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 三凶不善
三凶在这时出现没让晁千琳生出任何惊讶,反倒是奚钩月不明白这些每天盼着晁千琳暴毙的人为什么要出手阻止自己。
看房内黑沙的体量,那三人显然都在返尘诀中,没有和奚钩月正面硬拼的打算,只是缠住几乎失去双腿的晁千琳,把她顺着窗口向外拖去。
奚钩月这才明白,他们是看准了晁千琳重伤的时机,想把她抢走监禁起来。
如果晁千琳被这么带走,想必接下来她会被反人道的手段限制身体自修复,放在完全无法使用空间法术的巫术结界里。
奚钩月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偏偏霉菌和藤蔓奈何不了诸多沙尘,只能用藤蔓尽可能紧密地封住洞开的窗口,不让黑沙飞出,抓起一旁的茶几碎片,口中喃喃念咒。
这是她入魔后第一次使用道法,不知道逆流的灵气能不能依附住这普通的木质棍棒,让它变成可以对灵体和元神造成伤害的附魔道具。
好在这成功了,而且,这根茶几腿不是被附加了“魔法”,而是真的被附了“魔”。
原本完全脱水的木材在逆流灵气的催动下快速腐坏、变质,溢出的袅袅黑气和让人不适的粘液随奚钩月意念流动成一把长剑形状。
奚钩月勾起嘴角:“把她还我。”
她念咒的时候三凶也没闲着,吞山诀和归堙诀早已念罢,黑沙当即分成三股,一股拉着晁千琳,另一股则遁出墙外,从两侧一同拉扯窗上的藤蔓,还有一股现出个青年的样子,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他面前登时显出一圈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将己方完全隔绝在内。
奚钩月惊讶地发现那屏障内的灵气竟然全部凝滞住了,自己的法术完全操控不了其中内容,连窗边的藤蔓都停止了生长。
她一剑刺去,剑尖巨大的反震力道震得她退了一步,而那个男青年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这足以击退魔的法术强度只会是靠规则运转的巫术,奚钩月当即尝试感应墙外和楼下的灵气,果然这么高强度的法术范围并不大。
她操纵小区里绿植飞速生长,围住晁家的窗子,还把蓝晶的房间也统统用绿植填满,将整个屏障限制在自己面前。
三凶索性放弃了从窗口离开,窗外那人再次潜回房内,也显出自己的身形,手掌贴住之前那人的背心,二人合力把那屏障朝奚钩月推了过来。
奚钩月将周遭的逆流灵气统统汇聚在剑尖上,又一次举剑刺去,因为早有准备,硬是顶住了推进的屏障,口中大喝一声,袖管里早就冒出的藤蔓也跟那柄剑一样被附上魔性,黑气与粘液汇成一把大斧,随着长剑抽走,对准刚刚那一剑戳出的白点狠狠劈下。
她就不信那三个灵辖拿来献祭的东西比这栋楼里所有的逆流灵气还有多。
屏障果然隐隐显出裂纹,可是三凶并不慌乱,钟祥和钟爻应战的同时,依旧做黑沙状的钟陌已经在发动空间法器。
魔完全没有空间感知力,可她对万事万物的气息都敏锐至极,空间打开就势必涌入另一个空间的元素,仅仅是这些微预兆就让她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眼见着黑沙中的晁千琳呕出口满是霉菌的血,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奚钩月觉得胸口堵得更加厉害。
刚才为了防止晁千琳用空间法术挣脱自己,奚钩月特地用自己带着逆流灵力的霉菌侵占了晁千琳整个血液循环。已成的魔性克制了未成的神性,现在,晁千琳完全没法用出空间法术,四肢也随时要被体内的霉菌镂空折断,成为个动作都不能的废人。
奚钩月喉头一甜,竟然也吐了口血。
那血里同样混着她保持自身运转的霉菌,比晁千琳胸前的还要刺眼。
不嫉妒,她就没有力量,太嫉妒,她又会毁掉她。
奚钩月忽然哭了起来,整个小区的植物都随着她的凄厉得像是嘶吼的哭声飞长起来,挤压着周遭建筑、破坏着甬道,像这栋楼汇聚。
席卷而来的逆流灵气在黄叶纷飞的轨迹中变得肉眼可见,体量之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三凶的想象范围。
钟祥和钟爻都忍不住在意识中催促钟陌动作快点儿,可是因为奚钩月招徕的逆流灵气强占了空间,这范围内的正序灵气全被挤到了千米高空,空间法器发动需要灵气,灵辖本身却没有法力,法器发动的速度全靠他们汇聚灵气的速度决定。
这最后一点点进度条竟然还读不出来了。
三凶终于紧张起来,统统进入归堙诀状态。
与化身成沙的返尘诀和遁体入土的吞山诀不同,归堙诀不是单纯的元素转换法术,而是改变周遭土灵子磁性的法术,不仅能通过阴阳两极之间的相吸来帮助灵辖移动和战斗,还能通过同性相斥使身周的磁场有指向性地瞬间爆发。
钟祥手诀一翻,印在掌心的巫术符号随即消失,他们身周的屏障随着归堙诀的朝向凶狠地朝奚钩月炸裂开来。
足以顶退魔的半透明能量碎片飞射而出,奚钩月看不清来路也没空间躲避,身前飞速聚起大团藤蔓和霉菌,只这几秒视线受阻,那团黑沙已经卷起晁千琳朝房门飞去。
谁知还没等化为人身的钟祥碰到门把手,房门竟然应声而开。
门口是一脸尴尬的任道是,他狐疑地打量着衣不蔽体的晁千琳,腕子一抖,桃木剑已经出现在掌心。
“你们想干嘛?”
房里的奚钩月已经冲了出来,根本不给三凶回答的机会就一斧子朝钟祥头顶劈下。
钟祥的身子骤然化为沙尘,汇进那团黑沙呼啸着朝走廊里越飞越远。
奚钩月匆忙扶住被丢下的晁千琳,之前对她的暴虐一扫而空,只剩爱怜。
确认晁千琳无恙之后,她白了任道是一眼:“你怎么来了?”
“要紧事呗。”任道是收了桃木剑,抱怨道,“你怎么搞的啊,小区里一团乱,汽车警报吵死了,快拿几件厚衣服出去避避吧,警察马上要过来了。”
奚钩月闷闷地应了一声,把晁千琳交给任道是,匆匆上楼去了。
晁千琳刚想和任道是说些什么,却连着呕了几大口带着霉的血。
任道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边拍她的背边说道:“玩砸了吧?”
“……你大爷的……”
709 七级浮屠
四人聚在希尔顿套房里,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
奚钩月坦然地坐在床边,让晁千琳倚在自己怀里保持坐姿,方便她和那二人讲话。
晁千琳体内的霉菌虽然被她抽走了,四肢关节处亏空的肌肉和血管的溢血却只能慢慢恢复,现在动一动都很难。
任道是看得出晁千琳伤得多重,却像不知道一样自顾自地翻着手机,似乎他之前所说的要紧事也没多要紧。
最后,还是晁千琳问道:“都十点多了,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你也不谢谢我救你一命?我要是没来,三凶就得手了诶。”
“你是救了他们一命吧,我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奚钩月冷冷地说道。
“好好好,我造了二十八级浮屠,阿弥陀佛。”任道是随口说着,瞥了眼一边的卫语信。
晁千琳会意,对卫语信说道:“卫教主,刚才打扰你休息了吧,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卫语信深深看了任道是一眼,还是回到隔壁他的房间去了。
明明房间里没了外人,任道是依旧摆弄着手机没有说话。
“喂,他走了诶。”奚钩月不耐烦地催道。
“等等啦,你闹那么大,给那边善后很麻烦的好吗?你们还想不想回家住了?”
奚钩月自知理亏,只好低头,摸着晁千琳的头发。
她还以为自己刚刚那么一闹,晁千琳再也不会理睬她,没想到她还和往常一样,依旧是自然而然地若即若离,不躲避她的眼神也不在意与她对视,对她的触碰没有丝毫躲闪。
奚钩月终于懂了这份冷情到底有多彻底,也懂了为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把利用她的事说出来比她遮遮掩掩地放冷枪更让她受伤——
她就像只不讨主人喜爱的宠物,无论她是笑是闹,饭盆里的猫粮都不会少,从来不必担心被抛弃。可她若是走失,对方也不会焦急地粘贴启事出门找寻,因为对方比她更清楚她依附者或附属品的含义,有和无根本就不重要。
她根本就不重要。
明明懂了,依旧嫉妒、依旧受伤,她却因为刚刚爆发过,完全没法再多说些什么。
她爱她,这能怎么办?
奚钩月的心思越飘越远,没看到另一边的任道是把手机屏幕对晁千琳比划了一下。
晁千琳回他一个苦笑,示意自己懂了。
【柳小柏到了奚满月手里,意思是大哥去奚家总部她也知道?说不定……就是她协助的……问题是奚家总部到底有什么?】
任道是有意清清嗓子:“千琳,这要怎么处理?”
“这需要处理吗?”
“当然,”任道是正色道,“我们现在手里的牌不多了,卫语信没了意义,再让她这么研究下去,齐升逸的资料就也没有意义了,但是她手里可是实实在在地有个齐升逸啊。”
晁千琳反问道:“齐升逸的意义不就是他脑子里的资料吗,既然资料都没了意义,他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可能?”任道是不知道晁千琳是不是在假装不懂,哽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他和齐升逸的协议她应该只是不知道具体内容而已,没理由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齐升逸作为上一战的原定boss,却因为晁千神的抢夺和任道是的协议续命到现在,这本身就算得上因果的扭曲,在适当时间使用齐升逸必定能扭转某种既定的战局,这个雏子们分为几派纷争的时刻,这么强力的武器怎么能落在他人手中。
任道是虽然有“协议”这个引爆器,炸弹却不一定炸到谁头上,他可忍受不了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而且,他帮齐升逸续命的同时,说不定齐升逸也在帮他续命,一旦奚满月先一步使用这份因果,那他现在这个众矢之的说不定就要玩完。
而晁千琳之前说过要去见齐升逸,明显是懂得其中关窍的,现在的装傻充愣反而显得很是诡异。
任道是从来都搞不懂晁千琳的心思,毕竟她对他们这群异常在心理层面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正常了,一个正常人经历过诸多毁灭性打击之后会呈现怎样的极端不是生来如此的人能想象的,他的沉默到最后也只能是沉默,没什么新意。
晁千琳其实只是痛到不想说话而已。
她不会颤抖是因为伤及神经,神经反射几乎中断,所以现在正常思考也大受影响。而且她的自修复能力过于强大,细胞飞速再生占用了身体大量资源,现在她困得一合眼就能睡过去,偏又不能在任道是面前示弱,也不想让奚钩月喂她吃东西,烦躁得很想破口大骂。
正这时,晁千琳的空间感应突兀地颤了颤。
身边的天师和魔似乎都没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晁千琳只能低声说:“能不能把卫语信叫回来,我怎么感觉隔壁人数变多了?”
任道是当即起身,见他关上房门,奚钩月立刻问道:“是不是三狗回来了?”
晁千琳道:“不确定,不过那个体量确实不像一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灵气波动。”
“我也去看看。”奚钩月把她放回床上,刚一起身,任道是和卫语信就开门进屋。
后者揉着自己的鸡窝头,光着膀子裹着床被子,无奈地问:“不是叫我回去睡了吗?”
