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出头群鸟
之前的“零五”倒还有点儿像个人名,这个“十一”却一听就是个代号了。
晁千琳叹了口气,锁上房门,任由十一跟在她身后。
她就算对晁千神的行为再不满,也知道她大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自知避无可避,也就只能由着他。
“你们什么来头,佣兵吗?”夭夭黏在十一身侧,前前后后地打量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她真的是个非常符合传统印象的“中年妇女”。不曾保养、显出岁月痕迹的面容,简单束在脑后掺着几条白发的低马尾,略有松弛和走样的梨形身材,品牌常见、款式老旧却干净到掉色的衣服和鞋子……
薪资平平、勤于家务、孕育过子嗣,这个女人比之前那位神父显得更加人畜无害,简直是现代人最理想的邻居类型。若不是她的面无表情如此让人熟悉,刚刚晁千琳会以为她正想敲门借酱油。
十一没有回答,高冷得和形象严重不符。
“你就是个普通人吧……难道是高级保镖?”夭夭在她身旁抽抽鼻子,又凑到晁千琳身边,“晁千神怎么找了这么个人跟着你?”
晁千琳无奈地笑道:“刚刚那个神父也是他的人哦。”
“什么鬼,能伤到你的至少也得是妖魔鬼怪,普通人能顶什么用啊……”夭夭不满地瞥了眼十一,似乎很想把她甩开,便亲昵地挽住晁千琳的手,不动声色地用出身法,飞快地蹿出了小区。
晁千琳都险些跟不上这只以速度见长的猫妖,可不出她所料,她们在路边停下打车时,一回头就见到十一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她们身后。
“可以啊,有两下子。”夭夭不禁赞叹了一声。
晁千琳居然有点儿骄傲:“我大哥的人嘛。”
夭夭还记得曾经她提到这个晁千神时再明显不过的神情,这时不免长吁短叹,却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小女孩真是,一天一个样啊。】
二人到达特侦队的时候,整个走廊上都挤满了人,除了特侦队原本的配置,还有更多的天师在场,他们分成许多小组,几个对一个地阻拦着许许多多看上去与人类无二的妖怪。
“诶?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夭夭看到熟人们,连忙撇下晁千琳,疾走几步来到一个清秀的女孩子面前,把她扯离了那两个警员,向她询问着情况。
这女孩晁千琳也认识,她正是曾经在桃源号上与她有一饭之缘的林琪。
和其他面对天师情绪激动的妖怪们相比,林琪显得冷静沉稳,刚刚只是声音不大地据理力争,显然夭夭特地走进去问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惜夭夭就没她那么冷静了,两人只交谈了几句,夭夭就忽然亮了伞,对天空放了一“枪”。
“都给我安静!”
在场的奚满月几乎在火球从伞尖喷出的同时放出一道灵符,护住了特侦队的天花板,但绽到四周的火星还是引动了防火警报,喷水器立刻运作起来,走廊上的天师们和妖精们各显神威,只有晁千琳和她身边的十一被从里到外浇了个透。
十一收起遮在晁千琳头顶的雪纺小衫,仰头看着下巴滴水的晁千琳,一直沉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变化。
这次可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了,晁千琳觉得她这勉力忍笑的样子和刚刚把自己和零五“捉奸”在沙发的晁千神简直是一模一样。
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那边的夭夭大叫道:“杜秋风让你们来的吗,还不快给我回去老实呆着?非要都和桃之一样被关禁闭才开心吗?”
在场的天师面面相觑,都没明白夭夭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群妖怪从早晨开始就像是领了她的命一样,来到这里要求四大家族立刻放他们的桃先生回去上课,难道一切都只是个闹剧吗?
林琪赶紧在夭夭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却被夭夭一脸怒容地推开:“我带着千琳来见见她的男朋友都要先来特侦队报备,你们就这样假借我的名义闹这种事,是要给我们俩抹黑还是要给桃灼堂继续惹麻烦?
“大家在岚城这么久了,还搞不懂这里是个人类社会,我们都是外来者吗?早就不是上古蛮荒了,懂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如果做不到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你凭什么对私闯上古部州的人类说杀就杀?双标可耻知道吗?”
林琪的声音这才大了起来:“可是夭夭前辈,他们扣下桃先生的理由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桃先生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被那个女妖诓进来的,搞不好这就是他们为了控制桃灼堂合伙搞出来的阴谋!”
“事实到底如此需要调查,你这样在中间煽风点火,挑起人类和妖类之间的矛盾才像是有什么阴谋呢!”夭夭说的义愤填膺,“你知不知道同袍会建立的过程中,遇到过最大的阻碍就是你们这样根本不管事情原委,就冲上门要人,搞出人命之后让所有人有口难辩的人?”
林琪一脸委屈,他们只是来理论,根本就没打算和天师们动手,夭夭扣下这顶帽子也大得太过头了吧?
这时候更尴尬的其实是天师们,所有人中辈分最高的一位老者走到夭夭面前施了一礼:“夭夭前辈,事情还没您想得那么严重,我们也只是在就桃先生的问题进行讨论,大家都很理智,不可能会闹出人命的。”
夭夭环视着周围,态度陡然而变,冷笑着说:“你们的人是我们的三倍,办公室里的传送法阵和净灵法阵都开着,看到我来了之后,五雷正法也开始待命。我看再给你们三分钟,出的确实就不是人命,而是妖命了。”
老者赶紧给身后的天师使了个眼色,那人匆匆跑回办公室,不到半分钟,周遭的诸多防御和攻击法阵都被关闭了。
老者态度谦和地说:“都是误会,我们以为大家都是受您的命来这要人的,看到您来了,当然会紧张,毕竟大家都知道,夭夭小姐的脾气不太好。”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夭夭鼻哼一声,转向林琪,“快叫他们都离开,桃之的事儿我们自己会处理,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小菜鸡来当出头鸟。”
所有的妖精鬼怪都听出夭夭心情糟糕,生怕这位煞星把火撒到自己头上,不用林琪招呼,都灰溜溜地离开了特侦队。
夭夭这才想起晁千琳和十一,那二人却已经被其他队员带到更衣室换衣服去了。
她有些气闷地被那位老者带到了奚成必的办公室,都不等奚成必反应,撂下一句“我带千琳去见桃之”,转身就走。
528 话里有话
奚成必赶紧叫住她:“夭夭小姐,请等一下。”
夭夭头也不回地说:“等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
可她的手刚碰到门把手,晁千琳就正好走进来,把她挡了回去。
晁千琳急着来见齐升逸,没来得及换衣服,依旧**的,只在脖子上搭了条毛巾,在容貌的加持下却不显狼狈,眸子里奇妙的闪光倒有些刚从自家浴室出来的主人姿态。
“奚队长,好久不见啊。”
奚成必对这嘲讽冷笑一声:“好久不见啊。”
心照不宣的寒暄里涵盖了夭夭听不懂的千言万语,她往门边一靠,一脸不满地看着那二人继续天南海北不着边际。
“昨天睡得好吗?”
“拜奚队长所赐,真是近一个月难有的好觉。”
“那就好,恐怕今晚就不会再那么踏实了。”
“怎么会呢,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睡,有一群人陪着才让人没法安心呢。”
“现在情况这么复杂,还是多重保险为上。”
晁千琳叹了口气:“原本情况也没多复杂,倒是被一些有心人搞得复杂了。”
奚成必听出她话里有话,有意向前探了探身:“不过我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便再和晁小姐闲谈了,恕我拒绝你们去探桃之的要求。”
晁千琳索性坐到了奚成必的办公桌上,俯下身在奚成必耳边低声说道:“那咱们别再打哑谜了你需要我吧。”
“晁小姐何必那么自信呢,老朽一把年纪了,早就对小情小爱没了兴致。”
晁千琳轻轻把蓝晶的吊坠放在奚成必的桌面上:“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会在我手上的?”
“我不知道。”
“我信?”
奚成必淡淡一笑:“真的。我只是对你的脸有信心。”
“那你愿意用什么来换这双眼睛?”
“你觉得呢?”
两人在彼此的眼神中自我催眠了这个谁都不敢百分百肯定的假想蓝晶依旧是晁千琳的自己人。
晁千琳妩媚地掩住半张脸,故意笑得轻佻:“小情小爱我也没什么兴致,还是命重要。”
奚成必摇摇头:“可是自己的命才是命,是吧?”
“这么说满月和钩月的命都不是命喽?”
奚成必脸色一沉。
他知道晁千琳要保白明,那天看晁千琳冲回来不问他们目的就直接撵人的样子,他就猜到她的那个心上人丢了。
为了减轻行动负担,他还是希望晁千琳能自己对白明的生死负责,不要把那种虚无的爱情变成特侦队的行动目的之一。
可是他没想到晁千琳的价值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晁千神此时同样是身居高位的人,所以他对奚成必的推测完全没错。从领导者的视角看来,晁千琳永远是有价值的,奚成必无论如何都会给晁千琳留出参与重要事件的位置,他只是没想到晁千琳握住的那张牌会这么有力,有力到他预估不出蓝晶这个沉在对头队伍里的“愚人”能不能与救回白明要付出的代价平衡。
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盯着晁千琳思考。
那张脸的说服力大于一切,这种完美让他曲解了理性与感性的分界,忽略了她容貌的杀伤力不仅针对那双“眼睛”,对他也同样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他沉吟了半晌,还是说出:“好,我答应,只是,眼睛是要长在头上的。”
“奚队长多虑了,这颗头保不保得住还不好说呢。”
二人就这样敲定了在征讨齐升逸期间暂且统一战线的同盟协议,将任家、钟家的敌意和忠告全部屏蔽在外。
夭夭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晁千琳终于从办公桌上下来,一脸不快地扯着她离开了奚成必的办公室。
又一次去往更衣室的路上,夭夭小声嘀咕着:“他还是没说我们可以去见桃之啊。”
晁千琳却道:“我们不去看桃之了,你陪我去见个人吧。”
“诶?为什么?”
晁千琳笑道:“我才想问为什么呢,天不怕地不怕的夭夭大人这么在意特侦队的意见吗?你想见桃之应该不需要他们同意吧。”
夭夭摇了摇头:“千琳,你可能还不明白我和桃之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们是组建同袍会的元老,我们俩的行为代表着妖界对人界的态度,这担子太重了,一旦做错了事,可能会有数以万计的妖精鬼怪填进命去。现在桃灼堂之前的反叛还没有定论,这种关键时期,我们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晁千琳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正经,忽然有些惭愧:“对不起啊,我把桃之卷进来……”
“傻瓜,你们是男女朋友,虽然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是你现在是自己人啊。我和桃之的关系是你们人类很难想象的,他最重要的人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你做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晁千琳发现夭夭说的最多的四个字就是“不算什么”,可是人总喜欢把自己最在意的事挂在嘴边反着说。
其实“不算什么”就是“算什么”,她对桃之的另一半无比在意,希望自己做到最恭谨、最大度、最无私,也就意味着她最不快、最小气、最自私。
晁千琳隐隐为桃之开心。他们无论如何都已经帮了她许多,夭夭这个样子说明桃之的恋情也不是全无指望,她由衷地希望自己有看到这二人玉成的一天。
想到这些,晁千琳忍不住对夭夭透露了更多真实情况,只为让她安心:“你也很难想象我现在的状况有多复杂。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落在了齐升逸手上,可是凭我自己人工去破解那个空间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了,他很可能会因为这些时间没命。我只能和奚成必合作,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想。
“所以,我还是得优先考虑性命攸关的事,你能理解吗?”
