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齐白往事
齐升逸捏着白明dna鉴定结果的那张纸,手居然微微颤抖,他转过头上下扫视着白明,眼睛停留在他的左手上,然后问:“你是白家什么人?”
晁千琳刚要开口再帮他问一遍,白明却开口回答:“爸爸,哥哥,我。”说到“我”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
齐升逸问:“你是白靖廉的儿子,白山的兄弟,是吗?”
白明点了点头。
晁千琳稍有些意外,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白明在她面前对别人说话。
齐升逸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似乎陷入了沉思,这种沉思持续了很久,晁千琳也就在旁静静等着。终于,齐升逸开口说:
“我知道之前和晁千神一起来找你的,还有宁家和任家的人,他们在当世应该还是做着从前的行当,所以你问起白家的事,恐怕也是在替当局问的吧。”
晁千琳点头:“是啊,这件事走到现在这步,说起来还是因为我一时任性,破坏了人家的任务,所以也就不得不插手了。”
齐升逸叹了口气:“为了负起责任,把这么宝贵的讨要报酬的机会用来处理这件事?”
晁千琳无奈一笑,透着些许孩子气的顽皮:“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到底在研究什么,可你不会说的。”
“好吧,你还真是可爱。这件事可以只作为我另外付给你的报酬的一部分,因为我想如果我的研究真的完成,恐怕对你也会有所帮助。现在我把我和白家的事告诉你。”
齐升逸和白靖廉的相识可以追溯到新中国还没成立的时候。
当时的齐升逸正被自己的私事弄得了无生趣,随意在一个高悬着青天白日旗的城市里消散自己的愁闷。
街边报童把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当作口号沿街叫喊,跳着叫着,却很快就没了声音。
这是笼罩在黑暗里,看不见黎明的时刻。
无论是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对于齐升逸,都是如此。
他没有饮酒的习惯,不过坐在小酒馆的路边桌上,他还是点了二两烧酒,准备应对可能随时承受不了现实压迫的自己的神经。
等待上菜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附近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看起来很没精神,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这时节愿意坐在没什么安全保障的室外的没有他人,他推测这是那个小孩看着他的原因。
可伙计刚把菜端上来,那个小孩就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他的桌前,抓起他桌上摆着的太谷饼,然后转身就跑了。
伙计还没走远,看到有乞丐在客人桌上抢吃的,连忙几步追上去,把那个小乞丐暴打了一顿,还把他抢到的饼拿走了,回来冲齐升逸赔着笑脸,请他换到屋里去坐。
这期间,齐升逸都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伙计回来道歉时也只是摇了摇头,吃完这餐饭。
等他离开酒馆,他特地拿了一个剩下的饼,走到路边的胡同口,果然看见那个小乞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饥饿带来的面黄肌瘦完全掩盖了那顿毒打带来的伤痕,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
齐升逸把饼丢在他脸上,说道:“可别胡乱怪我害死了你,不过抢别人的东西就是该挨打的。”
被饼打在脸上,小乞丐躺在地上一个激灵,口中喃喃地念:“娘,娘……”手却下意识地抓住那个饼,往嘴里塞去。
齐升逸看他吃了起来,转身便走。
谁知那个小乞丐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大叫:“娘,你别走!”
齐升逸不耐烦地把他踢开,他可不是什么善人,给他个饼只是也不想再做恶人而已。
他这一踢,那个小乞丐又是一激灵,他坐起了身子,呆呆地看着齐升逸,然后,竟然用手中吃了一半的饼砸向齐升逸。
齐升逸这时已经没了耐性,压着怒气问:“小鬼,不想活了吗?”
“那你杀了我啊,这样我才能看到我娘!”那个小孩似乎并不怕他。
听到这话,齐升逸苦笑了一声:“就算死了,也未必见得到想见的人啊。”
那个小孩听到这话忽然哭了起来:“我看到了,刚刚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娘以前喂我吃饭的样子了……”
齐升逸突然有些呆滞,他仔细地想了一下小孩说的话,突然一拍脑袋,仰天大笑起来:“是啊,还可以这样啊……”
小孩看他有些癫狂地笑着,有些害怕,起身就想向胡同那边逃走。
齐升逸突然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孩?”
“白、白靖廉……”
“倒是有个像样的名字,看来以前是大家少爷,肯定过不惯这种日子吧。”齐升逸叹息一声,这世道没什么可评论的。
他从衣兜里掏出十片金叶子,递给小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我感谢你提醒了我,所以别被它害死,学聪明点儿。”
白靖廉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像怕他收走一样,迅速把那十片金叶子拿走,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讲得这么详细吗?我还以为你只会提到和如今的事情有关的部分。”晁千琳突然插话进来。
齐升逸笑着说:“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再做恶人了。这是我第一次救了他的命,也是他日后事业的初始资金的来历,自然要讲清。”
其实齐升逸有些奇怪,晁千琳对他的私事部分一点儿疑问都没提,难道她以为他会自己说出来?
