,他刚刚经历一场难忘的败仗…克兰领的战役,我的长子奥玛在那场战役战死。”
“我看得出来,培迪当时在责怪我,他责怪我没有向克兰领派遣援兵。”尼克-里根轻轻吹拂着咖啡上的冒着的热气,“所有人都得在责怪我,责怪我没有向克兰领派遣援兵,但…”
他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说下。
“当时尼克公爵和埃里克公爵为克兰领战役顺利进行下去,曾先后派遣十余次使者秘密前往卡伦领游说布雷迪德利公爵,更是在捷费洛草原集结超过十万大军。”斯图-加拉接过话题说道:“财政部和军部后勤处更是紧急集结大批物资准备紧急驰援前线…”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但克兰领战争局势发展得太快,谁都没有想到近十万大军会在顷刻间败退。”
“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解释什么,我会承担一切错误。”尼克-里根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到他的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精美的羊皮纸,他拿着这张羊皮纸望着上面的是字迹原地沉默三秒后返回了座位。
尼克公爵和麦格-塔诺对视,把羊皮纸放到茶几上并说道:“这是我的辞职信,内阁所有的一切责任有我一人承担。”
第29节 复制记忆的人
帝国历336年4月19日晚,帝国皇帝邀请首相尼克-里根公爵在狮堡侧厅共进晚餐。
这是辛达加冕为帝国皇帝位后第一次单独宴请内阁首相。
当尼克-里根踏进狮堡一个小时后,狮堡便传出尼克-里根递交辞呈的传言。而后的半个小时里,这个消息在帝都上层贵族疯传。
当晚宴结束后,整个帝都知晓尼克-里根递交辞呈的消息。
这天晚上,帝国贵族阶层彻夜未眠,他们把各自的心腹尽数派出想要打听清楚狮堡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狮堡内再也没有传出相关情报。
于是,流言开始在苏克城内传播。
有说尼克-里根在晚宴上和辛达皇帝争吵得很厉害,最终导致尼克-里根的辞职;有说是尼克-里根抵不住外界的压力,在和辛达皇帝交流后主动提出的辞职;更有说是因为尼克-里根因为旧伤复发,需要时间静养而选择了递交辞呈。
不管是何种流言,能够确认的事情就是…尼克-里根确实是向辛达皇帝递交了辞呈!
第二天早上,就连外城区的普通市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有人开酒庆贺,更有不少人表示担心。
更多的则是在等待确切的消息传来。
这一天,工人们和市民甚至没有按时上班,他们以各种理由请假,然后聚集在一起等待狮堡发出确切的消息。
狮堡和内阁并没有让民众等待很久。
晚宴后的第三天,也就是4月21日早上八点,内阁发布正式公告宣称首相尼克-里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履行首相职务,以于19日晚向皇帝陛下递交了辞呈。
下午三点,尼克-里根在狮堡外的胜利广场上,当作上百名贵族宣布他即将离开首相官邸的事实。
帝都内城皇后区,沃兹-佩德罗的官邸从下午尼克公爵宣布离职后,帝国各个上层贵族社交圈的代表、商会同盟代表、甚至是新兴的工会联盟都派人前来拜访。
在这栋官邸的隔壁麦格-塔诺别墅里,同样的事情也在上演。
深夜十一点半,沃兹-佩德罗遣散他所有的客人。半个小时后,他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从克鲁领而来的客人。
这人名叫穆韦特-菲勒,样子看上去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一身上个世纪贵族才会穿的宽筒长衫,如果不认识他的人肯定会他是某个剧院的演员。
在克鲁领,几乎没有人会认识这位性格怪癖的乡下小领主。但在帝都,他却成为五大军护家族之一的沃兹-佩德罗的座上宾!
