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问政(三)
莫格镇镇政府大楼镇长办公室的会谈进行得还算顺利。
克鲁领年轻的统治者培迪-里根男爵,和莫格镇镇长帕玛-纳哥老爵士经过半个小时的相互提问,终于聊到正题上。
年老的帕玛爵士微笑的表情下充满着谨慎,他望着培迪问道:“我可以猜一猜您的计划吗?”
“你喜欢猜谜?”培迪也在微笑。
“不,我这只是纯粹的卖弄才华,贵族的恶趣味在我身上同样有。”帕玛爵士自嘲般的说道:“就像您喜欢啤酒而讨厌红酒。”
培迪耸耸肩,“好吧,你随意。”
帕玛爵士笑意更浓,他先是习惯性的先是看了看墙角‘滴答滴答’走着的魔法时钟,接着喝茶的空隙考虑几秒后说道:“根据卡瓦尔堡最近两个月传达至各地的命令函可以看出,您针对贸易经济改革的最开始目标应该是您直属领地的商会…”
老爵士眼角边的皱纹堆积的在一起,那双因为年老而变小的眼睛在皱纹开合之间一眨一眨的观察着培迪的表情,“这些商会依托里根家族生存,商会的主人大多数都没有固定的领地,商路贸易是他们家族唯一的支撑…但是,这些商会却是克鲁领影响力最大的商会,四大自治领地的商品都需要依靠他们销往大陆其他地区”
“有些道理。”培迪点头,“这些都是你猜想的?”
“海洋之家商会的主人…埃德温-菲林爵士,他能出任卡瓦尔堡税务总长足以说明一切。”帕玛爵士说道:“接下来,您应该会想办法控制或者督查各个商会和地方领地的贸易总和,您也许会效仿佣兵团规矩办理商会正规文书,让商会正式官方化。”
他恭谦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对于没有文书的商会,您只需要一道文书就可以把他们变成非法团体!”
培迪听得很认真,并不时看向角落里记录的老书记官是否认真履行着职责,帕玛爵士有些话确实是他计划,但有些他还没有想到…比如,商会的合法和非法。
这是让培迪眼前一亮的建议。
“你继续说,爵士。”培迪听得正好,帕玛爵士却突然停下。
帕玛爵士站起身,“但您忘记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哦?”培迪一怔,问道:“什么事?”
帕玛爵士深吸一口气,在出气的同时说道:“您把克鲁领所有的贵族都当成您的家臣;但是,您忘记了,他们不光是您的家臣,同时也是他们自己领地的君主!”
培迪眉毛微微一皱,这是他进入这栋大楼以来第一次皱眉。
老爵士摊摊手,“根据帝国的法律,领主在各自的领地上拥有绝对的自主权,除非您要对外发动战争,否则,其他的政令各地领主完全可以选择无视。”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培迪出言打断老人的侃侃而谈。
“是的!”老人点头,“您如果要改革领地的贸易经济,就不能避开领地里的贵族。”
“所以,我才来找你。”培迪也在点头,“我需要用你在贵族间的威望,让他们相信我的新政是对克鲁领有利的同时也是对他们有利。”
“这很难让人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他望着培迪的双眼,“连您,也许都不知道您的决策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培迪发现和这位老人交谈真的很需要耐心,他强压心头的烦躁的心情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您了解克鲁领的贵族吗?您想过领主之间的战争吗?”帕玛爵士反问。
培迪被问得一怔,老爵士则继续说道:“克鲁领各大家族两百年间摩擦不断,相邻的领地之间都发生过战争,碧恩堡、哈伦斯堡、科温德堡、赫瑞恩堡之间的战争有的时候甚至动用超过两万士卒!”他语言中透露着严肃,“一场战争可以让您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完全化为乌有!”
“战争会滋生最好的市场。”培迪面无表情低语道,“卡瓦尔堡每年可以赚取四大家族至少十万枚金币的军费。”
领地之间的战争是卡瓦尔堡乐意见到的事情…甚至四大自治领地多数战争的背后就是卡瓦尔堡,因为里根家族需要他们相互削弱彼此来维持家族的统治!
帕玛爵士望着培迪,望着那双稚嫩却又威严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是的,卡瓦尔堡地下宝库中近一半的财富都是因此获得的!”
他的声音很轻,
但说出的话却很重!
老法师考利尔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并伸出手想要阻止对面沙发旁边站着的帕玛爵士继续说下去。
角落里,老书记官手中羽毛笔轻微的颤抖,不知道该写还是不该写。
“但是…”老爵士声音突然加大,
考利尔原本伸出的手被生生止住,老书记官的笔差点掉落在桌上。
“但是,您富裕了,克鲁领民众却穷了!”老爵士突然挺起被直视培迪:“您的家族拥有克鲁领一半的财富,四大自治领地和各地贵族以及克鲁领近四百万领民拥有另一半财富,而这另一半财富中有多少在四百万民众的手中?”
老人这句话完全是低吼出来的,
吼完这句话后,他就卑谦的低耸着脑袋站在沙发旁边。
“噼里啪啦”房间内壁火燃烧木材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老法师考利尔这时已没有任何心思去劝说帕玛爵士,他不懂声色的向旁边移动两步,他想把自己移出培迪的视线范围。
老书记官停笔并站起身,他想要上前和帕玛爵士一同面对培迪,但他的双脚却好像别人死死拽着,从站起来后就不能移动半分。
“你想要表达什么。”培迪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道:“你想要把你家族的财富平分给你的农奴?或者说发给莫格镇的镇民?”他边说边走,很快就走到帕玛爵士跟前,他望着帕玛爵士,“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些话?”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愤怒,
是的,培迪并没有愤怒,但他却突然很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大人,您站得很高看得很远,但您有的时候得停下脚步看看您身后的人。”帕玛爵士说道:“只要有…”
“行啦,这个问题不是你该过问的,我们现在讨论的新增税目的实施办法。”培迪冷冷的打断,“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爵士,你的这些想法优恩大学在一百年前就曾经提出来过,但也仅仅是想法而已。”
“但是…”
“我说过!不要再谈这个问题!”培迪手搭在老爵士的肩膀下,把他按坐在沙发上,“不要试图来挑战一位年轻统治者的耐心。”
帕玛爵士坐下后,培迪退后一步随意坐在旁边凳子上,他亲自把茶杯推到老爵士的跟前说道:“我不管整顿领地贸易经济的改革方案是正确还是错误,我都会进行下去…就像你所说的,我们的民众太穷,穷到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解决,而我们的贵族呢,又太过富裕。”
培迪为自己也倒上一杯茶水,他把玩着有温热的茶杯:“这种制度的存在已经不符合领地的发展需求,因为我们的民众不再像以往那样好欺骗,无数的手工业者从业者和自由民因为贸易而变得富足,他们的后代开始学会文字,也开始学会思考问题。”
“于是,就出现艾鲁克堡地区的商人叛乱,他们就是这些人的代表。”培迪一口气把整个杯子的茶水灌进肚子,“克鲁领许多商人在出资支持艾鲁克领的叛军,警察局查到的名单让我失眠整整一个月。”他随手把茶杯扔在小方桌上,“有人建议我把这些人抓起来全部吊死…”
帕玛爵士闻言全身僵硬,因为,他也是资助者中的一员!
“我抓了一部分。”培迪在帕玛爵士变幻的眼神中继续说,“也许,在我们谈话期间已有数十甚至上百人被吊死在克鲁城外的老桑树上…”他再次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说道:“但我知道,这些人永远吊不死,而且会越杀越多!”
培迪这两个月的领主生活并不如意,在艾鲁克堡地区叛军影响下外加联合舰队的失败,让克鲁领的贵族和商人们开始生出其他心思。
在十天前,培迪甚至下令,贵族不得在没有在警察局报备的情况下参与超过十人以上的聚会!
培迪问道:“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吗?”
“刚才不怎么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帕玛爵士努力保持着镇定,他脑海中快速组织着语言:“您是想抛开四大领地,重新建立一条崭新的贸易路线。”
“哈哈。”培迪笑了,“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我想,你应该猜到这条路线了吧?”
帕玛爵士立刻说道:“您是打算放弃巴兰镇的贸易港口,把贸易中心转移到塞卡镇,您想跟精灵和狼人做交易!”
“你说错了两点,第一,我不会放弃巴兰镇的贸易,巴兰镇会一切照旧;第二,我是和法师塔在塞卡镇贸易,并不是精灵和狼人。”培迪伸出两根指头,“新的贸易路线会经过格森镇、莫格镇通向克鲁城、四大自治领地,甚至是特瓦克领,我甚至会同意商会和艾鲁克堡地区正常贸易,但前提必须有足够的税金!”
“您是想把蛋糕一分为二?”帕玛爵士这才点头。
第4节 问政(完)
培迪重新回到办公桌旁边的镇长宝座上,他最近很是喜欢待在灯火背阴处观察别人说话时候的面部表情,这让他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权力在改变他。
不,应该说权力能够改变任何人。
而权力在握的培迪,并没有注意到他正慢慢沉醉在权力带来的愉悦之感下。
房间内的谈话在几分钟前陷入沉默。
是因为一份名单而沉默,
培迪谈到的警察局查获的那份名单,被老法师考利尔放在帕玛-纳哥爵士坐位前小木桌灯火最明亮的地方。
帕玛爵士轻轻一瞟,名单上面用红色炭笔所批注的无数人名里好几位都是他熟悉之人,有的甚至几天前才见过!
他想拿起来放在手中仔细观看,但又不敢。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克鲁城城外那颗吊死树,那上面的累累白骨好似就浮现在眼前一般。
老贵族全身的肌肉在逐渐紧绷,他失去了刚开始的从容!
他并不怕死,但前提是得在战场上,他不想是在一颗被诅咒的桑树上吊死。这就是贵族,他们唾弃荣誉的同时又疯狂的追求荣誉。
培迪并没有强求帕玛爵士去看那封名单,他只是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默然的注视着老贵族在在这份名单面前细微的面部变化。当对方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之时,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并不是培迪对帕玛爵士的考验,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位老贵族说话的态度,所以…他只是在向帕玛爵士展示他的权利而已。
沉默没有持续很久,就在帕玛爵士咬牙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培迪用手指敲击着桌沿。
“笃笃”桌沿和培迪手指关节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它打断老爵士即将要说出的话,当老爵士下意识向声音发出点投去目光…在那里,有一双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的眼眸也正在看着他。
“大人…”老爵士想要说点什么。
但培迪却抢先对着旁边的老法师说道:“上面的人该抓的早已抓完,该杀的一个也没有跑掉…考利尔,你把它烧了。”
老法师对于培迪的命令很少质疑,但这个时候他却故作迟疑的慢慢站起身,说道:“大人,这可是警察局花费好大力气才弄到手的,您…”
“得了吧,好大的力量,不到一百个金币而已。”培迪用讽刺的语气说道:“一百个金币,你比克鲁领任何商人都会做生意。”
“您不是说了吗,这是一百个金币!”老法师像拿着宝贝一旁捧着那份名单。
“我说,烧了!”
老法师立刻闭上嘴,并恭谦的行礼道:“您的意志!”
话落,明亮的火焰瞬间在老法师手上腾空,它照亮了帕玛爵士的半张脸,
老贵族根根白发下的眼珠开始扩散,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这口气又提了上来…因为,他发现他刚才在恐惧、在害怕、更是在打算妥协!
他刚刚才扩散的双眸猛然收缩!
而这时,他感觉到前方那位年轻统治者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老人只感觉一丝怒意正在他的心间升腾,他在愤怒自己的愚蠢和懦弱,也在愤怒培迪对他戏耍。
但很快,他的愤怒便被深深的无奈所代替。
现实总是让人无奈…
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老爵士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这就是老人的优点!
现在,这位自以为与众不同的老贵族才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年轻的统治者找到他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华,而是因为纳哥家族在莫格镇和格森镇的地位。
以里根家族对克鲁领南方直属领地的威望和合法统治权,再加上纳哥家族在莫格镇和格森镇地区的影响力…新的商路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同时,帕玛爵士发现,他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提议。
也不可能拒绝!
他需要这个机会,他的家族也需要这个机会,克鲁领的几百万民众更需要这个机会来获得财富。
“你想明白了?”培迪的声音响起,打破房间沉默气氛的同时打断帕玛爵士的思考。
老爵士抬起头,变幻的目光在刹那间恢复平淡,在对上灯火外那双一场耀眼的目光后,他答道:“我明白了。”
“很好!”培迪咧嘴一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卡瓦尔堡在克鲁领南部领地的税务专员,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我知道!”
“这或许会让你得罪很多人。”
“但我的盟友会更多。”
“哈哈!”培迪发自内心的大笑起来,“希望两个月后你还能有现在的信心。”顿了顿,他将脸上的笑容收敛后问道:“知道中央帝国施行的‘募捐政令’吗?”
“最近贵族都在讨论这个。”帕玛爵士也笑了起来。
培迪再问:“那么,附近两镇以及周边村子富裕的农牧场主、手工业作坊老板以及有钱的镇民对‘募捐政令’有什么看法?”
“他们比贵族更关心这个问题。”老爵士回答既模糊又肯定:“他们关心克鲁领是否会施行相同的政令。”
“你觉得在克鲁领是否有施行的可能?”
“当然,我们比中央帝国更适合发布‘募捐政令’,畅通近百年的商路让克鲁领富裕的自由民更多…但我们不能募捐!”帕玛爵士尽量安耐着心中的兴奋,“里根家族不像皇室,您的家族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没有人会嫌钱多,爵士。”培迪耸耸肩。
“但您的钱多得花不完。”里根家族的富有闻名于整个大陆,就连皇室都羡慕不已,老爵士讲了一句大陆所有人都想讲的话后继续说道:“首先,您应该赋予平民商人和贵族商人同样的权利,具体细节可以参考中央帝国发布的政令,但不必着急册封平民商人贵族身份。”
“恩!”培迪眉毛一挑。
帕玛爵士继续说:“当平民商人拥有自主经营的权利后,您就可以对他们名正言顺的征收商业税目…而贵族身份获得的途径则由缴纳税目的多少而决定!”老爵士此刻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他的笑容很夸张,“如此一来,您不但可以制约贵族商人对商路的垄断贸易,同时又可以对商业经济进行改革。”
“不过,”他话锋一转,“在施行这些的同时,卡瓦尔堡必须尽快出台针对商业税目的相关法律。因为,等平民成为贵族后,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到您的对面和您讨价还价!”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将离不开我。”培迪‘哈哈’大笑,“我刚才说过,卡瓦尔堡和地精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致力于贸易路线的安全问题,这将会减少商会贸易近一半的开支。”
“当然…”培迪加重了语气,“对于非法组织的船队,以及没有在卡瓦尔堡登记在册的贸易,我的警察局自然也就没有义务保护他们的安全。”他语气又突然改的很平静,“走私问题永远都不可能杜绝,贸易经济改革也并不是一味的增加商队的赋税,只是细分了税目而已。”他叮嘱道:“所以,你要让商人们明白,更多商品交易税在降低,某些日用品的贸易甚至实行了免税政策!”
帕玛爵士耸耸肩,“人们总是对自己受益的部分进行忽略,而着重对自己不利的重点关注并夸大原本的事实。”他面带着微笑,“不过,聪明和富有智慧的人并不是没有。”
“呵呵。”两人对视一笑,随即帕玛爵士说道:“商人的问题只是小事,最多半年,不管是贵族商人还是平民团体,他们就会发现税目改革对他们贸易并没有改变多少。”他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持续多久,“真正困难的是对地方领地经济的改革,这其中牵扯的问题太多了,恩…”
老人皱眉,他在思考怎么形容这其中的困难!
但是,这位知识量丰富的老爵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沉默好几秒后才说道:“地方领地的贵族既是君主又是家臣,这并不是一道命令能够解决的问题。”他此刻说话已没有刚才的狂放,“您…”
老人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培迪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培迪改革税目的目的。
他更不清楚眼前这位年轻的统治者是不是心血来潮,将来等某一天等他发现这里面的困难后是否会立刻罢手。
“爵士,这些问题不是你所考虑的。”培迪说话了,“你的任务很简单,第一,筹划新商路;第二,在克鲁领南部地区施行税目改革;第三,试行中央帝国‘募捐政令’!”
帕玛爵士听到培迪的话后眉毛微皱,他有些不甘心。但在培迪坚决的态度面前他也只能深埋心中的不甘心答道:“我明白了。”
培迪在老爵士答应的同时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魔法时钟上…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不知不觉中,他在这间略显潮湿的办公室内待了两个多小时。
“就先这样吧。”培迪对于今天的谈话并不满意,因为帕玛-纳哥爵士并没有如博文莱特爵士所说那般富有智慧。
第5节 埃德温-菲林
寂静的夜空下,克鲁城护城河上发出的沉重响声格外的刺耳。
“哐”吊桥和河提硬石地面接触后发出的声音,惊得附近不断鸣叫的虫蚁声刹那间消失。
星空下,一面宽大的巨熊战旗迎着火光来回晃动,全服武装的骑士们在战马嘶叫中踏着钢铁镶嵌的吊桥进入城中。
城墙上当值的军官在这支队伍进入城门之前就已恭候在宽阔的主街两边,但高高在上的骑士们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是培迪和他的亲卫队,也只有培迪能够在深夜叫开克鲁城的城门。
在莫格镇和帕玛-纳哥爵士会面后,培迪拒绝老爵士的晚宴的邀请,领着他的亲兵骑士们一路疾行,在深夜两点前抵达克鲁城。
巨熊战旗之下的正是培迪,他穿着宽松的皮质甲胄走在最前面,当队伍进入城市中后,为防止扰民培迪便下令慢行。半个小时后,这支在夜空下慢慢行进的队伍抵达内城…
城门灯火下埃德温爵士带着商人特有的媚笑领着一众官员,在接到快马奏报后就一直等候在这里。
不过,培迪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却是皱起眉毛,他走近后用冷漠的目光扫视着在春季夜晚寒风中瑟瑟发抖却又保持着卑谦笑容的众多官员说道:“我已经看到了你们的忠诚,现在都各自散去吧。”
说罢,他便领着骑士们越过城门。
官员们面面相窥,为首的埃德温爵士愣了一下后连忙跟上,他居然打算亲自为培迪牵马引路!