“十一点就睡觉,你是原始人吗?”奚钩月用藤蔓把这人扯到近前,不动声色地感应他身上的五行灵气,却并没发现土灵辖的痕迹。
她对晁千琳轻轻摇头,晁千琳不禁皱起眉头,再次认真地感应隔壁的现状。奇怪的是刚刚徒增的体量竟然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好像之前须臾间的异常根本就是她的幻觉。
任道是和奚钩月都不认为晁千琳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可他们都没有体察空间的能力,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晁千琳则认真地打量着卫语信,二人对视之间,她竟晃神一瞬,像是失忆一般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奚钩月见她连连甩头,赶紧把她再扶起来,关节弯折,痛得晁千琳终于没忍住呻吟出声。
可这么一痛,她的脑子总算清醒了起来。
晁千琳暗自心惊,再次看向哈欠连连的卫语信,终于看到了顺着他眼眶溢出的生理泪水里掺着的微弱星光。
“卫语信,神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卫语信茫然地看着她。
“我问,刚刚神对你说了什么。”
710 环环相扣
神,没有完整人类的实体、没有元素和气息的波动,只有空间上的感应,再加上卫语信眼中露出的宇宙,晁千琳只能得出这一个结论。
卫语信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就实说道:“神说,那一天要提前。”
“什么?”
“神说,那一天不再是11月3日,会提前。但神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提前到哪一天,也没来得及说为什么要提前,任老板就把我扯出来了。”
任道是无奈地摊摊手,示意这可不是他的错。
晁千琳没理他,只自顾自想到:【看来反神一派的进度改变了神选一派的原定计划,难道是大哥在奚家做了什么吗?】
她又问道:“你能主动联系到神吗?”
卫语信摇摇头:“我最近一直在尝试呼唤神明,请求神谕,刚刚圣女攻击你的时候我也希望神能给出拯救的方法,可是都没得到任何回应。没想到我刚刚睡着之后,竟然在梦里听到了神的声音,只是只听到了那一句。”
“神具体是怎么说的?”
卫语信沉吟了一下:“好像什么也没说,但我就是知道了……”
晁千琳能想象他想表达的含义——神用类似暗示或催眠的方法,直接在他意识中植入了某种概念。
但如果这样理解,卫语信口中的神谕就明显和晁千琳已知的大有出入。
桃之说过他与神的三问三答就明显是对话形式,绝不是在意识中植入概念的样子。而且,如果真的是意识植入,信息应该是瞬间传达完全,卫语信怎么会觉得神没说完,还用“一句”来形容神谕?
卫语信看出晁千琳对自己的眼神变得不善,连忙说到:“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想成神,如果想骗你,完全可以说是时间延后,这样你不就错过反抗的时机了吗?”
他的逻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晁千琳还是觉得他刚刚的说法过于违和,只能追问:“你在这之前还听过几次神谕?”
“应该是两次吧……之前我研究神选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奇怪的女人,导致我很长一段记忆都变得很模糊,所以印象里只有最近的事和上次你帮我想起的事。
“第一次应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到底神说了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到我身上背负了某种使命,使命具体是什么都是我这二十几年自己摸索出来的。第二次是在你们解决掉齐升逸之后。神让我去找你,帮你在那一天之前汇聚信徒,但没说具体方法,只是我有之前建立安灵教的经验,才会让你去岚大……”
他的话痨属性终于表现了出来,晁千琳打断他的话:“那神有没有告诉你我在哪里,或者怎么找我?”
卫语信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苦着脸摇头:“他只说了让我做什么而已,我全是自己想办法。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所以借李立青的力量逃了出来,只没想到我是在津城的特侦队,我没证件也没钱,还怕过不了高速关卡,就在金库里躲了一天,想入夜再离开,没想到你就找到我了。”
“这么说我找到你那天你才刚逃出来?”
“具体的说是前一天晚上逃了出来。”
晁千琳干笑一声。之前她只是朦胧间有种奚满月故意放出卫语信的感觉才会那么询问她,没想到现在却真的证实了。
蓝晶听到卫语信失踪传言的时候卫语信还没来得及“越狱”呢,显然是奚满月有意让医院的天师们透消息给蓝晶,“帮”她和卫语信找到彼此。
她理了理思路,发现想问这人的问题竟然还有不少,只不知事到如今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人身上,到底是自己情绪使然,还是天命所示了。
其实卫语信躲避晁千琳的同时,晁千琳也在躲避他。一想到晁千神走上反派道路的转折点就是这个男人,她就恨不得把这人切成一片一片的上锅煎了。
可是她现在偏又离不开他,只能叹息着指了指床边,让他老老实实坐下来。
“你在那边的时候,奚满月都问过你什么吗?”
卫语信道:“被抓过去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而已。他们似乎知道我的能力,是用法术把我带走的,从头到尾没让我身体接触过任何人。而且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用法术从我脑子里偷些什么。”
“那你见到她那次是因为什么?”
卫语信想了想:“审讯,唯一一次审讯,只有她和我两个人。她问了些安灵教的事,我随便说了点儿。对了,她还问我一个问题。”
“什么?”
“她问我,任道是到底是不是雏子。”
此话一出,另三人都面面相觑。
任道是一脸莫名其妙地指指自己,问卫语信:“所以呢,我是吗?”
卫语信竟然摇了摇头,在任道是堪称惊恐的注视下缓缓说了句:“我不知道。”
任道是长叹一声:“别大喘气好不好……不是,你该不会只知道千琳一个雏子吧?”
卫语信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实说我现在真的搞不清很多事。之前我找上晁千神,就是因为我以为他才是第一雏子,可是实际上千琳才是。
“我的能力有很多限制,之前我又被那个女人坑了,所以我的记忆和认识出现很多疏漏,很可能许多事我从前知道,现在却不知道,或是从来我就不知道,只是现在知道的多了,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
晁千琳问:“你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对你做了什么?”
卫语信尴尬地笑了:“我不知道,或者说我忘记了。两年前我在给安灵教选址的时候来到卫城,逛超市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从她的记忆中读到了与神选关联的事。然后我就跟踪她,登门拜访。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完全不记得了,但我一定知道了什么,才会决定留在卫城。那之后,我那天之前的记忆也开始一点点消失,直到后来我看到网上那条晁千神当街捉妖的视频才终于想起我要寻找神使。
“如果不是因为她,安灵教应该早就建成了。我甚至怀疑那时候我会开始选址就是因为我已经确定了晁千神的位置。”
奚钩月忽然插话道:“那女人叫钟爻。之前卫语信为了拖延晁千神夺走安灵教的进度,把他送到那人家里,三天后晁千神回来时头发就白了,人也变成了现在这样。”
晁千琳听到“钟爻”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就僵直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卫语信连忙问:“你也认识她吗?”
晁千琳愣怔地摇头,嘟囔了一句:“到底是阴魂不散,还是环环相扣呢……”
711 雪中大火
恨到想杀掉一个人其实是很难的,至少在平常人的生活中,影视剧般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出现的概率极低,恨一个人最常见的情况也顶多是情敌了。
或许正因如此,晁千琳越发不明白自己对钟爻的恨到底来自何处。
她对晁昭的感情是个误会,晁昭也是为了从神明手中保下她和晁千神才献身身死,如今听到晁千神是去过她那里才变成现在这副冷酷至极的样子也可以想见原因,晁千琳却还是恨透了她。
许是恨她永远身为一个掌握真相的旁观者吧。
从不曾深入漩涡中心却总是拥有出现在重大节点并被心爱之人信任的能力,不像她自己,永远在漩涡中心,永远充满疑问,永远无能为力,永远被当成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晁千琳心情复杂地看了奚钩月一眼,终于懂得了何为嫉妒。
奚钩月莫名有些安慰,却不懂原因为何,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提供了有用的情报,赶紧说出更多:“对了,我觉得晁千神洗脑安灵教徒的法术也是她教的,除了钟家,我估计其他里世界家族都不会发明那么变态的精神力法术了吧。”
晁千琳点点头。她也觉得是这样,从晁千神对钟家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对钟家了解很深,身上也有着钟家忌惮的东西,三凶才会到现在也没有直接对他报复。
不知不觉间,卫语信竟然困到点头,晁千琳赶紧唤他一声:“卫教主,还有一件事。”
“啊?什么?”卫语信甩甩脑袋,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才是第一雏子的?”
卫语信道:“碰到刘浪的时候,他记忆中的你完全不是人类。”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一直是以晁千神为目标读取别人的记忆,可是那次我读到的东西第一次以你为中心,这才修正我的认知。”
他故意说的玄而又玄,掩盖自己读取记忆的特性,晁千琳果然陷入奚钩月提供的错误情报,没有注意到他能看到画面的事实,就这么把这事翻过页去。
“你先回去睡吧,如果神又说了什么,记得告诉我。”
卫语信点点头,再次离开。
他这一走,奚钩月也下起逐客令来:“我们要睡了,任老板。”
任道是看向晁千琳,对方对他摇摇头,他也只能叹口气,就此告辞。
看样子奚钩月不会再对晁千琳出手了,不过就算她对晁千琳出手,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晁千琳不会死,让她失去行动能力,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或许对他们这些雏子中的平庸者还更有利一些。
任道是忽然厚黑地想道:【这不会也在奚满月的算计里吧?听说她故意不让宁峙和桃之夭夭对奚钩月动手……她不是最在意这个妹妹吗,难道,这也是表演?】
脚下的新雪被踩得咯咯吱吱,他蓦地一阵恶寒,思虑再三,还是在街对面的快捷酒店也开了个房间,留在了晁千琳附近。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是何原因。
第二天起床之后,任道是胡乱洗漱一番,用昨天留在晁千琳床下的符纸和圆光术查看过那边无恙,暗自吐槽自己的多心。
“没看到什么限制级场面呢,浪费……”
他念叨着离开快捷酒店,回程时离事务所还有一个街区就无奈地承认了自己的先见之明。
透过出租车的车窗,任道是不只看到事务所方向大团大团的浓烟,角度适当时消防车上的云梯也隐约可见,再开得近些,救护车和警车也凌乱地出现在街边。
司机早就沉不住气地嘟囔起来:“你们小区,火势不小啊……”
任道是笑道:“但愿没烧到我家吧。”
嘴上虽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已经认定这事儿和事务所脱不了关系。
小区大门已经被物业和警察封锁起来,任道是赶紧给宁峙打去电话,没多久,负责现场的警察就主动过来找到了他。
二人都没想到对方竟然算是熟人。
“你好,我是袁哲。”握过手之后,这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警员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差点儿没认出你来。”
任道是不由得干笑起来——上次他被晁千神暴打一顿就是袁哲处理的。
“用再自我介绍一次吗?我是特侦队的关系户,家在里面,想过去看看。”
“不用了,其实上次周队和奚队就跟我们打过招呼,刚才宁警官也介绍过了。你家在几号楼?”
“b9。”
“那你应该不用去了。”袁哲耸耸肩,“起火点就在那边四五楼,现在火还没灭,我估计除了地下室应该烧得不剩什么了。”
【果然,事务所就在四楼。】
任道是只好问道:“几点着的火?”
“凌晨四点多快五点吧,那边接到报警电话应该是五点十几分。哎,那时候小区里几乎都睡着,”袁哲指指一边蔚为壮观的救护车,“好多人都熏晕在楼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了。”
说完这些,袁哲一脸阴沉地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才想起递烟给任道是。
任道是接了烟,又问道:“只是着火,有消防队就够了吧?”