“从我进入帝都之后,耳边嗡嗡的讨论声中无一不是尼克公爵递交辞呈的消息。”穆韦特-菲勒进入沃兹-佩德罗的别墅后很随意的就往大厅内走去,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计划好像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太过顺利反而不是好事。”沃兹-佩德罗心中其实对尼克公爵突然递交辞呈感到很意外。在他的计划里,本来是想等那位年轻的皇帝和尼克公爵正面冲突后,由他出面把尼克公爵赶下台。
而现在,尼克公爵的主动给辞职不但可以全身而退,同时又让他失去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怎么,这不是你的计划吗?”穆韦特-菲勒一怔。
“你觉得我会让尼克-里根全身而退吗?”沃兹-佩德罗挥手斥退别墅大厅内所有的仆人,他亲自招呼穆韦特-菲勒坐下后问道:“需要喝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是咖啡。”穆韦特-菲勒坐下后可能觉得沙发不错顺势就躺在了上面,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在酒柜中找酒的沃兹-佩德罗说道:“看来你遇到了麻烦。”
沃兹-佩德罗挑选出一瓶度数较高的克兰领烈酒,拿着杯子抬抬手说道:“是大-麻烦!尼克-里根主动辞不但可以全身而退,同时也缓了与皇帝紧张的关系。”他走上前把杯子放到小方桌上后说道:“他是皇帝的岳父,在卸任帝国首相后他同样可以自由进入狮堡…那时,他说话的话甚至比在他担任首相时说的话更管用!”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穆韦特-菲勒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尼克公爵还真是一位拥有智慧的政客,他懂得如何保障自身的前提下又可以保证稳稳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权利。”
“是一位极其难缠的对手。”沃兹-佩德罗喝下一口酒,“我有的时候在想,或许我就不应该去惹他,帝国首相握在我们手中未必是好事…”他的话因为烈酒的辛辣戛然而止,他缓了两口气后才继续说道:“我们并没有尼克-里根那样大的能量,黄金王座上那位年轻的皇帝并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孩童,我从他的眼中看到堪比巴里特皇帝的狠毒。”
“但巴里特皇帝连自己的皇位都没有保住,不是吗?”穆韦特-菲勒直接一口喝掉杯子中所有的克兰领烈酒,并重新为自己倒满一杯,“不要太过担心,侯爵。”说着他又一口喝掉一杯烈酒。
沃兹-佩德罗望着对方喝酒的样子眼皮狂跳,心中暗自嘀咕一声‘怪物’后怔了怔心神,说道:“克鲁领的计划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当然,已经开始的游戏怎么可能会停下来呢?”穆韦特-菲勒再次为自己倒满酒,他用陶醉般表情闻着烈酒的散发出来的酒香后说道:“整个大陆已经平静三百余年,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我都快无聊得想要把自己吃掉。”
穆韦特-菲勒闻言皱了皱眉毛,“你这是第几次复制记忆?”
“第八次…”穆韦特-菲勒耸耸肩,“放心吧,我的记忆保存得很完好,该记住的一样没有落下,女神可以为我作证。”
“女神不会给你这种人作证。”沃兹-佩德罗吐出一口酒气,克兰领烈酒的后劲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住,“我不在乎你现在是否依旧会履行你的誓言,也不在乎你现在真正的效忠对象是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的计划。”
“哈哈,现在谁还在乎所谓的誓言…”穆韦特-菲勒望着酒杯中的烈酒沉默几秒低语道:“除了那几个老顽固。”他望向沃兹-佩德罗,“你要小心一些,也许他们正在监视你,当他们知道你的计划后说不定就会对你动手。”
“十三年前,劳博特皇帝的即位战争中像你这样的人大部分都被尼克-里根找出来后秘密处死。”沃兹-佩德罗无所谓的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也会重复十三年尼克-里根所做的事情…”他和‘年轻’的穆韦特-菲勒对视,“帝国早已不再信任你们。”
“所以才有了我们的合作。”穆韦特-菲勒突然坐的很直,带着一副年轻人特有的腼腆微笑,“帝国需要改变,她现在正在十字路口上,她需要我们引导走上正确的道路。”
“每个人都自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沃兹-佩德罗用一种非常沉重的声音说道:“看看这场战争爆发后发生的事情,凡是有野心的人都跳了出来,他们全部自封为王!”他开始低吼,“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洛克大帝,都梦想成为帕特维德大公那样的人物。”
“所以,你也有这样的想法?”穆韦特-菲勒脸上的笑容充满着一种特别的诡异感,诡异得就好像木偶娃娃脸上的笑容。
“不,我没有那样自不量力的想法。”沃兹-佩德罗严肃的说道:“我只是按我自己的想法去做。”
“但你却自认为你的想法能够缔造出更强大的帝国!”
“我说过,我没有那样愚蠢的想法!”
“不,你有,任何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不然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的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穆韦特-菲勒耸耸肩,转移了话题到:“你还在坚持你的意见?”
“是的,独裁式的统治已经不再适用于帝国,看看这几十年帝国的变化,帝国需要更为自由的环境来处理各个阶层的矛盾。”沃兹-佩德罗郑重的说道:“看看商会同盟以及新生的工会联盟,如果不是帝国上层贵族长久以来形成的强大统治力以及在帝国民众心中根深蒂固的《帝国宪法》,他们也许早就集结力量推翻了我们的统治。”
“看来你并没有白白浪费这几十年。”穆韦特-菲勒语气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夸奖,“所以,你想要城这场暴乱还没有来临之际提前解决掉这个问题?”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实在不想看到帝国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沃兹-佩德罗带着悲观的神态,“我最近常常都被噩梦惊醒,我梦见佩德罗家族守护三百余年的帝国突然倒塌了。”
穆韦特-菲勒“嘿嘿”笑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事实上,帝国现在已经濒临解体。哦,我说错了,是已经解体,你们现在手里只剩下苏克平原。”
“你看看艾鲁克领商人叛军。”沃兹-佩德罗不在乎对方的嘲讽,“事实证明只要给予民众足够的信仰,苏克平原上几千万人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以让整个艾兰大陆颤抖。”
“你的想法也很可怕!”