“你也回去!”培迪压着心头的不耐烦,他转过头对着周围的年轻骑士们说道:“你们也各自散去…”他的目光很快就移到考利尔身上,“传下命令去,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我不想见任何人。”
卡瓦尔堡的主人说完这些话后便打马继续前行,埃德温爵只得尴尬的退到一边。
考利尔特意控制着坐骑降低速度在埃德温爵士身边停下,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这位‘好友’说道:“哈哈,你今天晚上做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克鲁城,克鲁城的贵族会把你当成傻子。”
“在我年轻的时候,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傻子。”埃德温爵士冷冷的说道:“你也要把我当成傻子吗?”
“不,我把你的当成我的朋友。”考利尔咧嘴一笑。
埃德温爵士双眼微眯:“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就下来说话,我的脖子这样望着你很难受。”
“哈哈!”老法师熟练的翻身下马,把马缰随意的一丢,“如果你想继续在卡瓦尔堡做事,就必须得习惯抬着头和人说话。”
埃德温爵士问:“你习惯了吗?”
老法师耸耸肩,“我从小就习惯抬着头和人说话。”
“我也许不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埃德温爵士走近两步,用宽大的手掌拍了拍老法师的肩膀,“去我的别墅,下午刚刚从巴兰镇快马运过来的海虾,以及上等的费尔德领葡萄酒。”
埃德温爵士变脸比翻书还快,板着的脸瞬间充满了笑意。
“哈哈,我很想去。”考利尔说道:“但我更想睡觉,刚才男爵大人已经说过明天上午十点要召集我们。”
“我别墅里的房间你随便挑。”
“这…”老头有些心动。
“新鲜的海味在克鲁城就连卡瓦尔堡都很难享用!”
“那还等什么!”
埃德温爵士的别墅在靠近暮色广场第六街区的街口位置。
这是个好位置,直到一个月前他才有资格在第六街区购买房产。于是,他迫不及待的以高出市场价两成的价格买下了这栋最靠近卡瓦尔堡的别墅。
自从这栋别墅更换主人后,她几乎夜夜灯火通明。
今天晚上,当然也不例外。
别墅巨大的餐厅中,考利尔和埃德温在一张小桌子上吃着海鲜。主要是考利尔在吃,埃德温在一旁不断的诉说着一些琐事。
考利尔喜欢吃海鲜的习惯是在法师塔养成的,流亡在外的这些年里他没有一天不在留恋海鲜的味道。
虽然现在他可以尽情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但上等的海鲜大餐对依旧充满诱惑。
何况,他也确实有事情和埃德温爵士谈。
两支老狐狸酒足饭饱之后已接近深夜四点,他们彼此的耐心都在没完没了的推杯换盏中消磨殆尽。
“培迪大人和莫格镇的帕玛爵士谈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埃德温爵士没有忍住先问出来。
“我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呢?”考利尔笑意很浓。
埃德温爵士不耐烦的说道:“别废话,告诉我!”
“哦,你以为你就任税务总长后就能命令我吗?”考利尔舒服的躺在沙发上。
“我没有打算命令你。”埃德温眼皮微微下垂眯着眼说道:“但我得提醒你,帕玛爵士可是博文莱特爵士推荐的。”
“我和博文莱特爵士并无冲突。”老法师摊摊手。
“你是认真的吗?”埃德温爵士拽着酒杯,盯着好似在梦游中的老法师。
“哈哈。”考利尔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你想知道那方面的?”
“我这个人很贪心,我什么都想知道。”埃德温爵士道:“不过,你应该不会全告诉我吧…”
“嗝”考利尔一个酒嗝后整个人都好似清醒不少,他直了直身子盯着酒杯里的酒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帕玛-纳哥爵士将成为克鲁领南部领地的税务专员。”
埃德温爵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早已想到,这并不意外。”
“不,你根本没有想到。”老法师整个背突然挺得很直,“帕玛-纳哥爵士不是你的下属,他不属于卡瓦尔堡的税务局…”
老法师的话戛然而止,埃德温爵士皱起了眉毛。
“咕噜噜”一口美酒喝下之后,考利尔继续说:“克鲁领南部领地基本上都是里根家族的私人领地,税务专员说白了就是培迪大人的私人顾问…也就是说,帕玛爵士可以在权利范围之内代表里根家族做出任何决定。”
“这算好消息吗?”埃德温爵士侧着身子坐着,以缓解饮酒后带来的疲惫感觉。
考利尔喝下一口酒后突然抬起头望向埃德温爵士,望着对方脸上那副关切的神色心中突然生出些许快感。
“哈哈!”
老法师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
埃德温爵士一怔,“我问的问题很好笑吗?”
“不不不…”考利尔一只手拽着酒杯一只手连连摆动,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收不住。
他在笑他自己,
也在笑对面这位拥有无尽财富的大富豪。
其实早在六年前,考利尔流浪到克鲁领的时候就曾见过埃德温爵士,那个时候他只是名流浪法师,他本想应聘海洋之家的战斗法师。但埃德温爵士嫌他太老,更嫌他身上太臭,丢下两个铜子便打发了他。
他的眼角笑出了眼泪,
“咳咳”
老人剧烈的咳嗽。
“你还好吧。”埃德温爵士在犹豫要不要叫佣人过来。
“我很好!”老法师好不容易收住笑容,“我只是想到一些比较开心的事情…美酒总是让人忍不住回忆过往,不是吗?”
埃德温爵士那里会信眼前这位流浪法师能有什么好的过往,但他还是附和道:“我每次饮酒后都会忍不住回想起年轻时候的爱情…她的名字好像叫翠丝,样子我已经忘了,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起她。”
“为你的翠丝干一杯。”老法师举杯大吼了一句。
“干一杯。”
“咕噜噜”
一杯酒下肚后,老法师问道:“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埃德温爵士立刻吞下口中还在品味的酒回答道:“帕玛-纳哥爵士将成为培迪大人的私人顾问。”
“哦,对!”考利尔望着埃德温爵士此刻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他故意沉吟了几秒后说道:“我们发财的机会来了…培迪大人打算在塞卡镇开辟一条新商路以带动南部领地的税收!”
“这是好消息!”
“是的,天大的好消息!”考利尔已拥有海洋之家一成的股份,他在流浪生涯中算是穷怕了,现在只要有机会他就有想着办法赚钱。他对埃德温爵士叮嘱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你得赶快行动!”
“海洋之家每名商会成员都已准备好!”
埃德温爵士兴奋得忍不住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走动。但突然的,他的兴奋又某名消失并转过头望向考利尔沉言道:“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样的坏消息?”考利尔并没有把埃德温爵士口中的坏消息放在心上,毕竟他掌握着警察局,如果真是大事的话他肯定会比埃德温爵士先知道。
“克鲁城的贵族们在串联,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培迪大人下达的‘禁止集会’的命令。”埃德温爵士压低了声音,“他们打算在培迪大人回到卡瓦尔堡后联合施压,要求培迪大人取消商业税目的改革!”
“我每天收到这样的报告书至少十几封,培迪大人的命令是继续监视…这也算坏消息?”考利尔不以为意,“培迪大人的决心已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但这次不一样,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联合了克鲁城近七成贵族。”埃德温爵士看着考利尔的样子有些着急,“你每天收到的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盯着考利尔,“天亮之后按照以往的惯例,培迪大人应该会召集城中所有的贵族前往卡瓦尔堡正厅…他们打算在那时向培迪大人施压!”
第6节 突然的对峙
3月27日,早上。
虽然已是初春时节,但大陆东北地区依旧有些寒冷。
卡瓦尔堡外暮色广场上,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停靠在广场主街周边,衣着华丽的贵族们聚集在温暖的太阳光线下沐浴着春季温暖的阳光,相互浅谈的同时又提防着周边其他圈子的政敌。
时间慢慢流逝,聚集的贵族也越来越多。
八点整,城堡闸门在一阵‘轰隆隆’的响动中缓缓升起,广场上的贵族们纷纷投去凝视的目光。
闸门后主道两边站满身穿统一制式铠甲的正规骑士,骑士卫队副长官茜拉-马恩身穿印有巨熊徽章的战袍站在最前面,她现在的职责是代替培迪迎接这群勋贵们进入城堡。
这时,聚集在广场上的贵族以分成几波泾渭分明队伍,相互推让着向城堡内挤。
第六街区,埃德温爵士的私人别墅内,老法师考利尔和埃德温爵士直挺挺躺在餐厅旁边的大沙发上呼呼大睡。
“咚咚”
“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大,但睡梦中的两人根本毫不知觉。
“哐啷”门外的人直接推开大门,走进房间的是埃德温爵士的管家迪克。
正值中年的迪克精神饱满,他一边指挥男仆和女佣打扫餐厅的同时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向角落沙发上的埃德温爵士走去。
“大人!”迪克的声音有些大。
“众神诅咒你,该死的迪克,现在还不到八点,我说过九点再叫我。”埃德温爵士其实在刚才敲门的时候的就已醒来,但他看了一眼怀中的魔法表后并没有回应。
迪克面无表情的说道:“大人,是卡瓦尔堡里面传来消息,培迪男爵更改了召见贵族的时间…”
“改成了几点?”旁边的考利尔也早已醒来。
“八点半!”
“多少?”埃德温爵士望着刚刚掏出的魔法表。
“是八点半,我的大人。”
“哦!女神保佑我。”埃德温爵士瞬间从沙发上弹起,双脚交错之间向餐厅的门口走去。
“你急什么!”考利尔大声呵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打算这样去卡瓦尔堡面见培迪大人?你难道还嫌昨天晚上丢脸丢得不够?”
就快要走到门口的埃德温爵士停下脚步,脚心传来的阵阵凉意提醒着他连鞋子都没有穿,身上贵族长袍更是皱得如同老人的眼角的鱼尾纹,同时,他头发上的香油也早已干枯,杂乱的样子堪比乞丐的邋遢。
考利尔脑海中考虑自己主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时间的同时对管家迪克吩咐道:“为我们准备好热水和新衣服。”
“已经准备好了,考利尔阁下。”迪克微微躬身,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
考利尔以极快的速度从沙发上坐起,望向埃德温爵士道:“你有一个好的管家,埃德温。”
“迪克一向很可靠。”
与此同时,
在卡瓦尔堡正厅内,贵族们闹哄哄的挤在为数不到的桌椅周围,这里没有狮堡皇帝会面贵族的庄重和肃穆,贵族们在这里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
今天的会见既是正式的又是非正式的,其主要的目的是向贵族们宣告卡瓦尔堡主人的回归。但城堡的主人并不知道,在这场简单的会见背后有一场看不见的血的厮杀正在等着他。
八点半,
培迪准时从侧门走进。
这位卡瓦尔堡年轻的统治者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之色,
他今天早上很早就醒来,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根本睡不着。
他对帕玛爵士说的失眠并不是开玩笑,那份多达一百余人的名单确实有让人失眠的魔法!
一百多名贵族,他们居然在暗地里支持艾鲁克堡地区的叛军!
而在这一百多名贵族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在超控着?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向您问安,尊敬的培迪男爵。”
“您就是克鲁城的太阳,我的大人。”
“愿众神保佑您,培迪大人。”
不管刚才贵族之间讨论的话题是多么重要,在培迪进入大厅后他们都相续闭上嘴巴,并乱哄哄的献上各自的祝福。
培迪点头回应,往巨熊战旗下领主宝座的这小段路他经历了足足五分钟,当他坐上那张人人羡慕的椅子后,闹哄哄的场面突然变得诡异般的安静。
“在众神的注视下,说出你们的诉求。”培迪问。
这次会见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解决培迪离开这段时间里贵族之间所产生的纠纷。克鲁领并没有法院,贵族所有的纠纷都需要由各领主自行解决。
这种执政法案是两百年各个家族共同商议定下的规矩,虽然它早已不适用人口基数不断增多的克鲁领,但里根家族并没有取消这一执政法案。而且,在短时间内培迪不打算更改这一法案,因为这条法案对地位不怎么牢固的他非常有利。
培迪问话后,下面挤坐在一起的众多贵族变得更加安静,
数不尽的双眼刹间全部落到培迪的身上,这些眼睛当对上培迪的视线后立刻表现出卑谦的神色,但一旦培迪看向其他地方那些卑谦的神态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静!
当培迪的目光扫视一圈后,大厅内依旧很安静。
这样安静的场景可以发生在帝都狮堡尤妮斯大厅,但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卡瓦尔堡的大厅内。
克鲁领贵族从来都不会这么恪守礼仪!
这么多人同时表现得这么安静,
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们在某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是什么事情?
培迪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最近所有的重要决策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此时此刻,他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和善的笑容,但暗地里却已经在戒备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领主宝座下首方,身着铠甲并佩戴武器的茜拉骑士也发现情况不对劲,她不动声色的向着培迪亲卫队队长班格-庞博使了使眼色。
“咯”厚实的木凳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
声音很刺耳,但站起的人更夺目!
首先站起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贵族,是戈麦斯-萨科男爵,克鲁领传统贵族的领袖之一。其家族以显赫的军功发迹于两百年前的哈伦斯高地战役,是最早追随里根家族先祖的众多家族之一。
在去年克兰领战役中,他的三个儿子追随奥玛伯爵全部战死于凯米尔河河畔!
戈麦斯男爵满头白发只有寸短,年过五十的他依旧拥有一副硬朗的身板。他此刻穿着灰色的棉质贵族长衫,脚上踏着厚实的硬牛皮皮靴,腰间的银色扣带上勾勒着一朵红色的烈焰花。
“培迪大人。”戈麦斯男爵刻板的行礼。
培迪微微颔首,望着这位军功卓著的老贵族他心中也不免略带凝重。
“萨科家族的男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戈麦斯男爵厚重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我起诉的是您的警察局长考利尔。”
“罪名?”培迪心中一沉。
戈麦斯男爵向前走出几步,走到领主宝座的台阶之下,冷冷的扫视着护卫左右的茜拉爵士和班格爵士,对着培迪说道:“考利尔在担任警察局长期间无故殴打贵族,大量圈禁平民,借用帝国法律为他自己谋取私财!”
“对,就该起诉他,他简直就是一颗毒瘤!”
“让这种人下地狱去!”
“把他推上绞刑台。”
“还有…”又有一个人站起身,他几步走到戈麦斯男爵身边对着培迪大声说道:“警察局以改革税目的名义强征税收,任用强盗和匪徒到处肆意破坏贵族的私产!”
说话的是贝尔-凯德伯爵,他的父亲也在去年的克兰领战役中战死,凯德家族是十三年前即位战争中攻取库玛要塞立下军功后,被尼克公爵册封于哈伦斯高地北部。
“应该立刻停止税目改革,废除考利尔警察局长的职务。”
“警察局就不应该存在,里根家族曾许诺过我们的先祖会永远尊重家族领地的独立。”
卡瓦尔堡的大厅内总算是恢复闹哄哄的样子,但培迪却心情却越发的沉重,他一双平静的目光下正在运量着滔天的怒意。
“闭嘴!”培迪从领主座椅上站起,他瞪着年轻的贝尔伯爵:“税目改革是国策,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擅自议论的。”
“大人,你错了!”戈麦斯男爵立刻帮衬道:“我们的先祖曾发过誓,所有关系到地方领地的决策,都必须同地方领主们商议后才能作为告令发布各地。”他一双虎目瞪着培迪,“那么,您所谓的国策是否经过领主们的商议?”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目的?”培迪走下台阶,他扫视着大厅内贵族之后和戈麦斯南街对视,“好哇,一个月前各地贵族联合抗税,也是你们串联的?”
“贵族从人类诞生以来就担任着保护人类部族安危的重任,贵族不服劳役、不必缴纳多余的税目、各领主领地拥有合法的自治权是自先民以来就形成的,这是祖先的规定。”贝尔伯爵后退一步和培迪拉开距离后说道:“警察局和税务局的官员们滥用职权,行驶不合符法规的权利并就应该受到重处,而那些贵族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而已!”
“这么说,你是承认串联了?”
贝尔伯爵一怔,接着便无所谓的说道:“您说是就是吧。”
第7节 争锋相对
卡瓦尔堡外,一辆崭新的马车飞驰在暮色广场旁的城市主街。
“滋”镶嵌着钢板的轮轴和硬石板摩擦发出的声音伴随着马匹的嘶叫,这辆崭新的马车在城堡守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停在闸门外。
“哐”马车大门被粗暴的推开,一位身穿华丽贵族正装的老头子从马车内快速钻出后熟练的跳到地上,随后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贵族扶着马车大门的门沿气喘吁吁的顺下马车,满嘴嘟囔着听不懂的碎语。
“考利尔!”在城门处守候的奥特伍德骑士,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叫喊一声后立刻迎了上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考利尔满脸的诧异,他在看到自己主人的副官出现在这种地方心中不自觉生出不好的预感。
“那群贵族不知为何突然向培迪大人发难,他们要求税务局停止税目改革。”奥特伍德骑士稚嫩的脸颊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严峻表情,他盯着考利尔,“戈麦斯男爵当着众多贵族的面起诉你三条罪名!”