“你这种探究性的眼神我还是很难习惯啊,”晁千琳似乎看出他心中有疑,“接着说吧,齐老板。”
齐升逸应了一声,继续讲述起他和白靖廉的纠葛。
自从那次会面过后,二人再次见面便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下海经商卷起风潮之时。
当时,齐升逸的私人组织已经建立得十分完整,包括所在的有完整体系的异空间,以及目前在研究的事业所需的复杂设备与设施。不过硬件虽然和已有的理论有着同步的进展,但是所需要的更加充分的实验结果却还少有进展。
这些年来,他本就在现世少有现身,在研究进展不畅的时候,他想到,或许应该寻找一些新的突破口。
用齐升逸的原话来讲,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在岚城的一家酒店,他又一次遇见了白靖廉。
033 个中缘由
这一次,白靖廉不再是衣衫褴褛的小孩,而是反差极大的成功商人的打扮。
白靖廉似乎保持着锻炼,或是曾经有过精壮的形体,常见商务打扮下的肥肉并没吃掉他的身材。
毕竟是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大影响的人,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就认出了彼此,尽管这期间隔了足有四十年。
把同桌的几位客人安顿了一下之后,白靖廉来到了齐升逸的面前,恭敬地问道:“不知道您是不是……”
“白靖廉,是你吧?”齐升逸打断他的话,白靖廉点了点头,忙不迭就要提起当年的事,却被齐升逸制止了。
齐升逸让坐在自己对面的刘浪报了自己的传呼机号码,白靖廉也赶紧报出自己的,对这时自己有客人难以过来相陪感到抱歉。
齐升逸表示理解,接受了白靖廉提出的改天再好好请他吃饭的提议。
感慨万千的白靖廉回到自己那边的饭局赶紧叫来侍者,要给齐升逸那桌买单,可他和侍者一同回头看向刚刚自己才离开的那桌却发现齐升逸和刘浪都已经不见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在他和齐升逸的下次见面中就有了答案。
岚城大饭店的包间里,齐升逸认真地接受了白靖廉的感谢。
原来他那次从饿死边缘被齐升逸的饼救回之后,十片金叶子也按他的嘱咐没敢大方的拿出来。他顺着城市流浪,把一片金叶子掰碎了,假作偶尔捡到的,在沿途的饭馆换伙食,以防被发现自己拥有过多的财富,挣扎着熬到自己所在的地区被解放。
接着,他在当时所在的城市定居了下来,按照当时的国家分配制度,他这样无依无靠的孩子通过努力的劳动也能勉强过活。
而且正因为无依无靠才更加“根正苗红”,即便在敏感时期,他也没有因为自己真正的出身而遭遇不公。
这期间他自然受了许多苦,不过,正因为所有受过的苦,和他从童年起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人要为自己而活。
无论是那个出卖他母亲换取生存机会,过后还用清白名节来逼迫母亲到自杀的至亲,还是为了整个家族名声,就不顾意外而来的庶出血脉性命的家族;无论是抚养他长大只为了带他回家族换取财富的假好心邻居,还是流浪旅程中跟着他蹭吃蹭喝却为了自己的生存机会就踢他给土匪的所谓朋友,都是靠不住的。
那十片金叶子在战乱时代并不值钱,但由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子收藏到了大革命结束,改革开放的新经济社会,它们的价值却变得不同。
尽管依旧不多,但加上他一直以来从牙缝里攒下的钱,和在建设岚城的工地上拼死干活积攒下来的钱,这笔小小的资金让他脱离了为别人打工的生涯,摇身一变,成了带着施工队承包小工程的包工头。
渐渐地,他的商业头脑开始显现出来。
先是发现了岚城周边的叶城有天然的石材生意,和日益发展的城市建设正是对口,进而扩展到借助与政府人脉的交流,拿到岚城大学家属楼的建设工程。
一步步走到今天,白靖廉已经小有身家,而所有一切的起源,不是那十片金叶子,而是齐升逸给他的那个饼。
“我干了这杯。”白靖廉已经微醺,不过心中的感激还是难以表述得尽。
齐升逸全程都是冷淡的面对他的叙述,这让白靖廉有些顾忌,他喝完那杯酒,便开口说道:“我知道我有今天的日子,离不开您给过我的那些,更重要的是您给我的这条命。但我没愧对您给我这条命,我用力拼搏出这番事业,所以……”
“我不要你什么报答。”齐升逸已经看懂了面前这个人的价值观,他之前特意强调自己只为自己活着,此时齐升逸这句话显然是正对应那个理论。
白靖廉显然在酒精催促下已经不能很好地抑制住自己脸上的释然,其实他也矛盾于自己的想法。
尽管出于良心,他觉得这个恩人不报答是不可以的,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利己主义思想让他不由得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让此刻事业受挫的他狠狠地再出血。
心里虽是那么想着,白靖廉还是客气地回答:“那怎么行呢,这种事可不是……”
齐升逸又一次打断他的话:“我还可以再帮你一次,只不过这次,我们是平等的交易,你可以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白靖廉有些没懂齐升逸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有一个强大的生意对手,他之前在你的公司里安插了商业间谍,抢先投标,偷走了你的一笔大生意,现在工程眼看着就要启动,而你却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那单生意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那个商业间谍,不是别人,就是你曾经的秘书,现在的太太。你虽然想要处置她,可是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白靖廉从惊讶变成了气恼。被妻子背叛的经历他下意识地认为,齐升逸用的也是同样的肮脏手段。
但他还没开口质问,齐升逸就笑着继续说道:“我想要知道的,我就会知道,因为我是个法师。”
白靖廉对这个回答报以冷笑,他不知道这几句话间自己的心理变化如何更好地形容。
对面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甚至和当年他见到时没什么变化的中年人就这样把自己一步步从恩人变成敌人,从敌人变成骗子,果然是发现他发达了才找上门来的贪婪的家伙吗?