夭夭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是之前一起打游戏那家伙吗?我也觉得他很特别,让他落在那个老人精手上肯定很不妙啊!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就算夭夭情商再低,脾气再暴躁,她的耿直和纯真也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晁千琳甚至无奈地苦笑起来。
夭夭一脸莫名其妙,一旁换好衣服的十一也凑过来,等着晁千琳的下文。
“我们去找塔罗仙女。”
529 深层懒惰
在迷宫一样的“小商品批发市场”找到塔罗仙女着实废了一番功夫。
晁千琳并不路痴,只是身边有个看见什么都要过去凑凑热闹的猫妖,想要走直线真的很难。
可始作俑者是她,先不耐烦的也是她:“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么远吧?”
晁千琳差点儿没翻白眼给她:“你再看下去,可就排不上塔罗仙女的占卜名额咯?”
“诶?她不是黑客吗?”夭夭惊讶地说,“想卜卦你倒是早说啊,外国的不行啦,还不如让吴遗在线给你算一算呢。”
这个只在各种传闻中出现的名字让晁千琳来了兴致:“你是说神算吴遗吗?”
夭夭骄傲地扬起脑袋:“废话,我和桃之的朋友当然是真货啦。”
“他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灵吗?”
夭夭突然纠结起来:“倒不是不灵啦,只是他这个人从来不好好说话,又是诗又是词的,说是天机不可泄露,让人看不懂。可是事情过后回头再看,又会发现他好像什么都说了,一点儿参考价值都没有,总有种马后炮的感觉……”
晁千琳一阵轻笑。明明是她推荐的人,一转脸又说人家坏话是什么情况?
讲话期间夭夭可算没再被旁边的商铺分走精神,二人终于站在了金碧辉煌的仙女水晶宫门前。
张一仙正招呼客人,看见晁千琳和夭夭也不惊讶,只淡淡地摆摆手,继续天花乱坠地吹捧着那个紫水晶摆件。
上次夭夭和晁千琳来时,张一仙还靠晁千琳的脸推销饰品,这次的冷淡倒有些反常。夭夭急着让晁千琳办事,便走过去贴近了打量着张一仙,硬是把中间夹着那个不愿掏钱的客人用“金蛇缠身锁”给逼走了。
张一仙被打搅了生意,心情相当不佳,回身瞪视着夭夭:“你瞅啥?”
夭夭想也没想地回:“瞅你咋地?”
晁千琳赶紧过去隔开二人:“好久不见啊,张小姐。”
张一仙把柜台门一脚踢上,转身就往店里走,冷淡至极:“随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吧。”
“我想买个和这个一样的坠子。”晁千琳追上她,把蓝晶的吊坠往她面前一递。
张一仙对着那个坠子愣了片刻,挂上了虚伪的假笑:“我这儿羽毛断货了,如果真的想要这个,至少先把鸟儿给我抓来吧?”
她的意思是蓝晶不在她这儿。
看晁千琳懂了,张一仙立刻再次撂下脸来,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要睡午觉了。”
这川剧变脸一样的态度让夭夭炸了毛,晁千琳赶紧拉住她,恭谨地说:“张小姐,我知道蓝晶在哪里,只是,关于他,还有很多事我不了解,想来问问他的朋友……”
张一仙轻蔑地看着她:“大小姐,你们每天每夜都在一起,我会比你了解他吗?”
“我……”
晁千琳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虽说张一仙的话毫无来由,她却明白了对方火气的来源。
这之前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可这一瞬间她终于发现自己对蓝晶的漠不关心有多么令人发指。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甚至保持着那种让人尴尬的关系,可是她除了知道钱惜兰和张一仙这两个他主动介绍的朋友,知道他主动展示的假眼与法术,对他的身世、能力一无所知不只是他和齐升逸的父子关系,如果蓝晶真的是臧先生,那近期法阵事件中出现的遁地法术和隔绝思维某区的法术就是她对蓝晶的能力盲区。
更可怕的是,她不仅仅是不知道而已。
她完全忽视掉了蓝晶相关的所有隐情,从来就没把与他有关的问题放在心上。
可是凭她的观察力和逻辑分析能力,就算是无意间听到的事她也该有些印象的,任道是都能看出的蹊跷,她这个在严良墓中分析出一切的人怎么会完全没有感觉?
就好像她单单对蓝晶一个人的事完全不上心。
【如果这不是因果扭曲的结果,那这……难道就是“懒惰”的真正含义?让身边的人都懒得对他用心,忽视他的感受和想法,懒得思考的“懒惰”?】
【莫非只在意自己感受,冲上去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龚浅浅,甚至是只在意复活太太,不在意他死活的齐升逸,都是受这种深层懒惰的影响?而任道是一开始有蓝晶和齐升逸有关的想法时,他还从来没见过蓝晶,只在卷宗上读到了事情经过,所以才比我更了解他?】
【这么说来,蓝晶要扮做他人生活,说不定不止是因为懒得思考自身,而是因为只做自己,根本就没人会费力去关心他、在意他。】
晁千琳突然有了一种特别恐怖的想法:【难道一直以来我看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蓝晶的真实样貌,那个让人说不出男女的臧先生才是他的真身?】
短短半分钟里,晁千琳的脑子转得飞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张一仙已经进入了屏风后,夭夭气闷地摆弄着柜台上的摆件,刚要唤晁千琳,就见她扯开屏风,不管不顾地破开了屏风后的空间法阵,走了进去。
黑丝绒一样光芒绵绵的空间一如上次,正中的方桌上此刻已经排列好三张塔罗牌,张一仙正翻开最后一张。
“逆位隐士,假清高、假道德、没骨气、内心孤寂、缺乏支持、判断错误、被排挤、退缩、自以为是。
“晁千琳,你猜猜我的问题是什么?”
晁千琳坐在她对面,轻轻叹了口气:“请您帮帮我。”
张一仙把牌收了起来,又一次从桌下拿出了沙盘和摆垂。
晁千琳心如明镜,对她感激地点点头,轻车熟路地随手拿了个水晶摆垂,抬手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却忘了自己还没想好她真正想通过沙盘知道的问题是什么。
【蓝晶真的是齐升逸的儿子吗?】
感觉到摆垂的拉扯逐渐停止,她睁开眼看着那条直线。
“是。”张一仙漫不经心地给了个答案。
【果然是这样……那么,蓝晶还……】
晁千琳突然发现自己没法问出这个问题。
“蓝晶还是不是我的同伴?”
“蓝晶还站在我这边吗?”
“蓝晶还爱我吗?”
无论是哪种问法,这个答案都代表不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只能换了个问题:【白明能不能平安无事?】
摆垂轻轻拉扯,停在了刚刚那个答案的正对面,画出个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否。”
530 恶居下流
晁千琳的心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捏紧,跳不动了。
东方捷溪说的没错,无知无畏,不论她相不相信这个结果,看到这个答案都足够她煎熬。
张一仙催促地敲敲桌面,对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置若罔闻。
晁千琳再次闭上眼睛:【都是心理作用而已,都是心理作用而已……这怎么会准呢?如果真的那么准,你倒是告诉我,我到底爱不爱晁千神啊?】
即便是上次来占卜感受到自己对钟爻的恨意时,她的手指也没有承受这般沉重的剧痛和拉扯。
晁千琳痛得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眼前那块淡粉色的水晶似乎正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激烈地斗争,无规则地凭空抽动着。
饶是如此,它在沙盘上画出的线依旧无比笔直,从沙盘的正中心向晁千琳的正前方扭动而来,直停在与之前那条直线垂直的边缘上,画出了个规整的“t”字形。
图形已成,摆垂瞬间炸裂开来,水晶碎片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在滑翔中化为飞灰消失殆尽,连晁千琳手指上那条发丝都瓦解成尘,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是……”张一仙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把沙盘转到自己的方向。
“是”与“否”的中间点,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位置,不是未知,而是虚无。
“你到底问了什么啊?”
晁千琳茫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张一仙垂头半晌,实在不愿回答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便叹了口气,直接解释了沙盘占卜的最后结果:“zayin,卡巴拉生命之树路径7,连接了binah和tiphareth。”
“我是问这个位置到底……”
张一仙依旧没理她,自顾自说着:“它的形状就像一把剑,即可以攻击,也可以防卫。剑还是一种可以将物品分开的道具,在裁决和分析时,也代表着将观点分离开……”
晁千琳从她的态度中明白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没有答案。
她爱不爱晁千神,没有答案。
晁千琳苦笑起来,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张一仙不明所以的陈述吸引了过去。
“剑也是代表着西方寓言中召唤之力的武器,挥舞它可以震慑他人,也可以用来执行权威的决定。
“除了剑,这个字母还对应着大阿卡纳牌中的‘恋人’。这张牌最早的象徽是一个男人在两个女人之间,两个女性代表的是美德与缺憾,夏娃与莉莉丝,光与暗,我想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女人在两个男人之间吧。”
因为是在张一仙面前,晁千琳不自觉地想到从来没有加入竞赛的蓝晶,一时竟然有些惭愧。
张一仙继续说道:“恋人牌代表着在新的起点上,面对一个会发生各种可能性的未来。不过未来无外乎两种,你所希望的和你所不希望的,无论如何,你的生活总会迎来机会,产生变化。
“zayin还有一个与‘恋人’这张牌有所对照的含义混合。让两种物质融入彼此便是混合,这看起来似乎和‘剑’截然相反,事实上剑的决断和威慑是‘混合’的条件。
“也正因为‘混合’与剑同时存在,zayin还被称为布置之智能。”
这个词是所有“不明所以”之最,晁千琳情不自禁地嘟囔出声:“布置之智能?”
张一仙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被解离割舍的‘命运’,一种属于你自己而不归属于天命之中的‘命运’。”
晁千琳更加迷茫了:【不归属于天命之中的命运,这是说可以靠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无论她脸上的费解多么明显,张一仙都没有给出解答。
哪怕是“下周会发生什么”也好,她的占卜至少需要个方向,才能做出论断,可是晁千琳根本就没有提问,她哪里知道该怎么解答。
不过作为占卜师,张一仙相信每个人的迷茫都只是因为他们没办法把所有的迷茫厘清,凝练成一个问题而已。能预见的未来并不能指导人生,只能帮助迷茫者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让他们正视问题,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也相信,像晁千琳这样灵觉和直觉敏锐到可以使用空间法术的人,只要理解“zayin”的含义,就能够明白自己到底要何去何从。
“zayin”的含义就是她所有迷茫的解答,如果她能明白这个答案对应着哪个问题,她就可以思考自己到底应该选择什么了。
晁千琳还以为她会多说些什么,谁知张一仙解释完这些就陷入了沉默。
现在的张一仙终于愿意承认,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晁千琳,甚至有些讨厌她。
在蓝晶叫着晁千琳的名字抱她的时候,她的自尊心一次次受到打击,只为这一点,哪怕不涉及感情因素,她也不可能对晁千琳喜欢的起来。
更何况蓝晶是她重要的家人。
一见如故的师徒、无所顾忌的情人、相互陪伴的朋友,加在一起就是家人。
而晁千琳抢走了终日无所事事赖在张一仙身边的他,把他卷回了他逃避多年的命运。
把蓝晶捡回家里的时候,张一仙就已经知道他之所以徘徊在国境线上是为了躲避什么。可是,那是蓝晶隐藏最深的秘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愿意告诉她。
张一仙一直秉持着占卜师的最高自尊,哪怕是从前每天都会被他拜托,为他卜上一次躲开祸端,她都没有通过占卜窥探过他的秘密。
可是就在蓝晶去往常城之前,这个自从找回晁千琳就再也没有求她为自己占卜的男人,又一次让她狠狠地伤了心。
“tatьrha,为了她,我不能再逃了,能活下来再见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断开了他们几十年的情义,比起嫉妒晁千琳,她更恨晁千琳把他推回了面临生死的危局。
可同样是为了自尊和体面,张一仙明知一切,此时此刻却依旧把不快压抑成能让彼此忍受的冷淡,对晁千琳伸出援手。
奈何晁千琳只以为她是在以老朋友的立场,气恼自己这个被蓝晶爱着的人忽视他的真心,便拿出了最谦恭的态度,问着那些自己本该注意到的问题:“张小姐,你知道安灵教吗?”