“所以我只告诉了你。”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穆韦特-菲勒表现出恭谦的神态,“但我提醒你的是,小心别玩过火,那样的话整个帝国都将给你陪葬。”
第30节 赛克-马拉
克鲁领,哈伦斯高地北部加科纳领的加纳镇。
卡瓦尔堡近三万主力大军就驻扎这座镇子周边,三天前汉妮娜男爵实现了她成功说服希诺家族放弃抵抗,让培迪攻取加科纳领没有耗费一兵一卒。
在占领这片领地之后,培迪并没有继续进军,他把他的军队尽数驻扎在哈伦斯高地北部地区,以阻断赫瑞恩堡班恩-洛克顿子爵军队的继续推进。
4月23日,培迪率领大军进驻加科纳领的第四天,帝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克鲁领。培迪在加纳镇的大厅内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他特意派遣军情处长丹门男爵邀请的客人,巴兰镇商业联盟的领导人赛克-马拉爵士。
两人的会面地点是在镇子东面城墙上的一处高塔楼阁上。
在赛克-马拉进入楼阁后,培迪遣散他身边所有随从,眺望着哈伦斯高地东部的土地说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爵士。”
赛克-马拉对着培迪的后背郑重的行礼,“没错,能够得到您连续的召见是我的荣幸,大人。”
培迪转过身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老人,“我最近这一个月召见过无数地方贵族,但唯独连续召见你三次。”他扶着腰间的佩剑靠在窗口上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赛克-马拉咽下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低着头谦逊的说道:“我从小就愚笨,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
“不,你很聪明,且带着老人的睿智。”培迪左手松开佩剑后习惯性的把玩拇指上面的红宝石扳指低语道:“我原以为你的智慧能够为我所用,我甚至打算让你出任卡瓦尔堡财务长官。”
老人一怔,他明显很意外培迪说出的话,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让埃德温爵士出任税务总长的时候就让我意外,但没想到你还打算让另外一位商人出任财务长官的职位。”
培迪认真看了对方一眼后转过身俯伏在窗户上盯着外面绿意盎然的山川,他胸口象征着圣骑士和男爵身份的水晶吊坠闪闪发亮的同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商人最懂得如何与商人打交道,我需要一位有声望的商人为卡瓦尔堡服务。”
培迪的声音随着窗外的南风进入赛克-马拉耳中,老爵士本能的点点头,问道:“那么,又是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
“我并没有改变主意,你依旧是我心目中财务长官最合适的人选。”培迪说着便侧着身子让阁楼外的太阳光线尽数落到他的身上,他望着北方无尽的大地说道:“我的军情处长告诉我,十八位领主的串联背后有商业联盟的影子。”他的语气逐渐变冷冷,“你如何解释军情处的控诉?”
“他们说的是事实,我无话可说。”老爵士的话很轻,在培迪略带怒意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克鲁领每位贵族都和巴兰镇的商业联盟打交道,这就是一桩普通的生意。”
“你把这称作生意吗?”
“当然!”赛克-马拉摊手,“您不会认为仅仅凭借这十八位领主就能推翻里根家族的统治吧?”他的语气带着恭维,“您最终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不,这并不能称为一场战争,这最多算是一场闹剧。”老爵士语言中带着一股特别的气势,“里根家族是克鲁领唯一的统治力量,在克鲁领没有人可以反抗您的力量,至少目前没有。”
培迪和老爵士对视,“所以,这就是你的解释?”
赛克-马拉迎着培迪的目光说道:“这就是一桩生意!”
“但你的生意在挑战里根家族的在克鲁领的权威!”
老爵士躬下腰,“没有人敢挑战您的权威,大人。”
“哈哈!”培迪突然笑出声,接着用一种和老朋友谈话的语气说道:“但我的军情处长丹门男爵告诉我,你是想通过我的手干掉那些贵族,因为他们在十多年前干掉了你的儿子。”
“我有这样的打算…”
“你不光有打算,而且还付诸了行动。”
“没错,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老爵士并没有害怕,“如果我有您手中的力量,我甚至会杀光哈伦斯高地上所有的贵族为我的儿子陪葬!”