袁哲沉吟了一下,朝一旁的救护车扬扬下巴,任道是会意跟上他,透过窗户往车里看了一眼,眉头登时锁紧。
车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袭击晁千琳的三凶之一,钟祥。
他的死状极其凄惨,一根铁护栏从左耳贯穿到右耳,双眼被挖了下来,只剩两个血淋淋的空洞,双腿也齐膝截断,一条被塞在腰带里,一条就在一边扔着。
袁哲低声说:“消防队发现他的时候人竟然还活着,被担架抬到救护车使才咽气。那边还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已经拉走了……也惨极了。之前我们小队正好在附近处理一起家暴报警,听到这边的信儿就直接过来了,这台车上的急救设备被拿下去做紧急处理了,所以一直没开走……”
“两具尸体都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这位是在b7楼后的绿化灌木里,那具挂在b9楼后的树上……呵呵,听说吓得消防员差点儿从云梯上掉下来。”
“那具尸体是什么人?”
“身上没有证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任道是看了眼时间,刚刚六点半,心里有了计较,象征性地长叹一声:“可惜了。”
袁哲问:“要去尸检中心看看吗?”
任道是摇头:“我家都烧没了,还是先解决下个人问题吧。”
“也对。”袁哲看向丝毫不见减弱的浓烟来向,嘟囔道,“真是怪了,最近一直下雪,天也冷得出奇,这火怎么还灭不掉了呢……”
712 我家没了
任道是闻言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感觉到什么异常的灵气波动,那边烧着的确实只是普通的火。
“冬天嘛,天干物燥……”他随意回答一句,告别袁哲,返回晁家附近的希尔顿。
往返不过一个小时,到时早高峰刚刚开始,下了出租车,任道是看着路上的车流,后知后觉地茫然无措起来。
齐升逸的资料晁千神手里还有,每季度的卷宗也有电子档,都不打紧,但他私底下收集的各类情报和花了大价钱攒下的诸多典籍和法器统统打了水漂,两年多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走进一旁的建行营业厅,补了张银行卡,排队等待的时候脑子依旧是一片空白。
“真道之性,不在内耶,不在外耶,不在中间。亦不有耶,亦不无耶,非过去耶,非见在耶,非未来耶,非色心耶,非自他耶。非有命耶,非无命耶,非有身耶,非无身耶,非有常耶,非无常耶……”
嘴里自顾自地嘀咕着最常拿来自我安慰的典籍,夏夜路灯下那股酒醉反胃的感觉又涌上任道是喉头。
为什么要毁掉晁千神对万事万物的信任,连他和晁千琳的关系都一概击溃?
曾经任道是以为这是场豪赌,这一刻他却忆起了些许线索。
或许那夜里,他给晁千神打那通电话时,对方认真地听他说完,放下身旁的家人出来陪他喝酒,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那些自以为孤独的人啊,哪一个如他任道是,是个真真正正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呢?
哪怕一个也好,一个懂他的人也好。
不懂得爱,但他懂得悲伤啊。
任道是木楞地盯着手中的银行卡,喃喃道:“我有网银的啊……算了,快结束了,没关系的。”
一转身,他又坐回营业厅,打开建行手机网银,转了五十万出去,并给备注“老五”的人发了条微信:“事务所着火了,之前的东西再帮我搞一套,这是订金。”
对面几乎秒回:“开什么玩笑,上一套是一百年前从白阳那儿搞来的,现在他都歇业了,我到哪儿找?”
任道是想了想,又打开招行和中行网银,转了一百万过去。
“翻三倍,我的钱不能白花,三天。”
“好吧,可至少也要下周吧。”
“三天,否则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我尽力吧。”
走出银行,任道是鼻尖一凉,抬头去看,天上又下起雪来了。
反常必有妖,温带的岚城从十月中旬就骤然入冬、降雪,近日气温更是跌破零下二十摄氏度,这已经不是寒潮能形容的了。
“还要提前,急什么呢?”任道是嘟囔着,走进希尔顿的大堂。
魔自然是不会睡的,听到敲门声立刻蹦下床去开门。
任道是已经挂上了他的面具,哭丧着脸充满喜感地说:“我家没了……”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奚钩月堵上:“嘘,千琳还没醒呢……”
“没事,我醒了。”
这一夜,晁千琳骨缝里半是痛半是痒,睡睡醒醒,凌晨三四点就彻底睡不着了,但为了不受奚钩月的烦还是坚持闭着眼假寐。
现在她已经能靠自己坐起身来,一看到任道是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任道是飞扑到床边,叫道:“夭寿啦,事务所着火了,把前后楼都烧没了。而且钟祥死在附近,警察还发现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的尸体,肯定是三凶和什么人打到我家去了。”
晁千琳挑挑眉:“你昨晚不在?”
任道是娇羞地低头:“……人家很忙的嘛。”
晁千琳和奚钩月了然地拉了个长声,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误导。
二人都没问他的法器和资料如何了,反正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八成都没什么事。
“那个小姑娘你不认识?”晁千琳问。
任道是摇头:“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拉到法医鉴定中心去了,没看到。”
“有照片吗?”
“回头我让宁峙发过来。”
晁千琳和奚钩月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估计是晁千神的人吧。”
任道是也这么认为:“这么说,钟家也和他闹掰了?”
奚钩月道:“他把两个钟家人做成了人棍诶,早就该掰了好吧?”
晁千琳一直默不作声,强做无所谓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另二人看在眼里,一个再次妒火中烧,一个暗自幸灾乐祸,都没表现出来。
半晌,她忽然说:“把卫语信叫过来吧,今天他还必须去欣朗了。”
看着任道是屁颠屁颠当闹钟的背影,晁千琳问奚钩月:“你觉得,老任是雏子吗?”
“你不会信了卫语信吧?我怎么觉得那小子是故意挑拨离间呢?”
晁千琳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
“神谕……为什么老任能真正地打断神谕……难道他……”
奚钩月忽然懂了,震惊全写在脸上,直到那二人进门也没收回。
卫语信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嘟嘟囔囔:“九点球赛才开始呢……”
晁千琳不容置疑地说道:“今天欣朗的董事会你替我去一趟。”
卫语信收敛嬉笑,认真地问:“神使改变主意了?”
“对,你帮我对那边提个要求。”晁千琳对他招招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卫语信满面狐疑:“这能行吗?”
晁千琳苦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我不是你啊……”
“所以说是试试啊,拜托了。”
卫语信只能应下,一转身又想到:“我现在能回家吗,我就只有家里那一套正装。”
任道是道:“应该没问题了,你先回去取了衣服再说,家里估计还得蓝晶打扫。对了,蓝晶呢?”
晁千琳和奚钩月都茫然地摇着头,这个黏人的鸟人昨天不辞而别之后,到现在都没出现。
任道是突然再次感到一股不祥,赶紧拨通蓝晶的电话。
“无法接通……”他念叨着,又把晁千琳的手机递给她。
晁千琳也试着拨打蓝晶的电话,得到的也是那个冰冷的女声。
“不会吧……”奚钩月道,“难道昨天,他也去了事务所?”
“别把所有事都想到一块儿去嘛,哪有这么巧?”
任道是尴尬地笑着,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时节,这群人,一定会这么巧。
713 爱恨之切
时间倒回昨夜。
在张一仙的床边呆坐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蓝晶半是伤感半是愤恨地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像个刚失恋的小男孩。
他抄起对方贴心地留在床头柜上的伏特加,猛喝几大口,忽然生出个古怪的想法。
【仙儿拿走了千琳的命魂,她不会是,不得不走吧?如果是不得不走,那她岂不是……危险了……】
冷汗满背,蓝晶放下酒瓶,觉得这个可能性高得离谱。
第一雏子的命魂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拿走,就算魔女的契约是和巫术一样的绝对规则,规则以外的因果又该由谁承担?
而且,不谈这些山高水长的玄学原因,那个眼睛永远闭不上的妹控会放任晁千琳的命魂流入他手吗?
蓝晶看着自己的手机,锁屏发愣。
张一仙是里世界的黑客,既然她留书出走,靠电子产品就不可能找得到她,那些号码可有可无。所以,他现在也没法从张一仙本人入手,只能思考那缕命魂到底意味着什么。
【千琳说,命魂上有她被后天扭曲的时间和因果,命魂被拿走之后神对她的控制便弱了许多。所以说,仙儿其实做了反神一派的棋子。如果真是这样,不排除她因为我的原因自愿做了这些……不对,她不会的,她根本看不到我……】
蓝晶苦笑一声,又喝了口酒,摸着烫金的酒标,再次想到:【钟家和晁家确定无疑是反神一派,从目的来看,晁千神也算是反神一派,至于任家,现在的情况还是不明朗……】
几乎就在这时,蓝晶胸口的黑魔法刻印猛地燃烧入体,痛得他大叫出声:
“千琳!”
这是他偷偷留在沙发上的魔法链接,如果晁千琳在链接的辐射范围内受到攻击,他便能感知。
蓝晶第一反应是化为鸟身,左肩下的断茬空挥了一瞬又兀自放下,坐回了床沿。
他可不是晁千神,他理智得和任道是相若,黑魔法刻印仅仅片刻就停歇的反应分明是攻击仅仅片刻就转了向的意思。
一瞬间把晁千琳伤到骨子里的必定是那只魔,魔会暴走的原因可想而知,他这时候回去只会沦为出气筒,有死无生,晁千琳想必也有办法应对奚钩月,没必要回去逞英雄。
更何况,他行动不便。
从健全人变成残疾人的心路历程没人会真的想要切身感受,蓝晶真的会在心底怨恨被自己付出、维护却始终不予回报的晁千琳,比如那天回家收拾衣物,把所有衬衫和开衫统统丢弃的时候。
他再也没法自己系扣子了。
情绪总是源于种种小事,爱如此,恨也是如此,如果没发现自己嘴角随着胸口不再加剧也未曾离去的痛楚勾起,蓝晶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晁千琳的恨有这么深。
“罢了,她自己都那么矛盾,一边憎恨神给的异常,一边把那异常当成资本大杀四方,那付出代价的时候除了恨神不也只能恨自己了吗?”
蓝晶喃喃着,背后的另一处魔法阵也传出温度。
“终于走了……不过,这么晚了,去哪儿呢?”
蓝晶提着酒,下楼去了。
他的目的地是除祟事务所。
因为他对任道是身份的怀疑,除了卫语信这边,他最关注的便是任道是的动向。
只是,这家伙近来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每天每夜都留在那个铁壳子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蓝晶早就想看看任道是到底藏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会拥有跨越齐升逸和方舟重重空间直接联系到他的法器,为什么齐升逸会选择和他达成协议、定下赌注,违背和奚成必的协议把自己的研究资料交给他,也好奇津城大战那夜里,他到底背着所有雏子做了什么。
今夜奚钩月在发疯,晁千琳重伤,任道是离家,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除祟事务所的结界无法防御晁千琳级别的空间法术已经得到过验证,蓝晶的黑魔法与晁千琳相当,同样是玩转因果规则的存在,突破起来轻而易举。
只是他没想到,事务所里竟然还留有他人。
见到那个十五六岁的虎牙少女,蓝晶一时竟然也联想到了任道是荒淫无度的日常,对视之下他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就不是个女人,而是那个刚被他咒骂过的三白眼死人脸。
“你还没死啊?”蓝晶扬扬手,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晁千神的厌弃。
对方笑道:“托你的福。”
“这么说老任又和你同流合污了?”
“难道只许你闯空门?”