然而,他的冷笑在齐升逸抬手划开虚空,站起身,迈进那条裂缝的瞬间凝滞了。
他怎么会没去想想,这个人的外貌为什么这么多年看起来依旧没什么改变?
“帮我的话,你要什么?”这个商人四十八岁的心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天年之时,我要你和你全家所有的活人。”虚空中那条黑色裂缝合上之前,这句话传了出来。
“所以,你要白家的人做什么呢?”晁千琳看他讲到这里戛然停止,出于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做实验。”齐升逸理所当然地回答。
晁千琳耸了耸肩:“好吧,我没答应加入你们所以也就不具体问了。不过,白靖廉会答应这种事?”
034 潭渊万丈
齐升逸一脸感慨的说:“别人如何想的,老夫确实不知。但其实我提出的条件也不算残忍,当时他只有一个背叛他的妻子和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若是对亲人真的在乎,打掉孩子,出卖未来的自己将死的身体和那个不能原谅的人,也不难理解。
“但是如今,白家居然有十一口人,仅仅是为了自己奋斗二十多年的事业而放弃了这么多的家人吗?呵呵,其实我也是真的不明白。”
听他这么说,晁千琳显然不相信这背后会没有内情。
齐升逸继续说道:“总之,那之后没几天,他就又找到我来聊详情了。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他,而他所询问的也只不过是我有没有足够的能力,这桩买卖是否合理,我会帮他到什么程度罢了。”
“哈,确实很不合逻辑。但人的**很难评判,或者……你给了他暗示,让他以为自己出卖的越多,你也就帮忙越多。”晁千琳冲着不置可否的齐升逸笑笑,一转念便提出了新的问题,“不过我那天也在现场见到了白靖廉,那家伙看起来并不像是就要仙去的样子。”
齐升逸点点头,调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其实是因为契约上特意提到,他如果把我们相关的事宜透露给外界,我可以提前兑现合约。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科技,我们的人造器官,都被他拿来给自己谋利,所以这是一种惩罚行为。”
晁千琳想了想说:“在场的那些人,他们能参加那个宴会,确实或多或少都和白家有过相近的交易,或许知情,被你们灭口也算事出有因。但就人体器官这件事而言,实际上进行交易的并非白家,而是你的自己人。”
齐升逸脸带疑惑,不止为晁千琳那句“自己人”,也为她对数十条人命这奇怪的轻贱态度。
晁千琳解释道:“根据我这边的线人和后来找到的证人反应,进行器官交易和手术的人,都是你的副手,刘浪。我觉得这并不符合你默默在那边做研究的初衷,现在看你的表情也是,这果然不是你授意的吧?”
“刘浪,他有什么这么做的理由吗?”齐升逸虽有怀疑,但还是这样问。
“他可能恋爱了。”晁千琳冲他偏头一笑,“听说齐老板是不允许手下谈恋爱的。”
齐升逸呆滞了两秒,又变回了原本淡定地笑容:“原来是这样啊。”接着他点了点头,晁千琳感觉那位刘浪可能要倒霉了。
于是她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背后是四大家族,在这里和你聊这些,他们恐怕也不会坐以待毙。”说着,她瞥了一眼开着的窗户,齐升逸也点了点头。
从晁千琳进入这个房间,窗户那边隐藏地十分微弱的灵力就在两个人精面前展现无遗,那显然是奚成必在见过晁千琳后,知道齐升逸定会与她联系,就已经安排好了的一直跟着晁千琳的探子。
“按你所说,这一切是建立在契约之上的交易,只要你把契约拿出来作为证明,同时,把真正参与到这件事中理应背负所有人命的刘**出来,我想也算是有了了结。
“李立青早就被抓到了,他那里的情报都是我们用法术读出,用来理顺事态足以,但其实不足以对你构成威胁。所以做到这些,你们之后又彼此有什么动作,也就与我无关了。”晁千琳这么说着,微笑着看向齐升逸。
“读心的法术吗?”齐升逸稍有疑虑,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掌握自己的情报到什么程度。
晁千琳坦然承认:“是啊,看来你也并不十分熟悉灵辖这个职业呢。”
齐升逸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马上又转念:“那我和你的协议呢?”