“咋的,你想对我传教啊?”
晁千琳连连摇头:“不是的,蓝晶之前好像和安灵教打过交道,我现在想……”
“自从有了你,他就啥都不跟我说了。”张一仙再次下了逐客令。
晁千琳只好起身,离开这个异空间之前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请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师徒。”
张一仙没有犹豫,从所有名词里选择了最浅薄也最深刻的一个。
531 漫无目的
仙女水晶宫的前厅里,夭夭正把几个水晶球叠成一座高塔。
这么神奇的事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街边路人都好奇地停下来观看,这家伙人来疯,还越玩越开心了。
不过晁千琳的出现明显更加奇幻,夭夭见他们都被晁千琳吸引走了,立觉无趣,把水晶球塔就那么丢在柜台上,拉起晁千琳就走。
“无功而返吧?”夭夭调笑道。
“也不算是啦,她也帮了我很多了,可能蓝晶不见了,她心情不太好。”
夭夭不怀好意地再次窃笑了几声:“你这锅背得,也太冤了。”
晁千琳不明所以。
夭夭正色道:“上次我们来找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个张一仙和蓝晶,是……那种关系。那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小三,后来发现她认识蓝晶更久,所以肯定是蓝晶不检点咯。
“不过上次我们有求于他们,我就什么都没提。这次看来,没了蓝晶在中间,她和你就只剩下**裸的‘夺夫之恨’了。”
晁千琳苦笑道:“怎么会呢,她说他们是师徒……”
她说着,自己也犹疑起来。不提别的,就看蓝晶的“好徒弟”任道是的德行,还有一开始认识蓝晶时龚浅浅的受害者模样,说这家伙不检点绝对不是冤枉。那么,他和这个张一仙……
“哎,算了,我和蓝晶的关系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这点儿恩怨情仇我也脱不开关系,被记恨就被记恨吧,自己做的事自己要负责,我也不差这个仇家了。”
夭夭却说:“问题是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
晁千琳当真说不出。
本来她来找张一仙就已经带着碰运气的成分,指望她能提供一些蓝晶在齐升逸那边的线索,给接下来的行动一个方向。
现在这档口,特侦队已经掌握了破解桃之空间屏障的技术,还有全员共同努力拿出的高深仪器,比起她人工在数以亿计种的可能性里检索路线,必定要快上许多,寻找齐升逸进而寻找白明她已经用不着伸手了。
由于张一仙的态度,对蓝晶的找寻似乎也止步于此,而且晁千琳严重怀疑,哪怕是和蓝晶亲密无间的张一仙,对这样一个被旁人懒于关怀的男人又能了解到什么程度。
难道她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二人正这么漫无目的地下着楼,夭夭忽然又被某个摊位吸引,硬是把晃神的晁千琳拉了过去。
夭夭欣喜地拿起一块绘画着魔法阵的方巾,似乎非常喜欢,问了价便要掏钱。
它也吸引了晁千琳的目光。
【对啊,法阵。参与法阵事件的,也不只是蓝晶啊……】
想到这里,晁千琳的心越发寒冷。
因为十一正贴在她背后,灼灼的目光仿佛透过了她的骨骼,监视着她的大脑。
【和法阵事件相关的安灵教,就是带走了大哥的组织,蓝晶也曾经参与其中,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来路……问题是,上次晁雨流提到大哥在这个组织很受重视,凭他的本事,他八成已经居于高位,那现在跟着我的人,都是那里来的?】
这可真是灯下黑。因为对晁千神的关注远高一切,晁千琳下意识忽略了这最浅显的线索,也因为她对晁千神的信任,见到他之后,她就在潜意识中把这个四处作乱,听着就不像好东西的邪教和晁千神的联系屏蔽了。
【哎……还是要面对他的,是吗?】
晁千琳越发苦恼,那边夭夭已经打包了方巾,没心没肺地拉着她继续往外走。
“千琳,听我的,不开心的时候先开心了再去想别的。”
“可是……”
“人会因为情绪使然做许多冲动的决定,你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还是腿受伤的无头苍蝇,你觉得自己就算查到了什么,做出的决定就会是有价值的、最妥善的吗?”
夭夭突然像个长辈一样认真地说教起来,却让晁千琳蓦地放松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太过无助,也可能是因为对直面晁千神的反感大过了对说教的反感,晁千琳还真的听进去了。
见她表情舒缓,夭夭挽起她的手,直接把她拖进了商场。
逛了一下午,有这只爱热闹的猫妖帮助,晁千琳买了许许多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十一在背后贴心地刷卡付费,脸上不再那么冷淡,带了些亲妈般的柔和,看她在廉价的小铺中试穿廉价的衣服也同样完美如初,甚至还笑过几次。
夭夭却一直对这人很戒备。
她坚信反常必有妖,可就算她见多识广,十一身上也实在太干净了,连中了法术或蛊毒的迹象也瞧不出来,除了之前与自己有的一拼的身法,这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表世界人。
夭夭还是担心桃之的,只不过现下,她把对桃之的关心投射到了晁千琳这个“对桃之最重要的人”身上,一刻都不敢离开她。所以,即便看不出十一的路数,她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她觉得十一能感受到自己的敌意,在晁千琳看不到的地方,这二人总在默默对视,似乎都在推敲对方脑子里的玩意儿。
就这样过了一下午,晁千琳当真在夭夭的感染下心态放松了不少。
她手上的伤几乎不碍事了,只是这样快速的新陈代谢对身体造成极大损耗,离开商场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低血糖,脚步都虚浮了。
大大咧咧的夭夭全没发现,十一却不动声色地搀扶着她,让她对这个女人亲切之外又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这好感在离开商场,看到候在门外的晁千神时又烟消云散了。
晁千神特地和夭夭握了握手。
对夭夭来说,他们俩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无论是晁千神的第五个分身还是第十一个分身,都已经把这只猫妖的性情和能力看了个一清二楚。
十一在他出现的同时就打车走了,晁千神尤其不想自己阴暗的洗脑在晁千琳面前暴露,更何况夭夭也同样敏锐。
“一起吃个饭吧。”他打开车门,请二位女士上车。
夭夭直白地拒绝:“不了,我还是回去给桃之送饭吧。”
晁千琳很想留她,眼前却突然一黑,差点儿晕倒。
晁千神赶紧接住她,把她塞进车里,再不和夭夭谦让,载着她回了家。
532 多生事端
一路上,晁千琳都在闭目养神,中途晁千神下车去买菜,她也没有跟着。
她下山后没多久,白明就来到了家里,两个人像这样独处的时候真是不多。然而可怕的是,没了重逢的喜悦后,她居然对这种情况不再习惯,感到尴尬。
气氛互相传染,晁千神也一直很沉默。
这一天晁千琳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一整晚,他都时刻准备着被她问及安灵教的问题。
可是直到睡前她都没有开口,好像这件事并不存在。
“千琳。”晁千神忍不住叫住上楼的她,主动给她机会,“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怎么问我。”
“你想说吗?”
晁千神愣了一下,轻轻摇头。
“那就别说了。”
如果在从前,晁千琳这么说,晁千神一定会认为她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是为她好,并不在意那些身外事,可是现在……
虽然他几乎没骗过她,但他知道自己心中隐瞒了太多太多事,只会认为她对自己的谎言失望,不愿再听。
“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大哥,我知道。”
如果晁千神不补充这一句,或许晁千琳真的相信,然而此时此刻她想的却是:【可是人总是把最在意的事挂在嘴上反着说不是吗?】
晁千琳从楼梯上走下来,抱了晁千神一下,然后飞快地逃上楼,关上了房间。
她也反着做了,因为她真的不敢问。
她自认为自己的价值观已经足够离经叛道,对与己无干的他人命运毫无通感,可是她的底线还是存在的,为了某种目的没有缘由地伤害他人性命,她做不到。
像黄金成团体那样肆意伤害民众、袭击公务人员,她尤其不敢苟同。
所以她不得不思考,安灵教如果真的那么邪恶,邪恶到和晁千神的心智相符,她该怎么办?面对他的时候,她该若无其事地消化还是暴跳如雷地质问,是该继续放任自流还是与他同流合污?
晁千琳在心底信任晁千神不会伤害自己的同时,也深深地相信晁千神会为了这个唯一目的,肆意伤害别人。
她对他的信任很矛盾。
这矛盾拉扯着她自己,让她没法抉择。
沙盘上的摆垂剥夺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那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她也好循着指引做个决断。
可是“未知”,“虚无”,又算是什么呢?
另一边,奚成必的一天,同样焦头烂额。
和晁千琳达成协议的消息几乎瞬间就传到钟家耳中,三凶上门和晁千琳离开只在前后脚。
奚成必不得不再次向他们重申,钟甫已死,奚家和钟家的亲眷关系都很缥缈,何况钟家一直都没把控制晁千琳的正当理由告诉自己,他也没法把钟家的要求排在讨伐齐升逸这种大事前面。
三凶也再次重申,绝对不能让晁千琳参与齐升逸事件。
奚成必终于忍不住心中怒意,嘲讽地笑道:“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坚决,倒是自己去阻止啊?我们已经努力过了,仁至义尽。现在她身边是什么布置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把四大家族当枪使也要有个限度。
“更何况她有理由也有条件参与我们的行动,我根本就没必要阻止她。说实话,我一开始答应把满月嫁给你们,也只是不想和灵辖世家伤了和气,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奚家会因为大本营曝光就怕了你们吧?”