老人突然变得很激动,他就像年轻人一样低吼道:“但我没有那样的权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甚至不敢去调查这件事,因为我还有其他家人。”
他这一声吼道歇斯底里,
显然,这位老人从刚开始一直都在压制他的情绪,
他吼完后便和培迪对视,眼中并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
在下定决心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有过心理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统治者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
培迪很可怜眼前这位老人,但他不会表露出来,因为他统治者整个克鲁领,他沉默了几秒钟,在赛克-马拉恢复冷静后指着窗口外说道:“看见城外那个绞刑架了吗?”
“在来之前,您的副官专程带我去看了一眼。”赛克-马拉表现得很平静:“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在十分钟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培迪轻声说道:“没有人可以在克鲁领愚弄和利用里根家族。”
“我只是在帮助您。”赛克-马拉听到培迪的话后便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他想要解释:“地方贵族…”
“不要把你所作的事情看得太高。”培迪毫不客气的打断,“地方贵族的事情我比你更清楚,我比你更懂得该如何去对付他们。”
“您想要效仿中央帝国培养工会势力吗?”赛克-马拉道:“克鲁领可不是中央帝国,克鲁领拥有整个帝国繁荣的贸易港口,对外贸易更是在百年前就已经开始,有钱的商人和地方领主走得很近,而工会势力才刚刚兴起而已。”他脸上带着遗憾:“没有庞大的基础资源做支撑,您扶持的工会力量只能依附于商会,您这么做不过是在增加地方贵族的力量,而非制衡他们。”
“就算您能制衡他们,但克鲁领的锅就这么大…”他用手势比划着铁锅的形状,“锅里的肉非常有限且早已瓜分完毕,如果您想扶持工会势力在这口锅里面吃饭,势必就要重新分配这口锅里的肉!”
“锅就这么大!”老爵士强调着再次比划,“锅能够养活的人有限,不用多久,抢肉的人就会发现他们再怎么争抢都抢不到多少,于是他们就会把目光看向您的碗里!”他郑重的说道:“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原来最多肉的地方是在您的碗里。”
“很恰当的比喻。”培迪突然笑了:“但你的眼界太低了,你只能看到现在,而看不到未来。”
赛克-马拉并没有否认,“我站得低,所以看不远。”
“我问你,两百年前克鲁领这口锅多大?”培迪问道:“现在,克鲁领的这口锅又有多大?”他自问自答,“两百多年前,我们的先祖刚刚占领这片地区的时候,甚至连一百个金币都拿不出来,从而不得不变卖土地给那群法师!”
“而现在,我们手里握有的资源甚至可以买下半个帝国。”
“哈哈!”培迪笑出了声,“这是一个讽刺的话题,如果当时我们有钱,现在也许德瑞克的法师们还继续在帝都学院里面做着无趣的试验。”
“但您并没有鲜肉加入这口锅!”老爵士对此并不乐观。
培迪摇头:“你不懂…”他带着遗憾的表情望着老爵士,“看来,你是不会改变你的意见。”
“当然,那怕你吊死我,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意见。”老爵士和培迪对视,“克鲁领地方贵族的权利太过巨大,特别是四大自治领地,如果不能收缴他们的权利的,整个克鲁领北部和东部地区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我们这样持续两百多年,里根家族从以前的穷鬼变成现在大陆最富有的家族。”培迪耸耸肩,“四大自治领地的内斗和地方领地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统治,反而让我们的地位越来越稳固。”
“那是以前,但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老爵士严肃说道:“帝国正在面临崩溃,如果我们再不强大起来的话,毁灭随时都有可能降临…”他深吸一口气规劝道:“我的大人,想想克兰领、特瓦克领、卡伦领、霍科群岛、费尔德领所遭遇的一切,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还会想到这些吗?”培迪说道:“和地方领主开战就会增加克鲁领的实力吗?你知道上次战争中领主们付出过什么吗?我想,是常年的商人生涯让你忘记贵族本该有的职责和荣誉吧?”
老爵士用极度讽刺的语气说道:“是的,去年的战争是这两百年来唯一可以被称作为荣誉之战的战争!”他盯着培迪说道:“你们可以把这场战争说上一百年,就像三百年前的‘三族大战’,你们就宣扬三百余年,甚至帝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许多人依旧活在三百余年前的荣光之中!”
培迪并没有怒火,他望着窗户外的绞刑台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老人的话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但他不能承认。
因为现在里根家族并不适合与地方领地交战!
现在,里根家族和地方贵族相互依存,地方贵族支撑着里根家族对克鲁领的统治,而里根家族保障着地方贵族的权益不受侵害。地方贵族就像支撑里根家族这座大厦的柱子,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替换者之前贸然砍掉这些柱子的话,整座大厦都有倒塌的危险。
培迪沉默着,赛克-马拉静静的等待自己命运的将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阁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翻动的声音。与此同时,远处高地上的地平线附近一面面飞舞的战旗突然升起。
培迪望着那些战旗,低声问道:“你说,他们是来投降的,还是来开战的?”