清脆的少女音让蓝晶极其分裂,他冷笑一声,指指自己的眼睛。
那一战之后,他的两只眼睛就都好好地装在眼窝里,现在他面前少女的三个影子各自演绎着不同世界线上的不同可能性,其中之一的身侧还有任道是的影子。
“其他可能只是可能,对吧?”少女信手翻着任道是办公桌上的文件,容貌明明不见憔悴,动作之间却似乎疲倦异常,腕子甚至有些颤抖。
蓝晶走到她身边,跟着瞥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听说你到奚家总部去了?”
“对。”
“这是回来了?”
“没。那边遇到点儿麻烦。”
“一心多用,小心哪边都麻烦。”
“借你吉言。”
蓝晶懒得再和他废话,对这些和任道是前日里演算没有区别的数字失了兴趣,踱进任道是的卧室,展开了rpg男主的大冒险。
他一边在纷乱的法器堆里随意翻找,一边提防着背后。
这一时之间,他实在看不出晁千神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按理来说,他已经进入了奚家总部,甚至之前就是用这些结果进入到奚家总部去的,现在应该不需要任道是的演算结果。
【难道,那边出的问题和那些数字有关?】
蓝晶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三重影子也搅得他不胜心烦,却还是没看到什么令他提起兴趣的内容。
突然,他感觉背后脚步声响,忙戒备地护住胸口回过身去,就见那个少女站在门口,朝他扔了个东西过来。
蓝晶下意识接住,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小玩意儿,就听少女淡淡地说道:“拿着,快逃。”
“什么?”
蓝晶还没反应过来,颈子上蓦地一凉,整个人被股带着霉味儿的黑沙团团围绕。
傀儡少女站在门口,手诀连捏,口中咒语声声响起,任道是房中的符纸接连燃起符火,十几个的火球汇成一线缠住那股黑沙。
那些符火沾了黑沙纷纷熄灭,好在任道是的符纸何止百千,一番角力,总算是把蓝晶和黑沙都扯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狠命扯住蓝晶的腰带,把他从黑沙的团聚中揪了出来,吼道:“想什么呢,跑!”
蓝晶可算明白过来,二话不说吹起口哨,腹上黑烟登时溢出,却沙中突兀探出的一条人腿猛地踹倒在地。
714 情势骤变
“千琳?”
蓝晶在人形现身的瞬间感觉到了晁千琳的气息,联想到之前魔法链接中奚钩月转向的攻击,登时明白了事情的轨迹。
钟家趁着晁千琳被奚钩月重伤的时候过去劫人,又因为任道是赶到,逃离那边,到事务所浑水摸鱼。
事情竟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蓝晶恨她,这份恨却源于爱,所以此时的愤怒与其说是对三凶,不如说是对自己。
他往旁侧吐了口血沫子,身上的黑魔法刻印接连散出黑烟,汇成一道黑雾朝着那团黑沙,口哨刚要吹起,脸上就被晁千神控制的少女狠打一拳。
“听不懂人话吗,滚!”
蓝晶下意识捏紧掌心的小玩意儿。他明白晁千神的意思——那东西显然不能落在钟家手里,晁千神想让他尽可能保全自身以保全它,快些离开。
问题是他又不瞎,看得出来这个最近才跟着晁千神一同修炼道法的傀儡自身法力不济,仅仅是御使灵符就已经不堪重负,自己如果走了,面前这个小女孩儿牵制不了对方多久就会身死,而他也将因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被钟家、晁千神甚至是任家三方围堵。
但是,如果他和晁千神同进同退,靠着自己竦斯的眼睛,两个人或许都能安然无恙,他和晁千神也总归是有个条件能谈谈的。
晁千神已经没功夫应付他的优柔了,为了把无形的黑沙控制在蓝晶之外,那个少女随手抄起身边的各式法器,手诀连捏,那些东西化作道道金光溶进她的掌心消失不见,而后,那样的金光就顺着她手到之处在黑沙团聚中接连崩现,照亮其中纠缠着的人形。
人形仓皇地将自身再次打散以躲避那些金光,看样子,它们能灼烧到三凶潜藏在沙中的元神,原本来势汹汹的黑沙不觉间变成了被追逐的一方。
但三凶的战斗技巧远不止如此,因为体量的缘故,少女只能追上他们的一角,黑沙分了又聚、聚了又散,几个起落竟把少女围在了中间。
这少女身上也和蓝晶一样画满了巫术的术式,幸得任道是祭品库存充裕,她才靠着烧钱的打法稍微伤到三凶些许。这时一被包围,巫术转换能量的速度就变得跟不上消耗和对方的体量了,她只能借身法向外突围。
正这时,她身周磁场大变,显是三凶的归堙诀已经发动。
金灵辖的灵觉里全是磁力不规则的颤动,状态像极了加热中的微波炉,这样从体内引发的爆炸可不是人类的身体能承受的,少女再无犹疑,捏爆了一颗空间法器,跳脱黑沙的包围,一落脚便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道家法器扑去。
蓝晶眼见如此,冷汗骤下。
他精力集中的时候,几乎可以把看到的其他世界精确到与本世界平行至毫秒的程度,此时此刻那三个女孩的幻影和三团黑沙的纠缠惊人的同步,而且共同指向了房间里的同一个方向。
这种情况蓝晶曾在严良墓中见到过,那个被多个世界交叉的位置就是此番战况中因果最重的一点,那一点会影响接下来整个事态的走向。
问题是,这三个几乎重叠的影像里,那个位置上的法器都不相同——一把金钱剑、一条法鞭,还有他这条世界线上的那张净心神符,其中蕴含能量最弱的显然是最后一种。
他必须出手了。
然而就在他口哨声响起的瞬间,一颗黑色的圆球从少女指尖飞出,正打在他眉间,清脆的爆裂声后,蓝晶被一股巨力扯住,再一睁眼,人已经站在了晁家满目疮痍的客厅里。
解体的霉菌、霉味儿和植物带入的泥土腥气灌满了蓝晶的鼻腔,呛得他连咳几声。
他从落地窗看下去,楼体上依附的大量藤蔓、楼周围逆天向上的树木、被破土而出的根脉拱碎的地砖碎块和翻倒一地的车辆几乎把之前的一战场面如何展示得淋漓尽致。
奇怪的是,小区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几盏路灯和远处的几颗警灯亮着,根本没有住户在室外看热闹。
他无奈地坐在被炸出棕榈软垫的沙发上,愤怒之余有点儿想笑,一时间竟分不清这到底算是晁千神的仗义还是算计,只能借着路灯光端详起手里那个小玩意儿。
这东西像极了晁千神和晁千琳一人一只的纹盒,也是个小小的棺材形状,只是材质古怪,他一个炼金术了得的魔法师瞧不出一点儿关窍。
他用自身的妖类灵力和黑魔法法力试探,掌中的小棺材都只全数吸收了他放出的能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这应该是老任的东西,晁千神会阻止它落在钟家手里,八成会对千琳不利。】
想到这儿,蓝晶掌心现出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将小棺材吸入阵眼,沉进皮肉。
他看向事务所方向,暗自想到:【这要怎么办,他一个人打不过三凶的,我是不是得快回千琳和钩月身边,刚刚三凶撤退应该不只是事务所没人驻守的功劳,有魔在他们肯定不敢再过来的吧?】
蓝晶刚打算打电话问问晁千琳几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虚掩的房门便被推开,客厅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他被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只看到奚满月笑盈盈地问:“怎么不开灯呢?”
蓝晶讪讪笑着,庆幸自己提前把那个小玩意儿藏好了。
奚满月掩起鼻子,走到蓝晶身边,叹道:“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是吧?”
蓝晶看到她掌心开始突破符纸封锁的霉菌,明白了其中纠葛,笑了起来:“是啊,都是咎由自取。”
他这话几乎把所有人都圈了进来,奚满月的神色滞了一瞬,才跟着他笑起来:“你倒是看得开。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能帮什么?”
“我那边研究员不够用了。”
“饶了我吧,我对你们这些科学狂人有心理阴影。”
“嘛,你人不到也是没关系的。”
蓝晶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抱歉,我好不容易拿回的东西是不会再吐出来的。”
奚满月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右眼:“你们魔女、法师不是最看重契约的吗,我会付报酬的。”
“我要的你拿的出来吗?”
奚满月温柔地笑道:“千琳我自然拿不出来,可是如果我说,我已经知道了如何成为神呢?”
715 推波助澜
连打了一串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晁千琳只能放弃这种普通的表世界手段,求助着看向奚钩月。
奚钩月莫名其妙:“你觉得我会知道那个鸟人在哪儿吗?”
“可是之前找卫语信的时候,你说如果张一仙找不到他,你也有办法的啊?”
奚钩月无奈地说:“那是说卫语信啦,他对我用过那种催眠术,所以我对他留了心眼,在他身上藏了我的身体部分,紧急关头可以靠那个找到他。”
“我还以为是什么寻人法术呢……”晁千琳有点儿失望,忽然觉得不妥,又问道,“你的身体部分你应该是感应不到的吧……”
“不然早就应该知道我私藏了你的身体了”,这半句话晁千琳没敢说出来。
奚钩月撇撇嘴:“所以说是紧急情况了,那些霉也要体量超过一定程度我才感觉得到,能藏在他身上的自然体量很小。而且这些霉如果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就会遵循本能一发不可收拾,一旦我解开他身上的限制就再也不会停下,要是那么找他,以他普通人的体质必死无疑。”
“这样连满月都察觉不到的方便的东西,你竟然没有用在所有人身上?”
奚钩月白了晁千琳一眼:“只有卫语信那种逆天的能力有可能对我不利吧,其他人我用的着提防吗?”
“这倒也是……”晁千琳暗探一声,看向任道是。
任道是连连摆手:“我们四大家族是绝对禁止寻人法术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十六叔就懂很多禁术诶,这种实用法术你们事务所外勤真的没偷偷学过?”
“你别把所有人都想成那种科研疯子好不好,我这个人好奇心约等于零,才懒得去挖那种教科书以外的东西。”
晁千琳还是不信这个被蓝晶揭了老底的男人手上没有不法渠道找人,任道是却像料到她会说什么一样,苦笑着补充:“事务所刚被烧成灰灰了诶。”
晁千琳暗自咒骂一句:“所以蓝晶又失踪了?”
“应该不会吧,”任道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定是天天在你身边压力太大了,跑出去放浪了嘛。”
他倒是猜中了开头,晁千琳也只能暂时把这事儿放下。
卫语信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没打电话过来应该说明小区里的善后没有问题,尽管行动还是不太方便,晁千琳也不想再留在外面,三人收拾收拾便即回去。
路上,奚钩月悄悄问晁千琳:“你到底让卫语信去做什么啊?”
“催化剂而已。既然那一天要提前,我也没必要再压着节奏了。”
“催化剂?”奚钩月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的含义,怎么也参不透其中奥妙。
不过没过多久,晁千琳的嘱咐就生了效。
是时无家可归的任道是正迫于魔的淫威料理晚饭,切着菜的他只是瞥了眼震动不断的手机,就被连续蹦出的各app推送炸出了厨房。
“千琳,这是怎么回事?”
晁千琳瞥了眼手机屏幕,再次按下暂停键,一边操控着米丽亚姆跑向下一个boss战,一边淡然地说:“看不懂中文吗?”
“我是说,这就是你的意思?”
“是呗,卫语信动作还挺快。你就不用带他的饭了,估计今天有他忙的,说不定要住欣朗了。”
一旁的奚钩月也凑过来,看到那几条口径惊人一致的新闻后反应和任道是也惊人一致:“这就是你说的催化剂?这算什么啊?”