任家和钟家的小九九奚成必也知道几分,就算不了解具体内容,他也谨慎至极地希望己方能和上古世家打好关系。
可事情发展至此,奚成必只能用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送客,和钟家撕破脸皮,放任钟家彻底变成任家的同盟。
处理完这些,这位老人还来不及休息,就收到了新的线报:
“奚钩月带着安灵教大批教众回到岚城了。”
奚成必面色沉稳,内心的波澜却能掀翻桃源号。
他对这个小女儿的心态早就天翻地覆,愧疚甚至比恨铁不成钢还要多,所以面对安灵教的事,他和晁千琳一样犯了人之常情的毛病
优柔寡断,难于应承。
一时做不了决断,他只能先让奚南退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思考一会儿的会议内容。
【晁千琳还不知道奚钩月是晁千神的同党,应该也不清楚晁千神彻底接管了安灵教。那个男人做所有事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护晁千琳,钩月也对她重视得很,虽然安灵教不得不除,但现在晁千琳已经参与了讨伐齐升逸的行动,还是应该利用那两个人助我们一臂之力。】
【一个疯子,一个魔,只有控制好晁千琳才能让那两个人安稳,可是现在离晁千琳最近的是任道是,还是应该把满月调回去才好。】
【真是红颜祸水,那两个麻烦到底该怎么安抚呢?有他们在一定会出乱子,还有桃灼堂一帮脑子不齐全的妖怪……哎……这可能是建国以后最大的里世界战役,齐升逸那个老家伙可真是……】
现在,或许只有奚成必知道,他们这次的对手为什么要调集能够为他所用所有兵马来对付。
安置在晁家客厅的仪器在特侦队是件老古董,并不是什么新产品。
从十几年前,特侦队注意到齐升逸的异空间后,这台机器就开始建造、调试,不断地解析着异空间的结构和坐标。
像晁千琳那样单兵侵入对特侦队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可他们的目的不是侦查,而是大规模地派兵剿灭对方的势力,供百人通过的空间通道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奈何齐升逸狡猾至极,他的异空间倚仗了上古大巫镇压的妖兽的空间建造,随着他本人的修为精进,异空间本身也在不断升级和迁移,特侦队解析的速度永远比他改造的速度慢上一步。
奚成必深知这台仪器的高深,也就深知齐升逸的深不可测。
世家十余位技术员攻坚解析仅仅能追上他一人的进度,就算异空间本身是个易守难攻的所在,这老家伙的本事也着实了得。
若不是奚钩月入魔期间打破了狰所在的空间,异空间的多重保护出现了缺口,让特侦队趁他修复之际在异空间留下标记,此时就算有了晁千琳制造的路径辅助,他们照样会晚于齐升逸的大搬家一步。
更让奚成必忌惮的是,他们仅仅是在破解路径和坐标,进入异空间之后,那个需要如此人力才能破开的完卵之中又会是什么样的构造呢?
几十年寿命的异空间完全受那个空间能力登峰造极的老人精控制,他们如果准备不充分,很有可能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办公电话适时响起,提醒奚成必开会时间到了。
挂上电话,他默默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用最快速度找到通往异空间的方法,稳住晁千琳这颗棋,避免多生事端。】
534 位置互换
泪水,吻,能让他们二人回忆起柔软的从前吗?
或许可以。
至少他们的唇舌还那么熟悉彼此,依旧会拥抱,也依旧会十指相扣。
路上的十四人同时停下了步伐,因为晁千神的全部身心都必须归回自身,才能足够他回应晁千琳的亲吻。
“别怕,我在这儿呢。”晁千琳轻轻在他耳边说着他从前最常说的话。
这番话终于逗笑了彼此,可这位置的互换已经说明一切早已不复从前。
安抚好了晁千神,晁千琳觉得早饭越发索然无味。
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的精神被分成太多份,没有充裕的情绪,眼神自然空无一物,可是晁千琳却又有了读懂他情绪的感觉。
若是说他变了,也不过是变了表象,他的行事风格依旧如初,只不过因为势力更强,波及范围和强度比从前更大,戾气也更重了些。
可是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小气的男人,在她面前,甚至是个小气的男孩。
他没有大抱负大胸襟,一切的一切都只为她。
冷静下来想一想,他也真是没出息。晁昭明明把他放到更广阔的天地去见更多世面,他却和晁千琳这种窝在小院里几乎一辈子的人一样,只希望顾好自己和小家,从来不曾想过为国家、为社会、为人类努一努力。
不过自己做不到的事怎么好苛求别人,晁千琳也没立场去指摘他,毕竟她目前最迫切的愿望也只是在接踵而来的两件大事里,保证晁千神和白明都能活下来。
至于她自己,恐怕也蛮难死掉的。
可是此时此刻,晁千神的精神全部收回到了这具躯体之中,他的爱和**与之前的淡漠对比过于鲜明,让晁千琳再难习惯,没法和那双能把她浸透溺毙的眼睛对视。
晁千神丝毫不会觉得在她面前掉眼泪或示弱是尴尬的事,这时平复好情绪,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刚刚的话题:“你一会儿要去找那几只狐狸吗?”
“嗯,我先问问老任他们在哪里……其实我最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安心,但又无所事事……”
就算她这么说,晁千神还是不打算带她去看看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让晁千琳跟踪他一探究竟的决心更加坚定。
但经历过这一番波折,她突然不忍辜负他的信任和爱,强压着恐惧,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自己说出来:“大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吃早饭?”
“我是说,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还以为我们都有默契,不去问这些。”
“可我的事你都查的一清二楚,这……不公平……”
晁千神长长叹了口气。
他就是在有意回避晁千琳,甚至为她之前没勇气询问暗自庆幸。
他得怎么告诉她自己做了邪教头目,和魔同党共谋,视人命如草芥,还准备继续变本加厉?
卫语信说的没错,晁千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不正义心知肚明,自我谴责不亚于他人。
但就像刑罚里的每一条都是不劳而获大发横财的办法,所谓的不正义,往往都是最快捷的方法,他越是懂得就陷得越深,依旧这样选择,也就让自己背上了更重的负担。
他比晁千琳更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刻不容缓,就算这表象再平静,他们再无所事事,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动,阻止不了“那一天”的到来。
他没时间让自己一点点追赶她的脚步,只能用最快捷的方法攀到她身边。
晁千琳的表情在他的犹豫中越来越不佳,甚至无奈地移开了目光。
他也知道藏是藏不住的,到他用出手段的时候,她必定会知道。
可刚刚被她那么一吓,他更加胆怯了。
他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她知道一切后,可能给出的反馈。
十五个身体既能分担也会增幅,自己心念一动,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都会被共鸣十五次,痛到他一个人的精神难以承受。
等他再准备准备,把手边的事处理得更干净一点,到去找齐升逸算总账那个所有仇恨都能转移到冤大头身上的时候,他在把自己的努力告诉她,会不会更好一点儿?
等待未知的恐惧感每秒都在加重,终于超出了晁千琳的负荷,她主动叫停对峙:
“算了,大哥,昨天晚上我还说过,你不想说就不用说,只过了一夜就反悔,是我不对,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之敷衍胜过之前的情真意切千万倍,晁千神暗道不妙,只能解释:“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情势太复杂,对吧?”
他伸出两个指头在眼睛附近比划了一下,提示她周围依旧不干净。
晁千琳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知道,对吧?”
“我知道。我也不会。”
晁千琳在话出口的瞬间忘记了晁千神被她的玩笑伤到什么程度,晁千神也忘记了她为了安抚自己遵循本能用出了最后的手段。
两个人眼中的彼此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模糊。
越是强调越是缺乏,他们都明白,却都忍不住一再强调。
终于,连信任,都没有了。
“我得走了。”晁千神急不可待地想逃离这些。
晁千琳为了跟上他,也立刻起身:“我也要出门了。”
她已经收到任道是的回复,因为和晁千神共同出门,零五、十一之流也不出所料没有出现,她远超常人的第六感同样证实着这附近一切安好,没有“眼睛”。
趁着晁千神没注意,她把纹盒塞进了他的西服口袋。
他们在小区门口分手,已经收到消息的洪秀秀和白玉如三人也在一颗行道树后现了身。
“陛下,你找我们有事?”洪秀秀有些紧张又有些讨好,居然学了任道是的口风。
晁千琳把自己的纹盒递给她:“你们拿着这个。一会儿我打车往北走,你们坐公交往南走,就这点儿事。”
洪秀秀一眼就看出端倪:“这是,带血咒的法器?”
纹盒上的血咒链接的二人是不会变的,也需要二人同时佩戴才能发挥作用,为了防止自己接下来的自伤晁千神感受不到,晁千琳当即割开手掌念动悯火诀,把一柄短剑交给洪秀秀。
“你应该有办法让它保持这个状态吧?”
“这个我倒是能做到。”洪秀秀说着,用自身法力包裹住短剑,塞进包包里。
“一会儿到了终点站,你就把保护罩撤开,让血洒在纹盒上,如果我大哥去找你们,你就把东西交给他,告诉他是我让你们这么做抵债。”
知道越多就越危险的道理洪秀秀非常明白,她不再追问,当即带着那两只狐狸上了一辆公交。
晁千琳交代好一切便要拦出租,刚一伸手,就有个妖媚的女声忽地贴在切近,呼气轻轻打在她耳后:
“找晁千神需要这么麻烦吗?”
535 魔的提议
晁千琳周身一凛,立刻就想闪身避开,却被猛地按在了背后的行道树上。
她的脸和肩膀被粗糙的树皮磨得发痛,还没愈合的伤口中再次溢出血来,瞬间聚拢成一条长鞭,朝身后按着她的坏心人腰间卷去。
对方却娇笑一声,主动贴近上来,狠狠压住她的背,把她更牢靠地固定在树荫下。
“钩月,你要干什么?”
魔的嘴唇轻轻贴在晁千琳耳边,叹息着说:“想你了,来打个招呼嘛。”
“那就放开我啊,你就不能正常点儿吗?”
“可是我本来就很不正常啊。”
“痛死了,快点儿放开!”
血鞭顺着奚钩月的腰际缠住她的独臂,可不管晁千琳再用力,也撼动不了她分毫。
奚钩月又笑了几声,全不顾路人的目光,硬是别住晁千琳的腿,青葱的藤蔓从空荡荡的袖管中蔓延而出,挤进晁千琳和大树的间隙。
“你这到底是发什么疯?”迫于前情,晁千琳对她有种天然地畏惧,只能无奈地压低了声音,“要乱来至少回家去吧?”
“不要,这里比较干净。”
惊惶、厌恶、莫名其妙,这只魔让人无法凭逻辑推敲的脑回路真的把晁千琳给搞炸了。
奚钩月的手臂蓦地一空,晁千琳的声音就在她背后传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胡闹就恕不奉陪了。”
奚钩月转过身,看着呼吸幅度尚未平稳的晁千琳,摆出个极其夸张的惊讶表情:“哇哦,空间法术这么熟练了,几乎就是瞬间移动啊。”
晁千琳只是被逼急了,她从前也没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可以做到这种事。
她不动声色地压下和奚钩月相同的惊讶,冷冰冰地说:“我走了。”
“别啊,你还有事要求我呢。”奚钩月把独臂往裤兜一插,歪着脑袋,样子格外欠扁。
晁千琳瞬间联想起她出现的第一句话:“你能带我找到晁千神?”
奚钩月咧起嘴笑得格外灿烂:“当然啦,小事一桩。你的原计划是让那三只狐狸用纹盒和他建立联系,瞬移到狐狸那里拿到坐标,再赶在晁千神之前瞬移到他所在的地方,对吧?”
被看穿这种机巧没什么稀奇,晁千琳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这个计划漏洞也太多了。万一晁千神在的地方不是你想去的地方,万一你们俩中途碰面了,万一你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他就回来了,他肯定会更加防备你,像今天这样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也就不会再有了。可不是什么话题都能让那群乌合之众从你身边离开的哟。”
“难道你也一直在等我身边没有他的人,所以才现在出现?”