晁千琳笑得十分灿烂:“只是共享情报有什么困难的?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都很容易不是吗?”
“按你们年轻人的习惯,咱们还是互相加个微信吧。”
做完这些,齐升逸站起来,突然看到依旧站在那里的白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晁千琳:“他真的是白家人?”
“无论是横向对比白山,纵向对比白靖廉,他的dna都可以证明他就是白家人。不过,你不能把他带走,因为我还站在这里。”
齐升逸当即做出表态:“我是不会把他带走的。不过,你得把他留在身边多加留意,他好像非常特别。”
虽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晁千琳本也没想让白明去别处,只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若白明仅仅是魂魄不全而已,恐怕这位老人家也不会特别留下这句话。
在跨进空间裂口的时候,齐升逸转过身向着晁千琳说:“你的美让这些争斗以谈话作为结束,这种力量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怖的存在。”
晁千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倒是知道比这更可怕的东西。”
她这么说着,扭头看向客厅的大门,一阵毫不掩饰地脚步声后,随着结界和门一同破碎的声音响起的便是晁千神的声音:“千琳!”
看到冲进门内的晁千神,齐升逸恍然,仰天长笑合上了空间裂口。
“他就是齐升逸吗?”晁千神几步抢到晁千琳身边,依旧保持着戒备的样子。
“嗯,他回去了。”晁千琳淡淡地解释道。
晁千神长舒了一口气,声音大得像百科全书翻动的摩擦。
尽管晁千琳已经回来,但她不在自己身边时那种深深的恐惧感依旧在这两日里的每个时刻折磨着他。
在宁峙面前,晁千神尽可能把自己认为是平和状态表现了出来,可当他迈出电梯,感受到自己家中空间撕裂的那种熟悉的波动,他被吓得完全慌了。
如果晁千琳又被带走,他可能真的会死。
这种情况下,晁千神根本顾不上什么别的,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晁千琳,用出的力气之大让晁千琳的骨头甚至发出了“咯咯”的响声。
但是晁千琳忍着痛没叫出声,她对自己之前的赌气逃避也心存歉疚,只是伸出手抱住他,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
“好了,大哥,我回来了,不会走了。”
尽管如此,晁千神也没有安心,还是那么紧抱着她,口中喃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035 万事开端
也许是时间的流逝速度不同的关系,齐升逸的办事效率很高。
第二天,任道是兴高采烈地带着一扇崭新的防盗门来到了晁千神家,从他的话里晁千神和晁千琳得知,刘浪带着齐升逸与白靖廉受到里世界承认的契约,自己到警局自首了。
“他看起来没事吧。”晁千琳对他受到齐升逸怎样的惩罚有些担忧,无论如何也是打过交道的人,再加上他背叛的理由,她很难不为自己“出卖了他”这件事感到不舒服。
“他看起来……?很正常啊。”任道是一边卸着那扇破破烂烂的旧门,一边回答,“总之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大概。”
晁千神听出他话里有些犹疑,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任道是回答:“那个刘浪要求警方保护了一个女人,没有提理由。如果是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他是为了这个女人背叛齐升逸,普通的警方大概是没法保护好她。就算是宁峙他们,也不一定有对抗齐升逸那种空间法术的能力。”
看着任道是和自家大哥都若有所思的样子,晁千琳说:“齐升逸应该是不会为难她的,不然刘浪也不会只向警方求助,而自己不先采取什么举措了。恐怕他们之间也立了什么契约,刘浪也只是给那个女人挂个名,让齐升逸对四大家族投鼠忌器,不要违约吧。”
其实,晁千琳觉得,齐升逸不会为难那个女人的原因并不如她所言,或许,他的想法与他提到的自己和白靖廉的过去有所关联,不过这种猜测她并不想让那二人知道。
“嗯……有道理……”任道是已经把那扇旧门卸完了,突然转过来问晁千神,“你家什么时候开饭啊,到现在我早饭还没吃呢。”
“我们也没吃啊,小明还没起床。”晁千琳回答。
晁千神无奈地说:“那我这就去做饭。我可没买那么多菜,任道是你就吃米饭吧。”
任道是连忙谄媚:“那怎么可能,你做饭那么好吃。而且我可没空手来,还带着门呢。”
晁千神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和宁峙一人一扇,还差一扇呢。”
“还不是都怪你。”任道是低低嘟囔一句,显然晁千神还是听到了这句抱怨,却没有理他。
晁千琳听到宁峙的名字,还是决定询问一下:“宁峙没一起来吗?”