“我懒得解释啦,让教主大人说明吧,这家伙很难打的,花q,盾掉了……”
看她埋首游戏的样子,另二人也没法再问什么,任道是认命地回厨房,不再质疑第一雏子的决定,奚钩月则翻出手机一条条认真地查看热搜上的w博,眉头越锁越紧。
“看脸时代——极美滤镜vs蒙眼之手。”
“庞氏骗局新篇?套路千层饼中的流量仙女。”
“鞋教叫嚣,监察何在?”
“自我物化?在女拳警告(误)的边缘反复横跳。”
“娱乐泡沫新风口,借万神之眼看清猪飞往何处。”
“深挖万神教爆红的资本内幕。”
“……”
“这都什么几把玩意?”奚钩月强收住手上力道,还是将手机屏幕捏出个微妙的裂痕。
这些阅读转发过百万的长w博归属于一个“抵制万神教”的超话,发布时间都在今天下午,大都出自大v之手,内容虽然角度不一,却清一色地指责着万神教背后的晁千琳,称其是为了自我炒作不择手段的投机者,物化女性的平权毒瘤,新型传销的发起人。
他们得出如此结论的素材则都来自之前在e站推广晁千琳的那个up主,综合多篇文章,那条视频下方的字幕差不多每一句都被详细解读了,其阅读理解能力绝对是“鲁迅说‘晚安’”的级别,全国的高中老师看后都难免流下感动的泪水。
更有技术区大佬将晁千琳模糊上镜的截图技术还原,只是“还原”出的长相实在和“好看”这个词沾不上边。
最让奚钩月气愤的是,评论区里竟然已经开始疯传那张“还原图”制作的表情包,嘲弄与讽刺意味直逼魔的心里防线。
晁千琳听到身边异动,为了安心打游戏,只能象征性安慰着:“别担心啦,计划之中。”
“为什么啊?”奚钩月激动地问。
“这不是很合理吗?你眼前有我,自然不觉得‘完美’这个词是个概念。可是类比来想,有一天,一个没人听说过的男人突兀地在网上爆火,他的粉丝疯狂吹他是宇宙第一神仙颜值,这人还在顶着马赛克出镜,用一种习惯被吹爆的态度老神在在地说,自己的人生很不幸福,除了脸一无所有,所以想红一下试试看人生会不会有什么改变,你想不想打他?”
奚钩月被她气笑了:“我问的不是这个啦,我是说为什么你要故意让别人骂你?”
晁千琳淡淡地说:“因为我想红啊。”
“可这是黑了吧?”
“我都说了懒得解释……你想想看,为什么卫语信和王长胜看到e站那条视频就第一时间明白了?媒体大佬都愿意推波助澜的事,你就别瞎想了。”
话倒是没错,可奚钩月还是为自己不够用的脑子忿忿不平,把手机狠狠往旁边一摔,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晁千琳只能暗自叹了口气:【接下来就看你的意思了,满月姐。】
716 金狐异能
是夜,卫语信果然没有回来,蓝晶也毫无消息。
三个人闷闷地吃了顿晚饭之后,任道是就无缝融入了晁千琳的生活。
昨夜的事让奚钩月面对晁千琳时格外小心翼翼,这时也只能坐在一旁看那二人噼噼啪啪地捏着手柄、时不时谴责对方抢补给的行径,完全成了一块背景板,和从前晁家游戏之夜的白明如出一辙。
这情景难免给人一种一切都还安好的感觉,可是聚在这儿的三人组本身就奇幻到可以撕裂这种幻象了。
【原本还有十二天,或者说还有十一天,现在又要再提前,那……到底还能留在你身边多久呢……】
奚钩月埋头膝盖,无论晁千琳成神与否,那一天都意味着她再也没可能留在她身边。
【到最后也没法让你喜欢我一点点吗?】
她还是不想放弃,越明白自己在晁千琳心中鸿毛般的重量就越不想放弃。
【如果找到晁千神,我肯定还会爆发,卫语信那边我又完全搞不懂,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就只能,去找找蓝晶了吧……】
奚钩月下定决心,静静等着两个人类哈欠连天到手柄都拿不住了,才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晁家。
新的一天在任道是的一声尖叫中开始。
晁千琳被吓得瞬间睁开眼睛,就见那个白痴道士的脸离自己仅有十几公分,第一反应便是一拳过去。
任道是从地板上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脸惊诧至极:“陛下,你对我做了什么?”
晁千琳检视了一圈自己完好穿着的睡衣,认真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又补踹了他几脚:“你这是想自证清白吗,你之前抱我了吧白痴?”
“明明是你抱我的好吗?”任道是苦着脸,“你知道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哈?”
“贞操啊,贞操!你赔给我!”
晁千琳硬是被他气笑了,无奈地坐回沙发,按着自己酸痛的后腰,长叹一声:“你的贞操是蟑螂吗?繁殖速度比你的使用速度还快?不过真是怪了,钩月竟然能让咱们俩在沙发上睡一宿……钩月呢?”
任道是配合地在一楼转了一圈:“没见到,跑哪儿去了……”
晁千琳无所谓地说:“随她吧,快去做早饭啦。”
任道是严肃地转回来:“喂,我一个人可打不过钟家的啊。”
“打不过就逃嘛。”晁千琳信手在他面前开了个空间裂口,帮他一步踏进厨房,“我饿了啦。”
任道是无奈,只能认命地做起早饭来。
晁千琳看着被霜花占满的窗玻璃,不禁暗自念叨:【队列变化怎么会这么大?对我最忠诚的两个人都退场了,难道满月也知道进程加快了?还是,只是玄学……】
事实上晁千琳到现在都说不出奚满月和晁千神具体要做些什么,但她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只按着自己的轨迹一路往前。
讨伐齐升逸的战争既然结束,主角光环就该落回她头上,她还是那个天命最盛的人,一条路走到黑就可以了。
剩下的,就是找到在最后关头反咬天命一口的东西。
只是,厨房里活跃着那个天师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就算她搞不懂奚满月和晁千神的具体计划,他们的目的至少是明确的,可任道是到底想干什么?
看起来,他应该和蓝晶一样想成为神,问题是蓝晶的选择明显是跟定晁千琳或奚满月某一方来借力飞升,任道是却不是。
她正这么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
晁千琳踉跄着起身,门外的访客却是个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边缘角色。
“黄强?怎么只有你自己?洪秀秀和白玉如呢?”
金狐化成的粗壮汉子眼中泛上泪光,坐下的时候已经满脸的鼻涕眼泪。他口齿不清地说:“红姐、白姐都……他们被人害死了……”
晁千琳瞬间想起异空间里去邀任道是的臧先生手里拿着她交给三只狐狸的纹盒,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上个月,好久了,我不记得,我们被抓到个黑黑的地方,我离开之后,不知道能去哪儿,事务所里都是火……”
晁千琳满脑子问号——“黑黑的地方”听起来确实像是异空间,可是大本营和方舟早就被攻破了,他怎么也不该现在才出来,至于事务所……难道,现在火还没灭?
“之前你们被关在什么地方,你能说具体点儿吗?”
黄强点点头,刚要开口,任道是已经站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吃饭吧,我看他得缓一缓才能好好说话。”
晁千琳感觉到他手上发出微弱的灵气,想是帮黄强稳固魂魄安定心神的,便也说道:“嗯,先吃点儿东西吧。”
虽然知道这只金狐的心理年龄和十岁孩子差不多,但他这东北大老爷们的身材还是太扎眼了,看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自行加料地喝着白粥让二人极其难受,最后除了这个胃口极佳的访客,晁千琳和任道是都只吃了几口就放下饭碗。
直到锅完全空了,黄强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晁千琳只好把自己和任道是没吃下去的粥都推给他。
“吃饱了吗?”
黄强迟疑地对她点点头,显然还是没饱。
可晁千琳已经没耐心了,再次问他:“你记得把你们抓走的人长什么样吗?”
黄强摇摇头:“他,遮着脸,很快,把我们拽进一个黑黑的地方。”
“那个黑黑的地方里有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这样的吗?”晁千琳咬破嘴唇,划出个相对稳定的四面体包裹住黄强的头颅。
黄强吓得跌坐在地,忙不迭点头。
“你们被关了多久,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岚城的?”
“前天,下午,晚上?”
“那她们俩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黄强又涌出眼泪:“我不知道,感觉不到,是那个小棺材,她们不给他,我很害怕,躲了起来……”
“不给谁?你在异空间里是怎么躲的?
“那个人,那个矮矮的人,看不清脸,被白姐打成碎碎的,又把白姐给……”
他泣不成声,晁千琳却已经对号入座——看来是“臧先生”动的手。
任道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好一阵子,黄强才停止哭泣。
晁千琳只能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在异空间里躲起来的?”
黄强木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太害怕了,红姐说我害怕的时候只要害怕,他们就看不到我。”
晁千琳和任道是对视一眼,后者用他心通说道:【可能是金狐的能力?隐身?或者空间法术的一种?】
晁千琳点点头,金狐所谓的有益修业总该有点儿具体表现,很可能这种神奇的能力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再追问这点,继续问道:“这么说,你前天才离开那边,直接就到了岚城吗?”
黄强闷闷地答道:“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事务所,可是……”
说着,他忽然张着嘴僵在当场,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下文。
任道是耐不住性子,又一次拍拍他的肩膀,黄强这一受力,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任道是连忙蹲下身查看,表情也跟着僵住。
“这是怎么了?”
任道是愣愣地抬起头:“死了。”
717 我相信神
晁千琳脑子飞转,看向任道是的表情骤然一变。
任道是讪讪笑着,丝毫不想争辩。
人是他杀的,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晁千琳没发现他的意图便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即便明白了又能怎样?
她一个灵辖,还能把黄强的魂招回来问问吗?
晁千琳怒上心头,一把揪住任道是的衣领:“我的纹盒还在你手里吧?你别告诉我被大火烧光了,我可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任道是直视着她几乎喷出火的目光:“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说着,他还嘟了嘟嘴。
晁千琳冷笑一声:“你这么说倒是好办了。任道是,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上床。”
任道是身子明显一僵,抵制着这一瞬被她神性蛊惑的本能——单只是言灵就让他难以违逆,若是真的用实质行为和她达成协议,那这协议就成了规则,他恐怕真的会死。
为了不让自己的脑袋往下点,他的颈椎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晁千琳却还是笑着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的脸把他闭上眼睛的能力都剥夺了。
任道是终于败下阵来,他急急地拍了拍晁千琳的手,让她放开自己。
晁千琳冷哼一声,手中的男人像摊软泥似的掉在餐椅上:“纹盒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
“不可告。”
“什么意思?”
任道是在自己唇上比了个叉。
晁千琳又问:“你这么急着杀他,是因为黄强之前进了事务所吧?你到底藏了什么?难道你是怕他说出事务所着火的真相,说出那些人去事务所抢夺或毁掉的东西?”
任道是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进去,但我确实藏了东西,事务所的火我也觉得是因为那个东西才烧起来,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就动手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算你跟我上床我也不想告诉你的东西。”
二人对视,彼此的坚定和坚持都如此明显。
晁千琳最后还是尊重了任道是的坦诚:“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成神吗?”
“当然。”
“可是你想怎么成神?你和其他人的行为格格不入,难道你知道应该怎么成神?”
任道是认真地说:“我只是在努力活到神选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晁千琳不明白他的意思,把黄强往旁侧踢了踢,坐回椅子上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们骨子里都是不相信神选的,你和满月应该都认为最后成神的雏子数量有限,那一天是用来让我们彼此决一胜负的吧?”