“我能够想象是什么样的罪名。”老法师露出苦笑,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担心。
“培迪大人怎么说?”旁边满头大汗的埃德温爵士急忙问道,他第一次乘坐疾行的马车。
“不知道,冲突刚开始班格爵士就暗示我出来调派骑士卫队驻守城墙。”奥特伍德骑士轻轻摇头,想了想压低声音对考尔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去通知城外驻守的近卫军军团长博文莱特爵士?”
“千万别!”
“立刻去!”
两种不同的意见从考利尔和埃德温爵士嘴里脱口而出。老法师不同意,埃德温爵士则是很焦虑的催促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骑士。
两位‘合作伙伴’对视一眼,老法师沉吟几秒后叮嘱道:“你可以邀请博文莱特爵士来卡瓦尔堡,但千万要不能让他带任何士兵进入城内!”
“这…好吧,我明白了。”奥特伍德骑士先是有些犹豫,但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立刻又答应下来。
而埃德温爵士很严虽然皱着眉毛却也没有再表态。接着,三人便相互致意并各自往自己该去的方向疾行。
不到一分钟,老法师和埃德温便已靠近卡瓦尔堡正厅大门。
近三米高的两扇巨大钢制大门敞开着,里面贵族的质问声和培迪的怒火可以清晰无比的传入考利尔和埃德温爵士的耳中。
“你是承认串联了?”里面传来培迪的怒斥。
考利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主人用如此阴沉的语气说话,他看着近在咫尺并敞开的大门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拽着埃德温的手臂快速说道:“你先进去,我得去侧门看看!”
埃德温爵士一怔,等他转过头时考利尔的身影已离他至少五步开外。埃德温想要叫住他,或者说跟老法师一起去偏厅,但他短暂的思考后最终还是一咬牙在两位护卫骑士的注视下悄悄的进入正厅。
卡瓦尔堡没有任何一名贵族注意到埃德温爵士的进入,他们的目光正在注视着前方对峙的两名年轻君臣。
刚才,年轻的贝尔男爵随意的一句“您说是就是”的回答让才喧闹起来大厅又变得诡异的安静。
对于培迪来说,贝尔伯爵的回答就好比当众扇了他一个耳光,这让培迪瞬间感觉胸腔中有一股难以宣泄的火气在慢慢侵染他的全身并快速入侵他的大脑,他此刻的脑海好似有一个声音在提示他:撕碎他!
“大人!”旁边的茜拉爵士敏感的发现培迪身体周围圣力的浮动,她连忙上前一步拽着培迪的手臂,并在他耳边低语道:“您应该冷静,贵族们都在看着您。”
“哼”培迪晃了晃手臂摆脱茜拉的手,望着贝尔伯爵冷冷的问:“卡瓦尔堡发布过公告,上面明确固定在未来半年之内十人以上贵族的集会必须到警察局报备,你知道吗?”
“大人,贵族社交聚会是千百年以来一直存在的习惯,我并不觉得我和我的朋友们在自己别墅中举办宴会是‘串联’,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贝尔伯爵恭敬的回答道:“我们的忠心众神可以作证,克鲁领在您的光辉照耀下已容不下一丝黑暗的阴谋。”他挺直了身板和培迪对视,“只有小人才会串联,真正的贵族会直面问题,就像我现在这样。”
“好气派的话!”培迪低声斥责,携带着神圣力量的声音在大厅众多贵族耳边就像一句炸雷在炸响。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众多贵族,
贵族们也都把腰杆挺得笔直和他对视!
他们一往无前的眼神好像在告诉培迪:我们就是这么气派!
培迪只感觉自己被气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现在很想一挥手招来门外的骑士们把大厅所有的贵族都拉到城墙上吊死。
事实在告诉培迪,历史的暴君大多数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是,培迪现在不能这么做。
至少,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处死这些人。
“很好!”培迪用极小的声音低语,或者说喃喃自语,
随即,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戈麦斯男爵问道:“你也承认串联?或者说,一个月前贵族集体抗税就是你组织的?”
“没有。”戈麦斯男爵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所以他说的语速很慢,“贵族集体抗税全是因为您的警察局长考利尔太过嚣张跋扈!”
“考利尔如何嚣张跋扈?”培迪的突然变得很平静。
旁边的贝尔伯爵抢话道:“考利尔滥用权力,他联合税务局设立众多名目的税收,他明知道地方领主不用缴纳多余的税赋,还要领着警察局的警员们强行对他们进行征缴,并对不缴纳的贵族鞭打、囚禁!”
“如果你需要证据。”戈麦斯男爵补充道:“在场所有贵族都可以为此作证。”
“考利尔是为了逢迎您,他明知道强征贵族税赋会引发争端还要一意孤行。”戈麦斯男爵继续说道:“在一个月前我曾到警察局找到他当面劝阻,但那个该死的流浪法师居然当着一群警员的面斥骂我的先祖。”
贝尔伯爵低吼道:“我的大人,考利尔的所作所为已经弄得连众神都在愤怒,但市民们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们会认为这些都是您的命令。”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宏大的声音吼道:“不用多久,整个克鲁领都会认为您是暴君!”
“你是在威胁我吗?”培迪声音比贝尔伯爵声音更大,“还是你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他指着台阶之上的领主宝座,“你想坐上去试试吗?”
“我的大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贝尔男爵再次退出一步,脸上带着最卑谦的神态说道,“您的光辉如太阳般耀眼,我只是渺小的如同米粒,我这颗米粒之光如何敢与您争辉。”
“萨科家族永远都是您忠诚的仆人,我们的先祖当做众神发过誓。”戈麦斯男爵说道:“我们历代先祖以及我都遵守着神圣的誓言,在誓言和荣誉的驱使下,我可以给您和您的家族付出一切,我三个儿子英勇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萨科家族的职责,是我们的荣誉。”老贵族越说越激动,“但那个如狗一般的流浪法师当众侮辱了我们先祖的誓言,侮辱了我们的荣誉,他根本不配端坐在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对领主们指手画脚!”
“你还记得先祖的誓言?”培迪亲卫队长班格爵士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还记得‘忠诚’二字如何书写的吗?你们现在在做什么?绑架?还是逼迫?”他手握剑柄,“你当真以为我手中的钢剑是摆设吗?”
“只怕你的剑砍不断我的头!”戈麦斯冷冷的回击着,“我们今天所作的一切都符合法规,符合克鲁领贵族法则,是你们在破坏规矩,是…”
“你口中所说的‘你们’,是在指谁。”培迪打断戈麦斯男爵的话,“你还想控诉谁?我?还是我的父亲?”
“策划这场税目改革的所有人。”戈麦斯男爵,“你们…”
“戈麦斯男爵!”突然间,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戈麦斯男爵的控诉。
声音从大厅门口方向传来,它吸引了在场所有贵族的目光,戈麦斯男爵和贝尔伯爵也相继转头看向身后。
“踏踏”埃德温爵士快步上前,脚下硬皮靴踏足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
“培迪大人。”埃德温爵士无比恭敬的行礼,然后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戈麦斯,“男爵大人,您刚刚在说我们税务局征收额外的税目?”
“难道不是吗?”
“哈哈!”埃德温爵士大笑,“那么,尊敬的戈麦斯男爵大人,您的领地每年应该向卡瓦尔堡缴纳多少税?”
“三成,这是两百年前我们先祖和里根家族约好的,并发誓永不更改!”戈麦斯男爵抬着头回答
“是的,确实是三成,那么我再问您,百年前萨科家族向卡瓦尔堡缴纳多少赋税?现在又是缴纳的多少?”埃德温爵士目光中透露着杀机。
戈麦斯男爵闻言一怔,“这些都是我的家族在打理,我基本不会过问。”
埃德温爵士替他回答道:“百年前萨科家族登记缴纳的赋税是两百斤小麦以及各类牲畜十头;而百年后的今天您的领地缴纳的赋税又是是多少?”
“你想说什么?”戈麦斯男爵皱眉。
埃德温爵士继续说道:“今年一月份,萨科家族登记的赋税是一百五十近小麦以及各类牲畜八头。”
“去年克鲁领正值战争,领地男丁三分之一赶赴前线,缴纳的赋税减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戈麦斯男爵不以为意的说道。
“哈哈!”埃德温爵士突然狂笑不止,“哈哈!”他这一笑便收不住声,他甚至笑弯了腰,双手不住的擦着眼角渗出的眼泪。
第8节 埃德温-菲林
“哈哈!”
狂放的笑声在卡瓦尔堡正厅内回荡,肆无忌惮嘲笑着今天这间大厅内所发生的一切。
埃德温爵士可不是考利尔,他在和他的父亲在克鲁城经营数十年之久,大厅内一半的贵族都和他有交往,并保持着合作关系。
现在他又如愿的进入卡瓦尔堡上层权力机构。所以,在这间大厅内他除了培迪之外,不会惧怕任何人。
当然,一般情况下他也不会把自己置于贵族的对立面。
但那是一般情况下。
现在是特殊情况!
成功的商人经历让这位贵族懂得如何投资,而在这间大厅内,最值得投资的无非就是现在端坐于高阶之上的培迪-里根。
埃德温爵士知道,站出来为税目改革说话虽然会得罪一大批贵族,但是培迪-里根这位未来克鲁领主人的友谊比大厅内任何人的友谊都有价值。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笔账目简单的买卖!
至于和贵族们合作?
让他见鬼去吧!
戈麦斯男爵的脸色随着埃德温爵士的持续的笑声越来越阴沉,但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贵族仪态,以一种上位者的口气质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简直就像孩童一样无知和愚蠢。”埃德温爵士艰难的止住笑声,用一副看待傻瓜的表情看着戈麦斯男爵,“你简直比草原上的牛羊还要愚蠢,比待宰的肥猪还要无知!”
戈麦斯男爵脸部的肌肉随着埃德温爵士话语渐渐隆起,当埃德温爵士说完之后他整张宽大的脸庞以变得犹如恶鬼一般狰狞,“你这只肥猪,竟然敢在当众辱骂萨科家族的人,你的无知会让你的家族陷入深渊地狱。”
“我最喜欢在深渊地狱的火焰里跳舞!”埃德温爵士根本不惧,反而向戈麦斯男爵靠近了一步,“哦,看看我们尊敬的戈麦斯男爵,刚才不是还一副将道理的的样子,现在怎么想动手打人了呢?”
“埃德温爵士,你想干什么?”旁边的贝尔伯爵说道,“戈麦斯男爵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指出来…嘲笑一个贵族可是大事,你是想引起家族战争吗?”
“因为你们确实可笑。”埃德温转过头望着贝尔伯爵,接着又看向戈麦斯,最后扫视着大厅的贵族,“你们是把税务局的官员当傻子吗?还是把培迪大人当成傻子,亦或者是把尼克公爵当成傻子?”
“住嘴,你这只该死的肥猪,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方。”贵族中埃德温的政敌站起来驳斥他“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你经营的菜市场?还是妓院?”
“哦,你在害怕我把这层纸捅破吗?”埃德温爵士冷冷的反击。
“你想说什么就说!”戈麦斯男爵声音突然炸响,打断其他贵族的话。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贵族在克鲁城贵族圈内颇具威望,站起来指着埃德温爵士的贵族相互看了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而其他观望的贵族们则暗自失望的摇了摇头。
年轻的贝尔伯爵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戈麦斯男爵直接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瞪向他。
于是,他选择了闭嘴。
此刻,培迪早已重新高座于领主宝座之上,他冷冷的注视在大厅内局势的变化,当他看到戈麦斯男爵一声怒吼后众贵族的反应,脸上隐隐透露出些许杀意。
但很快,他又收敛自己的杀意,并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注视着大厅的众人。
他已经知道戈埃德温爵士想要说什么,这是他一直想要说破,却又不能由他说出来的话。
这位年轻的统治者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
这时,埃德温爵士在戈麦斯男爵的注视下突然露出些许笑容,
他笑得很从容。
“培迪大人。”埃德温爵士转过身对高台阶之上的培迪点头行礼,接着和戈麦斯男爵对视并问道:“戈麦斯男爵,我想问您的是,你的领地农牧场相比百年前有无增长?商业赋税有无增长?自由民税赋有无增长?城镇商铺有无增长?”
“我只管带兵打仗,领地管理一概不知,你想要说什么直说!”戈麦斯男爵语气更冷,他虽然鲁莽但不是傻子。
埃德温爵士‘呵呵’一笑,“得益于克鲁领商路贸易的发达,以及魔法知识的普及,还有优恩大学的科学讲座,这百年以来各个领地发展迅猛,以您的领地为例,其农场和牧场相比百年前增加近二十倍,开辟的贵族私田更是以百倍的速度在增长!”
“那是我们历经百年的努力而得到的成果,不是你这个失败者能够明白的。”有贵族起哄,“你的家族百年前就把领地变卖,现在又在嫉妒我们吗?”
“嫉妒?我需要嫉妒你们吗?”埃德温爵士摇头,目光在众多贵族身上一扫而过,最后看向戈麦斯男爵,“一月份你们萨科家族缴纳的是多少赋税?”
“一百五十斤小麦,八头各类牲畜。”班格爵士调侃的语气在一旁响起,“戈麦斯男爵,需要让女神来见证你的忠诚吗?这就是你说的忠诚吗?”他望着大厅内所有的贵族,“也是你们的忠诚!”
“百年来我们都是这样缴纳的赋税,难道现在就不行了吗?”
“这是当初我们的先祖同里根家族约定好的赋税,你想改变先祖的誓言吗?”
“埃德温,你就是小丑,回你的妓院里逗弄你的小情人,别在这里丢人!”
众多贵族开始谩骂和诅咒,
他们企图扰乱埃德温爵士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埃德温爵士并没有理会贵族们的辱骂和嘲笑,他眼中只有戈麦斯男爵,“你刚才说过领地收入的三成将作为赋税上缴卡瓦尔堡,这是做为萨科家族对里根家族的效忠的证明,但我想请问您,尊敬的戈麦斯男爵、英勇善战的烈焰花战神,您的领地连莫格镇下辖的一座普通村庄都不如吗?”
“你!”埃德温爵士指着戈麦斯男爵,“还有你们…”他看向打大厅所有的贵族,“你们把主君的宽容和仁慈当成理所当然,把里根家族给予你们的恩赐当成你们自己本该拥有的,你们这群贪婪而不知进取的小人,还敢当着这幅巨熊家徽下对众神起誓?你们羞耻之心呢?你们的荣誉呢?”
“我们领地每年都只有那点收成,税务局每年都有专员到各地丈量土地和称量清点物资。”贝尔伯爵说道:“税务局里面有档案专门记录这些,你应该把它们拿出来让培迪大人看一看。”
“贝尔伯爵,你真想让我把话说透吗?”埃德温爵士的语气就好像在和朋友聊天。
贝尔伯爵低声笑了笑,“你可以说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结果?”
“哦,这么年轻就懂得威胁老人?”
“我这算威胁吗?”贝尔伯爵耸耸肩。
“大人!”这时,戈麦斯男爵突然对培迪单膝跪下,“领地事务我确实不知,如果税务局觉得萨科家族缴纳的税目有问题,可以派遣专员丈量我领地的土地并清点各类物资,如果这里面确实存在问题,我一定会让那些贪污的官员接受应有的惩处。”他一句话把整件事情说得滴水不漏,也把自己和家族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但是,警察局长考利尔的罪行必须得到处罚,他公然侮辱我们先祖的誓言,侮辱一位贵族的荣誉,并无故殴打地方贵族,囚禁贵族家人和朋友。”戈麦斯话锋一转,把问题又踢回到考利尔身上。
“大人,这样残暴的人掌握警察局,您和里根家族的荣誉都将被他玷污。”贝尔伯爵立刻反应过来,他不再和埃德温爵士纠缠,“他能够有现在地位,都是克鲁领给予的,但他呢,却利用手中的权力不断虐打克鲁领的贵族。”
“对,应该绞死他!”
“让那种魔鬼下地狱去,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让他出来,我们要当场对质。”
聪明的贵族立刻反应过来,他们企图把这件事搅浑。
但这些贵族小瞧了培迪的决心,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位年轻的统治者拥有比他们更坚韧的耐心和勇气。
“戈麦斯男爵?”培迪声音很小,但他说出话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嘴,他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问道:“你告诉我,你今天带领这些贵族,是真的想对付警察局长考利尔,还是想要针对税目改革制度?”
“我的大人。”戈麦斯男爵继续半跪在地上,“地方领地的贵族缴纳赋税的多少本就是两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在哈伦斯高地上约定好的,他们曾经砍下哈伦斯高地巨狼的首级向众神起誓,誓言会永远遵守盟约,并尊重地方领地的政治独立性!”
贝尔伯爵接着说道:“而考利尔一个外人根本不懂我们的先祖誓言,他只会一味的逢迎您,强行指挥税务局的官员们实行税目改革,对各地区领主征收额外的税收,弄得连众神都在愤怒。”
年轻的贵族把心一横说道:“大人,您应该立刻废除考利尔这只野狗警察局长的职务,并取消税目改革这一错误的决定!”