任道是摇摇头:“她正常要上班的,我们家族里民间事务所和官家平时都不太碰面,之前只是赶上了警方不方便出面的宴会,后来才因为案子一起行动而已。”
任道是的门装完的同时,白明踩着饭点儿起了床,穿着晁千神借给他的衣服从一楼的客房走了出来,那边厨房里,饭菜的香气也传了出来。
四人坐上饭桌,果然晁千神只炒了三个菜,还有意摆得离任道是远了些,但那货毫不客气,伸长了胳膊,想吃什么吃什么。
饭桌上的分外沉闷,晁千琳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而没有她的发言,白明自然也不会说话。晁千神发现妹妹似乎有心事,也就给她发呆想事的空间,任道是则显得有些尴尬。
手中的筷子一直叼在嘴边,晁千琳看着米饭上孤零零地一棵油菜出着神。
虽然白家的事随着刘浪的自首告一段落,但是四大家族作为国家机构,不可能对齐升逸的组织袖手旁观,尽管对方只想静静躲在异空间研究,却一转眼就做出这么难以收场的大案子,更是给了四大家族对他们动手的理由。
这之后的发展肯定还是离不开与齐升逸保持联系的晁千琳。而明知道身边有眼线,却还是故意把晁千琳牵扯进来,暴露自己势力的齐升逸想要干什么?
齐升逸对他与白家之事的叙述也有很多疑点,按照他这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办事风格,为什么偏要费心来和白靖廉达成契约,他所研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不论是直接带走白靖廉,还是随便掳走其他人,不都比这容易得多吗?
白靖廉处让人不能理解的则在晁千琳和齐升逸的对话时就已经提出,为什么明知道对方要自己全家人作为实验对象,怎么会放任家族规模发展成这个正常的大小?
而且他明知违背契约的后果,为什么要冒险把齐升逸的科技赠给他人?莫非除了齐升逸交出的这重契约,他们还签订了其他的契约?内容又是什么呢?
这个凭空出现的白明,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会被白家买回去?现在看来,难道是想让他顶替某位白家人,来给白家留下后代吗?
还有那个最原始就被大家提出疑问,到现在都没有解答的问题,白家十一口,到底是怎么被从公馆带走的?
即使晁千琳和齐升逸接触了这么多回,依然只感觉到齐升逸和刘浪等人使用的空间法术仅仅是与原有空间有所联系的传送法术,并没发觉什么其他异常也没见到什么法器。
白家所有人都是被公众媒体追逐的平常人,总不会原本就时常呆在异空间吧?
即便是传送法术,也是对使用者有着很大要求的。除却和那个空间灵力的融合程度,也就是呆在那个空间的时长上的体现,还要本身具有灵力,习得传送的办法。这些能力上至79岁、下至5岁的白家人显然不可能个个具备。
“那个,”任道是终于耐不住这种诡异的沉默,主动开口道,“明天你得来上班了,千神,我这边有个预约,保密费用相当高,应该是个大活儿。”
晁千神死鱼眼一翻:“说不定只是帮有钱人看个风水呢?”
任道是笑笑:“那也有可能,不过我倒宁愿不是。”
“看风水不是比这些打打杀杀还赚不到钱的要容易多了?”
任道是无奈地摊手:“没办法啊,我只会打打杀杀,万一真给别人看风水看出问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可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了的,砸了我们家的招牌祖宗都要怪罪。”
“你不会,我会啊。”晁千神放下筷子,淡淡地说。
任道是探身向他,皱着眉问:“你到底在哪里偷学了那么多我们道家的本事?”
晁千神看着依旧没有被打断思路,还在想着什么新问题的晁千琳,心不在焉地回答:“那你得去问我师傅了。”
晁千琳听到他这一句,突然从沉思中惊醒,却故意没做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夹起了那棵放凉了的油菜,忍不住苦笑了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
第一卷
036 另一个我
晁千神刚端起冒着热气的汤盅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拿起手机叫晁千琳赶紧过来帮忙喝汤。
一条消息还没发完,门铃就响了,他如释重负地放下汤盅,难得笑得如此开心。
这两天,任道是为月末的相亲磨炼厨艺,顺便给晁千神之前的重伤回魂,连着煲了几天的汤。
光是汤汤水水也就罢了,每顿都是产妇坐月子时喝的少盐浓汤,晁千神在两顿之后就已经受不了了。
当然,关于苦练厨艺这件事,晁千神也曾有疑问:“相亲为什么要做饭,难道相亲地点定在家里?”