奚钩月点点头:“算是吧,我可不想总被他盯着,感觉好恶心哦。”
晁千琳无奈地收了鞭子,她这几天在表世界人面前犯忌讳的次数多到懒得掩饰了,只能瞪了那几个盯着她俩等车的上班族一眼,让他们的眼睛和嘴都老实点儿。
奚钩月上前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嬉皮笑脸地说:“见到我都不高兴的吗,怎么还臭着脸啊?”
“你有什么避开他的方法吗?”
“那是自然,只不过避开他容易,避开他们可就难了。”
“他们,你是指我家附近那种不会法术身手却很好的普通人?”
奚钩月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说了避开他容易了吗,我的意思是他的教徒太多了,我又认不全,保不齐就会撞见。”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儿大,晁千琳愣了一下:【那些“眼睛”也是他?什么意思?他的教徒?果然大哥成了安灵教里的核心人物?】
“既然你做不到,还要我求你?”
“可是你现在不是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吗,我可以带你去那边,其他的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啊。”
晁千琳瞥了她一眼:“那你要我怎么求你?”
“亲我一下。”
晁千琳想也不想地踮起脚,亲了一下这个跟晁千神差不多高的姑娘。
“太敷衍了吧。”
“麻烦死了。”
晁千琳一边抱怨,一边搂住她的脖子,认认真真地吻了她一分多钟,这一次,路人们完全顾不上刚刚受到的恐吓,眼珠子都快从脸上飞出来了。
奚钩月擦着唇边的津水,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俩还真是一个脾气。不过你一点儿都不纠结,显得好没诚意啊。”
晁千琳叹了口气,深觉不耐,转身就要走:“那就当是见面礼吧,回见。”
“别啊。”奚钩月赶紧拉住她,“开玩笑啦,我可是很守信的,咱们这就过去吧。”
说着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晁千琳一头黑线:“钩月,这样不就全曝光了吗?我可是想要藏起来,跟踪他的啊。”
“那边的狐妖也在行动,等纹盒有了反应,晁千神赶过去,教里不就干净了吗?”
晁千琳越发疑惑:“你怎么对他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是安灵教神使,我是安灵教圣女,我不清楚谁清楚?”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晁千琳彻底无语了,【神使这个词晁雨泽倒是提到过,圣女又是个什么,这个安灵教这么中二的吗?不过宗教好像总是很中二……】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们俩之前也,一直在一起?”
“我们俩每天睡同一张床哦。”
奚钩月的表情和语气实在让人认真不起来,晁千琳只“哦”了一声。
奚钩月继续道:“不过嘛,我们还是要有些手段的,纹盒突然跑到他身上去了,他肯定会猜到你要动手脚,一会儿下了车,你就随便找个异空间藏起来,等我联系你。”
晁千琳断然拒绝:“不行,我知道的异空间就只有齐升逸的所在,现在那边的情况正在破解中,如果再被我闯进去,数据的变化过于庞大,破解时间又要拉长了。”
“那……这样吧,你就在车里等着,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这退而求其次不是退了一星半点,晁千琳狐疑地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奚钩月瘪瘪嘴:“既然避不开,只能把他们杀了呗,死人就没有眼睛了。”
晁千琳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是真正的魔,不仅仅是性格变得更加豪放的女高中生而已,赶紧制止:“那都是无辜的人,怎么能毫无缘由地杀了?”
“反正那些人只不过是晁千神的眼睛,也不算是活着了。”
536 故地重游
奚钩月说的轻描淡写,暗地里却在观察晁千琳的反应。
她还是不希望对方对她的印象太过糟糕的。
可是晁千琳的感情全都压在心底,慌张并没有泄露出来,而是假作思索,然后再次干脆地摇摇头:“那也不行,你如果再造杀孽,自己也会惹上麻烦的吧。”
奚钩月顿时幸福得要冒出泡泡,伸手紧紧抱住晁千琳:“别担心啦,就算是杀孽也不是我造的,没想到你还这么关心我,果然我没有白帮忙。”
晁千琳只是不希望和晁千神在一起的奚钩月连累自家大哥,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白表达情感的奚钩月是真的开心,配上这依旧少女的面貌,谁也不会忍心戳破这样的误会。
她挣开奚钩月:“总之就是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啦,你没有别的主意了吗?”
“可是现在晁千神那么方便,就算你受了伤,他也不一定会全部到场啊……”
晁千琳打断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有很多个大哥一样……”
奚钩月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的吗?”
“我不是正在问你吗?”
“算了,说不清楚,眼见为实,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就算奚钩月不这么说,晁千琳也早就在想象各种糟糕的情况了:“可是不说清楚情况,我们怎么能一起想办法呢?”
奚钩月也很无奈,这种重要的事她希望晁千神自己说,她可不想同时得罪了那个恶人和眼前的心上人。
她郁闷地垂着头岔开话题:“不能杀掉,不能藏进异空间再传送,也不能撞大运,还要全部封住,要是有骗得过他的幻术就好了……对了,蓝晶跑哪儿去了?”
“我还以为大哥知道的事你也都知道呢。”
“我比他回来的晚了几天,他那种人哪会告诉我啊。”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白明被齐升逸抢走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不过是从我姐那儿听说的。”
“你去见过满月了?”
奚钩月摇摇头:“我爸到处找我,我就去队里看了一眼,没和他们照面,不过听到他们在开会。”
晁千琳兴致颇浓,却依旧没表现出来:“是吗,肯定在研究怎么控制我,稳住齐升逸和晁千神吧?”
奚钩月明明听到了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借晁千琳控制自己的计划,却没说出来,只是笑道:“猜的蛮准的,他们要让我姐回事务所来,跟任道是争你哦。”
“这两个人都没什么竞争力啊,要是把奚南或者世钟搞过来,我可能还觉得有点儿意思。”
两个人终于齐齐笑了起来:“听说世钟哥送了个不得了的令牌?”
“……难道他们给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在?对哦,还有那块令牌……”
“怎么,你有主意了吗?”
“算是吧,”晁千琳思索片刻,“可是今天已经不行了……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五分钟?”
晁千琳立刻发消息给三只狐狸,问他们到了哪里。
岚城的公交线路很长,洪秀秀他们离终点站还是有段距离的。
【算了,今天就当做是探了个路吧。】晁千琳已经放弃了这单纯过头的调虎离山之计,让三只狐狸返程,把那把血刃丢掉。
三只狐狸稀里糊涂地坐了一趟公交,嘀嘀咕咕地又回了家。
下了出租,没用奚钩月指明,晁千琳就问道:“领导们都在十七号楼?”
“你怎么知道?”
晁千琳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苦笑。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当时玖升商会搞传销活动的那个小区,这里之前被那伙人开发过,许多关系不必再次打通,安灵教隐藏在这里倒也方便。
奚钩月道:“现在这大半个小区都是安灵教的人,你这么扎眼,估计晁千神现在就已经知道我们到这儿来了。就说让你不要下车,在外面等着吧?”
“没关系,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下次才算是正式行动。”
“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晁千琳看着对迎面走来的男男女女不耐烦地招着手的奚钩月,“圣女想来很忙吧?”
奚钩月耸耸肩:“也没什么可忙的,反正大事晁千神管着,小事也有护法们看着办,我就是个吉祥物而已。”
“护法?”晁千琳忍不住笑了起来,“哎,真是受不了你们……”
“这么扯淡还有那么多人相信,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确实挺好玩的,可能用上帝视角看,越荒谬就越好玩吧。”
“嗯嗯,就是这种感觉。这么蠢的事也有人信,还信到抛家舍业,实在是太好笑了……对了,我带你去见个人吧,他现在是边缘人物,心灰意冷到晁千神懒得派人看管他。”
“谁啊?”
奚钩月表情微妙地说:“安灵教原来的教主。”
【也对,肯定要有个首脑,才会想出挖大哥去安灵教的蠢主意。】
晁千琳应了一声,二人便原路往小区外折返,还没走出多远,路边忽然有个男人激动地大叫着“晁小姐,真的是你啊”,跑到他们近前。
这人也就二十多岁,剃着精神的寸头,长得很普通,但很干净,也算是会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只是他对晁千琳的热忱姿态过低,让旁人都有些难堪。
“晁小姐,是我啊,轰炸机乐队的贝斯手,原来在红榜驻唱的,您还记得吗?”
晁千琳迟疑地说:“我记得,只是……我忘了你的名字了。”
“我叫刘兵,他们几个都管我叫老六,我还给你写过一首歌,你记得吗?”
晁千琳被他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搞的万分尴尬,只能讪讪点头:“记得记得,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们乐队离开红榜之后就一直在这里做义工,最近都是跟着晁神使做事,我还想着什么时候你可能会来,没想到真的碰见了……”
刘兵喋喋不休个没完,一旁的奚钩月低低在晁千琳耳边说:“一无所有的舔狗诶,他会去晁千神那儿嚼舌头的,要不要拖出去斩了?”
晁千琳低笑道:“都一无所有了,还不给人家留条命吗?”
奚钩月有意清清嗓子,打断刘兵的碎碎念。
刘兵这时才注意到奚钩月的存在,有些难为情:“圣女,午安。”
奚钩月第一次在晁千琳面前好好回了个安灵教拜礼,可惜她只有一只手,完成的毫不标准。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奚钩月问。
“晁神使让我们这些岚城分部的去礼堂集合。”
537 高深莫测
奚钩月用眼神询问晁千琳要不要去看看,晁千琳却摇摇头,显然那个前任教主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奚钩月立刻替她下了逐客令:“刘兵呀,我们还有事,你先去开会吧。”
刘兵恋恋不舍地看着晁千琳,走出好远晁千琳还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
她忍不住叹道:“这人好像比从前开朗多了,之前在酒吧见面的时候,他还不怎么敢和我说话呢。”
“所以说信仰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哦,之前我们在卫城的时候,还遇到个为了找到男朋友入教,最后为了安灵教抛弃男朋友的女神仙呢。”
“哇哦,这么厉害的吗……”
奚钩月高深莫测地一笑:“你大哥的能耐喽,知道她那个倒霉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吗?”
晁千琳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零五:“总不会是个神父,或者和尚吧?”
“神父和和尚怎么会谈恋爱?”
“也不好说嘛,万一呢。”
奚钩月长叹一声:“又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能把所有人都掰弯了,不过,我估计你也猜不到那么具体的人啦……”
“所以到底是谁啊?”
“刘浪。”
晁千琳脚步滞了一瞬:【刘浪在安灵教出现,大哥肯定不会放过他……看来大哥也已经知道齐升逸实验的目的,而且很有可能比我了解的还要多。】
奚钩月拉过她:“这还算不了什么啦,我们这位前任教主也有超能力哦,他只要摸到你,就能读到你以前的经历,翻翻手掌就能让人昏睡过去,厉害吧?”