他说完后,也单膝跪在台阶之下。
第9节 闹剧的结束和开始
卡瓦尔堡正厅内。
培迪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领主宝座,下方众多贵族拥挤在为数不多的桌椅旁边。
戈麦斯-萨科男爵和贝尔-凯德伯爵单膝跪在高台旁边,埃德温-菲林爵士不动声色的退出了好几步和他们两人拉开了距离。
此时此刻,领主宝座上的年轻统治者被气得脸色铁青,拥挤在一起的贵族们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边。
“好,很好!”培迪愤怒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他冷冷的注视着下方的单膝跪地的两人,“考利尔的罪名我会亲自安排人调查,但你们…”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贝尔伯爵,你刚才说你的领地只能缴纳出税务局登记的税目?”
贝尔-凯德伯爵闻言后立刻抬起头和培迪对视,“是的,您的税务专员每年都会到凯德领监督我们的运粮队并称量点数。”
“那好!”培迪声音变得更大,大厅的众多贵族感觉自己耳膜都在颤抖。
年轻的统治者望向他的骑士队长茜拉爵士,“让骑士卫队准备,我今天下午将前往贝尔伯爵的领地,我将亲自监督凯德领的土地丈量!”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冷,“贝尔-凯德伯爵,当着巨熊战旗你敢不敢再发下誓言?誓言你的忠诚!”
“大人,我…”贝尔-凯德浑身一颤。
“你听好了!”培迪却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欺骗我,你的家族头衔将被收回,你的族人会被流放…”他盯着贝尔,暴喝道:“而你,城外那颗老桑树将是你最后的归宿。”
“大人…”贝尔伯爵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把我的话记录下来!”培迪对着茜拉吼道。
茜拉恭谦的点头到:“我的大人,您的骑士卫队今天下午会在城堡门口准时出现。”
“还有你们…”培迪指着下方的贵族,“我会用半年的时间来巡查你们的领地。”
“培迪大人!”戈麦斯男爵突然站起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培迪和贵族对视的大部分视线,他挺着背问道,“你是在怀疑我们的忠诚吗?”
“你有忠诚吗?”培迪喝问。
“我那三个儿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给我闭嘴。”培迪‘唰’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我也失去了兄弟,那是你们宣誓将要效忠的人!”他双眼中布满金色光晕,“我曾亲自在第一线作战,那里战死的士兵千千万万,他们也曾是父母的儿子!”
他语气越来越冷,“你几乎每天都会在其他贵族面前吹嘘你的忠诚,狗屁!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甚至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你是为逃避战争才把三个年轻人推向战场,而你自己却躲在温暖的别墅里享受美酒和女人!”
“你是在侮辱我吗?”戈麦斯男爵气的全身发抖。
“侮辱你,你配吗?”培迪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屑,“烈焰花战神?你告诉我,你参加过那场战争?杀敌多少?”说着他又看向众多贵族,“你们也可以说说,这位克鲁领的烈焰花战神到底参与过什么战争,有什么值得让人尊敬的战绩?”
贵族们闻言后面面相觑。
“都说话啊!”培迪大喝一声,“哑巴了吗?”他指着戈麦斯男爵,“你,你自己说!”
“大人,萨科家族历史上拥有数不尽的战绩,这些都是萨科家族忠诚的证明!”戈麦斯男爵额头汗的冷汗开始直冒,“去年那场战争,我的三个儿子…”
“闭嘴!”培迪爆喝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拿你三个儿子的战绩到处炫耀,萨科家族两百年声誉都快被你败光了…还有你!”他指着年轻的贝尔男爵,“你有脑子吗?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父亲的智慧难道就没有遗传给你吗?你这头蠢猪!”
年轻的统治者越说越气愤,他走下台阶用腰间佩剑的剑柄戳着贝尔-凯德伯爵的胸口。
他真的很生气,也有理由生气。
但作为统治者他不应该生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生气。
贝尔-凯德被培迪戳翻在地,后面众多拥挤在一起的贵族立刻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嘘声。
“砰砰”
“哐哐”
他们或是拍打桌面、或是敲击桌子上的木碗,
弄得整个大厅好比早市一般嘈杂。
他们在抗议统治者刚才所作的动作,但这无疑更加惹恼培迪,愤怒的情绪在这一刻战胜理智,实质化的圣力在瞬间附着与佩剑之上。
“大人!”旁边的茜拉爵士快步上前拽着培迪的手腕,她望着站在前面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戈麦斯男爵以及重新单膝跪下的贝尔伯爵,大声说道:“戈麦斯男爵和贝尔伯爵如果有错的话您让他们改就行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她在提醒培迪,现在的场合可不适合他随意宣泄怒意。
培迪闻言后侧着头看着茜拉骑士精致的侧脸,对方铠甲上传来的冰凉感觉让他清醒不少,而茜拉继续说道:“今天大家的请求符合所有法令,您应该耐心听完他们的解释,唯有这样,您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旁观者总是能看清事实。
对于她的打断,培迪心中是很不爽的,应该说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这样被打断。但他同样知道茜拉是正确的。看看吧,当他指着戈麦斯男爵和贝尔伯爵鼻子咒骂的时候,贵族们眼中的戏谑和嘲讽就好像在看小丑的表演一眼。
“呼”年轻的统治者吐出一口长气后开始深呼吸,茜拉身上铠甲的铁腥味和女子的清香传入他的鼻腔中。
这时,茜拉松开拽着培迪手腕的手,并退后一步低头行礼。
培迪与她对视几秒钟,他看到对方眼中的告诫。接着,他把目光移向最显眼的戈麦斯男爵和贝尔伯爵身上。
最后,他默然退回领主宝座上沉默着。
下方的贵族们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发难,戈麦斯男爵和贝尔伯爵也相继闭上了嘴。因为在刚开始,他们真实的感受到这位年轻统治者的杀意。
五分钟的静默后,培迪在众多贵族的注视下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培迪大人!”跪在地上的贝尔伯爵突然把心一横,“您真的决心要护着那位流浪法师!”
“我站在真理这一边。”培迪站起身准备向侧门走去,他不想在这里再呆一分钟,更不想再和他们废话,他害怕他再一次愤怒。
贝尔伯爵猛地站起身,对着即将离开的培迪怒吼道:“你难道就不怕艾鲁克堡的事件在克鲁领重演吗?”
突兀的话题在大厅内贵族的耳边炸响,原本因为培迪宣布解散而显得闹哄哄的大厅,也因为这位年轻贵族的怒吼而变得落针可闻一般的安静。
刹那间,大厅内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贝尔-凯德伯爵身上。而培迪走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猛然转过头,眼中透露出无边的杀意。
“踏!踏!”年轻的统治者快速折返,他一步步走向贝尔-凯德伯爵身边,茜拉爵士和班格爵士护卫左右。
当培迪走到离贝尔-凯德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他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意外的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
贝尔-凯德伯爵在培迪的注视下再次单膝跪下禀告低着头,
他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
“戈麦斯男爵。”培迪一直盯着贝尔-凯德,他用手指着旁边的戈麦斯男爵说道:“你告诉我,刚才这位伟大的伯爵的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戈麦斯男爵闻言全身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再次单膝跪在地上。
“你来说?”培迪又指着就近的埃德温爵士。
埃德温爵士略微肥胖的身体明显一抖,脑海中各种思绪一闪而过,饶是他口才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扑通!”他只能选择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以显示他的惶恐。
培迪环视周围的贵族,“好!很好!”
“砰!”培迪突兀的一脚踢在贝尔-凯德的胸口,把他踢翻在地。
“滚回你的领地整军备战吧。”培迪冰冷的语气传来:“很快,我的近卫军团将踏遍凯德领每一块土地,我会用我的军鞭来丈量你的土地。”
躺在地上的贝尔-凯德浑身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培迪,但培迪冷冰的眼神让他不敢直视。
他突然感觉地板很凉,那是一种侵入骨髓的凉意。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众多贵族,
但所有贵族与他对视后都相继移开目光。
这一刻,这位刚刚继任伯爵头衔的年轻贵族似乎懂得了什么…
“哈哈!”贝尔-凯德突然大笑,然后迅速翻身站起,他站得笔直和培迪对视,“我会让凯德家族的重骑兵中队迎候您的到来。”言罢,他立刻转身而去。
培迪没有在说话,他默然的注视着离开的贝尔-凯德,
贵族们也在注视他。
在贝尔-凯德走到门口的时候,培迪也转身向着他的专用通道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叫住他。
直到这一刻,贵族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君主改革税目并不是心血来潮。
培迪离开后,埃德温从地上慢慢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连看都不看一眼刚才在大厅内异常抢眼的麦格斯男爵,他径直走向一名身穿硬皮制式甲胄的如同骑士打扮的一位贵族。
“戴里克-丹尼爵士。”埃德温爵士打着招呼。
“埃德温-菲林爵士。”对方礼貌的回应着。
“这样的结果你想到了吗?”
“并不意外。”
埃德温爵士带着坏笑:“我警告过你,但你不听。”
“结果并不坏,不是吗?”戴里克爵士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小心引火**。”
“大把人会把我从火堆里救出来。”
第10节 戴里克-丹尼
戴里克-丹尼,今天刚刚四十岁,他家族的丹尼商会闻名于整个克鲁领。
不,应该说闻名整个帝国。
他的家族从百年前就致力于矿石贸易,生意甚至做到兽人三大部族的主城,东大陆近三城矿石需求都需要他的商会供应。
甚至里根家族在兽人部族的生意,都需要丹尼商会从中周旋。
丹尼家族并非克鲁领本地家族,他们的先祖在人类游牧时期就是贵族,他们的血脉从某一方面来说比里根家族的血脉更为高贵。
不过,三百年前大统一战争中,他的家族刚开始却站在了洛克大帝和帕特维德大公的对立面,以至于险些被灭族。
后来,人类帝国成立,洛克大帝封赏各位勋贵的时候把把现在提尔镇北面一块草原分给了丹尼家族。
一百年前,丹尼家族变卖领地开始经商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百年的时间让丹尼家族不知不觉中融入到克鲁领的贵族社交圈,并堂而皇之的进入卡瓦尔堡正厅参与政事。
在培迪宣布解散并离开大厅后,戴里克爵士身边立刻围靠一群贵族。
戴里克爵士很明显是这些贵族的领袖,他在贵族们前倨后恭的逢迎下他并没有显示出高傲的样子。他总是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在面对身边贵族的话题时他只点头并不说话。
一行人行至校场外的城堡闸门时,一匹俊朗的战马在刚好在闸门外停下,战马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精神矍铄,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戴里克爵士。
戴里克爵士也望着那名老人,他打断身边贵族的话题说道:“你们先走,我要再待一会儿。”
声音很小,小的在众多贵族的讨论声中甚至听不清楚,但贵族们讨论的话题却戛然而止。当贵族们看到从战马上翻身下来的博文莱特爵士后,相互看了看立刻默不作声的加快脚步。
博文莱特同戴里克爵士一样穿着制式皮甲,但他的皮甲很简单更实用,这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名年老的佣兵。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叔叔。”戴里克爵士热情的招呼着博文莱特。
“戴里克,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在这里见到你。”博文莱特皱着眉毛,“巴兰镇新开的商路难道还不够你忙碌的吗?你不应该参与到这件事情里,这里面比你想象中更要复杂。”
博文莱特爵士算是丹尼家族旁系成员,按照辈分计算他应该是戴里克爵士的叔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战功卓著的他只能孤独的待在自家庄园内整整十年。
“这里面并不复杂…”两人不动声色的来到校场上一个安静的角落,戴里克爵士说道:“卡瓦尔堡那位年轻的统治者想要整改商业税目,而贵族们不答应…这有什么复杂的?”
“这还不够复杂吗?”博文莱特盯着他的侄子,“商业改革应该对丹尼商会更为有利才对,你难道也像那些贵族一样目光短浅?”
“你难道忘记丹尼家族是做什么生意的吗?”戴里克爵士耸耸肩,“矿石贸易的关税涨了近两成,交易税和商业税更是多得离谱!”
“但取消了沿途运输途中的过路关税,这省下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博文莱特爵士劝说道,“不要挑战培迪大人的耐心,更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你应该明白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戴里克爵士十三年前参加过库玛要塞的攻防战,他也算九死一生。
“在战争中我学会很多…培迪大人战场上的表现我早有听说。”戴里克爵士笑了笑,“虽然卡瓦尔堡取消掉陆路沿途过路关税,但这仅限于克鲁领…不,应该说仅限于里根家族的直系领地的而已!”他笑出了声,“我们的家族生意却遍布整个帝国。”
博文莱特爵士面色一怔,“你的目的是什么?”
“培迪大人太过谨慎,天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大人为什么会像个老人一样谨慎。”戴里克爵士耸耸肩,“他谨慎得过头了,以至于让税目改革在这几个月中毫无进展,同样的贵族们也太过谨慎…或者说胆小,他们想要反抗却又缺乏必要的勇气。”
“所以,你就添了一把火?”
“我只是让该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而已。”戴里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培迪大人应该感谢我。”
“小型引火**!”老爵士说出和埃德温一样的话,“培迪大人是一位充满智慧的统治者,警察局为什么而将建立难道你不清楚吗?”
“我的身边早已修好护城河,再大的火势也烧不死我。”
“那你小心被河水淹死。”
戴里克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您还是先顾上你自己吧…刚才在大厅里,培迪大人向凯德家族下达了战书。”
“你挑动的?”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博文莱特爵士认真的看着戴里克,“很早之前我就告诫过你,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更不要玩弄你的小聪明。”说罢,他不再理会自己的侄子,以最快的脚步向卡瓦尔堡内部走去。
卡瓦尔城堡培迪私人办公室内,老法师考利尔战战兢兢站在一张办公桌旁边,他现在连抬头偷瞄培迪的勇气都没有。
门口,茜拉爵士仅仅的站在那里等待命令。
而培迪则靠在办公桌旁边的大木椅上背对着两人,一双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墙壁上的巨熊战旗。
他从大厅内回来后就一言不发。
“唐莱特来了吗?”培迪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就在外面。”茜拉爵士站在门口回答。
“让他进来…不,不用让他进来,你去告诉他…告诉他…”培迪说话少有的犹豫,接着他又陷入沉默。
几秒钟后,培迪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希望再看到戈麦斯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声音冷漠的让离他最近的考利尔身体不由得一颤,他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并摆正椅子,他盯着茜拉爵士从牙缝中吐出四个字:“越快越好!”
茜拉爵士只感觉自己眼皮狂跳,办公桌旁边传来的杀意让她浑身凸起鸡皮疙瘩,尽管她知道培迪这个时候很愤怒,但还是处于职责的考虑劝谏道:“如果您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整个克鲁领的贵族都会知道这是您干的。”
“我就是让人认为是我做的!”培迪突然大吼,“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是我干掉了戈麦斯男爵!”
茜拉爵士只感觉一股凉意从直冒头顶,培迪的锐利且充满杀意的目光让她迅速低下头答道:“我明白了…需要让唐莱特进来吗?”
“不用,这件事你全权处理。”
“您的意志!”
茜拉果断的退出办公室,并迅速关上房门。
当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培迪重新坐在椅子上,他望着老法师问道:“你殴打过贵族?”
“纠纷难免发生,大人。”考利尔低着头说道:“您在帝都曾做过治安官,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但警察局不同于警卫处,你没有法院和一大帮学士为你说话,更没有上层贵族为你撑腰,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培迪语气有些落寞,“在克鲁领,贵族和自由民拥有绝对的权利,这些人的先祖是里根家族的功臣,这些人联合在一起甚至比里根家族的影响力还要大。”
“所以,这些人就不应该存在!”老法师立刻接话,“在克鲁领,您的话才是无上权威,他们的存在就是错误的。”
培迪摊摊手,“但问题是,他们已经存在,而且存在了两百余年。”
“您需要我做什么,只需要一道命令就可以,我的大人。”老法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笃笃”
恰巧在这时,敲门声打断两人的交谈。
“大人!”
能够在护卫骑士的注视敲响这扇门的人并不多,博文莱特爵士就在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中。
老爵士进来的同时带着一个身材微胖的跟班,是新任税务局总长埃德温-菲林爵士,两人在走廊里碰到,埃德温爵士便请求博文莱特爵士带他进来,老爵士欣然同意。
“看到那些贵族了?”培迪盯着博文莱特问。
博文莱特爵士立刻答道:“抵达城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我还和我的侄子戴里克爵士聊了一会儿。”
“都聊了什么?”培迪问。
“卡瓦尔堡的税目改革。”
“戴里克爵士怎么说?”
“他当然是支持您的任何决策。”
“哈哈!”培迪大笑,“你也学会了撒谎,爵士。”他指着埃德温爵士说道:“刚才在大厅里他可不是这个态度,埃德温爵士可以作证。”
“他迟早会支持您的,我的大人。”埃德温爵士无比恭敬,“您其实不必为这些人担心,克鲁领大多数商人还是支持您的税目改革,蠢蛋和傻子只是少数人。”
“收起你的恭维之词,埃德温爵士。”培迪站起身示意三人可以坐到旁边沙发上交谈,“你的恭维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决定,在我这里你只需要说出事实。”
埃德温爵士一边退着走到沙发旁边一边说道:“事实是贵族们很快就会知他们坚持的是错误的。”
培迪随意的坐在主位上,“少说写空话吧,我们先把目前的问题解决掉。”
“您是指贝尔-凯德伯爵的事情?”博文莱特爵士问,“我们只需要一个兵团就能荡平凯德领。”
“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培迪苦笑的摇头。
博文莱特爵士又问:“那么,您是担心四大自治领地的态度吗?”
“这是个问题,不是吗?”