“是啊,就在这个公寓相亲,而且我是入赘女婿,要做全职主夫,厨艺是很重要的。”
任道是回答得那么干脆又认真,让晁千神连奚落他心情都没了。反正他也不想在事务所做饭,有人自愿下厨,还能多说什么呢?
见到这个预约了三天终于上门的怪人,晁千神连忙起身迎接。
说这是个怪人,只不过是因为他实在包得过于严实了。
虽说还只是春天,不过近几天徒然升温,大街上穿着短袖的人也比比皆是,这家伙却穿着长风衣,扣着鸭舌帽,带着口罩和墨镜,似乎很怕暴露身份。
果然,接下来任道是就从厨房中跑了出来,叫出了一个连不关注娱乐圈的晁千神也耳熟能详的名字:
“你是苏勉?”
那个怪人微微一怔,身子都不自觉地直了一下。
他尴尬地应了声“是”,觉得掩饰已经很不必要,便卸下了一身行头。
这家事务所在的楼体上明目张胆地挂着十几米高的巨大牌匾,明确写明了门牌号,所以苏勉知道自己肯定是不会搞错地址的。
他扫了眼面前两人,问道:“请问哪位是任老板?”
任道是把围裙往沙发边上一扔,坐在了晁千神身边:“我就是。应该是你的经纪人跟我预约的吧?她没说是你亲自来,不过我是你的粉丝,一眼就看出是你了。”
他看出苏勉似乎很惊讶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所以特意解释了一下。
“啊,我很荣幸。”苏勉忙和二人分别握手。
“正事结束之后一定跟我合个影哈。”任道是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然后让脸色沉静下来,“所以苏老师这次来是有什么为难事呢?”
苏勉看了一眼晁千神,任道是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合伙人,请您放心,之前传真的合同上有明确提到保密问题,所以你正常讲就可以了,我们针对客户**的收费不是没道理的。”
苏勉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有些犹疑,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最近发生的怪事完完整整地讲出来。
自童星出道,一直到如今三十六岁依旧大红大紫的明星不是很多,所以苏勉对自己的演艺事业十分珍惜。尽管如此,不代表他没有作为一个有钱男人常见的贪心和问题。
就在去年七月份,他婚内出轨了当下热播的偶像剧中,和他扮演情侣的新人小花女主角。
说他和这位小花是所谓真爱就言过其实了,但若不是当时就不美满的婚姻,他也不至于因为小花和老婆摊牌。所以知道情况之后,同为演员的苏太太当即选择了与他离婚。
因为涉事三人都是圈内人,这件事处理的非常理智。
他的出轨行为并未见报,也没引起任何风波,对外的离婚理由仅是婚内矛盾。不过为了在媒体面前维护形象,他与这位小花的恋情也就至今都没公开。
放弃了原有婚姻的苏勉自然而然地把这算作一种付出,那位小花也有种破坏了他婚姻的负罪感和被他选择了的成就感。两个人的感情因为这些非常稳定,他们都等着时间消散一切,公布恋情的一天。
在那部偶像剧正式开播后,相关宣传活动都跑得差不多了,苏勉便与那位小花双双休息一个月,一起悄悄地跑到欧洲度假去了。
这些便是他上周回国前,以为自己身上发生的虽有不快却逐渐恢复平稳的生活。
然而,回到公司以后,他遇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老板许州劈头盖脸的臭骂,难听之程度简直和他还是新人时有得一拼,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老板在骂些什么。
问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露面还有情可原,但什么是该上的重要宣传通告迟到,和导演沟通好了新电影的试镜却没有参加,被狗仔拍到和新人嫩模在街角热吻啊?