【这下白阳为什么昏迷不醒也有了解释了?】
晁千琳印象中的安灵教越发神秘,也越发懂得晁千神为什么不愿解释。
这里的秘密实在太多了点儿,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要从何说起。
二人的目的地仅仅与小区一街之隔,奚钩月带着晁千琳走进一条地下通道,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停车场,又下了一层楼,才进入一条满是门扇的走廊。
这里楼道狭窄,墙皮掉的七七八八,踢脚线甚至发了霉,天花板上还有裸露着的水管,水流声和空调总计的轰鸣时而不绝。每隔几步,她们的右手边就有一个房间,密集程度让人质疑房内除了张床还能放得下什么。
“没来过这种地方吧?”奚钩月哧哧地笑着,拿出手机翻看地图。
“这是地下室吧?我还真的只听说过而已诶。”
“晁千神肯定不会让你接触到这种底层地段的。在寸土寸金的岚城,只要700块一个月,惊不惊喜?”
晁千琳忍不住吸吸鼻子:“地下二层了?好潮啊。”
“是啊,地下一层900一个月,都给普通的教徒住满了。哎,奇怪我昨天才来过,怎么今天就迷路了……”
奚钩月拿着手机空转了一圈,一回身就发现晁千琳被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孩子拉住了胳膊。
“喂,小鬼……”奚钩月刚叫了一声,就看见了那孩子空空的眼神,突然明白晁千琳为什么没有和他说话,只是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小男生对晁千琳笑得极不真诚,就算没有零五和十一在先,她也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面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反应,一眼就看出他大有猫腻。
她本以为他是晁千神派来阻拦她俩的,没想到小男生淡淡地说:“我是零七,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奚钩月的脸色极度阴沉,袖管中瞬间蹿出藤蔓缠住零七的脖颈,把他扯到拐角之后,她自己也跟着藏了进去。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搞什么鬼啊?”
零七嘲讽地笑着回:“你,搞什么鬼啊?”
“我做什么跟你有关吗?”
“我做什么跟你,有关吗?”
“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了不起就当着她的面掐死我?”
奚钩月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零七”笑得更加欠扁:“我觉得你不敢,我可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这两个脑电波搭调过头的人根本就没有吵架的意义,辱骂对方的话在眼神里就已经交流个彻底,十秒后,奚钩月愤愤地放开零七,把他搡回走道另一边。
既然她和晁千琳已经被那个死鱼眼找上门来,那也就没什么可挣扎的了,还不如静观其变呢。
晁千琳一直抱着胳膊在一旁等候,那二人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却有点儿不明所以。
【钩月之前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那些我身边的‘眼睛’都是完全被大哥支配的,那现在和她说话的难道就是大哥本人?】
晁千琳突然对那个前教主没了兴趣,转身就要原路返回,奚钩月赶紧追上她:“千琳,怎么了?”
“这下面的味道让我鼻子不舒服,我想回家了。”
没想到零七也追到她身前挡住去路:“晁小姐,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
晁千琳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稚嫩过头的男孩子,半晌才说:“告诉晁千神,我明天还会来的,他有什么要藏的最好趁今晚藏好了。他会调查我,我也一样会调查他,大家彼此彼此,好自为之。”
这算是公然宣战了,而且就在那貌合神离的早餐之后两个小时,晁千琳不怕他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报以嘲讽的微笑,回敬给眼前的零七一个相同的笑容。
【呵,女人。】
她默默揣测着晁千神可能的想法,而对方实际上想的却是:
【果然。】
晁千神对妹妹的行动力很是认同,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在今天早晨二人进行对话的时候,情面必定就已经抛下了,他绝不会像晁千琳一样还最后问他一次,让他徒增防备。
可他就是爱她这样的优柔,至少证明她对自己还怀抱希望和期待。
零七依旧拦着晁千琳:“去看看吧,不会失望的。我这就回去给晁神使带话,有机会再见。”
说罢,他走得比晁千琳更干脆,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奚钩月用魔的第六感确认他真的走了,看晁千琳也站在原地没动,便问:“还去吗,千琳?”
晁千琳干笑两声:“人家一番好意,我们怎么好辜负,看来今天若是不见见那位教主,神使大人也会很遗憾啊。”
“真是的,那倒是带完路再走啊,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走嘛!”
两个女人此时的内心活动出奇地一致:【晁千神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538 眼中入定
好不容易找到前教主的房间,奚钩月又犯了难。
她敲了好半天的门,里面也没人回应,想是卫语信又在放空。
自从晁千神开完那个“伐魔会”,卫语信的发狂被一众“行尸走肉”制服,他就像掉了魂一样,不言不语,连眼神都空得比被瓜分成十五份的晁千神更甚。
晁千神也不知他是真的被打垮了,还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机会,用这种表现来让他掉以轻心。
不过晁千神丝毫不在意他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在他看来,手下败将不足为惧,既然自己能打败他一次,就一定能打败他第二次,对这种并非小人的正经对手,尊重他才算得上尊重自己,尤其是在有奚钩月这个魔对卫语信格外留意的情况下,没必要再多对他费心。
奚钩月也确实对卫语信有种别样的兴趣。
卫语信不是里世界人,却是个超能力者,就算放在他们这些“异常”当中,他也是个异类。作为魔,她可不会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变异,卫语信会如此特别,必定也在某种规则之中。
所以她想带晁千琳来,想让这个把成神之事和成神之日奉为信仰的家伙见一见真正有可能成为神的人,看看他到底还会有什么说辞。
可是卫语信实在不配合过头了,奚钩月连着敲了一分半钟的门,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烦死了,还是那样子。”她终于懒得等待,从门缝之下探进藤蔓,打开门栓,一脚踹开房门,“喂,卫教主,我来履行承诺了,你倒是给本圣女个面子啊。”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垫,卫语信正在上面静坐,双眼直直地盯着干裂的水泥地面,嘴里喃喃嘟囔着什么。
晁千琳跟奚钩月走进房间,立时感到这里压抑至极的气氛,细究原因,不仅是因为空间上的逼仄,还因为卫语信正喃喃不断地念叨着什么。
“604800,604801,604802……”
“卫教主?”奚钩月拍拍卫语信的肩膀,“你不是想看看晁千琳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卫语信依旧喃喃着:“604807,604808,604809……”
奚钩月没办法,只能把晁千琳往他面前一推,晁千琳也配合地蹲下去,直面卫语信无神的双眼。
只一对视,晁千琳就被他完全吸引住了。
这家伙的双眼中并不是空的,只不过其中内容旁人绝对不可能看清。
时而阴郁,时而迷茫,厚重又缥缈,瞬息万变又永恒不变。那是宇宙,是晁千琳往复生死之间的时候,见到的浩渺无垠的宇宙。
【怎么会,他难道不是个人类吗?】
“卫教主?”晁千琳唤了他一声,可对方沉浸在真正的世界之中,对外物已经没有了反应。
奚钩月再次不耐烦,一脚踢在卫语信肩上,直把他踹飞出去。
卫语信撞在墙面上又弹回来,倒在床垫上就像一滩烂泥。
晁千琳刚要伸手拉他,就被奚钩月拦住:“别碰他,会被他偷心。”
晁千琳看过他的眼睛之后丝毫不敢轻视他的能力,只好无奈地等着他像个软泥怪一样又一次坐起来,口中继续喃喃着那些大得吓人的数字。
又等了半天,她终于确定他会坐起来只是肌肉的本能反应,根本就不是醒转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子的?”
“大概一周前,被你大哥抢了安灵教之后吧。”
“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奚钩月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给我的感觉就是个疯子。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有神给的超能力,知道我们被神选中的事,还说到‘那一天’我们都会成为神,所以他要帮这样被选中的‘神使’汇聚信仰,跟着神使进入新的世界。”
出现在晁千琳脑海中的第一个词就是:【它?】
虽说她几乎认定白明就是那个最特别的存在,但他好歹也是一开始就和他们汇聚在一起的人,相比之下,这种时候才带着自身独立的情报系统出现的卫语信更像个异端,也更像是与他们无关的“监视者”或“记录者”。
“他说的‘那一天’是什么意思?”
奚钩月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指所有事有结果的那天?”
看来奚钩月和自己的理解没什么出入,晁千琳点点头,也踹了卫语信一脚。
对方再次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倒在地,然后姿态诡异地坐起来,变回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着的坐姿。
晁千琳不禁叹道:“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难怪刚刚那个小孩不拦着我们呢……”
“我还以为他见了你会有点儿不同的反应呢,哎,总不会到了‘那一天’他才会醒过来吧?如果一直这个样子,那他岂不是完全成了废人?真是浪费超能力。”
晁千琳问:“你觉得他是倾向哪一边的?”
“你是指什么?”
“四大家族,钟家,我大哥,还是……?”
奚钩月笑道:“他是独立一派的吧。背后什么都没有,目的也很单一,或许我勉强算得上他唯一一个同伴。”
“既然这样……”晁千琳说着,突然上前拉起了卫语信的手,奚钩月完全就没来得及阻止。
放空中的卫语信周身一颤,很明显已经和晁千琳建立了联系,开始单方面地从她意识中抽取着情报。
奚钩月很不高兴,把晁千琳拉到一边:“你这是干什么啊,这小子说过的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还不好确定,他的能力派不派得上用场也不好说,就这么贸然地拉拢他有必要吗?”