“我有一个办法。”埃德温爵士突然说道:“贝尔-凯德的领地离赫瑞恩堡很近,您何不下令给班恩子爵,让他出兵征缴贝尔-凯德。”
第11节 培迪-里根
卡瓦尔堡培迪办公室内,埃德温爵士提出的建议让其他三人陷入沉默。
这位享誉整个克鲁领的商人不愧于他的银狐的称号,他做出的抉择总是能够把自身利益最大化!让赫瑞恩堡的洛克顿家族出兵凯德领不仅可以试探四大自治领地的态度,又可以转移矛盾。
这是一个好办法。
老法师考利尔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他看向培迪想要说点什么,但考虑到现在自己尴尬的处境后便乖乖的把话咽回肚子。
博文莱特爵士意外的望着埃德温,他没想到这位税务总长会这么干脆的插手地方贵族事务,而且还是当着他和考利尔的面说得如此直白。
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条好的建议,博文莱特爵士想到过,但也仅仅想到过,他从来没有打算向培迪提出这样的建议,因为有的事情只能让统治者自己去想,而不能由属臣说破。
“好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培迪一边说一边活动他僵硬的身子,脸上并没有因为这个提议而显露出欣喜,或者说他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埃德温爵内心有些失望,他没有想过培迪是这样的反应。于是,他不再说话,因为他完全莫不清楚这位年轻统治者到底在想什么。
博文莱特爵士和考利尔也都有些奇怪的望着培迪,等待着培迪接下来的话。
培迪活动完身子后随意躺在沙发上抬着头望着天花板,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埃德温爵士的计划虽好,但这只是权谋之术。”他的目光依次在三人脸上划过,“我这次不想用任何阴谋和术法,我要堂堂正正的在女神注视下当着所有贵族的面踏平凯德领。”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直起身子伸出左手五指,“凯德领,巴掌大的地方,贝尔伯爵?一个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孩子,我们需要阴谋、需要诡计吗?”他望着态度卑谦的埃德温爵士,“况且,我需要让那些贵族感受到我的决心。”
“但我担心那些贵族联合到一起。”博文莱特爵士瞟了一眼老法师后低声说道:“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出兵帮助贝尔-凯德,如果他们联合到一起,我担心这场战争不能快速解决,以至于最后只能在谈判桌上解决,如此的话…”
老爵士欲言又止,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克鲁领特殊的政治环境下,地方领地的领主们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他们有权利反抗里根家族‘暴政’!
也就是说,在特定的环境下贵族们甚至可以联合出兵对抗里根家族。
当然,这些只是理论上可行,在克鲁领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贵族联合并动用武力反抗里根家族的统治。
不过,这不得不防!
“我愿意辞去警察局长的职务。”考利尔立刻明白现在是他该表态的时候。
博文莱特爵士说道:“如果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你主动辞去警察局长的职务还是可行的,但现在你的警察局长只能由培迪大人罢免并加以惩处。”
“难道他们还真想绞死我!”老法师脸色一变。
“不会,虽然那些贵族或许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但他们又不是蠢蛋,肯定会顾忌培迪大人的面子,他们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博文莱特爵士说这话的时候望着培迪。
大厅的贵族会见众人反对的有两件事:考利尔虐打贵族和商业税务改革。
而这两件事情其实可以合并成一件事,因为这几个月的商业税务改革是靠警察局的和税务局一同办理,前期办理人正是考利尔。
一方是地方贵族的联合;一方只有考利尔。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暂时放弃考利尔都是最佳的选择。
但问题是,考利尔的警察局长是培迪当着克鲁领众多贵族的面任命的,现在才过去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此刻让他下台的话,那么,克鲁领的民众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其他贵族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大人,要不…”博文莱特爵士想请命去和贵族们谈谈,他知道这种事情作为主君的培迪肯定需要一个台阶,不然就这么硬邦邦的罢免考利尔的话,里根家族的君主威严何在?
“考利尔没有错,他也不会有错。”培迪粗暴的打断博文莱特爵士的话。
博文莱特爵士语气一滞,“但,我的大人…”
考利尔双眼在这一刻亮得出奇,埃德温爵士望着培迪的目光也充满了意外。
“没有但是,爵士。”培迪的语气肯定,“如果我们承认考利尔所作的事情是错误的并加以惩处,那么就相当于否定商业税目的改革。”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商业税目改革是大势所趋,这是不能更改的,谁要挡着我的道谁就得死!”
“我的大人…”老法师考利尔站起身‘扑通’匍匐在地上。
他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这位老法师完全没有想到培迪会这么不予余力的维护他。
“我并不是在帮你,是克鲁领现在的状况让我做出的决策。”培迪声音冷漠,他并没有叫考利尔起来,“你确实犯过错,而且错了不止一两次,所以克鲁城你就不要再待了…”
考利尔闻言匍匐在地上的身子缩成一团,博文莱特和埃德温两人则把嘴闭得死死的以防止忍不住说点什么出来。
培迪继续说:“你不是最喜欢吃海鲜吗?那就去塞卡镇,我准备在塞卡镇开设一所魔法学院为克鲁领培养固定的魔法师部队,这所学院的院长就由你兼任。”
话到这里的时候培迪站起身,“你现在拥有法师兵团指挥官、警察局长、魔法学院院长三项重要职位…”他走到办公室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单手短剑,“新的职位就需要新的身份,你不是一直想要贵族身份吗?新年的篝火晚会上没有让你如愿,今天我让你如愿。”
培迪边说边拔出短剑,对左右的博文莱特和埃德温说道:“你们是见证者。”
博文莱特爵士和埃德温爵士浑身一震,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考利尔不但没有收到任何处罚,反而获得贵族的身份!
考利尔的身体随着培迪的话变得更加颤抖,
他在激动,更感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感动过!
培迪很快走近,博文莱特和埃德温相继起身并退到一旁观礼。
“挺胸、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培迪面目严肃。
考利尔颤颤巍巍挺起胸膛单膝跪在地上,并抬头望着培迪。
“当!”
“当!”
“当!”
培迪省去誓言,他直接用佩剑敲击考利尔的头顶和两肩,随即便把钢剑往剑鞘里一收后扔到考利尔跟前。
整个册封仪式居然没有超过十秒!
“起来把,考利尔爵士。”培迪随意的喊了一声。
考利尔闻言后赶紧抓起脚边的佩剑握在手里,并双手把佩剑举过头顶恭谦的喊道,“我的大人。”
埃德温爵士这时上前像一位亲密的老朋友搀扶起考利尔,并满脸真诚的祝福:“恭喜你,考利尔爵士。”
“恭喜,考利尔爵士。”博文莱特爵士也在道贺。
尽管这场册封仪式简短得不像话,但博文莱特和埃德温都对考利尔投去羡慕的目光,埃德温心中更是在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同博文莱特一样建议罢黜考利尔的局长职务。
“以最快的速度把我册封考利尔为贵族的消息发布出去,当然,他就任塞卡镇魔法学院院长的事情也要发布出去。”培迪看向埃德温爵士,“这件事你去办,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放心吧,我的大人。”埃德温爵士信心满满。
“恩!”培迪点头,望着考利尔说道:“今天下午你就前往塞卡镇,我会让骑士卫队派遣专门的护卫护送你。”说罢,他看向博文莱特:“博文莱特爵士留下,你们两个都出去。”
“非常…”考利尔有些不舍。
“赶快出去。”培迪一边退回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一边呵斥道,同时他示意博文莱特爵士坐到他办公桌对面去。
当其他两人彻底退出房间后,培迪问道:“近卫军团随时都可以作战吗?”
“当然,我们每天都在训练。”博文莱特爵士答道,“但我建议这一次用启用重装骑兵兵团,我相信贝尔-凯德伯爵很清楚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他不会龟缩在城墙后面,他会带领着他的部队和我们来一场正面对决。”
“我会亲赴战场。”培迪并没有小看这场战争。
博文莱特爵士点头,“这是自然,您必须亲自指挥这场战争。”
“所以,我需要你去嘉米奇草原接替格里克爵士的职务,带上近卫军团的第一个兵团去。”培迪面露严肃,“兽人劳工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问题,碧恩堡和哈伦斯堡更不能出现问题。”
“我会盯死他们,我发誓。”博文莱特爵士郑重的保证。
“我相信你。”培迪点头,随即语气一转并压低声音说道:“你让格里克爵士去赫瑞恩堡找班恩子爵,就说贝尔-凯德的叛乱需要他的出兵从侧翼夹击。”
博文莱特爵士目光一凝,在培迪的注视下他沉默两秒后答道:“我会转告格里克爵士。”
第12节 赛克-马拉
卡瓦尔堡贵族见面会后的午餐时间,克鲁城内所有贵族家庭的餐桌上都在谈论培迪和贵族在见面会上的冲突。
除当事贵族之外,其他人都把这场冲突当成一场闹剧。无聊的贵族生活让贵族们热衷于任何闹剧,特别是里根家族的闹剧。
这场冲突以及冲突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注定会成为整个克鲁领的贵族社交圈的话题。
下午一点,
卡瓦尔堡针对上午贵族见面会的冲突发出正式发布通告,宣告贝尔-凯德背弃誓言。
同时,考利尔被册封为贵族的消息又在贵族间传播开。
两则消息以风的速度在克鲁城贵族圈传播开,作为这次冲突的关键人物,考利尔继就任警察局长后再次成为克鲁城的热议人物。
卡瓦尔堡的年轻统治者给出的答复让所有人意外!
贵族们没有想到,考利尔会在这次冲突中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得到了晋升,而且还多出一个贵族头衔!
这就是培迪给贵族的答案。
他在向所有克鲁领的贵族和民众传达一个声音:考利尔所做的一起都是正确的,商业税目改革更是正确的,贵族的所有都是诉讼无效的!
面对培迪强硬的态度,克鲁城的贵族和商人们不得不开始重视卡瓦尔堡内这位新的主人。
克鲁城内城第六街区和第一街区交界点,是内城水渠桥梁架设的地点,在这巨大的水渠桥下,空旷、阴暗而又潮湿的地区一栋朴素得像外城区普通民房的贵族别墅隐秘在那如林的高架之中。
这是戴里克爵士的居所,他六年前看到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喜欢上这里,他喜欢头顶‘潺潺’的流水声,以及在闹中取静的那种特别的感觉。
此时此刻,这栋别墅的主人正要享用午餐。
戴里克爵士的午餐很简单,只有一盘水果沙拉和一杯清水。他的家人今天没有来餐厅吃饭,他正在陪着一位重要的客人。
这位客人脸上带着很明显皱纹,年纪五十岁以上,他留着长发,如雪花一样白的长发像年轻人一样束在脑后,脸上没有像其他克鲁领贵族那样留着或者沾着胡须,他身上穿着的是灰色的棉麻制式的如同平民衣着的短衫。
他是巴兰镇商业联盟的领导人赛克-马拉爵士。
这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他的先祖甚至比戴里克爵士的先祖更为高贵!
赛克爵士的面前摆着用牛奶泡好的面包以及小份烤肉,还有一杯不可或缺的费尔德领的红葡萄酒。
显然,这位老人比戴里克爵士的胃口要好。
“你不能光吃素,只有羊才会吃素,但你看看…”赛克爵士指着那盘烤肉,“吃素的羊最适合出现在这里。”
戴里克爵士手里捏着上好的青梅果笑道:“嘉米奇湖旁边生活的搅草兽也吃素,但它能够干掉一支狼群。”
“你想做干掉狼群的搅草兽?”赛克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坏笑,“但狼群会让你断子绝孙,素食者根本无法和嗜血的狼群相比!”
戴里克爵士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嘉米奇湖旁边几乎全部都是搅草兽的盟友,狼群无从下手!”
“好像有些道理。”老爵士喝下一整杯酒后又给自己倒满,“今天中午的这些东西真可口。”
“是你的心情好吧。”
“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两人餐桌上全是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聊天的氛围还算融洽和愉快。
饭后,两人甩开各自的仆人来到戴里克爵士的书房内,是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书房,昏暗且有些闷热。
“在克鲁城内都需要准备这样的房间吗?”赛克爵士调笑道,他第一次进入戴里克爵士的书房。准确的说,他是第一次和戴里克爵士一起吃饭。
老爵士一边说一边习惯性的翻出他的烟斗,准备好好享受饭后最愉快的时光。
“我的朋友,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烟斗收起来,这种地方不适合抽那种东西。”戴里克望着老人手中的烟斗,用玩笑的语气劝谏道:“还是来杯清茶吧。”
赛克爵士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可真是要人命,你这是在虐待贵族,我应该去向培迪大人诉讼你的罪行。”
“巴兰镇赛格爵士的诉讼可是一件大事,培迪大人应该会马上接受你的诉讼。”戴里克爵士一边说一边邀请赛克爵士走向茶几旁边,“我现在应给准备迎接卡瓦尔堡的处罚吗?”
茶几上的清茶是在他们进入房间前就准备好的,还带着滚烫的热度。
“祝贺我们第一步计划获得成功。”戴里克爵士熟练的倒满两杯清茶,率先举起一杯举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望着赛克爵士。
赛克爵士也举起茶杯,“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庆祝某件事情的成功。”
“很特别,也让人记忆深刻,不是吗?”
“好啦,老伙计。”赛克坐到茶几旁边的沙发上,“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老人可不是用来调侃的,我的精力有限。”
“你应该试着把某些事情交给你的儿子去做。”
老爵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正是我的计划,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把有些事情捋顺。”
“是得捋顺一些事情…”戴里克平静的笑容下重视带着一副自信面孔。
“领主控制克鲁领已超过两百年,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他们只知道一味的索取,付出永远只有我们。”赛克爵士语气逐渐冷下来,“他们只知道永无止境的发动战争,因为每一场战争之后不管战败还是胜利,他们都会掠夺到数不清的财富。”
“而我们呢?”老爵士语气中带着难以压制的愤怒,“我们永远都是被掠夺、被欺压、被杀戮的一方,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晚上!”
在十五年前,克鲁领北方地区领主大混战的时候,赛克爵士的长子被刺死在走商的路上。那场战争,前后有二十余名领主卷入其中,赛克爵士甚至不知道是谁的军队的刺死他的儿子!
他连个报仇的目标都没有!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赛克爵士冷冷的打断,“你怎么理解?你的生意永远都伴随着战争。”
“不,我的生意是用来终止战争的!”
“用战争来终止战争?”赛克爵士‘哈哈’大笑,“很早以前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那一定是一位有智慧的人。”
“那个人是个蠢蛋,他死在自己发动的战争中,他的领地被他的敌人掠夺一空,他的领民饿得分食他的尸体。”赛克爵士冷笑道:“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下半个头骨。”
“也许他是用错了方式。”戴里克爵士耸耸肩。
“所以,我们要用正确的方式。”赛克爵士说道:“贝尔-凯德的军队肯定不是培迪男爵的对手,考利尔虽然被册封为贵族,但同样的也被流放到塞卡镇区研究魔法。”
“是的,我们见识到这位年轻统治者的决心,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赛克爵士说道:“培迪男爵的商业税目改革是正确的,但光改革上税目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需要帮助他,不管他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我都要帮助他。”
戴里克爵士笑呵呵的说道:“也许他不会觉得我们这是在帮助他。”
“那是他的事,我只管做我的事!”赛克爵士和茶几对面的对视,“领主的权利可以追溯到人类游牧时期,要想改变这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并不是不可能!”戴里克爵士说道:“商旅正在兴起,领主们正在逐渐渐没落。以近五十年为例,不管是帝国皇帝还是地区领主,他们的战争早已和商贸联系在一起。”
赛克爵士用讽刺的语气说道:“是的,以前贵族们追逐荣誉和威望,现在他们追求的是金钱,其次才是荣誉。”他拿出烟斗随便干吸了两口,“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自誉这是荣誉。”
“就像是…”老爵士一时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像是妓女立着一块贞节牌坊!”戴里克爵士立刻补充了一句。
“哈哈!”赛克爵士大笑,他这一次是真的在笑,他的笑声在这狭窄的书房内回响,“以往百年,领主们或是发动战争、或是举办宴会,甚至是情人的开销一大半都需要我们来担负,我们提供一切供他们享乐。”他盯着清香无比的茶水,眼中带着些许戾气,“他们只知道一味的索取,从来不问问我们需要什么!”
戴里克爵士端起茶杯,轻轻碰了碰赛克爵士的茶杯,“他们不问,我们就自己拿!”
“对,我们自己拿,而且拿的比他们给的更多!”赛克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戴里克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从培迪男爵处理今天冲突的手段来看,他既想要继续实行他的商业改革,又想要和地方领主们和平相处。”
“这是明智的决定,不是吗?”赛克说:“里根家族很富有,培迪男爵虽然眼光长远,但他并不着急,商业税目改革对于他而言更像一次实验而已,在没有威胁到里根家族根本之前,他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住,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培迪大人可以等,但我不能等,我一天都等不了。”
“那就不要等了!”
赛克“嘿嘿”一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续等待,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
“那…”
“笃笃”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戴里克轻声呵斥道:“我不是考诉过你们,不要打扰我和赛克爵士的谈话吗?”
“非常抱歉,大人。”外面传来戴里克爵士管家的声音,“街面上传来消息,戈麦斯男爵在外城区早市附近遭遇抢劫,而且被刺死在街口!”