晁千琳点点头。
任道是无奈地看向一侧:“但我相信神选,我相信神,我相信既然我们被选中,神就一定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成为神的。所以,我认为我们要对抗的,其实是成神前为世界所不容的超量的因果。”
“怎么讲?”
“现在我们都是凡人,还不是神,但我们身上的因果都已经超出了个人承受的范围,就比如你身上被扭曲因果发生不幸,未必是选出我们的神明要你改变的命运,也可能是因为你自身被天道排斥的后果。
“所以,我们很可能根本活不到‘那一天’。”
晁千琳格外认真,对他点点头示意继续。
任道是却沉默许久:“钩月是因为入魔失去了成神资格没有性命之忧,你身上的灾难多密集就不用我说了,阿神、蓝晶、满月和我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应该能感觉得到吧。
“阿神那边你也知道,老实说我最近见过他的傀儡,他本人状态多差可以想见。蓝晶倒是鸡贼,一直依附着你和钩月,可现在也不见人了。他那只眼睛就够给他惹麻烦了,还有,他师傅其实前些天离开了岚城,你知道为什么吗?”
晁千琳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蓝晶滥用黑魔法,俄国的各派魔法师正在通缉他,据说已经入境来抓捕他了,那个张一仙是回去帮他擦屁股还是单纯避嫌很难说啊。”
蓝晶的事向来是晁千琳的盲区,她除了“哦”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任道是继续说道:“至于满月,你别看她现在名义上成了奚家族长,你知道实际上四大家族的族长到底是何许人也吗?”
晁千琳再次摇头。
“四大家族历来都是奚家势大,所以这辈大族长闭关之后,一直是奚家族长奚成必代理家族事务,因为大族长始终没出关,他也没正式接替大族长这个职位。可是上周,大族长出关了。
“这事儿大族长没通知任何人,是我家老爷子算了大族长闭关的时间大概推定出日期之后,偷偷派人去大族长所在查看才知道的。
“奚满月那两刀已经够她被废功力了,那之后她还弹劾奚成必,乱用职权软禁另三家的长辈,进行人体实验。现在整个里世界都传遍了,如果真的要进行家族审判,她连命都保不住。”
任道是忽然发现晁千琳脸上竟带了些幸灾乐祸,只能指指自己:“我嘛,如果昨晚在事务所里住,现在肯定也八分熟了。另三家、钟家还有我自己家,都把我当个羊肉串,恨不得烤了我再撒上孜然和辣椒面。”
晁千琳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把齐升逸的实验资料交给你家老爷子?”
任道是苦笑着说道:“保命啊。其实,我们任家只是和钟家闹崩了而已,老爷子还是想要阻止神选的。如果我把资料共享给他们,我就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了,只能做他们手里的软柿子,最后关头被杀了也不奇怪。”
“可是现在这样你不是更不安全吗?事务所的事可以算是引子了,你家老爷子也不可能永远给你面子,不对你动粗吧?”
任道是摇摇头:“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手里有齐升逸的资料和齐升逸的某种协议,没人知道这两者到底有没有关联,只要不搞清那个协议到底是什么,至少我家的人还不会直接对我使用暴力。”
晁千琳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所以你们的协议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用言灵,只是普通地询问,任道是感受到这种难得的善意,却避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晁千琳无奈,随手引了灵火和独立空间,把黄强的尸体化成了灰烟。
任道是忽然叹息道:“我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
“没跟你上床。”
晁千琳对房门抬抬下巴,任道是回头,什么都没看清便被奚钩月一拳打飞了三米多。
718 他的鬼话
“钩月,你这是到哪儿去了?”
晁千琳惊讶地看着狼狈的奚钩月,不明白什么事能把她搞成这样。
这个小姑娘满头的霜雪,打缕的头发上全是冻结的泥水,单薄的风衣掉了只袖子,看那残破的样子,应该是被她自己身上的霉涨破的,她的牛仔裤上也全是污泥,膝盖上还挂着个酒瓶底儿似的冰坨子,似乎她跪在水中待了许久。
奚钩月没回答,只恶狠狠地看向任道是,对他比了比拳头。
晁千琳赶紧把她塞进大浴室的浴缸里,帮她放了热水,顺便屏蔽整个浴室,再次问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奚钩月把整个人都沉进热水里,好半天才冒出头来,揉着自己的腮帮子,口齿不清地说:“我气找垃圾了……”
“哈?”晁千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你去找蓝晶了?”
奚钩月点点头,再次潜入水中。
她这个半植物化又没触觉的身体根本不知道冷,在外面呆久了就被冻结了,脸上那两片单薄的肌肉组织现在几乎不受控。
晁千琳看着水面上冒出的绿色泡泡,哭笑不得,等她再次浮上水面,晁千琳又问道:“找到了吗?”
奚钩月摇摇头,迟疑着说:“人没找到,但也可以算找到了。”
“什么意思?”
奚钩月瘪瘪嘴,不满地嘟囔道:
“我昨晚出去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晁千神,具体地说是他的傀儡。我发现他要去叶城,就也跟过去看了看,结果跟到了叶城正一道研究所学院附近的一栋建筑物里。
“那地方的气场很奇怪,鬼气极重,建筑里似乎还列了易术阵型,能搅乱感官。我没跟几步就跟丢了,只好随便转了转,居然发现我姐姐和一群家族的研究员都在。
“我差点儿被我姐发现,没想到晁千神忽然出现把我拉到了一个房间的墙壁夹层里。他说他早就发现我在跟着他了,还说他也在找蓝晶。
“我问他为什么来这边找,他没解释,只说如果蓝晶不在这里,那就是被钟家抓走了,他时间不多,没空蹲守,让我在这边老老实实地待着看蓝晶在不在,他要去钟家找找,还给了我这个。”
奚钩月说着,从扔在一边的衣服里翻出张黄符的残片,一脸愤愤地继续说道:
“这个王八蛋,就是不想让我打扰他办事,我居然信了他的鬼话!那个夹层里脏兮兮的,外墙保温层也不怎么好,屋顶还一直漏水进来,地上都是冰,冻死我了。而且我在那儿等到天都亮了,就看到一群人在搞研究而已!
“总之我没什么收获,还以为这是张联络符,就想叫他一声问问钟家的情况。结果一点着,就尼玛一阵黑烟,烟雾警报器立马响了,那个倒霉隔层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消防喷头,把我浇了个透。幸好我姐不在隔层外面,只有几个小鬼破墙出来,我就放倒他们,赶紧往外撤。
“没想到那个建筑外面还有法阵,我被冻硬了,摔了好大一跤,腿差点儿断掉,费了好大劲才跑掉。但外面是真的冷,我回来的路上骨头都快被冻碎了,你看你看!”
奚钩月抬起自己的胳膊,扯着几乎坏死的皮肉,一脸委屈地在晁千琳眼前晃。
晁千琳只能安抚性地揉揉她的头发,顺便挤了洗发水在掌心帮她洗掉满头的泥水。
【看来满月现在的基地就是姜道一和清逸道人的二号研究所,倒是方便……只是,按钩月的意思,蓝晶不在满月那儿,应该是在钟家或是在躲着钟家?这么说,蓝晶那晚果然在事务所里,钟家和大哥争夺的东西到了他手里?
【可是,为什么大哥要去满月那儿找蓝晶呢?难道说,满月也和齐升逸一样,对蓝晶眼睛的价值虎视眈眈,所以趁着蓝晶腹背受敌提出保护他的条件?不对,只要在钩月身边,他也不用惧怕钟家啊……】
晁千琳愣愣地出神,奚钩月轻咳一声惊醒了她:“千琳,卫语信还没回来吗?”
“啊,嗯……是该问问他那边的情况了。”
半小时后,二人走出浴室,就见任道是哼着歌在厨房洗洗涮涮,毫无紧张感。
晁千琳拨通了卫语信的电话,对面的声音显是疲惫到了极点,沙哑地问:“神使,效果还满意吗?”
晁千琳随手抄起奚钩月的手机,浏览着今天热度依旧不减的万神教负面报导,问:“上午九点是白领的黄金吃瓜时间,你们居然错过了?”
卫语信无奈地说:“八点多网监给我们打了电话,王长胜怂了,立刻安排屏蔽相关内容,但是九点多那边又说之前搞错了,没问题,我们又紧急恢复了流程,所以给错过了。”
“哈,难怪。”晁千琳打开头条新闻推送,“措辞还是太小心了点儿,既然网监已经下线了,让他放开手脚就好吧。”
“我明白了。不过曹总那边好像已经开始坐不住了,我和王长胜一直压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一会儿过去一趟。”
“你的伤没问题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辛苦啦,卫教主。”
“为神使服务。”卫语信笑嘻嘻地挂断电话,对一旁听免提的王长胜和一众公关点点头。
一群人登时重新燃起干劲。
两小时后,晁千琳、奚钩月和任道是三人果然如约到达欣朗运营部。
穿过一群眼睛冒星星的小白领矩阵,曹一鸣就等在部门尽头的办公室门口。
王长胜一见三人登时一副喜出望外的狗腿样子,曾经的收敛和克制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曹一鸣的不快已经大到连晁千琳的美貌也无法治愈的程度,他语气生冷地说:“晁小姐,请坐。”
晁千琳没有坐在客人的位置上,而是径直走到他身旁,坐在了曹一鸣面前的办公桌上,垂头看着老板椅上的中年男人:“曹老板,是不是对我很不满。”
“对。”曹一鸣的喉结动了一下,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和半学者性质的王长胜不一样。他完全明白晁千琳一伙人到底在干什么,也正因为明白,他已经恐慌到了极点。
他不能让自己辛苦经营十几年的欣朗被一个女人这么华丽丽地毁掉啊!
719 媒体之神
天气太冷,晁千琳穿了厚重的绒裤和长超膝盖的毛线百褶裙,可精准的腿长和腿部线条还是让她对这个“对”字翘起二郎腿的动作恰如其分地撩动了曹一鸣的心。
曹一鸣不敢看她的脸,也不敢看她的身体,只能看向办公桌上的公司吉祥物,提醒自己应该坚持的立场。
但晁千琳铁了心要用外表得到想要的结果,身子有意朝一侧倾斜,贴身高领毛衣包裹着的曲线刚好落在曹一鸣的视线边缘。
她对对方悄悄咽口水的反应格外敏锐,轻笑道:“曹总,我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了,我想对大众推销的是我本人,不知道是不是王老师或卫教主传达的不准确,给您带来了误会。”
曹一鸣无助地摇摇头:“不,卫教主说的很清楚,是我和王董事低估了您,以为这会是您和欣朗的共赢,或者说,是我低估了您,以为您只是个小教派的花瓶而已。”
说罢,曹一鸣抬起头,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心中明明和窗外一样寒霜满地,脑子却不自觉地向她的立场倾斜。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曹一鸣重复着对手的段位来催眠自己这是战争,为了不失去理智甚至悄悄拧住大腿,脸不知是为情绪还是痛楚涨得通红。
晁千琳对如此坚韧的商人由衷敬佩,放弃了低端的美人计,下了办公桌,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桌对面客人的位置上,问曹一鸣:“曹总,你真的觉得事情会按你以为的样子发展下去吗?老实说,我对媒体行业不甚了解,只是自顾自地想做什么就做些什么而已,你大可不必那么担心,欣朗这么大的企业怎么会毁在我手里呢?”
被看穿心思的曹一鸣越发感觉到她有多清楚后果,只能苦笑一声:“你对媒体行业不了解?你别告诉我这是天赋……哈,也对,你是神嘛,说不定你就是媒体的神……”
一旁的奚钩月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别云里雾里的,千琳到底做了什么啊?对你们欣朗有威胁吗?你们不是一直在抹黑她吗?这怎么看也该是你们会伤害到她吧?”