晁千琳放声大笑起来:“管他的,既然都这么混乱了,这个知情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还不如趁着没人对他有兴趣,赶紧出手。”
就算奚钩月再不满,那边的卫语信都已经对外界事物有了反应。
新鲜事物骤然涌入他的大脑,把他漂浮事外的意识拖拽回了残酷的现实。他抬起头,呆愣愣地盯着晁千琳,眼中阴沉厚重的宇宙消失得彻彻底底,甚至要放出光来。
晁千琳笑眯眯地对他伸出手:“初次见面,卫教主。”
卫语信缓而又缓地摇摇她的手,口中喃喃道:“魔果然没有说谎。”
539 冷眼旁观
二十几年的梦想被拆分成血肉的现实过于残酷,卫语信为了逃避投身于记忆的泥淖,越陷越深。
庞大到没有尽头的世界对普通人来说只像是梦境,他生怕这个梦太久,耽误了他唯一不愿放弃的“那一天”的到来,所以他默默地数着秒数,提醒自己活着的最后意义。
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串纯粹的数字,他在梦境中感受不到它的流逝和变化,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困倦,直到眼前的深渊忽然被一片熟悉的景象替代。
铅灰色的天空好像有着重量,压得大地喘不过气,皲裂开来,他们之间的建筑也在这样的压迫下破碎成堆堆废墟,埋葬了睡梦中的凤城。
卫语信是个体弱的孩子,半夜里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入睡,听到外面的地动山摇,立刻爬到窗口见证了这一切,连呼叫都来不及,整个人便被沉重的衣柜压倒。
身后的父母瞬间没了声响,时常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他对这种和医院走廊上相同的死气再熟悉不过,泪水立时满溢而出。
接近死亡的次数越多,就越畏惧死亡,这个家只剩下他了,而他不想死。
卫语信只能忍着脚上的剧痛在柜子架起的生命三角里听完了建筑轰塌的巨响,耳鸣稍一消退,就立刻往还能透进光亮的窗口爬。
往日里爸爸抱着他只需走三步的路在今日变得如此漫长,卫语信不断扒开阻挡着自己的碎石和家具,随时捂住自己的口鼻,掩盖哭泣的声响,仿佛他只要发出一点儿声音,一切就会再次倒塌。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地底涌出,像夏天的海水,带着温度缓慢淹没了他的腿脚,涌上他的腰身,盖过他的头顶。
和黑暗之中那扇窗透进的光线一样,有个声音划破寂静的恐惧,在他心中横插一笔,预示了某件重过他生命的大事。
“十一月三日。”
卫语信不懂那个时间是何意,等他从这种异常情况中回过神来,脚下的暖流已经被种漩涡的离心力拖走,带着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远离了他。
他挣扎着朝向着光爬,想看看那足以盖过生死间恐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穿过窗子的瞬间,他的身体把窗框撑得摇摆不定,头顶的碎石和泥土再次坍塌。
虽然口鼻没被埋住,但他的胸口被夹了个结实,外界的大雨封锁了氧气,卫语信呼吸越来越困难,动作完全失了分寸。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的手摸到了冰冷的雨滴,和他的身体形成稳定支撑的泥土被穿透,再次向下陷落,他探出身去,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之中。
一个与废墟格格不入的男人正在他面前几步处惊讶地看着他,纠结的心绪在他脸上一闪即逝,接着,他一把扯过卫语信,把他抱在怀里,抹净他脸上的泥水,露出个发自内心地宽慰笑容。
可卫语信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被那男人接触到的瞬间,无数陌生的情景忽地涌入他的脑海,远远超过他三岁孩童的脑容量,让他被震得几乎失去了自我意识。
接下来的险象环生他全没记住,只知道这个男人辗转腾挪之间,把他抛出老高,而他又被另一个男人接在了怀里。
崭新的讯息再次涌入,卫语信更加混沌。
使命、雏子、寻找、世界、神、孩童、真理、毁灭、得道……
无数个他还无法懂得的关键词联系着画面构成个网络状的幻境,与他眼前的现实景象交织在一处。
他的大脑严重超载,却做不到彻底放空,汇聚而来的男男女女与那个抱起婴孩又被他人抱走的男孩孰先孰后他都搞不清,只知道那个眼神空洞的男孩是唯一能和他知道的一切有所关联的存在。
这就是卫语信从晁千琳的意识中读到的一切不知是因为钟爻的手段,还是单纯因为时间的流逝,他早就忘记的最元初的记忆。
在这一刻,卫语信终于明白,被他窥听到的声音、带给他异样能力的暖流真正的目标、救他一命的男人要寻的对象、把他交到孤儿院的东方先生来到地震现场的原因,都不是那个男孩,而是那个男孩手上的婴儿、他眼前的这个完美的女人,晁千琳。
他这么多年的执着,只是因为他和这个女人的交集。
而他的目的,应该是遵从神的旨意,辅佐她,而非晁千神。
如此说来,他的能力或许并不是神无意地馈赠,而是有意地安排,甚至连晁千神其人,都有可能是神为了辅佐她而安排的存在。
卫语信哧哧地笑了起来。
奚钩月一直冷眼旁观,晁千琳则依旧笑眯眯地,等他说些什么。
可惜卫语信被唤回现实之后,面对的是比多年心血和人生目标被夺走更沉痛的事实。
“……真是错的离谱,错的好笑……哈哈哈哈哈……”他笑着笑着,忽然说了一句,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到一连七天没有活动的身体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呃……”奚钩月踢了他几下,看他真的没了反应,无奈地说,“这小子就不能正常点儿吗……”
晁千琳却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咱们走吧。”
“不等他醒了再聊聊吗?”
“不必了,我们俩好像都已经懂了。”
魔皱着眉头在晁千琳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却只看到让她沉迷至深的美貌,完全参不透他们到底懂了些什么。
“好吧……折腾这一圈我都快饿死了,我们去吃饭吧。”
晁千琳干脆地拒绝:“不了,我得回家,准备明天的行动了。”
奚钩月无奈地问:“千琳,你到底为什么要直接对晁千神宣战啊?今天早晨你不还打算悄悄地跟踪他,不被他发现吗?”
晁千琳同样无奈:“你也不想想,我把血刃给洪秀秀的时候,他不就知道我准备做什么了吗,一开始那样也算不上跟踪吧?跟踪只是个概念,无论如何都得和他斗智斗勇,说破与否只能证明我决心和把握有多大而已。
“做不成的事我宁愿模糊处理,可现在我有了信心,告诉他也无妨。而且这样一来,只要成功,就能证明我有和他并肩而战的能力,他也就必须把情报分享给我了。”
奚钩月听了她的解释反而更加费解了:“可是今天看了这么多,你应该也知道晁千神在这里做什么了吧?你想证明自己,你们两个却没有划定清楚到底要按什么样的标准做到什么程度,这样置气有什么用呢?”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晁千琳笑道,“我宣战他应战,战利品肯定就在我们公认的战略要点,十七号楼里啊。”
540 岚城分部
当晚,晁千神没有回家,接受挑战的态度不言而喻。
第二天清晨,晁千琳如约再次来到了那个老旧的家属区门口,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三只狐狸。
奚钩月必定要来凑这番热闹,老早就已经候在附近,见他们四人到场,立刻从树上跃下来打招呼。
狐狸们第一次见到这只魔,出于本能,抖得不成人形。
晁千琳道:“快习惯习惯吧,今天怕是甩不脱她了。”
奚钩月娇笑一声:“怎么,你不用我帮忙吗?”
“你不添乱我就阿弥陀佛了。”
“我可不是晁千神的人哦,这点你还不能确定吗?”
晁千琳耸耸肩:“但你是安灵教的人,他是安灵教的头目,这还不够吗?”
奚钩月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指着天:“我奚钩月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天地可鉴。”
“别别别,吓死人了。”晁千琳连连摇手,“既然你这么想帮忙,那就告诉我,能被他控制的带编号的家伙到底有多少个吧?”
奚钩月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最后一脸惭愧地说:“我也不知道诶,他身边总是有一大堆死忠粉,到底谁是谁,才这么几天,我也看不出来。”
“那这样的人是完全受他控制的,对吧?”
“差不多啦。”
晁千琳知道她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也不为难她,反正知道这些也够用了。
她今天来到这里只有三个目的。
第一,亲自验证晁千神的身份和他值得他刻意隐藏的秘密。
第二,搞清安灵教的真正实力和用意。
第三,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和晁千神共同享有这些情报。
这些东西都藏在九号楼和去往九号楼的路上,既然晁千神有了准备,空间法术肯定会被防住,见一个杀一个硬攻进去又不可能,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样防她这个容貌异常的灵辖呢?
五人才往前走了几步,晁千神的第一批先遣军就抵达了战场。
为首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阿姨,五十多岁,穿着宽松的唐装,手中拿着把晨练用的太极剑,身后一众大爷大妈都是这套装备。
奚钩月到这时还是没明白这兄妹二人的对峙到底是什么用意,就抱着臂看晁千琳跟住这支队伍,与这个老阿姨攀谈。
“早啊,阿姨,今天天气不错。”
“是呀,天儿可算了凉下来了,之前这个点儿已经开始晒了呢。”
听她这么说,晁千琳立刻确定这些人都是安灵教的教徒没错那人见了她的脸也不惊讶,专心致志地讨论天气,若是没个坚定的信仰她可不信。
“阿姨,听您口音不像岚城本地的啊。”
“你也不是吧,说话软绵绵的,是南方人?”
晁千琳点点头:“是啊,我是从苏城来的。”
“苏城哦,听说那边前段时间失踪了好多人呢。”
“嗯?”
之前在常城时,秦淮曾经提到过苏城发生了异常情况,可后来严良墓中的情况和遗留问题太多了,若不是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间点,被这个意想不到的阿姨提及,晁千琳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这也是大哥安排的吗,总不会算计到这么精细的程度吧?还是说,这个老阿姨,也是和零五、零七一样受他控制的?】
晁千琳想到即问:“阿姨,您贵姓啊?”
“免贵姓孙,”说着,她歉意地笑了笑,“之前没在这边见过你们,刚搬来的吗?”
“不是的,我听说这边有个新兴的教派,很感兴趣,就和朋友一起来看看。”
“那你来的正好,这个时间教里的听神会正要开始,就在那边的老年活动站。”孙阿姨指着远处,“我们晨练之后也会过去,不过新来的‘净徒’可以先去和护法们交流一下。”
晁千琳更加疑惑,回头看了眼望天数鸟的奚钩月:【他们是没看见自家圣女正跟着我吗?如果这是演技,也太自然了点儿吧?】
“这样啊,请问你们都是安灵教的教徒吗?”
孙阿姨笑道:“算是吧,我们都是岚城分部的,最近总部的晁神使刚刚过来,理念似乎和我们从前接受的不太一致,我们年纪大了,学得慢,不好给你多讲。不过晁神使人很好的,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你来这里是没错的,国人就是缺少信仰带来的幸福感,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真的得有个寄托,才能知道人生路到底怎么走才更有意义。”
“我知道啦,谢谢您,我这就过去看看。”
老阿姨不再说话,继续朝小区的小广场走着,一众老人也依旧若无其事,彼此之间毫无交谈地跟着她,晁千琳不禁疑惑:【看来大哥已经交代过他们了,到底有多少人能完全受他的指示控制,全员抵过我的异常,口径一致呢?】
三只狐狸和奚钩月都是一副跟屁虫的样子,完全不发表意见,静静看她自己纠结和思考。
晁千琳倒是无所谓被她大哥引导,先看看他的意思也在意料之中,当即放过这些练太极剑的老人,向老年活动中心走去。
上次她和晁千神来时,玖升商会忽悠会员入伙也是在这个小礼堂。
看这一模一样的架势,说邪教就是传销还是说传销就是邪教似乎都很有道理。
也不知该表扬宗教的洗脑能力更强,还是该表扬晁千神的洗脑水平太高,小礼堂门口的教徒们看到晁千琳的反应和之前的大爷大妈一样,平和至极,不动声色,真真是超脱物外的高人风范。
他们没有分发宣传小读物,也没有发矿泉水或其他赚吆喝的物件,除了那个需要躬躬身的拜礼,态度堪称高傲,不屑主动传教的行径反倒比玖升商会显得更让人信赖。
小礼堂中信徒早已坐满,连走道上都站满了人,也难怪门口的接待人员不主动招揽听众,大爷大妈们先去晨练想必也是为新来的净徒腾地方。
见晁千琳一行是新鲜面孔,也或许是因为她相貌太过出众,她途径之处总有人为她让路,最后五人都到了前排。
到这时才有人对奚钩月打招呼,给他们让出座位。
晁千琳问:“之前那些人都不知道你是安灵教圣女吗?”
奚钩月耸耸肩:“原本卫城的教徒都知道的,可那伙人到这边之后都不怎么出现了。这些都是岚城的教徒,我刚到没几天,晁千神还不向他们介绍,我这个圣女当的真是憋屈。”
她正这么抱怨,台上主持听神会的男人就忽然对奚钩月伸出手来:“请大家安静一下,今天来听神会的净徒们有福了,我教圣女到场,欢迎她上台来吧。”
541 了无生气
“诶?”奚钩月看着台上陌生的护**住了。
她只想陪着晁千琳,一点儿也不愿意上台和那些傻瓜凑热闹,而且,她看得出晁千琳依旧不信任她,想甩掉她,她要是上了台,岂不是给晁千琳机会了吗?