戴里克爵士‘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哈哈!”赛克爵士先是一愣,接着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马拉
第13节 贝尔-凯德
凯德领位于赫瑞恩堡地区南端、哈伦斯高地中部位置,连接着哈伦斯堡、赫瑞恩堡以及克鲁城的主要交通要道。
在和平时期,凯德领是哈伦斯高地和嘉米奇草原的贸易枢纽,每天来往商旅从不间断;在战争中,它将是克鲁领北部领土的后勤补给点。
每一年凯德领光是关卡赋税就能供养凯德家族整年奢靡的生活开销。
而且,这片领地土地肥沃,贵族们曾戏称这片领地为‘哈伦斯高地的小粮仓’。
这片领地是凯德家族在十三年前那场著名的库玛要塞战役中所取得的军功换来的,尼克公爵凭借凯德家族的英勇和坚韧成就了帝国战争史上的传说。
在往后的这十三年内,凯德家族凭借这片领地丰收的物产让他们的家族在极短的时间就晋升为哈伦斯领地上最富有威望的领主。
这十三年,是凯德家族最辉煌的时候!
当年轻的贝尔-凯德接过家族权柄后,甚至一度幻想能够和克鲁领四大自治领地比一比。
但是!
卡瓦尔堡的一纸告令就要取消其领地主要的收入来源:内陆来往的关卡税收。
同时,税务局还有重新丈量土地,清查领地每年应上缴的赋税是否合格。更要命的,是出台的一系列奢侈品交易税、地方领地战略资源税等等。
而粮食、矿产正是作为战略资源的两大重点资源!
告令规定,每年粮食超过三千斤以上的交易额,需要额外再缴三成的赋税。
而这些赋税走的都是商业交易税,不是地方领地的常规缴纳的赋税。
也就是说,每一年地方领地缴纳完规定的三成赋税后,如有商业贸易往来的话,还需要另外缴纳其他赋税。
年轻的贝尔-凯德伯爵在接到卡瓦尔堡告令后,让他的城堡管家算了算每年要向卡瓦尔堡缴纳的赋税会增加多少。
几天后,他的城堡管家告诉他:每年领地就需要把近五成的利润上缴卡瓦尔堡。
但是,贝尔-凯德根本不知道他的老管家根本不会算这笔账!
老管家没有给他算卡瓦尔堡承诺省去那部分税收,也不会想到他的领地会因为关卡税免除将会带来的繁荣贸易,更不会想到繁荣贸易所带来的市场,而市场上每天流动的金币数量老管家就更不会算了。
别说老管家,就连贝尔-凯德本人,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关键问题。
他能想到的只有增加的赋税,以及他所需要付出的金币。
贝尔-凯德最愚蠢的地方在于,还不到二十岁的他居然妄想要领导贵族对抗卡瓦尔堡的这次商业税目改革以此来增加家族的声望和地位。
究其原因,却只是因为他的首席顾问史博-雷夫科爵士跟他说过的话!
他的首席顾问告诉他:“商业税目改革不过是卡瓦尔堡的年轻统治者心血来潮,当他发现众多贵族的反对声音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取消类目众多的赋税,更会处置那位刚刚就任警察局长的流浪法师。而您,我的大人,您将成为带领贵族反抗暴政的领袖,从此之后克鲁领的贵族将视您为他的领导者。”
史博爵士的话触动了贝尔-凯德那可年轻的心脏。
每一名贵族都拥有强烈的自尊心和极大的虚荣心。
贝尔伯爵就是在虚荣心的驱使下,心甘情愿的被众人推到最前排!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他是决策有多么错误,他固执的认为是培迪在滥用他的权利。
他甚至在幻想战胜卡瓦尔堡军队后,其他领主为他欢呼的场景。
贝尔-凯德只是一名没有长大的孩子,如果在普通家庭,他的玩笑无关紧要。但关键的是,他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他是凯德领的领主,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领地近三万民众的命运。
4月1日,阳光明媚,充足的太阳光线再次覆盖克鲁领大地,让这片古老的大地上重新被布满生机盎然的绿荫,同样的也天气也慢慢变得温暖。
在一片绿意的凯德领蜿蜒崎岖的官道上黄沙漫天,沿途的商旅行人纷纷退到一旁为官道上一队正在驾马飞奔的骑士队伍脱帽行礼。
在这骑士队伍的最前面,竖起的红黑相间的天极鸟战旗上下起伏。
这是贝尔-凯德伯爵的亲兵卫队,贝尔伯爵就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几天前的贵族见面会冲突之后他就一路向自家领地疾行。
今天,家族城堡终于遥遥相望。
贝尔-凯德伯爵风尘仆仆且稚嫩脸颊上露出几许怀念之情,从刚才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那座城堡上离开过,那高耸城垛上的家族战旗正在迎风起舞,好似正在欢迎她的主人回归。
雷普雷斯堡,一座仅仅在哈伦斯中部地区传播的城堡名字。
“很快,这座城堡的名字就将传播至整个帝国,不,是整个大陆!”贝尔伯爵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驾!”贝尔-凯德心中一片火热,他忍不住猛地夹紧马腹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堡方向冲刺。
很快,他和骑士们的队伍分离。
刹那间,好似整个官道上就只剩下贝尔-凯德那桀骜不驯的身影在奔驰!
周围则是跪倒一片的领民…
半个小时后,
贝尔伯爵抵达城堡大门,早已等到消息的城堡官员们等候在两旁。
城堡总管,一位高瘦的名叫杰弗森的老人,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贵族礼服站在众多官员的最前面。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这个盒子此刻异常显眼,
因为它四周的缝隙间正缓缓滴落着鲜红的血迹,那夺目的红色与城堡老管家身上的白色服装瞬间就吸引了贝尔伯爵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贝尔-凯德语气中充满质疑,并带着一丝警觉。
“这是您的母亲,达连娜夫人的命令。”杰弗森恭谦的低着头,滴着鲜血的木盒微微抖动间,血猛然从缝隙中冒出得更多了…
“这是您的首席顾问,史博-雷科夫爵士的头颅。”杰弗森表情平静,“您的弟弟派恩爵士亲自砍下的头颅。”
“你们怎么敢…”
“我们并不敢怎么做,这是达连娜夫人的命令,我的大人。”杰佛森低着头,“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
“好!很好!”贝尔伯爵根本没有压制他的怒意,“啪”他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管家的手臂上。
老管家浑身一颤,他没有躲避这一鞭子,手中的木盒更是连晃动都没有晃动。
贝尔伯爵并没有继续第二鞭子,他坐在战马上俯视着他的总管,冷冷的说道:“我现在就去见见我亲爱的弟弟,还有我敬爱的母亲大人。”
“夫人和爵士在大厅内等您。”管家的态度卑谦得让人无话可说,“但夫人的命令是,让您亲自把这颗头颅挂到城墙上。”
“那你就慢慢等着吧。”贝尔伯爵没有理会这一命令,他骑着战马径直穿过城门,但他的骑士卫队想要通过城堡的时候却被拦在了门外。
愤怒中的贝尔伯爵并没有理会被拦在城门外的骑士。
几分钟后,雷普雷斯堡正厅大门出现在贝尔-凯德的眼前。
门是开着的,从外门隐约可见里面领主宝座上坐着一位老妇人,旁边站着身穿蓝色贵族长衫的半大孩子。
贝尔-凯德面色阴冷,他使劲的一拉马缰停稳战马后从上面跳下,随便把手中马鞭扔给门口的侍卫,然后紧紧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大步走进大厅。
这时,领主宝座旁边身穿蓝色长衫的半大孩子下意识远离那尊宝座,并弯下腰向他的兄长行礼。
“母亲…”贝尔-凯德礼仪无比正式,他低着头眼光却看向大厅内墙角周边的侍卫。
都是生面孔!
贝尔-凯德心生警惕。
“你不应该回来。”领主座位上的达连娜夫人语气冰冷。
“我是这片领地的主人,我随时都可以回来。”贝尔-凯德没有在家人面前隐瞒他心中所想,“你想让他替代我?”他指着领主宝座旁边的弟弟。
“你在卡瓦尔堡上对抗培迪男爵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是这片领地的主人。”达连娜夫人强忍着内心想要原谅长子的冲动,“你可曾想过你的言论会给领地带来的危害?你居然想要里根家族开战?你想把整个家族和领地代入万劫不复吗?”
“砰!”老妇人把她手中的铁杯子甩出,打在贝尔-凯德的胸口上。
贝尔-凯德看着在地上打转的杯子,再次问道:“所以,你想废除我的领主职权,让他来做凯德领的主人?”
“我会把你交给培迪大人,以换取领地的和平。”达连娜夫人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贝尔-凯德怒吼,“培迪-里根当做所过贵族的面说过,他会把我吊死在克鲁城外的老桑树上!”
“但这能换取家族的平安,不是吗?”达连娜夫人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
贝尔-凯德取下腰间的佩剑:“你们只会把家族带入万劫深渊。”
“你不要逼我,孩子。”达连娜夫人双手紧握,她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就算是头颅,培迪大人也不会嫌弃,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
因为,大厅突然外传阵战马奔腾的声音!
“贝尔伯爵!”外来响起豪爽的笑声,下一刻,一位身材魁梧且穿着厚实板甲的骑士已经出现在大厅内。
“你居然勾结外人…”老妇人眼睛盯着骑士身上战袍的家族徽章,猛然从领主宝座上弹起。
她一双目光中充满震惊…
同时,周围的侍卫立刻拔剑护卫在达连娜夫人和他次子身边。
贝尔-凯德扫了一眼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弟,嗤笑道:“哈哈,这就是你找的继承人。”
达连娜夫人严肃的望着他的长子,“你想在这间大厅内染上你亲兄弟的鲜血吗?”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贝尔-凯德声音几乎要震破苍顶,“我爱你们胜过爱我自己,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是你…”他指着自己母亲,“是你想要这间大厅染上你亲身儿子的鲜血。”
达连娜夫人冷冷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不想让这间大厅染上我们整个凯德家族的鲜血!”她和长子对视,“你到现在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我有错误吗?”
“嘿,贝尔伯爵,你不能让客人就这么站在吧。”贝尔-凯德身边的骑士掀开面甲,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他优雅的向着台阶上的达连娜夫人行礼并说道:“请容我自有介绍下…我叫菲兹,是某一位大人派来支援贝尔伯爵的战争。”
“很快,将有更多的人来援助我们。”贝尔-凯德望着母亲,“你根本不明白,这场战争不单单是我们和培迪-里根的恩怨。”
“就算是整个哈伦斯高地的领主集结在一起也不会是里根家族的的对手!”达连娜夫人很是失望的望着长子,“你难道不明白我们和里根家族开战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的?你忘记了吗?”
贝尔-凯德目光一凝,“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家族先辈奋斗而来的,库玛要塞战役后尼克公爵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一切。”
“是你什么都不懂,母亲大人!”
两人说话的时候,大厅内的骑士和侍卫越聚越多,对峙的两拨人利剑几乎就要接触到一起。
“我在等着你的决定,母亲!”贝尔-凯德也终于拔出他腰间的佩剑。
“你…”达连娜抓着次子的冰凉的小手,目光盯着她的长子沉默了十多秒后说道:“你赢了,我会带着你的弟弟离开凯德领。”她终究是心软了,她也不想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因为她的一个命令而相互残杀!
“我会让我的骑士护送你们。”
“当然,如果你的骑士愿意接下这个任务的话。”
第14节 艾琳菲儿
卡瓦尔堡,靠近城区的阁楼城垛上城堡守卫尽数被遣退。
城堡年轻的统治者培迪-里根,最近这几天很喜欢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眺远方连绵的草原和山林。
无尽的天地和城中来往居民交织在一起的画面,总能让培迪坚定决心。
“你果然在这里。”细腻的女声突然在培迪身后响起。
是培迪的未婚妻,永恒之翼法师塔的公主艾琳菲儿,一位拥有智慧的女孩儿。那场突兀的订婚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她似乎完全接受了即将成为克鲁领女主人的命运。
培迪问:“你今天不用研究魔法吗?”
“魔法研究早已不是我的全部。”艾琳菲儿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你难道就不会主动来找我吗?”
培迪闻言转过头看向对方,他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看了两秒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不认为眼前的女孩儿会跟自己聊所谓的男女之间的爱情,于是他干瘪瘪的说道:“等我们正式举办婚礼后几乎天天都会见面。”
“你的意思是说,很快你就会厌烦我吗?”艾琳菲儿和培迪对话的时候总是那么争锋相对,“也许在那后不久后你就会在外面寻找情人?”
她的语气中很平静,在她平静的语气下,这些尖锐的问题都好像变得不值一提。
培迪突然笑起来,并笑出了声,当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在艾琳菲儿满脸不高兴的神色中说道:“我记得有位皇帝说过,情人关系可以维持贵族间的友谊。”
“那一定是位糟糕透顶的皇帝。”艾琳菲儿学着培迪的样子眺望远处的群山和草原,“你会找谁?茜拉-马恩爵士吗?我听说尼克公爵原本是想让你和她结婚。”
“她现在是我的将军。”培迪耸耸肩。
“你刚才说过,情人关系可以维持贵族间的友谊。”艾琳菲儿也笑了,“马恩家族的科温德堡,你难道不动心?”
“我从来没有打算动四大自治领地。”培迪语气中透露着无比的真诚,随即便话锋一转说道:“你应该不是专程来找我谈论‘情人’的问题吧。”
“我上来欣赏风景。”艾琳菲儿笑了笑,“我听人说你最近每天都会来这里眺望远处的群山…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也许你下次应该邀请我一起来。”
“我应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吗?”
“当然。”艾琳菲儿点头,她也有她的骄傲,因为她是永恒之翼的公主。
“咳咳”培迪轻轻咳嗽两声,然后学着话剧中的演员行了一个夸张的礼仪后郑重的说道:“我的公主,能够在这里见到你,真是让人意外和荣幸。”
“咯咯”艾琳菲儿突然笑得开心,她轻轻握着培迪伸出的手,“你的表演真迷人,真的!”
“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你可以把这当成夸奖。”
“哈哈!”培迪也笑了起来,他这次笑的很开心。
这一笑后,培迪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轻松感觉,就好像原本绷紧的肌肉在这一刻突然松弛下来,一种愉快得想让人呻-吟出声的舒爽感刹那间填满他的心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笑过,这是一种令人怀念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菲丽丝、潘妮,还有远在帝都的父亲,库玛要塞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母亲。
他想到以前家人在一起愉快的日子,
那是多久以前呢?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而现在呢?
现在!
想到现在,培迪心中愉快的感觉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种无边的寂寞和孤独瞬间填满他的心间。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股暖意所包裹,当他投去目光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只皮肤细腻的小手,当他抬起头又看到一张精致而漂亮的脸颊。
这是将要陪伴他度过往后岁月的女孩儿!
往后的岁月…
那是多少岁月?
他下意识的反手握住这只温暖的小手。
接着,两位年轻的男女相视一笑。
这一次,他们的笑意带着些许真诚。
“你的军情处长在办公室外面等你很久了。”艾琳菲儿用调笑般的语气说道。
“那就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培迪耸耸肩,“我有权利让他一直等下去。”
艾琳菲儿双眼立刻眯成月牙,“可怜的丹门男爵。”
培迪私人办公室旁边敞开的小型会客室内,丹门男爵静静的坐着,他旁边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早已更换五次。但是,他却一口都没敢去动,因为他怕等会的会面会持续得太久以至于没有时间让他去上厕所。
他已经在这里等待近两个小时,茶水的清香总是在引诱他端起茶杯,他心中暗暗在想:等会仆人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把这被茶水端下去。
他已经这样想过五次,但每次城堡仆人来的时候他好像都忘记了。
“踏!踏!”
在丹门男爵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吱”男爵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把原本坐着的凳子掀翻在地,他太熟悉这个脚步声,以及那伴随着的佩剑晃动的声音。
当他快步走出会客厅后,身穿骑士短衫的培迪刚好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培迪大人。”男爵不慌不忙的行礼。
培迪瞟了丹门男爵一眼,接过旁边男仆递上来的毛巾擦拭着脸上因为骑士训练留下的汗水,在丹门男爵行礼后他轻轻点头把毛巾扔给仆人推门而进。
丹门男爵立刻踏着小步跟进。
“艾鲁克堡地区战事有新的进展吗?”最近,培迪每一次见到他的军情处长都会问这个问题。
精灵这几个月时间里一直再向艾鲁克堡地区增兵!现在,加上米沙王国抵达的狼人军团和叛军新组建的一个军团,艾鲁克平原上早已聚集起超过十五万大军。
同时,精灵海上补给线也在一个月前布置完成。
而提尔镇东南丘陵防线的帝**队,则一直都在修固防御工事,防区内的士兵除必要的巡逻队之外,几乎不会踏出防线半步。
另外,帝国内部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天天与卡伦领的特洛菲尔大公谈判,偶尔兽人方面的石坎酋长也会派出使者参与。
在上个月,谈判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克温镇贸易中心的成立就是这次谈判成功的证明。
在三方‘友好’的氛围下,帝国方面快速完成对克温镇地区大军的重新编制。
第一、第二军团被整编为帝国皇家联合军团,第一军团军团长得文-庞博伯爵任皇家联合军团军团长,第二军团军团长洛布-雷吉爵士任参谋长。
整编完成后的皇家联合军团随即便进驻提尔镇,坐镇提尔镇东南丘陵防线中军。
另外,克温镇剩余的各部近五万军队,整编为帝国北方集团军,由巴里-威克多侯爵担任该集团军指挥官。
丹门男爵在培迪习惯性的问题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一切如常’,他沉吟几秒钟以回忆两个小时前熟背的情报后说道:“埃里克公爵在五天前集结两个军团的士兵,准备趁费尔德领防御薄弱的时候发起强攻。”
培迪一愣后立刻问道:“帝国方面是什么反应?”