苏勉一头雾水地反复询问老板,最后甚至把自己和那位小花的恋情都抖给了他,还拿出了自己的机票、酒店订单,老板这才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告诉他,他所说的那些事都是苏勉出国后前半个月发生的,之后的那半个月里“他”就人间蒸发了。
虽然苏勉和小花的事情经纪人是知道的,但这次度假是他的私人安排,经纪人根本不了解行程,所以另一个“苏勉”出现在他面前称自己可以开工的时候,经纪人也没起疑。
而且半个月后“苏勉”失踪,经纪人连人在欧洲的真正苏勉也联系不上,苏勉本人也表示从未接到任何国内方面的消息。
公司危机公关做得还算不错,已经把事情都大致摆平。
只是,遗留问题依旧不容小觑。
在更新换代如此之快的娱乐圈,苏勉外有沸沸扬扬的绯闻,内有放大型娱乐节目和著名导演鸽子的黑料,情况简直不乐观到了极点。
现在,苏勉被老板以精神状态不佳为由要求休息,禁止参加任何活动。苏勉的经纪人也被连累,停职在家。
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了,他和经纪人交流过之后,对方就向他推荐了这间在圈内小有名气的事务所,帮他做了预约。
说起来,不论是养小鬼、供佛牌,还是练瑜伽、学气功,但凡在娱乐圈里的人,普遍对超自然都有着一定了解和信赖。
苏勉对经纪人的看法很是认可,他亲自来到事务所,觉得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所有情况说明清楚。
“我之前在闲聊的时候也听雪莉姐提起过你们事务所,所以,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勉把这样一句话作为他陈述的结尾。
037 净心神咒
任道是干笑了两声。
雪莉是谁人尽皆知出道二十六年容颜未变的冻龄女神,各种电影奖项拿到手软的影后。
任道是虽然没直接接触过她,不过按年龄推算,大概是上一辈在驻扎岚城的任家前辈接待过。
其实任道是来到岚城也不过一年多。
他被分配过来时,恰好赶上从前岚城分部所在的位置被拆迁,和家族商议过后,他投入了政府补贴的全部拆迁费买下了这间高档公寓。
所以这家事务所和他一样,都是“新人”。好在老字号的招牌只要存在,就总会有客人慕名而来。
任道是为表示自己听懂,缓慢地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子,才开口道:
“是这样的,苏先生,我这家事务所只会接受处理和里世界相关的事件。如何评判,没法和你具体解释。之前虽然收下了你的定金,却是作为保密费用的……”
“合同我都看过,我知道。”
“我想说的是,不需要去看现场或是进行什么其他的评判了,你这件案子,我们接了。”
苏勉对他之前所说的“里世界”一词代表着什么稍有理解,赶紧问:“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
任道是摇了摇头:“你放心,你身上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这么肯定这一定是有东西作祟,是因为,你这样的情况,之前我也遇到过。”
“我这样的情况是指?”
“就是出现了另一个你,在你不在此地期间,代替你到处活动。”
“另一个我?”听到这个词,苏勉有些不安,“我记得学生时代听过一种恐怖传说,据说如果在世上遇到另一个自己,就是性命不保阳寿到头儿了,或是我本人会被另一个‘我’取代之类的。”
任道是赶紧笑着安慰他:“应该不是这种情况。大概就是一年前,本市一个富豪找到我,说他去国外看项目的期间,有一个‘他’出现在家中,带着他太太大肆消费,只两三天时间,就离开了。
“最奇怪的是,那个‘他’并没有做什么这以外的事情,仅仅是用那位富豪的钱吃喝玩乐,既没有盗窃商业机密,也没有偷盗什么‘他’买到的物品以外的东西,甚至有意地回避他太太夜间的要求。
“这件事当时并没解决,就是因为那个冒牌货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那位老板确实有钱,也不在乎被花掉的那些。我去他那边做了几场法事,除了让他安心以外,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苏勉赶紧问:“那你怎么确定这一定是……有东西作祟?”
任道是耸了耸肩:“是什么东西虽然确定不了,可找上我都是第二件了,就算不是一般作祟的形式,也绝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你放心,这次他在你那边逗留了半个月之久,一定会有什么线索留下。
“按照之前那次的经验,他很可能不会再给你添什么麻烦了,所以你也放宽心,好好回去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吧。我可是你的粉丝,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失去现在的事业。”
任道是说的很实在也很诚恳,这让苏勉安心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遍:“我还是想让你们好好看看,我身上真的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或者现在为了去去晦气,是不是也可以做个法事之类的?”
一直没有插话的晁千神突然开口:“你站起来一下。”
苏勉愣了一下,赶紧站了起来。
晁千神从任道是的口袋里拔出他装着朱砂的钢笔,抬腕在苏勉面前凭空点画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颓,急急如律令!”
苏勉惊诧地看着眼前没有任何依托,直立在空中漂浮着的符咒,随着符脚一笔修成,晁千神钢笔一抬,在符头点上符眼,大功告成。
朱红的符咒随着这个动作发出金光,被他一个手诀打进了苏勉胸口,衣服上未留一点痕迹。
苏勉赶紧掀开衣服查看,他的身体上也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和变化。
晁千神对苏勉解释道:“刚刚那是一道净心神符,省了你焚烧符纸化水服用之类的功夫。有了这道符,鬼怪难侵,虽然只在半个月内有效用,但是应对你最近低迷的运势已经足够了。从前你没有法术加持,也一路爬到这个高度,保持好心态,事情会渐渐好起来的。”
苏勉连连道谢。
任道是赶紧补充道:“你今天先回去吧,我要查阅下之前事件的情况,最近两天会去你那边看看情况,到时候再联系你的助理。”
“还是直接联系我吧。”苏勉因为之前晁千神有意炫技的法术对二人产生了由衷的信赖,忙不迭与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来喝汤啦!”晁千琳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屋内三人都朝门口看去。
苏勉有些慌乱,刚要抬手去拉一直戴着的鸭舌帽,看清晁千琳的同时动作却停顿了下来。
“啊,有客人啊。”晁千琳对打断他们的对话毫无歉意,径直带着白明走进了房间。
“这位是?”