可是在场的卫城教众似乎比她想象得多,大半个房间的教徒们先是欢呼了几声,然后就在护法的眼神指示下整齐地停止动作,行起安灵教拜礼。
几百人的统一行径很有感染力,不明所以的净徒们也被庄严的气氛笼罩,纷纷收了声,整个小礼堂顷刻间静可闻针,让奚钩月彻底下不了台了。
【什么嘛,我要是不上,死人脸会不会直接自己杀出来找我和千琳的麻烦啊……肯定会的,我和他的想法总是很一致的嘛,哎,算了。】
她没办法,只好跃上台去,听着身后的护法对她大吹特吹:
“世人的肉眼凡胎总是难识真神,有幸神明疼爱凡人,为我们留出了窥探天机的空隙。可窥探天机必要付出代价,贪嗔痴慢的凡人却不愿奉献自身。所以,为了追寻世界尽头,指引凡人走出迷雾,智者总要多做牺牲,献祭五体以明志,献祭五官以明理,献祭五感以明德……”
奚钩月也听不出来这套疯话是出自卫语信还是晁千神的手笔,在她眼中,那二人对文字游戏的研究实在是不相上下,只能用调笑的表情盯着那个手握麦克风的男人,看他把这套解释她断臂、眼睛和知觉障碍的胡言乱语说得一本正经。
台下的晁千琳也似笑非笑,三只狐狸倒是一脸严肃,听得极其入神。
晁千琳悄声问洪秀秀:“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陛下,我有点儿害怕……我们快点儿离开这儿吧。”
“为什么呢,不觉得有趣吗?”
洪秀秀认真地摇摇头:“人类是很奇怪的,太少了不行,太多了也不行,单一的个体会自我怀疑到失去理智,过多的个体聚在一起又会盲从他人陷入疯狂。这里的人太多了,台上那个人不怀好意,我们也很容易被侵蚀掉的。”
洪秀秀好歹是个五百多岁的狐仙,被她这么一说,晁千琳果然感觉自己也在这种气氛中好奇着那个男人还要胡言乱语些什么。
这种静匿之中一人独大的状态与玖升商会热火朝天的传销有种相同的内核,就是让台下的人靠彼此补全他们各自质疑的部分,加强传播内容的合理性,放弃独立思考,把决定权完全交托在他人身上。
晁千琳无奈,对着台上的奚钩月摆摆手,指了指场外,带着三只狐狸就要离开。
没想到挤出人群比她想的难多了,在场的众人显然已经被那个护法和这样安静听讲的气氛迷住了,对打破秩序的晁千琳不满至极。
晁千琳从来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这么多人,对她做出这种表情恼怒、不耐烦还有嫌弃。哪怕是喝醉后想要把她杀掉解决一切的晁昭也一直心疼地流着泪,如此想来,这还真是件值得纪念的破天荒大事件。
洪秀秀脸皮可比她厚多了,见这个小姑娘被他人吓得连连退缩,她忙把晁千琳拦到身后,泼妇一样推搡开那些丧失了思考能力的人形摆件,硬是扯着她挤出了小礼堂。
终于回到绿树荫荫的小区之中,晁千琳喘着粗气苦笑道:“确实是挺恐怖的,谢谢你啊秀秀。”
洪秀秀拍拍她的背:“傻姑娘,真不知道你是太幸福还是太不幸,连被讨厌的经历都没有,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啦。”
晁千琳无奈地点点头,回头看过去,小礼堂里的净徒们不知不觉间也都把双手放到了唇下,整整齐齐的脑袋就像一排排仙人球,毫无生气。
奚钩月在台上,朝她招招手,似乎无意追出来。
就像是奚钩月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和晁千神这样对峙,却不能直接把话说开,她也不明白奚钩月为什么要畏缩在安灵教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地方,不去做她自由自在的魔。
可是所谓的自由也是需要边界的,无边无界的自由其实就是不自由,失去了对比和束缚,奚钩月成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无论是为了为晁千琳出一份力,还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开心,她都还是需要一个归属的。
一个和魔身份匹配,还能与同类晁千神共同为心上人努力的“邪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了奚钩月在场,狐狸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白玉如问道:“陛下,我们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就是听他们传教吗?”
洪秀秀赶紧拉了她一把:“不要瞎问,我们跟着就好了。”
晁千琳经过刚才的事,对他们的印象有些改观,便解释道:“其实是我和大哥的私事,不过只靠我一个和他这一小区的人没法抗衡,我也求不上别人,刚好你们闲着,就麻烦你们帮帮忙了。”
“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最近每天在家追剧也够浪费时间的,能出来透透气再好不过了。”洪秀秀油滑地眯起狐狸眼,妩媚透骨而出。
“好吧,还是谢谢你们了。我估计马上就会有其他人和我们搭话了。”
晁千琳话还没说完,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安灵教教徒就忽然朝他们走来。
那二人正往裤兜里塞着手机,显然也是刚刚接到指令,来源何处也就不必多说了。
【该介绍的情况都介绍完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吧?】
晁千琳笑着迎上去,有样学样地行了个拜礼:“二位,有事吗?”
一个年轻男人磕磕绊绊地说:“你好,我想请问你们没有听完听神会,是什么原因呢?我没有别的意思,信仰是自由的嘛,我只是按神使的意思回访一下,倾听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什么护法没传达到的,让你们产生疑问的,我也可以稍作解答,希望你和安灵教不要错过彼此,留下遗憾。”
“我还真的有个问题诶,”晁千琳问,“刚刚护法倒是解释了圣女到底为什么受到尊崇,那请问神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啊,神使就是神的使者,是将来可以成为神明,带领大家进入神的世界的人。”
晁千琳做恍然大悟状,指着自己:“那你觉得,我能不能成为神使呢?”
542 魔改圣歌
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那名男子的知识盲区了,正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美丽的姑娘说出否定答案的,可是现下……
昨天下午,晁千神特地聚集了身在岚城的所有教徒,召开了一场突击“听神会”。会上他讲明,圣女前夜听蒙神明感召,得知有一位神明将要来到岚城查看安灵教信仰聚集的情况,上午圣女按照指引,果然找到了那位化身成人的姑娘,并且带她来到了安灵教。
晁千琳和奚钩月来到安灵教的时候被许多教徒看见,目击者听到晁千神这番说辞自然深信不疑凭晁千琳的容貌,说她不是人类而是神简直不要更有说服力。
岚城的安灵教徒虽然没有经历过卫城被晁千神的洗脑,但多日里耳濡目染,加上今天真的见到了晁千琳,都相信了他的说法,晁千神在教众们心中的形象也变得更加值得信赖了。
晁千神用这个简单的骗局和晁千琳压倒性的神性,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卫语信扶持她的目的既然晁千琳已经是神了,她自有信众,和他有交集也只会成为他俘获信众的助力,不会对他产生丝毫阻碍。
所以今天,所有人都按照晁千神的吩咐,让“女神”宾至如归,感受到他们的虔诚,没有对晁千琳表现出丝毫诧异。
可是此刻,她这个问题倒是难道了接待员。
神问自己,她能不能成为神使,这要怎么回答?
看他半天没说出什么,他背后的另一个接待员更加机灵,替他答道:“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神使,只要相信,就能成真,不是吗?”
晁千琳只能“呵呵”,这种官腔套话还真是让人没法接。
她只好说道:“其实我想直接和贵教高层聊聊,我觉得许多问题你们也搞不清楚。”
两个接待员眼神不自然地转向一侧。
晁千神昨天特地交代,他们一定要使尽浑身解数阻止神明靠近九号楼,那里存放着能让神使脱离这个世界的圣物,圣物上蕴藏着神力,是神使飞升的钥匙,凡人无法感知,可是神力却会相互吸引。
而真神会下意识向存有神力的地方去,二者靠近,神力更胜的神明就会把圣物上微薄的神力吸走。
晁千琳说安灵教高层,自然是指平常在九号楼办公的神使晁千神、护法们还有那十四个护教的元老,也不知面前这位女神是不是已经用神通知晓了一切,故意要到那里去。
两个接待员交换了下眼神,立刻分为两路,一个掏出手机询问,一个对晁千琳说:“如果您对安灵教这么感兴趣,不如我们问一下其他的护法有没有时间单独和您会面吧。”
晁千琳道:“不必了,听说你们的高层就在九号楼,我还是直接拜访才能显出诚意。”
看他们的神色,似乎不像是被晁千神操控的特殊“眼睛”,她已经不想和这两个普通人纠缠,说完就直接向九号楼走去。
不过另一个接待员可不是真的去联系护法,而是叫了数量更庞大的帮手。
晁千琳和三只狐狸没走出几步,就有几十名教众从小礼堂涌了出来,小跑到四人身边,口中唱着什么,各自拉住四人的手,结成张极大的人网,往西快步走着。
沿途的人看见他们,也纷纷凑过来,随意拉住就近的某只手,也不管动作别不别扭,胳膊打不打架,用最快速度融入其中,腿脚相互搅拌着继续往西走。
四人完全被这邪典的操作吓傻了,更让他们费解的是,这帮人口中唱的是:
“歌颂神,感念神,欣赏神,信仰神。
“歌颂神,感念神,欣赏神,信仰神。
“来,聚在这一处,开始新生的一天,聚在这一处,开始新生的一天,聚在这一处,开始新生的一天,新的世界。”
可是这首歌的调子,怎么听都是田馥甄的《love!》,他们没记错的话,原词好像是个有关豪华五角恋的故事,被改编成宗教歌曲也太恶趣味了吧?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简短单一、重复性极强的曲调和歌词极其洗脑,听了两三遍,四个人都学会了。
这样被他们扯出了二百多米,晁千琳发现路上也有并非安灵教教徒的普通民众,他们虽是一脸鄙夷,却都似笑非笑地跟着哼哼,似乎这种活动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这就是从众心理吗,就像在街边遇见一群人抬头向天上看,几乎所有人都会停下脚步,跟着看天上到底有些什么……哪怕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只要人数够多,第一时间也不会想起要立刻脱离人群?】
晁千琳少有融入人群的经验,这时反应过来,已经很难从没有章法地包围着她,还正在快速移动的人群中挤出去了。
她被逼无奈,只能用出空间法术瞬间闪到人群之外,总算呼吸到一口二氧化碳含量正常的空气。
这时,她又惊觉刚刚那种全方位的窒息感也会削弱人的思考能力。
三只狐狸可不会空间法术,他们倒是奇怪晁千琳就这么凭空消失周围的人居然一点儿也不惊讶,好像他们相信着神,就对一切不合常理的事都不以为意了一样。
晁千琳喘匀了气,想回去救三只狐狸,一时也想不到办法,远远看着抱成一团的数十人一阵,她忽然眉头一皱,站在路边放声大笑起来。
让孤独而来孤独而去的人类在最短时间内拥在一处做难以想象的荒诞事,居然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得轻松又舒畅,感受到自身与世界的关联,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他人的力量,感受到神迹存在的可能性。
晁千神这一手,道理深得难以言说。
“哎,大哥啊……”她叹息一声,在那些人生感悟之外,再次感觉到对方是高高在上和遥不可及。
这时,一个适时出现的人让她明白了进入小区后的一切发生的意义所在。
“晁小姐。”
“零五。”
微胖的神父行了个拜礼,然后就不再说话,默默等着晁千琳发言。
【好吧,先是骗走了钩月,然后拦下了狐狸们,终于可以一对一地看住我了,大哥,你以为这样就将军了?】
晁千琳轻笑一声,问:“大哥,你要秀的都秀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