赛克-马拉沉默着没有回答。
“如果他们是来投降的你可以不死,但如果他们是来开战的话我先把你吊死在下面的绞刑台上。”培迪转过身看向老爵士,“那么,你现在希望他们是来开战的,还是来投降的?”
第31节 克鲁领的统治者
赛克-马拉听到培迪的话后继续保持着沉默,脸上也依旧平静。不过,他的他内心深处难免有些起伏。
而培迪问过之后见老人沉默也并没有再逼问,他很随意的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缓缓推进的军阵。
约莫十分钟后,推进的大军在各式号令下停止前行步伐。
大军的令旗飞舞间,军列中走出十二名身穿深色皮甲的骑士,他们熟练的跳下战马接过旁边扈从递上来的漆黑木匣子。
一共十二个木匣子,十二名骑士每人各抱一个。
接着,便是几位圣骑士的祈祷。
是驱除恶灵的祈祷意识!
十分钟后祈祷结束,十二名骑士站起身抱着木匣子步行着向着纳镇城门方向而来。骑士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在他们的身后是举着白旗的十二名旗手。
阁楼上,培迪回望赛克-马拉,“看来,你暂时保住了你的性命。”
赛克-马拉所在的位置看不到窗外的情景,从刚开始他一直在想象外面的场景,嘈杂的军令和整齐步伐一度让他心跳加速。而培迪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后老爵士只感觉自己全身一松,险些站立不稳。
“看来,你也怕死。”培迪调侃了一句。
“死亡是令人恐惧的存在,每个人都在恐惧。”老爵士大方的承认,“我虽然有准备随时赴死,但我依旧恐惧。”
“你诚实得让人难以想象。”培迪望着站在灯火背阴处显得异常阴暗的老人,“你应该不是一位喜欢使用诡计的贵族,但你却用了,还用在我的身上。”
“我的大人…”老爵士躬着身子迎着培迪的目光说道:“等您拥有自己孩子的时候您就会明白一个父亲的感受,我可以为他们付出一切,那怕和七层地狱的魔鬼做交易也可以。”
“笃笃”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昨天抵达的骑士卫队卫队长格里克爵士推门而进,他望着培迪,“大人,需要我去跟他们谈谈吗?”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外面单膝跪在城墙前面的十二名骑士。
“一群叛军而已,需要我的卫队长去谈吗?”培迪笑了笑,抬起手指着旁边的赛克-马拉,“赛克爵士,你代表我去谈,我授予你全权。”
赛克-马拉一怔,浑浊的眼眸猛然一缩,他瞬间就明白前面这位年轻人的打算。
而格里克爵士明显眉头一皱,喉结鼓动间明显有话要说,但最终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他在被培迪变相发配至嘉米奇草原的这几个月里悟出一个道理…当一位统治者做出决定后,最不喜欢的是就是旁边的反对声音。
培迪不知道格里克爵士现在的想法,他目光一直落在赛克-马拉身上。这一次,培迪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老人,他逼问道:“怎么,不想去?”
赛克-马拉在培迪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直起脊背并向前走出一步…
当这位老爵士踏出这一步之后原本等死的老人模样瞬间消散,变成了一个为领主效劳的臣子模样。他和培迪对视:“这是我的荣幸,我很早之前就一直梦想让这些人跪在我面前称述他们的罪行,现在正好可以实现我的梦想。”
“哈哈,一个非常有趣的梦想。”培迪对格里克爵士使了使眼色,而后便转过身再次看向下方十二名静静单膝跪在那里的骑士,他的声音透过缝隙间的微风传到赛克-马拉耳中:“我将在这里注视着你,爵士。”
“那么,恕我先告退。”赛克-马拉郑重的行礼后和格里克退出阁楼。
“咔”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
培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在刚刚,他确实想要绞死赛克-马拉。
在特瓦克领科威林地战役期间,培迪的表弟安迪-巴莱特、西泽-得文、兽人两大氏族间的阴谋和诡计,让培迪身临其境的感受到这其中的恐怖。
一场阴谋可以让一座城市顷刻间变成废墟,暗谋的诡计可以让一个家族眨眼间灰灰湮灭,更能让几万大军消失得无隐无踪!