从各方面数据以及培迪和尼克公爵来往的书信可以分析,中央帝国方面并不愿意在此刻和精灵来一场大规模决战,内阁谋划的最佳开战时间是在明年春季之后!
“这正是帝国内阁策划的进攻计划。”
培迪有些意外,丹门男爵则继续说:“这应该是内阁迫于压力不得不做出的改变。”
情报处长的话让培迪心中一动,在半个月前唐莱特曾经秘密向培迪汇报过,帝国某一些上层贵族正在谋划弹劾现在的帝国内阁。
说白了,就的弹劾尼克公爵。
贵族们拥有足够的理由,毕竟庞大的人类帝国在过去的一年内几乎解体。更为主要的是,皇帝陛下是在尼克公爵眼皮下被人刺杀后至今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再加上前不久联合舰队在耶克杰尔军港的失利,更是让贵族们找到攻击里根家族的理由。
而这些矛盾,在辛达王子加冕皇帝位后一瞬间就爆发了。
很早就有消息传到培迪耳朵里…现在,每一次狮堡尤妮斯大厅的贵族聚会,都会从早上吵到晚上,这间接导致内阁最近一个月发布的政令几乎寸步难行!
“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情报?”
丹门男爵立刻回答:“今天早上,是诺玛堡附近的探员直接传回来的情报。”
“费尔德领有多少留守部队?”
“叛军在精灵的资助下组建了三个军团,但我估计没什么战斗力,如果埃里克公爵的军队能够重新驰骋在费尔德领,那三个军团说不定一大半都会倒戈。”
培迪闻言后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丹门男爵那样好的心态:“不光埃里克公爵在曼威斯大峡谷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防御线,叛军同样没少在那里花心思。”他摇摇头,“费尔德领是精灵向苏克平原推进时重要的后方基地,精灵不可能没有把埃里克公爵考虑进去。”
“也就是说,这次也只是说说而已?大规模的决战不可能爆发?”丹门男爵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培迪望着丹门男爵的样子,顿时明白对方刚开的汇报都是为了这一句马屁而已。他无奈的笑了笑后说道:“别去想精灵的问题了,我让你办的事情呢?”
“碧恩堡和哈伦斯堡的情况军情处的档案室里就可以查到。”丹门男爵汇报这个问题的时候显得很小心,“而最近的情况那也并不难查…”
“我就问你一句话…”培迪盯着他的军情处长,“如何才能让碧恩堡和哈伦斯堡的军队相互攻阀!”
丹门男爵听到培迪的话后眼皮猛地开始狂跳不止。
“我问你话呢,不要犹豫,立刻回答我!”培迪的声音再次传来。
军情处长连忙甩开脑海中的各种思绪说道:“初春时节本就是两个领地间冲突爆发的时候,而去年哈伦斯堡老领主莫名其妙的战死后,他的长子杰伯克子爵一直怀疑这是碧恩堡的杰克夫伯爵的阴谋…”
丹门男爵小心翼翼的和培迪对视,“如果您需要两个家族爆发冲突,我这里有一百种方案可供您选择。”
“哦?”培迪有些意外的望着他的军情处长,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警觉,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的再问道:“如果我想让这两个家族来一场旷日持久的生死决战呢?”
“这…”丹门男爵连忙低下头,他掩盖自己震惊表情的同时说道:“这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办到…”他换了一口气抬起头和培迪对视,“我的大人,我得提醒您的是,嘉米奇平原上还有几万兽人劳工,碧恩堡和哈伦斯堡如果在这个时候开战,怕是…”
“巴兰镇的费雷德爵士手里拥有一整支守备军团。”培迪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他的军情处长不要太过担心,“况且,我早已让博文莱特爵士秘密调遣近卫军团最精锐的第一兵团前往嘉米奇草原。”
“既然如此,那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让碧恩堡和哈伦斯堡的军队集中在这里。”培迪好像突然改变主意了一般转移话题并站起身走到墙壁的地图旁边,指着上面的嘉米奇湖,“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制造几场战斗,但不宜扩大。”
“我…”
“等等!”培迪打断了对方要答应下来的话题,他认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军情处长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三个来回后他又说道:“算啦,你只需要让他们的军队集结在嘉米奇湖附近对峙就可以,剩余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下去办事去吧。”培迪下达逐客令。
丹门男爵如蒙大赦,好像生怕培迪再改变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办公室。
军情处长离开后,培迪便独自一人望着地图发呆。良久后,他把茜拉骑士叫进办公室问道:“这几天是否有贵族来卡瓦尔堡要求觐见的?”
“这几天贵族们表现都很平静。”
“平静?他们都在平静的观望而已。”培迪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的无奈和恼怒,“把唐莱特爵士招来!”
第15节
4月5日早上,克鲁城上空乌云遮天,夜晚突然落下的小雨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这是克鲁城今年春季后的第二场雨,城外农田里农奴们正在各自主人监督下趁小雨的间隙插下嫩芽,勤劳的行脚商们望着天边的雨势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囤积些货物运到偏远的乡村去贩卖。
城中有地有钱的自由民以及的手工业作坊老板在这种阴雨天气中,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家附近酒馆里聊天、喝酒,展示自己睡过的女人和参军时候的英勇。
而今天,这些人讨论的话题一直围绕在卡瓦尔堡那天发生的冲突。
外城区早市附近有一间‘怪石酒馆’的特质麦酒非常有名,特质麦酒使得这间小小的酒馆每天酒客不断。
而今天,这间酒馆的生意更是火爆异常!
早上宵禁结束后的短短十分钟内,前来喝酒的酒客就塞满了整个酒馆大厅,以至于让这栋建筑里喧闹声可以压过周边的雨声传达至几条街之外。
“贝尔-凯德简直就是在找死,里根家族在克鲁领的统治坚若磐石。”喝酒之后的人胆子比平常更大,他们开始肆无忌惮的谈论禁忌的话题、
“对,凯德家族的人算个屁,克鲁领是我们先祖打下来的,还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指手划足。”克鲁领的自由民九成以上都是两百多年前跟随里根家族攻取哈伦斯高地那些官兵的后代。
“嘿…你们!”一位喝得满脸通红的酒客指着角落里围坐一起的佣兵,“你们还不拿起武器跟随培迪大人前去征讨凯德领,在这里喝什么酒?”
来这间酒馆的佣兵都是克鲁城本地人,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指责,而且刀口舔血的生活更让他们在战场之外形成一种特别低调的生活方式。
所以,佣兵们并没有理会酒客的话。
但酒客见佣兵不理会觉得很没面子,他推开身边阻拦他的人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盯着佣兵的头目,“皮克…”
酒客认识这些佣兵,“嗝…”他打了一个酒嗝,从口袋中翻出两枚金币和一些细碎的银币扔在桌上,“我现在雇佣你们…小伙子们,去把贝尔-凯德给我往死里揍。”
“耐鲁叔叔,您…”
“别他娘的嗦,快给我滚去军营!”
佣兵皮克无奈的看了看同伴一眼,然后暗自使了使眼色。
“哗啦”几名年轻的佣兵快速的起身并以最快的速度向酒馆门口走,桌子上的金币他们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门‘咯吱’的响着,但老耐鲁却发愣了。
“哈哈!”
周围客人哄然大笑,笑声让老耐鲁反应过来,他尴尬的拍了拍桌子后指着上面散落的钱币冲酒馆的老板吼道:“今天这里所有的酒钱都算我的。”
“咕噜!”
“咕噜!”
短暂的停歇后,所有人开始大口大口的喝酒。
酒馆老板立刻眉开眼笑,他一边指挥服务生给客人倒酒,一边小跑着到佣兵围坐的桌子旁在老耐鲁鄙夷的眼神中一枚枚捡起上面的钱币检查真伪。
当老板全部把钱币收入口袋的时候,酒馆内早已乱成一团。
美酒总是能让人疯狂,特别是当它不限量的时候!
几杯酒下肚后,有人趁着酒劲扯着嗓子喊道:“早就查收地方领主的赋税,两百年前我们的先祖一同在巨熊战旗下起誓,为什么到现在要我们独担赋税,而他们却坐享其成,甚至不用服劳役!”
“哈哈,领主们承担着对外战争的责任!”有人用极其讽刺的语气嘲笑道:“他们保护我们,而我们为他们提供一切!”
“如果在两百年前,我承认这一点,但现在…狗屁!”立刻有喝得满脸通红的自由民反驳,“对外战争?我们的敌人是谁?除了去年的兽人战争,在这整整两百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是领主之间的内战,他们在保护谁?”
“这点我同意!”有一名行脚商大声赞同。
“我看就应该取消地方领地的权利,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一位老人站起身,“去年的兽人战争中,我们并没有得到他们的保护,是我们自己打退的兽人,为此我付出了两个儿子的生命!”
“哈哈,让那些贵族见鬼去吧。”有人举杯:“干杯!”
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后,酒馆老板立刻笑眯眯的端着酒壶过来询问是否要续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今天好像就是培迪大人军队出征的日子吧。”
“好像是吧!”
“但贵族们都没有反应…”
“这场战争你能指望贵族吗?他们巴不得培迪大人战败!”
“那我们去支援培迪大人!”
“怎么支援,我们手中无兵无粮,只有一套兵士的铠甲和武器。”
“那就带上我们的铠甲和武器,去为培迪大人的军队送行!”
“那还等什么,走吧。”
酒馆中的众人趁着酒劲一股脑的往外面冲…
上午十一点,
天边的雨是越下越大,天空中更是昏暗无比,好似整个苍穹就要倒塌下来一般。
在克鲁城城外重装骑兵兵团的驻军营区内,整装的骑士们带着他们各自的扈从站在露天的校场内,雨水冲打在他们的铠甲上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啪嗒’声。
培迪同样一身铠甲站在雨中,他把自己的佩剑交给这支兵团的新任指挥官雷恩骑士,并嘱咐道:“叛徒就应该受到惩罚,你的任务很简单,扫除一切胆敢妨碍我大军前进的障碍!”
雷恩压制着心中的激动,他郑重的保证着:“等您抵达凯德领的时候,巨熊战旗早已高挂凯德领每一块土地!”
“你…”培迪指着雷恩,“还有你们…”他转过头看向校场中的骑士以及骑士身后的普通骑手,“我要你们尽情的去战斗,用你们手中的利刃把叛徒统统送入地狱!”
他富含圣力的声音,透过层层雨水的封锁传到每一名在场的官兵耳中。
“为了里根家族!”
“为了培迪大人!”
战士们山呼海啸的般的怒吼传至营区每一个角落,压过周围‘滴答’的雨水声。
“铿!”培迪拔出腰间的佩剑,“为了克鲁领!”
“出发!”
激动人心的演讲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者说培迪对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多少重视,在短暂的动员后他就下令部队开拔。
雷恩骑士一马当先,在他扈从的帮助下骑上战马,
“上马,出发!”他重复着培迪的军令。
雨水并没有阻挡战士们的动作,他们毫不犹豫的执行着命令。很快,整支队伍在雷恩的带领下依次走出营区,走向那茫茫的雨水冲刷的无尽路途。
“大人…”茜拉爵士在队伍开拔后靠上来,她望着行军中的重装骑兵兵团在培迪耳边低语道:“雨天并不适合重骑兵作战,您或许应该考虑把他们换下来让第近卫军团的步兵兵团充当先锋军。”
“你没看见他们的战意正浓吗?”培迪脱下他的战盔,扔到旁边扈从手里。
“泥淋的道路上一个冲锋后他们的战意就将消磨殆尽。”茜拉爵士继续劝说:“因为士兵们会发现他们一个冲锋后甚至连战马都不能控制,长达两米的骑士枪不再是他们的利器,反而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她盯着培迪,“这个时候,敌人只需要一名普通的民兵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榔头就能敲碎我们士兵坚硬的钢甲!”
培迪感受着雨水冲刷在脸上的冰凉感觉,他冲着茜拉爵士咧嘴一笑,“你是在预言我们的重装骑兵兵团即将惨败的战局吗?”
“我是在向您称述事实,这是我我的责任,大人。”茜拉爵士也取下头盔,表情认真的望着培迪。
培迪的脸上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他望着前进中的队伍脸上满是自信!
“大人!”
“哈哈!”培迪大笑一声,伸出右手轻轻一挥,“唐莱特,你来告诉我们的茜拉爵士吧。”
茜拉爵士一怔,下意识看向在角落里几乎被忽略的唐莱特。
唐莱特对茜拉骑士投来目光视若无睹,他上前两步走到光线相对明亮的地方解释道:“警察局探员们得到情报,有十余名贵族没有理会卡瓦尔堡的告令,他们在秘密向凯德领派遣士兵,意图帮助贝尔-凯德伏击重骑兵兵团!”
茜拉骑士美眸猛然一缩,她望向培迪,“那就更应该撤回重骑兵兵团!”
“我早已命令戴西里爵士带领第十一军团的两个兵团于三天前分三批次向凯德领附近地区推进。”培迪望着前往白茫茫的雾气说道,“而我,将会带领近卫军团剩余两个兵团以正常速度向凯德领推进!”
“大人…”茜拉爵士皱眉,“凯德领总兵力不过一千人,您需要出动近两个军团的兵力吗?”她心中一股不要的预感正在蔓延。
“你难道没有听清楚刚才唐莱特的话吗?”培迪和她对视,“有十多名地方领主在支援贝尔-凯德…需要我重复一遍卡瓦尔堡的公告吗?”
茜拉爵士脸色一变,“女神在上,您打算干什么?”
“我不打算干什么,我就是想让他们明白,也想让克鲁领所有的领主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人!”
“残暴的统治并不能维持永久,我的大人。”
“你觉得我的统治很残暴?”
“杀戮贵族而换取的稳定,难道不是残暴的统治吗?”
两人的对话尖锐且快速,周围军官们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都下意识远离。
培迪暗自叹息一声,他向前走出两步,走到更为开阔也更为仓亮的地方,“在你的眼中只看得到我对贵族的杀戮吗?”他语气逐渐变得冰冷,“你知道这一次贵族们集结了多少兵力吗?”
“唐莱特,你来告诉她!”
“是的,大人。”唐莱特再次出列,“根据一天前的情报,凯德领内聚集的军队的早已超过一个军团!”
培迪和他的将军对视:“一个军团,我亲爱的茜拉爵士,你觉得他们秘密集结一个军团想要做什么?”
“这怎么可能,就算再给贝尔-凯德三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一群贵族的帮助,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结一个军团的兵力。”茜拉爵士皱起眉毛,“这不是四大自治领地!”
“但他们可以提前准备。”唐莱特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闭嘴!”茜拉爵士立刻冷冷呵斥,“你…”
“唐莱特是我的警察局长,爵士。”培迪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应该调整好你的情绪。”
“非常抱歉,大人!”茜拉立刻道歉。
“你的歉意毫无诚意,爵士。”培迪皱着眉毛,“你让我如何信任你?”
“我不同意您的意见,并不妨碍我效忠您的决心。”茜拉恭谦的说道:“我…”
“好啦,马恩家族的忠诚众神能够见证。”培迪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下属表忠心时所得那一套语言,“我决心已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你的心态。”他叮嘱道:“记住,你现在的敌人是贝尔-凯德和他的党羽!”
“这…好吧,我的大人。”茜拉爵士听到培迪提到自己的家族,目光闪烁间选择了妥协。她深吸两口气后不解的问道:“但重装骑兵兵团…”
培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爵士,我们缺少插手地方领地事务的理由!”
第16节 迎送的人
克鲁城上空的雨水不断落下,洗刷着道路和城市的阴霾和灰尘。
行军中的雷恩在离开培迪视线之后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紧张到面部肌肉在刚才之前一直都紧绷着。
“哦!还是这样舒服。”旁边有一位年轻的骑士脱下头上带着面甲的骑士头盔,任由雨水冲刷他的面部。
雷恩鼻腔中铁腥味和雨水混合的奇怪气味也在催促着他取下头盔,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掀开面甲,当眼前豁然开朗之后他又忍不住取下了头盔。
这一刻,雷恩只感觉耳边的雨水冲刷声音更清晰了,周围骑士们也没有了刚才的严肃,他们三三两两骑马靠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琐事。
整支队伍好像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纪律,变得有些松散。
雷恩的副官派克奇军士立刻打马靠近说道:“离真正的战斗还有还长时间,现在应该让士兵们多放松。”他担心这位年轻的统帅不懂规矩,胡乱的斥责士兵。
“我明白,军士。”雷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威严,他压着腰间的佩剑说道:“在经过前方十字路口后可以下令让士兵褪去重甲。”
“这是明智的决定,长官。”派克奇军士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黄牙。
“前面是怎么回事?”在雷恩和副官交流的时候,旁边的一位骑士突然大喊道:“长官,你或许应该让斥候去看看!”骑士对雷恩并不感冒,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雷恩没有理下属的语气,他的目光正被前方通往哈伦斯高地的十字路口处的情景所吸引…那里,黑压压一片穿着克鲁城制式铠甲的‘士兵’站在道路两旁,好几面宽大的巨熊战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探马!探马!”雷恩高喊着。
很快,随时备战的探马斥候踏着泥淋的道路向着十字路口疾行。
不一会儿,探马回报:“长官,是城内的退伍老兵,他们是来为我们送行的。”他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激动,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家人。
雷恩闻言有些发愣。
他的副官派克奇军士提醒着,“大人,这种时候您或许应该亲自执掌大旗。”
雷恩奇怪的望着他的副官,而旁边的掌旗官早已在副官的暗示下把旗杆递过来。但雷恩没有去接旗杆,他望着掌旗官,“这是属于你的荣誉,军士。”
副官派克奇军士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感动,而旁边的雷恩继续说道:“派克奇军士,我准许你在前方开路。”说罢,他重新戴上头盔并对身边的骑士们喊道:“整队!”