没等曹一鸣说话,卫语信就凑过来:“你没听说过‘没有绯闻的名人就算不得名人’吗?想想我们安灵教的教义吧。”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奚钩月喃喃低下头。
【神因为信仰的汇聚而存在……】
“啊,我懂了,”半晌,奚钩月叫了一声,却依旧一脸不解,“你的意思是,坏名声也好过没名声?可是,现在这种程度的黑已经洗不白了吧,靠坏名声怎么可能成为神?还是说,你凭着那个神不分善恶,只需要信仰的教义,要把千琳做成一个反面的恶神?”
卫语信撇撇嘴:“圣女,你真的不适合这些事,还是不要问了。”
奚钩月气得一拍桌子,王长胜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实木板材陷进一个不断向内腐蚀的手印,和曹一鸣互换个眼神,立刻主动解释道:
“是这样的,圣女。晁神使把自己推出的第一步是去岚大静坐,因为她的个人影响力一目了然,见到她的人都必然会汇聚到万神教中,也就吸引了最基础也最核心的,受众。
“第二步就是借这近千核心受众的个人影响力,经由他们的社交圈将万神教和晁神使扩散出去,再由我公司的运营,把这种影响扩大到覆盖全国网民。
“这个阶段扩散出去的影响力受网络媒体限制,缺乏客观、即时、严肃可信的特质,注定会被大众遗忘。所以晁神使主动进行了第三步。
“也就是在热度退却,大众遗忘曲线的中点现身受访,发表内容中立且模糊,解读空间巨大,易于带动大众情绪的言论。
“这样一来,原本就对万神教热度有过关注的网民都难免被事情的后续吸引,因而产生不同的观点和看法。一夜发酵之后,再由我司运营带一波节奏,大众对晁神使和万神教的印象就顺理成章地被加深到超脱网络,进入生活,仅用二十四小时就完成了从网民到真正大众、从网络媒体到现实生活的破圈。
“而且,因为晁神使的形象无法被镜头捕捉,她在第一步和第二步传播的过程中都只是个概念上的人,一在被人用‘完美’形容,会被泛娱乐化是个必然。
“反而是因为第三步的负面方式传播,这个概念才被大众潜移默化地接受。那些曾经质疑她存在与否的人现在都无意识地确信了她和万神教的存在,遭到质疑的只有那个形容词和她的动机。而且,这其实没有影响到万神教本身造神的概念,仅仅是影响到了她和教派的风评……”
奚钩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这些我都懂了,我的意思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们已经把千琳搞糊了,就打算这么糊着?”
听她这么问,王长胜眼中竟闪出些异样的光彩:“当然不是,这还远远没结束。晁神使那天受访时的话术非常高明,中立之余留下了许多空白……”
“你总不会要再找一批公知去洗地吧?她又不是明星爱豆,拿不出作品和新绯闻来刷黑历史,也没时间再重搞一遍这些套路了……”
晁千琳扯了扯奚钩月的手,示意她让王长胜说完。
可是这次,曹一鸣先开了口:“她准备起诉欣朗集团。”
“哈?”奚钩月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又一次搞蒙了。
王长胜清清嗓子:“其实洗白一个人很容易啊,尤其是晁神使这样本身就没有黑历史,仅仅是被过度解读遭遇网络暴力的情况。大众喜欢负面消息没错,所以只要盖过这个小打小闹的负面新闻,给他们更大更黑暗的不就行了吗?”
奚钩月表情纠结:“这话倒是没错,可是起诉那些大v公知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起诉欣朗?你们的运营能做到这个程度?”
王长胜顶着曹一鸣铁青的脸色坚定地点点头:“她起诉的内容就是,抵制她的公知账号都是欣朗自身的运营。”
奚钩月更加不懂了。
王长胜道:“公司在自家平台上拥有运营团队和运营账号属于公众常识,这本身对欣朗的名誉没有伤害,欣朗也可以用跟进热点甚至抵制邪教的观点进行辩护,舆论大概率会正反两方五五开。
“即便败诉,欣朗也仅仅是侵犯公民个人名誉,叛个诽谤,交点儿罚金,没什么大不了的。集团还可以借这件事炒起热度,股价很可能也会涨。
“而万神教或者说晁小姐,就可以因为这件事从国民网红直接升阶到与欣朗身家对等的组织团体,借公诉期内的公开发言详解万神教的教义,吸引更多教众。之前的推手和炒作形象即便洗不干净,这种体量的影响力也足以抵消负面舆论了,就像果粉和果黑数量也相差不多,对吧?”
还没等奚钩月反应过来,曹一鸣就冷冷地说道:“问题是,晁神使能撬动资本,能撬动网监,未必能撬动司法体系。如果她真的撬得动,那欣朗必死无疑。”
720 悖论暗战
奚钩月大概知道“撬动司法”的含义。
距离神选只有短短十天,可就算原被告都极其配合,起诉大公司的流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果是正常情况,单是等待法院受理就有可能耗上两个月,验证双方提交的诸多证据、评判双方的过失和各自承担的责任、评判双方各自遭受的损失,等等琐碎的事情实在太多,这种牵动资本市场的官司打个几年都是常态,仅仅是缩短耗时就需要晁千琳出面卖脸。
更何况,依据现有法律,万神教本身的体量之巨大已经超越了民间团体的范畴,加上那个三观可疑的教义,若要定性无疑就是邪教,牵扯到政法,晁千琳的脸还值不值钱可就不好说了。
奚钩月也难免担心起来,晁千琳却并不放在心上。
“放心吧,钩月,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说着,晁千琳看向任道是。
不知何时起,任道是的脸色也变得和曹一鸣一样难看。
没错,这不是晁千琳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雏子的问题。
如果第一人的影响力会受种种社会规则限制,那么其他雏子的影响力恐怕也都难以突破社会规则,“汇聚信仰”这个说法经此一事便会被直接证伪。
而如果卫语信传递的教义是错的,“神选”就从根本上被动摇了——神也不知道神是如何诞生,那么神要如何决定雏子能够成神呢?
【原来这就是你的意思,利用神给的教义来破坏人类对神的信仰,证明神不可信,进而否决神的存在,好一个悖论啊……可是,如果神给的天命让你顺利打破社会规则呢?】
任道是暗自想着,忽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之前网监的动摇明显是因为家族,也就是满月动的手脚,所以千琳是在逼想成为神的满月去透支自己的影响力来支持她,进而借用并消耗她的公信力和因果?】
这场暗战隐蔽得让任道是又一阵恶寒。
这两个女人,一个借与生俱来的资本,一个借生于世家的势力,隔空对阵,不声不响地把一个市值五十多亿的企业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一旦晁千琳足以改变上述司法规则,国家权力的颜面就只能在欣朗身上找回,无论何种手段何种原因,欣朗都必将灭亡。
由此事引发的资本风波更是会蔓延到整个港股市场,分摊到全世界每个人头上。
曹一鸣沉默许久,终于再次开口:“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晁神使,你要清楚,一旦你这么做了,我们就会变成敌人。”
晁千琳轻轻摇头:“不,我们不会。曹总对e站发起的并购应该还在进行吧?”
曹一鸣点头。
“我知道你们之前做空套现失败是因为我,所以这部分损失,我可以以注资形式赔偿给欣朗,现金。不止如此,只要你们接受起诉方案,第二轮做空就可以开始,而起诉的风波会掩盖欣朗的其他动向,并购一定会顺利进行。如果你们成功和e站合并,官司末期就可以借企业重组卸掉官方压力,换个名头继续发展,如果处理得当,欣朗这个品牌都可以保住。”
晁千琳的方案曹一鸣不是没想过,他唯一没想到的只有她竟然能用现金补上上次做空失败的损失,帮他们一口气吞下已经谈好的e站31%的股份。
“你哪来那么多现金?”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考虑一下吧,明天我会带人来处理的,法院传票请曹总好好收下哦。”
这天下午的欣朗比前夜里更加热火朝天暂且不提,四人步行到停车场的路上,任道是问晁千琳:“咱们接下来又要去敲诈谁啊?”
“说什么呢,差一个boss就通关了,你不能让我自己肝吧?而且,卫教主应该得补个觉吧?”
卫语信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已经迫不及待地上了车。
听她要回家,奚钩月也问道:“那钱呢?我是不知道e站多值钱,可怎么也得有几个亿吧?”
“几个亿?怎么也得十几个亿吧?”任道是嘟囔着。
晁千琳反问奚钩月:“你知道你家的北青药业市值多少吗?”
奚钩月愣愣地摇头,忽然又懂了什么似的:“你是说,我姐会出资支持你?”
任道是道:“且不说满月会不会上你的贼船,你以为十几亿的现金是随随便便拿得出的吗?北青的国有股份占比很大的,账面上不一定有这么大的数额吧。”
晁千琳却道:“我只是举个例子,意思是e站还没上市,没有那么值钱啦。而且,她想出资我还不要呢。你们难道以为我连着七天跑到岚大就只是静坐吗?或者,你们以为,岚大就只有学生吗?别忘了,王长胜是在哪儿送上门来的啊?”
“卧槽……”任道是不禁惊叹一声,“难道你钓了好几个这样的金主……”
晁千琳无奈地耸耸肩:“你以为天上会下金主雨吗?我们现在能承受的因果极限就只是欣朗这个级别而已,不然那天来找我的该是马爸爸吧?不过,这里好歹是一线城市,买得起房的普通人就有近千万的资产,按能力交个会费也没什么问题嘛。”
任道是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你身上有几个亿的资产?”
“怎么会呢,放在我自己身上也太不安全了,而且搞投资是需要外壳的,我教的左右护法会料理这些小事的。”
这财大气粗的中二发言噎得任道是哑口无言,半晌,他问道:“所以你,亲自下场组了个团队?可是,抛去规模,你这不就和安灵教没两样了吗?”
晁千琳认真地说:“当然。无论只靠信仰、只靠武力、只靠金钱还是只靠一张脸,都不可能统筹十几万人。哪怕是偶像的粉丝团体,背后的驱动力也是综合的,大到国家、小到社区,全需要团队,没什么不同,也没必要划清界限。”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取了万神教这个名字就是想超越晁千神,所以不会和他走同样的路?”
任道是没说话,只做了个鬼脸。
谁知晁千琳继续说道:“我是想超越他,可是他,很难超越。”
721 自我压榨
任道是自觉地闭了嘴。
自信的人不会解释原理只会阐述结果,晁千琳明显对珠玉在前的晁千神芥蒂尚存,才会一反之前无所谓的态度,解释这许多。
看来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把握。
【呵,所以这还真的是对那个缥缈悖论的豪赌?】
其实在任道是眼里,晁千琳与欣朗的交际简直玄幻。
她这个师出无名的灵辖,没有背景也没有资历,只有张脸可以倚仗,和王长胜等人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真的能把这只停留在他人眼前的影响力持续蔓延到她不在场的地方吗?无论是言灵还是契约,离了她的光环,都还有效吗?
曹一鸣不像好奇心爆棚的学者那么好忽悠,那个商人默许她今日玩笑般的叫嚣只能让任道是想到,对方若不是始终关注着万神教隐蔽的资本动向,便是从了卫语信的手段。
可是卫语信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一个身加数亿的老总对万神教青眼相待?