但同时,培迪又在心中暗自佩服表弟安迪-巴莱特,他觉得自己当时如果在对方的位置根本没办法做出那样的决定,从而导致整个特瓦克领政权面临奔溃。而他的表弟,安迪-巴莱特不但可以在那场旋涡中全身而退,同时又能转手间掌握住特瓦克领半壁领土。
这时,培迪突然想起父亲在克温镇告诉过他的那些话…作为骑士和贵族而言,阴谋和诡计会给他带来污点;但作为统治者而言,阴谋和诡计却能够地带来荣誉!而培迪从小被他父亲当做骑士在培养,所以在刚开始,他会像骑士和贵族那样唾弃表弟安迪-巴莱特的所作所为,但现在他也在不知觉的变得和他表弟一样。
培迪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话:屁股决定脑袋,环境改变人生。
他现在坐着克鲁领卡瓦尔堡里的领主大椅,那是克鲁领最高的位置,在这个位置的下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面对这些目光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所以只能用伪装来掩盖。但伪装终究只是伪装,当贵族方发现高台上的伪装后,想要继续保持伪装的最好办法只能动手的手段也只有阴谋和诡计。
在培迪胡思乱想的时候,下方的城门缓缓的打开,赛克-马拉穿着一身紫色的贵族长袍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出,在他的身后是两名骑手护卫左右。
这就是培迪派出的谈判代表。
一位身份特殊的商人和两名士兵!
赛克-马拉的出现立刻让镇外高地军列中就发出一阵阵嘘声,接着迎接他的又是无数的咒骂,单膝跪在前方的十二名骑士中甚至有两人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上前找赛克-马拉理论,不过被身边的其骑士给死死拽住了。
拉扯之间,两名骑士手中的漆黑木匣子掉落在地上,盖子弹开的同时两颗裹着香油的头颅滚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一时间,加纳东城门下一片混乱。
混乱的场面惹得城墙上的卡瓦尔堡士兵们‘哈哈’大笑。
当笑声传到远处高地上的军列中时,咒骂和嘘声片刻间便消失,城门下十二位骑士也好似突然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拉扯顷刻间停止,很快,两颗掉落的头颅重新封存好。
在阁楼上培迪安静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其实,早在昨天培迪就接到过汉妮娜男爵的通报:哈伦斯高地北部贵族打算效仿加科纳领的希诺家族,献出自己的领地和主导这次战争的十二位领主,以换取各自家族的延续。
培迪没有理由拒绝,他打这场战争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向外界表明他对改革商业税目的决心,顺带着解决掉哈伦斯高地中部和北部商路上的麻烦。但这毕竟是一场战争,是战争就会死人,堆积的尸体就是仇恨的根源。
而培迪既不想落下暴君的名声,又不想让贵族仇恨他。所以,他就需要找一个目标来转移仇恨。
赛克-马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作为这次贵族串联的重要人物之一,现在又突然作为培迪的使者前来接受这十二位贵族的投降,这就相当于让赛克-马拉亲自告诉串联的那十八位贵族:就是我出卖了你们,那份通告整个克鲁领的名单也是我提供给军情处的。
从远处军列前激动的人群就可以看出,他们这一刻是多么的愤怒。
城门下,作为风暴中间的赛克-马拉表现得很平静,他的脸上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的害怕,他对刚才的骚乱视而不见,战马在他的控制下不快不慢的靠近十二位单膝跪在地上骑士。
很快,他就站到了十二名骑士跟前。
十二双包含怒火的死死的盯着老人,更远处上千双包含仇恨的双眼也正盯着他。
赛克-马拉完全无视这些带着仇恨和怒火的怒光,他郑重的拿出骑士卫队书写的告令,代表培迪挨个询问各位骑士的名字。
接着,他开始大声宣读骑士卫队的告令。
“笃笃”城墙培迪所在的阁楼的木门被敲响,下一刻,军情处长丹门男爵推门而进。
培迪听着脚步声的节奏就知道是谁,他注视着远处正在依次放下兵器的军队问道:“又有什么消息传来?”
“是帝都传来的消息,关于尼克公爵的…”丹门男爵语言闪烁。
培迪听出了军情处长的犹豫,他转过身目光落到丹门男爵身上的同时对他招了招手,“什么消息?”
丹门男爵向着培迪所站着的地方靠近,并压低声音说道:“尼克公爵已经卸任帝国首相的职务!”
“恩?”培迪心中一紧,“什么时候的事?”他有些吃惊,但并没有意外。
“三天前,21号。”丹门男爵迎着头皮实话实说。
“三天?消息传了三天?”培迪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丹门男爵,“先后十万金币你都拿去养你的小情人了吗?”