派克奇军士在雷恩命令下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其他骑士虽然心中不服雷恩,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
几乎就在一瞬间,重装骑兵兵团松散的队形立刻又恢复严谨状态,他们举着战矛以整齐勇武的姿态迎接着士兵们的欢呼。
后方驻地营区,培迪和他的随从们在望台上把十字路口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旧的铠甲,皱纹凸起的面容,隐约可闻的呐喊。
这些,都在倾述着老兵以及克鲁城底层市民的心声…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告诉培迪,他们是支持这场战争的!
“爵士,看来我们的争论已经有了结果。”培迪放下望镜看向旁边的女将军。
茜拉爵士眉毛浅浅一皱,“这些人在克鲁领的话语权不足以代表一切,贵族才是您统治的根本。”
“你很快就会改变这个想法。”培迪低声笑道。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让培迪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他突然感觉,在克鲁领还是有人能够明白他所在的一切是为来了什么。
但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旁边随行的埃德温爵士突然说话了…
埃德温爵士的声音很突兀,“市民们真是热情。”他轻笑着,并笑出了声,“那黑压压一片最少也得一两千人吧,能在大雨的时候前来送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说着,他看向旁边的唐莱特,“他们的武器装备是那里来的?”
“那些人大多是克鲁城的自由民,他们拥有特权的同时也必须随时准备作战,而且还需要自备武器装备。”培迪随从里的一位年轻的骑士代替唐莱特解释,“这些武器装备是他们荣誉的象征。”
埃德温爵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好似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前方的培迪,故意加大声音问道:“他们穿成这样能够直接通过防御严密的城墙?”
“克鲁城的士兵们大多都是他们的家人和亲属,所以这完全不是问题!”年轻骑士很自豪的说出这句话,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在培迪的耳朵里是多么的刺耳!
培迪的好心情在埃德温爵士和年轻骑士对话后荡然无存,
他转过头,认真的看了一眼埃德温爵士,也仅仅是一眼。
而后,培迪快速收回视线并跨出一小步拿起望镜,再次观望前方雨水中蒙蒙一片的欢送队伍,口中轻轻的低语道:“好,很好!”
克鲁城北郊外,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花语间有一栋别致的贵族庄园坐落其中。
这是丹尼家族的资产,两年前这里成为了戴里克-丹尼爵士最喜爱的一位侄子的居所。
上午十一点,在重装骑兵兵团接受市民们热情欢送的同时,这栋别致豪华庄园外的小道上,一辆普通的马车正迎着雨水疾行。
不多时,马车行入庄园内并停在庄园别墅大门外。
“哐啷!”马车破旧的车门被这辆车的主人粗暴的推开,一位身穿贵族长袍的中年人踢开举着伞靠近的仆人后快速的跳到地面上。
这人正是丹尼家族现在的主事人戴里克-丹尼,他严肃的表情下带着一副特有的家长威严。
“砰!”就在仆人要帮忙推开别墅大门的时候,戴里克爵士直接用身体撞开了大门,当门敞开的瞬间他人已经走进别墅。
“你们在外面等我。”戴里克爵士阻止想要和他一起进去的随从。
当这位老爵士进入别墅后,他脸上的从容再也装不下去,他脸色变得有点阴森可怖,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别墅大厅内走去。
大厅内,他最喜爱的侄子正躺在某位年轻女佣人的大腿之间看着一本毫无营养的杂书。
“好!很好!”戴里克爵士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
仅穿着一件薄丝巾的年轻人猛地站起,目光闪烁的看着戴里克爵士:“叔叔,您怎么来了?”他脑海里在极力回忆最近做下过什么事能够惹怒自己这位叔叔。
“你们都给我下去。”戴里克爵士在外人面前总是保持着优雅的贵族仪态。
女佣们正要行礼,爵士却不耐烦的挥手,当女佣们默然退下的时候,爵士走到大厅一张沙发上坐下,问道:“亲爱的瓦克,我叫你办的事情呢?”
“什…什么事?”
戴里克爵士望着重新关闭的房门,低声说道:“昨天早上叫你办的事!”
“哦,你说的这件事情啊。”瓦克-丹尼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很随意的坐到戴里克对面的沙发上说:“您现在应该去那边看看,有好几千人在欢送培迪大人的军队出征!”
戴里克爵士被气得发笑,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哦,是吗?我听说他们都穿着铠甲,拿着武器?”
“是那群人自作主张,他们本想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去前线。”瓦克-丹尼见叔叔面色丝毫没有改善,语气立刻变得小心翼翼。
“你这只蠢猪,难道你就不能阻止这种愚蠢的行为吗?”戴里克爵士低吼着。
“这…需要阻止吗?”
“你…”戴里克爵士被气得说不出话,“两千全副武装的市民出现在培迪-里根面前,并且毫无障碍的跨过城墙防御,在克鲁城内自由进出…”
“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拉回来!”瓦克-丹尼毕竟不是真的蠢猪,他叔叔的话语让他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对,现在就去!”
“你给我站住,你难道想要全克鲁城的人都知道那些人是我们背后组织的吗?”戴里克极力压低着他说话的声音,“你通过谁组织的这些人?”
“一些无所事事的自由民,他们整天在酒馆里抱怨那些领主。”瓦克-丹尼的手开始不断的颤抖,“你要救我,叔叔!”
“别慌,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对!对!我们的初衷不过是想欢送培迪大人的军队出征,这并没有错,没有错!”瓦克-丹尼喃喃的说道:“就让他们查好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你给我冷静。”戴里克爵士呵斥道:“你是白痴吗?你想想现在家族的生意,这次和贝尔-凯德的矿石贸易不能有丝毫意外,家族需要这笔钱。”他望着侄子的目光带着些许杀意,“丹尼家族要在明面上保持绝对的中立,但暗地里又要让两方人认为我们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这就是我叫你暗中组织人去欢送卡瓦尔堡军队的出征的原因!”
“我…”年轻的瓦克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戴里克爵士说道:“你把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是所有的一切,明白吗?”他深吸一口气,“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第17节 抉择之间
连日的阴雨天气让整个克鲁领中部地区的道路变得泥淋难行,雷恩率领的重装骑兵兵团历经五个昼夜终于抵达凯德领外围地区。
4月10日上午,
重装骑兵兵团停止继续前行的步伐,在一片高地石林地区开始建立营区。
一处位置绝佳的高地石林!
“如果我是贝尔-凯德,一定抢先占领这边地区。”兵团副团长唐耐-米恩爵士拿着望镜认真观看着视野内任何可见的地方。
“哦,女神眷顾我!”副团长声音带着特别的惊奇感,“我好像看到凯德领军队,在西北边一处小溪附近!”
雷恩说道:“贝尔-凯德就算再蠢,也不会在那里放置他的主力。”他早就发现了拿出营区,“那最多不过是敌军的运粮队。”
“我没有说那是凯德家族的主力部队,我只是说那里有敌军的营区。”唐耐骑士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但脸上的雨水却越擦越多,他懊恼的甩了甩手说道:“我觉得一个中队就可以干掉那个营区。”
派克奇军士立刻提议道:“那就先派出斥候去看看?”
“一个中队的骑兵就是最好的斥候,顺便还能做点其他的事情。”唐耐骑士拍了拍他腰间皮囊里面的干粮,“你们不会还想继续吃这种东西吧。”
派克奇军士皱眉:“雨天对我们很不利,如果贸然出击…”
唐耐骑士挥手打断:“我也讨厌雨天!”
是的,骑兵都讨厌雨天,特别是重装骑兵。
因为雨天能够终结重骑兵一切优势,一个冲锋之后战马甚至会陷入泥地里无法动弹,没有战马的帮助的重骑兵,他们长枪将毫无用武之地,厚重的铠甲更是会让他们连动弹都不能动弹。
“但我更讨厌这些东西的味道。”唐耐作势要扔掉腰间的干粮皮囊,他望着雷恩,“我们可以让士兵只穿带轻甲和短剑…”他放下望镜,目视前方蜿蜒山道下的营地并计算着距离,“轻装前行的话,两个小时后我们的骑兵小队就能回来。”
雷恩简单的考虑后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去传达命令。”他也想摸清那处营地的虚实。毕竟,两个小时的来回不光是他的骑兵扫荡敌人的时间,也可以是敌人进攻这处高地林区的时间。
半个小时后,
巡视一圈的雷恩心情开始变得烦躁,他面带愁容望着天边的雨水,“培迪大人的命令是让我们在12日之前推进至雷普雷斯堡。届时,他会亲自抵达前线,指挥军队进攻雷普雷斯堡。”
“长官,你应该向培迪大人解释这里的一切。”唐耐骑士摊摊手,“待在城堡里运筹帷幄的大人物们,也需要知道前线的具体情况才能下达准确的军令。”
唐耐骑士的话让雷恩心情更烦躁,他眉毛下意识的皱起,脸色也略带着一丝不悦。
他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副官派克奇见雷恩因为副团长的话脸色开始变得不善,便立刻开口道:“您的建议能够帮助培迪大人…长官,这是您的职责,您有义务向卡瓦尔堡汇报我们面临的一切。”
雷恩默然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是他的职责,但这是他第一次带兵出征,他不想什么事情都想培迪汇报。
而正在这时,高地下方小道上一骑快马正在快速行进,
这是兵团的探马斥候。
于是,雷恩转移话题道:“让我们去听听斥候的探报吧。”
他想亲自听取斥候的汇报。
几分钟后,
新建的指挥营帐外,雷恩见到了那名斥候。
“长官,凯德领有使者想要前来和您对话。”斥候习惯一开始就直面主题。
“哇哦!”唐耐骑士忍不住调侃,“也许贝尔-凯德那个小白脸打算投降?”
“把人带来。”雷恩却有不好的预感。
贝尔-凯德的使者是他的宫廷总管杰佛森,高瘦的老人在雨中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和寂寞,在加上四周虎视眈眈士兵以及如林一般的兵戈,更让这位老人凸显了几分可怜。
但雷恩和兵团军官们不会可怜这位老人,他们甚至没有让老人进入营帐…
老管家杰佛和雷恩站在雨中对视,没多久雷恩便用冷漠的的语气问道:“说出你的来意。”
“您可以叫我杰佛森,凯德领的人都这样叫我。”老人并没有因为在雨中和骑士们对话显露出不满,他脸上很平静,一双眼睛在阴暗朦胧的雨水下闪闪发亮。
“我代表我的主人,凯德家族的贝尔-凯德伯爵前来…”
有骑士立刻出列呵斥:“闭嘴,贝尔-凯德的头衔早已不属于他,他没有资格再自称伯爵。”
“我的主人,贝尔-凯德伯爵!”老管家声音比年轻骑士的声音更大,“他打算与您约定明天早上十点,在十里外的克伦米农场外的草原上来一场对决,以决定双方各自的命运。”
“哦,自大的贝尔-凯德,他当他是什么?”
“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打开雷普雷斯堡的大门,等待我们的接收!”
“滚回去准备等死吧,老头!”
骑士们被贝尔-凯德的战书气得破口大骂。
“您应该不会拒绝吧?”杰弗森面带微笑,他笑的很灿烂,他的声音在骑士们的喝骂声中几乎不可闻。
但雷恩却听得很清楚。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选择…
以目前敌我态势来看,雷恩应该拒绝这次决战,
但是,这能拒绝吗?
这就好比小孩子和大人之间的决斗,作为势力强大的大人一方如果接受这场决斗,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认为是大人有意在欺负小孩;但是如果拒绝,外人又会认为这个大人连和小孩子决斗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两难的选择。
不过好在,就在雷恩为难的时候杰佛森又继续说道:“我们的战书已经送到培迪大人的手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您很快就能收到命令。”
“那你还跑到这里来乱嚷嚷什么?”副团长唐耐骑士踏出一步,“你应该知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我甚至现在就可以下令绞死你。”
“是的,我的生死由您做主,大人。”杰佛森谦逊的行礼。
“我要绞死他!”唐耐爵士一双发怒的眼睛看向雷恩。
派克奇军士这时说道:“长官,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绞死他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你可以随意处置他。”雷恩的怜悯之心不会随意发作。
“我的生命不值一提。”老管家依旧带着微笑,“但我的主人手中握有你们一百名士兵的性命,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也许应该考虑交换。”
老人一副完全为你们着想的脸色。
“你…”唐耐骑士被气得浑身发抖。
雷恩双眼迷城一条缝,他突然有点想要绞死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头子。
双方沉默十多秒后,派克奇军士出列对雷恩说道:“这件事情就交个我吧。”
下午三点,培迪的亲笔手令传达至重装骑兵兵团中军指挥所。
手令上只有两个字:应战!
骑士们看着这两个字,玩笑的表情逐渐收拢。
这短短的连个字,代表着一场战争的开始。
战争!
并不是童话故事中王子的故事,战争伴随着荣誉的同时也伴随着死亡!
副团长唐耐骑士拿着培迪发来的命令说道:“我让斥候去侦察过那片农场附近的草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附近的农夫告诉我们的斥候,那片草地在去年还是菜地,以菜地稀松的土质根本不适合重骑兵在雨天里奔驰。”
“也就是说,这是贝尔-凯德设置的陷阱?”
“可以这么说,但我们没有退路…我想以贝尔-凯德的性格肯定会大肆宣传明天的战斗,我宁愿战死也不愿被人耻笑!”唐耐骑士耸耸肩,“我们就不应该停下来修建营地,而应该直接把部队推进至凯德领的腹部。”
“这是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不是吗?”
雷恩望着简易指挥所中间木架子上撑开的草绘地图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除非改变地点。”唐耐骑士指着草绘地图上旁边的一处斜坡,“这里是真正的草地,其土质可以允许重骑兵两三个来回的冲锋,而且这里地势对我们而言也更为有利。”
“贝尔-凯德虽然蠢,但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吧,他肯定不会同意改变作战地点。”
“所以…”唐耐骑士望着雷恩,“我们需要一支队伍在正面战场牵制贝尔-凯德的主力,等开战之后我们的主力骑兵再慢慢移动到斜坡。”他在地图上一边勾画一边说道:“需要注意的是,这不是一次诱导战役,我们在一开始就是全军出动,也就是说牵引的队伍和负责后期冲锋的骑兵主力需要一同移动。”
“好办法!”有人赞叹
“但这支队伍由谁指挥?”一名骑士指着地图上唐耐骑士勾画的异常显然的红色移动路线。
军官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停留到雷恩身上。
雷恩眉头一皱问道,“这支队伍需要多少人?”
“不能太多,太多的话后期反攻时没有足够的冲锋力量。”唐耐骑士解释道:“也不能太少,不能一下子就被围剿干净,况且,我们得造成一种很自然的移动。”
“这不难办到,只要中军指挥得当!”
“一千人!”唐耐说出一个数字,“不能再多。”
“贝尔-凯德的军队最多不过五千!”有骑士把心一横,“我去!”
“还是我去吧。”雷恩指着唐耐,“我同意你的方法,明天一早我需要看你的作战计划,这次…你中军指挥。”
正面迎击五倍于己的敌人,不光光是一句话就行的,士兵需要迎敌的勇气,而作为指挥官的雷恩坐镇指挥无疑能给予士兵们无限的勇气。
“您的勇气让给我佩服。”唐耐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行啦。”雷恩摆摆手,“都先下去准备吧!”他嘱咐众人,“这次作战为绝密,任何人不得而泄露我们的作战计划。”他突然想起这场战争敌我的关系。
六个小时后,哈伦斯高地西南地区一处秘密驻军营区内,培迪在自己私人营帐内休息的时候接到唐莱特送来的前线作战计划。
“很不错的计划…”培迪由衷的夸奖,他问道:“你觉得他们有胜算吗?”
帐篷内只有培迪和唐莱特两人,在培迪问出问题后,喜欢沉默的唐莱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这得看贝尔-凯德投入多少兵力,如果按情报上所说的他们只投入八千兵力的话,重装骑兵兵团赢的几率很大。”
“连你这个连最基本军事常识都不知道的人都觉得贝尔-凯德会输,看来他确实会输。”培迪淡淡一笑,看不出有丝毫高兴的神色,“你的情报没错…贝尔-凯德确实是一位自尊心很强且又爱慕虚荣的人。”
说着,他便把情报扔到烤炉内,
冒起的火光猛然间照亮了培迪的整张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圣力覆盖在身上一般。
但很快,火势便消失了,
亮光也跟着消失了,
还有脸上的淡淡温暖感觉也消失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
培迪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唐莱特。
唐莱特闻言立刻躬下身子,但并没有回答培迪的问题。
而培迪也没有再问,他陷入了沉默。
“呼呲”
突然,点滴雨水和冷风突然灌进帐篷。
身穿铠甲的茜拉爵士走进营帐,她扫视着旁边的唐莱特脸上的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后问道:“我听说前线传来了情报。”
“你来的正好…”培迪直了直身子,用火钳波动火炉中的碳火的同时说道:“你带领带我亲卫队出发,我要让整个克鲁领的人都知道,我即将抵达凯德领的消息!”
“您…”
“照我说的办!”培迪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明白了!”茜拉爵士接下了命令。
当营帐内又只剩下培迪和唐莱特的时候,培迪沉默几秒后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把情报送抵到贝尔-凯德手里…”他的声音越说越清楚,也越来越大:“我不需要这场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