他从后视镜里打量着陷入睡梦的卫语信,再次想起这个男人超能力以外的力量。
不提“第一信徒”这种虚无的名头,至少他曾经是晁千神的对手。他和晁千神都是在表世界摸爬滚打过的角色,经营团体和运营资本的关窍说不定真的比他们这些正经八百的里世界人强上许多。
晁千琳看车里气氛沉闷,心思也不免更重了些。
她的手机震动不停,消息都来自万神教的左右护法。
这二人一个是国内连锁餐饮企业的老总,在岚大学习mba课程的时候被晁千琳吸入万神教后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是美籍华裔的交换生,父亲是国外某大型商超品牌的老总,资产比欣朗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一个在家和企业中可以拍板一切却资金有限,一个在家和企业中作用鸡肋,背后资产却充足得很,各有着各的难题。
不过,他们不会把这些难题说给晁千琳,晁千琳也假装不知道,从不询问。
决定组建教团的时候她就决定当个恶人,做不到像晁千神那样无视一切,她就干脆不去了解,也未尝不是个方法。
可惜这个方法到这时有些失效。
因为万神教最近两天的风评受挫,大批飞天意面教徒一样的跟风者被舆论洗刷,教众质量虽然被提纯,数量却折了四分之三,原本十四万的信徒锐减到三万五,几乎都是岚城周边城市里见过晁千琳本人的人。
经过右护法,那位进修金融风控相关专业的留学生的计算,欣朗上次套现可得资金大概在一点五亿美金左右,分摊下来,每个教徒需要缴纳人民币30017元。
三万多块,不算小数,更何况万神教的教徒大部分是积蓄约等于零的年轻人。要他们掏钱,万神教会面临三万五千次左右护法式的难题,教徒数量必定会再次缩减。
是的,晁千琳虽然嘴上说让信徒交会费,实际上万神教根本就没有会费。
人确实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诱惑,却更惧怕损失既得利益,更何况这所谓的利益只能算马斯洛三角顶层的自我需求,缴纳会费要伤害的却是底层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
晁千琳原本有着天命强加给主角的自信,偏偏因为此刻命魂的缺失失去了这种盲目,不得不在高门槛准入和疯狂扩张、自损提纯中选择后者,放弃了利用为集体付出后更加珍惜集体的人性,选择了用共同敌人巩固集体的保守方案。
而且,即便她知道不顾这三万五千个家庭,压榨自己需要的利益才是恶人所为,却还是得用在曹一鸣面前说出那句话来逼迫自己,才能走出这一步。
不过她确实逼进了自己,要怎么在一下午的时间了把钱要上来也是问题。
两个护法的优势在这时体现了出来。
在一个稳定的团体中,副手争功以保持构架平衡是个利用人性弱点的小技巧,左护法几乎在听到晁千琳决定的第一时间就主动上缴了全数家产,把需要分摊的总数削掉了两亿。右护法那边的也消息不断,全是他与父亲谈判的进度汇报。
晁千琳盯着屏幕发了大半天的呆,终于还是打断了他们短视的僵持:“更高的位置不光意味着更多付出,也意味着更多权利,你们的职责可不只是压榨自己。”
这二人这才想起大头还是要从教众身上来,忙问道:“神使是要起诉欣朗对吧?”
“对,我想这两天的网暴也该把大家的情绪积累充分了,这些钱就是我们开始反击的第一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的时间不多,不要拖沓。”
“了解。”右护法回的干脆,晁千琳的手机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又在万神教核心成员的小群里发了一句:“晚上请大家吃饭,大山栏的红榜,六点半。”
关了消息提示,晁千琳一抬头就看到凑到她头边的奚钩月,被吓得一缩身子。
奚钩月老老实实地回了后座,问:“聚餐带我吗?”
“当然带,我怕自己被那群人拆了。”
任道是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声:“那带不带我啊?”
“你把我们送回家就去把红榜包下来吧。”
“陛下,你不能换只羊薅毛吗?”
晁千琳笑道:“就不,反正卖的是你的面子。”
任道是再次尬笑起来。
六点半,晁千琳带着奚钩月走进红榜,酒吧中心排好了半圈桌椅,二十几个男男女女早就等在当场。
汤丰年见到算得上熟悉的晁千琳竟然呆了一瞬,从前的谄媚硬是变成了敬畏,连招呼都没敢打,只端着准备好的酒水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
那二十几人也是如此。
晁千琳在那连续一周的视线洗礼中适应了这种状况,淡定地走到离所有人足有五六米的中心那桌。
卫语信自然地接过她脱下的大衣,像个侍者一样站在她身后,见她落座,才对周围人摆摆手,让他们一同坐下。
“大家,别那么拘谨,今天够冷的,来的路上都顺利吗?”
离她桌子最近的左护法应道:“顺利,顺利。最近雪灾越来越严重了,好多公司和学校都放了假,路上公共交通也少了,这时间完全不堵车。”
晁千琳点点头,笑道:“今天还有几位客人,大家可以先随便聊聊,等他们到了再开餐。”
说是随便聊聊,一众人却全都把视线对准了晁千琳。
她能镇定自若地和魔谈笑风生,任道是就不怎么自在了,只在心里好奇她到底还请了谁。
【金主吗?还是,司法部门的大佬?】
可惜两者都不是,没多久一股故意外放的庞大妖气就突兀袭来,引得任道是干笑不止。
“夭夭,桃之,你们好慢啊。”
晁千琳起身打着招呼,那二十几人登时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吓得夭夭倒退一步。
“这是搞什么啊?”率直的猫妖蹿到晁千琳身边坐下,不明所以。
桃之却跟着任道是干笑起来,指了指外面:“那二位也到了。”
汤丰年极有眼色地又去看门,迎进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二伯,二哥,好久不见。”
722 陈年老账
见了晁千琳,晁曜和晁雨泽都难掩喜色。
他们在那一战之后一直很想来看看晁千琳的情况,无奈岚城、叶城、津城始终被四大家族戒严着,里世界修者无法入内。
这自然是奚满月的手笔,晁曜知道这点,也没法用空间法术硬闯,只能用同心诀联络晁千琳,对方却从未理会他们。
二人又联系钟家,结果同样不佳,对方发出个原地待命的指令就再也不理睬他们。
无奈之下,习惯于遵守规则的晁家二人只能等在叶城隔壁的坊城,锲而不舍地继续联络晁千琳。
他们不知道,晁千琳在大战之后的半个多月里内心全面崩溃又重建的过程有多艰难。晁千神离开之后,这二人的存在和宁峙一样,成为了她难以言说的心灵支柱。她知道只要自己回应晁曜的召唤,说出自己的难处,他们瞬间就会用空间法术来到自己身边,却又为这样的善意难以将内心的痛苦和盘托出,到今天才约他们过来。
她还是不想利用这二人的,只是情势所迫,现在她必须把手中的所有资源都拿起来,才能突破规则的限制,在不自由中找到自由。
晁雨泽好歹是个年轻人,对万神教的风波了若指掌,当即询问晁千琳:“小妹,那个万神教真的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算是吧,卫教主也帮了不少忙。”
“卫教主?”晁家二人和桃之、夭夭的视线都集中在晁千琳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卫语信笑着对他们自我介绍道:“在下卫语信,前安灵教教主,现在任职万神教,只是晁神使的一条狗而已。”
四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极为不善,晁千琳赶紧打圆场:“别管他了,我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事要拜托。”
桃之赶紧推辞:“我们就不掺和了吧。”说着,他悄悄指指夭夭,还用眼神示意晁千琳曾经的约定。
夭夭呵斥道:“说什么呢死蘑菇,我都说了不能丢下千琳一个人了吧?”
晁千琳连连摆手:“其实我拜托二位的事恐怕得让你们离开岚城。”
“为什么?”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鬼头山五老,然后……”晁千琳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任道是心下一惊,身体一瞬间的僵直没被晁千琳和奚钩月错过。
这次是桃之发出疑问了:“为什么?那两个残废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晁千琳轻笑一声:“陈年老账了。之前我去白阳那边调资料,发现我住在商城的时候,那两个白痴一直威胁我师傅把我交出来,雇佣了好多野妖怪,绑架我五六次,纠缠不休。而且最近,他们又在各地活跃起来了,看得人心烦。”
桃之明知道她在扯谎,却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真够不要脸的,敢对老娘的女人动手动脚……”
夭夭显然也是不信的,却又实在想不通晁千琳是什么意思,只能又问了一遍:“所以你雇我俩杀两个妖怪?”
“对啊,天师没法直接对妖怪动手,他们还有着上古名头,也就只有你们才好处理吧。”
“在这种时候?”
“对,在这种时候。”
夭夭在晁千琳眼中读到了理智和坚定,只能理解为她的理由不方便在这种地方讲出来,也不方便对她和桃之讲出来,便点点头:“好,耳朵我会带回来的,我以前也做过雇佣兵,只是太多年没出手了,不了解市价,回头你和桃之商量吧。”
晁千琳和桃之相视一笑,二人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这一手既打消了夭夭对晁千琳的亏欠感,又成功把她带离了是非之地,而且是雏子给的因和夭夭自我决定的果,理论上来说,她办完这件事就应该没理由再回来了。
任道是冷汗满背,对晁千琳的恐惧让他坐立难安,脸上却依然谈笑风生。
明天鬼头山五老就要来送他之前订的货,她在他面前对夭夭提这种委托,是在威胁他吗?
难道,她其实对他的计划一清二楚,那天不用言灵询问自己,根本就是在给他最后一个站到她一方的机会?
可这其实只是天命下的巧合而已,晁千琳的目的中确实有威慑任道是一条,却远没那么具体,仅仅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别把自己当傻子。
而且她虽然向长蛇查了,了解到的鬼头山五老比蓝晶和钩月口中的也没什么进步,只是潜意识反感他们的存在,决定直接杀之以绝后患,顺便支开夭夭而已。
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晁千琳特地环看了一圈周围万神教徒的反应。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用同心诀看看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就算是自己预料之内,她还是好奇为什么他们见到她之后,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杀人越货,都能像听菜谱一样坦然面对了呢?
晁千神又是怎么通过和常人无异的自己做到和她这张脸一样的程度的呢?
她暗自叹息,晁曜打断她的晃神。
“我们呢,千琳,我们能怎么帮你?”
晁千琳道:“我希望你们能留在我身边。”
“你的意思是?”
“我家楼下有个空房子,我希望你们最近能搬过来,可以吗?”
晁雨泽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没问题了……”
晁曜却想起钟家原地待命的指令,迟疑起来:“你最近和钟家打过交道吗?”
晁千琳伸出胳膊放在晁曜面前,晁曜在她的示意下搭上她的碗脉,登时为她堪忧的身体状况锁紧了眉头。
“他们的杰作,前几天他们来家里劫持我,之后还把事务所烧光了。”晁千琳不动声色地把奚钩月的罪状也嫁祸给三凶,“钟祥死了,你们知道吧?”
晁曜点点头。
“二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决定完成我师傅的遗志,但我也想活下来,你明白吗?”
晁曜叹了口气:“我听说你见过阿昭了,是真的吗?”
“他答应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可是,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满月说,他现在在我大哥那儿。”
晁曜看出她的落寞,只能拍拍她的手:“我了解阿昭,他对你们一定是一视同仁的,战场上必定是情势所迫。”
“我知道,我只是……”
晁千琳哽住了,若是不被长辈说出来,她还不觉得自己这么在意师傅对晁千神的偏爱,只是这种偏爱太复杂了,让她的忿忿不平隐蔽异常。
晁曜再次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和雨泽会帮助你的,我们是一家人,对吧?”
晁千琳点点头,眼眶一热,竟然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