“尼克公爵并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系,帝都方面封锁了所有空间传送,艾鲁克领的空中有精灵的魔法结界阻断血鹰的通行,消息只能…”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培迪经过丹门男爵的提醒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父亲没有主动传来消息,就表明这并不是在他的计划之外的事情。
“我需要详细的情报。”
丹门-格林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后连忙说道:“尼克公爵以身体不适为由主动递交的辞呈…”他在两分钟不到就把帝都发生的事情表达清楚。
培迪听闻之后下意识的就想要给帝都的父亲写信问询,但仔细一想又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发现以克鲁领现在尴尬的地位,装傻充愣比‘知道真相’更好!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把格里克爵士和茜拉爵士叫来,你准许你把情报告诉他们两人。”
五分钟后,正打算接收投降部队的格里克爵士和茜拉爵士匆匆赶到阁楼。
“班恩-洛克顿子爵现在是什么情况?”培迪直接进入主题,“他还是不愿意撤军并开放商路吗?”
“大人,班恩子爵有充足的理由不撤军。”格里克爵士解释道:“在哈伦斯高地西北地区,也就是班恩子爵作战的区域突然盗匪横行,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集结起一两千人。”
“我早就下过严令不准在这场战争中实行战争掠夺,更不准滥杀!”培迪冷冷的望着格里克,“你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吗?”
军情处长丹门男爵立刻说道:“班恩子爵的军队多是地方贵族的家奴,他们愿意打这场战争本就是想趁机掠夺钱财。”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班恩子爵参与进来。”茜拉骑士保持着中立。
“让赫瑞恩堡参与进来的目的,就是想更好监视班恩子爵和他军队的一举一动!”培迪吐出一口闷气,“这该死的班恩子爵…”他扫视着三人,“父亲卸任帝国首相之后,帝国内部肯定会因为空置的首相位而你争我夺,艾鲁克领的情报需要随时汇报。”
丹门-格林保证道:“我会竭尽全力,大人。”
培迪‘恩’了一声后低头思考一会儿后说道::“克鲁领的这场闹剧也可以收场了,我明天就会返回卡瓦尔堡,格里克爵士你跟我一同回去。”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格里克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培迪的目光在格里克爵士说话间移向茜拉,他望着这位女贵族沉默几秒后说道:“茜拉爵士,你留下来,近卫军团也留给你,稍后就我会给博文莱特爵士写信,让他把嘉米奇草原上另外一个兵团调派给你。”
“是的,大人。”
“我希望你能明白让我让你留下来的目的!”
“我想我能够明白!”茜拉爵士郑重的说道。
“很好!”培迪的声音突然加重,“凯德领、加科纳领以及城外那十二位领主的领地我打算进行统一管理,下面的赛克-马拉我留给你,他将辅助你管理这片领地的事务。”
第32节 混乱的局面
4月28日,尼克公爵卸任帝国首相的第八天。
在这八天中帝国内部一片混乱,替代尼克公爵实行内阁权利的斯图-加拉伯爵对这场混乱无能为力。
继续的混乱政治局势很快波及到提尔镇前线,帝都到提尔镇的后勤供给线在27日下午因为上层的斗争停止运行。更要命的是,财政部和后勤处负责征集物资的工作也因为工会联盟和商会同盟斗争而陷入停滞状态。
狮堡年轻的统治者辛达-达内迪夫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帝都此刻的局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每天等待他的是没完没了的贵族会议。会议的内容无一不是关于首相的任命问题。
现在,摆在辛达皇帝面前的有三个人,沃兹-佩德罗、麦格-塔诺以及提尔镇前线总指挥官耐普多-昆特。
但年轻的皇帝并没有做出抉择,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再任命新的帝国首相,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首相为他服务,他自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帝国所有的事务。
他想把首相的权利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辛达看来,帝国首相的空置并不是大事。为此,在尼克公爵正式卸任帝国首相一职后,他甚至下达过暂时废除首相办公厅的命令。
但年轻的皇帝不知道的是,帝国首相不仅仅是为皇帝服务,他的存在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缓解贵族和皇帝之间的矛盾。
狮堡后厅皇帝的书房内,魔法灯照得整个房间内外通明。
明亮的光线隐射着房间内几排古朴的书架,密密麻麻的书签标记贴满整个书架,以显示这里主人曾经的阅读习惯。
房间的正中间,一张古朴的红色桌案非常显眼。
辛达皇帝就端坐在红色桌案旁边的黑色木制办公椅上,白炽的魔法灯光线一大半都投射在他的身上,让他增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此时此刻,这位年轻的皇帝表情严肃,疲惫的双眼中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躁动,盯着手里拿着的一份信函。
是提尔镇前线总指挥官耐普多-昆特侯爵发来的紧急信函,里面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催要物资粮饷。
作为尼克公爵最坚定的支持者,耐普多-昆特侯爵的信函中毫不留情的直接告诉皇帝,没有尼克公爵的帝国内阁是多么的无能。
辛达心中的怒火在慢慢堆积,他这几天受够了别人的指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一拳砸在桌案上,“谁敢在这种时候对前线军队补给线动手脚?”他的目光看向桌案两边的斯图-加拉伯爵和洛克斯骑士。
“你们两个无能,让整个内阁都在蒙羞。”皇帝越说越气,他直接把耐普多-昆特侯爵的信件扔到洛克斯骑士的脸上,“没有了尼克公爵,难道你们就真的成了一群运河里的观赏鱼…好看却没用!”
辛达皇帝一边说一边用手使劲拍着厚实的桌案,沉闷的响声让斯图-加拉伯爵脸上的肥肉跟随着颤抖,帝国财务大臣刚想要说点什么,皇帝又继续说道:“让后勤处长去警卫处的大牢里待一段时间…”他抬起头指着洛克斯骑士,“你亲自兼任军务后勤处长一职,三天…不,两天之内必须恢复后勤补给线。”
洛克斯骑士皱了皱眉毛,他觉得这对后勤处长很不公平,但面对此刻怒火滔天的年轻皇帝,他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头瞟了一眼斯图-加拉伯爵,期待对方能够说上两句话。
斯图-加拉感受到洛克斯骑士的目光,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因为后勤处的问题根本不是撤换后勤处长就能够解决的。
“陛下。”斯图-加拉说话了,他望着皇帝:“后勤处的问题不是撤换一个后勤处长就能解决的,苏克城到提尔镇的补给线没有丝毫问题,它畅通得就好像帝都的中央大道…”
“那是谁的问题,你的问题吗?”辛达见洛克斯骑士不但没有接受命令,旁边的斯图-加拉竟然还当面反驳自己的意见,他心中一股怒意猛然升腾间下意识的吼道:“你是想让我连你也撤换掉吗?”。
斯图-加拉语气一滞,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桌案旁边端坐的皇帝,耳边连连回响着刚才换地吼出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他想要压下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和皇帝继续解释,但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您是帝国的皇帝,帝国的一切都是属于您,我很乐意遵从您的意见。”斯图-加拉伯爵恭谦行礼,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他望着年轻的皇帝,“那么,尊敬的皇帝陛下请允许我告辞,财政部的一切我会在两天之内交接完毕。”
斯图-加拉他平静的话音落地后,也不等皇帝的答复便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辛达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他感觉自己的皇帝威严受到严重挑衅,他望着斯图-加拉离开的背影,心中猛然生出想要绞死这个死胖子的冲动。
不过幸好,皇帝仅存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咔”
大门打开关闭之间,房间内就只剩下辛达皇帝和洛克斯骑士,皇帝浑身颤抖着克制自己的怒火。而洛克斯骑士则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站在皇帝桌案前好不尴尬。
“你也先下去。”皇帝对洛克斯骑士挥手,“记得把后勤处长送进监狱。”他努力想要在臣子面前挽回皇帝最后一丝威严。
“我会照办。”洛克斯骑士躬身行礼的同时缓缓向后退却。
‘咔’大门再次开合之后,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皇帝一人。
“砰!”辛达猛然站起身的同时右手拳头紧握,带有战士浑厚力量的一圈砸在他眼前红色的桌案上。“吱…吱…”桌案承受不了苦修战士愤怒的一击,它变得摇摇欲坠。
“扑!”心情糟糕透顶的皇帝听着桌案因晃动而发出的怪异声音更是烦躁不已,他直接一脚踢开正摇摇欲坠的桌案。
“哐啷啷…”桌案在半空中散架,木屑、碳墨、纸张在房间内飞舞,很快就散落一地。
“陛下…”禁卫队长森普-雷吉带着两名骑士冲进房间。
“滚出去!”辛达怒吼着,“都给我滚,我谁都不需要,都滚!滚!”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后,房间内再次剩下辛达一人。
皇帝站在一片狼藉之间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下意识的开始回想最近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
慢慢的,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无能,无能到了顶点!
但他又不想承认他的无能。
他原以为没有首相的掣肘,就可以放手做他想要的一切事情,
但现实告诉他,庞大的帝国并不是他一个能够玩得转的。
这几天,帝国所有的权利都握在他的手上,但他发现再多的权利无处施展的话就好比下水道里的垃圾不值一提。
时间慢慢的流失,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但年轻的皇帝依旧呆立不动,他在回忆,回忆以前的事情,回忆他的梦想和最开始的初心。
在这一个小时内,热闹好几天的书房再次恢复宁静。
但外面,却因为他的怒火炸开了锅。
苏克城外,一处幽静的私人庄园内,沃兹-佩德罗和苏克平原会上同盟的理事长邓普拓-鲍勃子爵正在秘密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