任道是看着呆呆盯着晁千琳的苏勉,手在虚空不知所措地比划了几下,嘴巴开合没发出声来,最后还是晁千神回答了苏勉的问题:“舍妹,也是这里的天师。”
晁千琳闻言会意,冲苏勉点了点头:“你好啊,苏先生。”
显然她也对这位“国民老公”的大名有所耳闻。
听她不用介绍就叫出自己的名字,苏勉竟有种刚出道第一次被人在街上认出来时的欣喜若狂,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
眼前这个女孩用手把长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无比,却仿佛时间都为她慢了下来。空气被她的手带动,扩散而出的淡淡涟漪被苏勉收入眼中,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冲呆看着她的苏勉轻轻一勾嘴角,又向另外两人摇了摇手以示招呼,然后像只蝴蝶一般径自从三人面前穿过,走进了厨房。
苏勉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跟到了厨房那扇门,她身影消失的地方。
038 应邀入职
任道是朝晁千神看过去。
他一直不知道,面对别的男人带着侵略性流连在晁千琳身上的目光,这个疯了一样的妹控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只见晁千神虽然淡淡笑着,隐隐可见的怒意和微妙的得意神色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这让任道是为苏勉捏了一把汗,同时暗自思忖晁千神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心脏健康地活到这么大的。
晁千神轻咳了一声,震断了苏勉像马苏里拉芝士一样拉扯成丝的目光,自己脸上那诡异的神色已经收回。
苏勉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站起身分别和两人握了握手,然后告辞离开。
他走后,任道是赶忙回到厨房,正看到晁千琳拿着瓷勺舀了烫,不知是没有想到还是根本不在意汤的滚烫,直接就把勺子往嘴边送。
他慌忙扑过去抢走汤勺,动作幅度太大,热汤尽数洒在了自己的脚背上,烫得他“嗷嗷”怪叫起来。
“你也太小气了吧,难道只能给我大哥喝?”晁千琳看着一旁跳脚的任道是,双手抱胸不满地埋怨。
“盛到碗里喝比较适合淑女吧,”说完,任道是接着小声嘟囔了句,“这样一锅汤都沾了口水嘛。”
晁千琳当然没错过这句抱怨,撇撇嘴:“谁知道你煲汤的时候有没有尝过。”
“当然没啊。”
“难怪我大哥说不好喝。”
“咦?”任道是发出个长音,有些抱怨地朝客厅叫,“晁千神,不好喝怎么不说啊,都说了这个很重要的啦。”
晁千神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翻着当日报纸:“我还以为女生会觉得好点儿,我对这种南方口味没什么判断能力。”
不多久,任道是已经盛好了两盅汤,分别给了晁千琳和白明,等着听有什么崭新的反馈。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任道是一边走到门边去开门,一边回头问晁千琳:“对了,你刚刚也没按门铃,怎么进来的?”
晁千琳理所当然地回答:“楼门口有位先生帮我开了门,大概是门卫吧,而且你们这房门根本就没有锁啊。大哥也给了我钥匙,带着门禁卡,其实我自己也可以进来的。”
【居民楼怎么可能有什么门卫啊,估计是哪位走在前面的住户故意等着你吧。】任道是腹诽。
不多时,楼道里的脚步声在房间里也能清楚地听到了,他打开房门。
来人正是宁峙,见任道是就在门边,便直接把手中拿着的文件袋交给了他,只点头示意了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任道是招呼了一句:“进来尝尝我煲的汤啊?”
宁峙头也没回:“不用了,我局里还有事。”
任道是关上门,看见晁千琳投来探究的眼神,便说了句:“宁峙,给了我这个。”
知道宁峙现在不想和他们多做交流,晁家兄妹都没说什么。
任道是背着他们打开了文件袋,本以为是什么四大家族发给他的任务,结果竟然是白明入户晁家户口的文件,赶紧转交给了晁千神。
“哈,大哥,回去得正式给白明收拾个房间了。”
晁千神脸色阴沉如水,破天荒地没有回妹妹的话。
任道是赶紧插话打起圆场:“刚刚苏勉在的时候千神不是说你也是这里的天师吗,不如你也过来上班吧。”
晁千琳还没来得及回答,情绪不佳的晁千神埋头在报纸里分秒不差地接话道:
“不必了,千琳有我养就可以了。你这里也只不过是临时工作,我还在继续找其他收入和稳定程度都更理想的工作。而且我也没见你这里有什么可忙的。”
任道是碰了一鼻子灰,对于自己的业务范畴不做发言,只讪讪笑着看了眼白明,心想:【你现在可是要养两个吃白饭的啊。】
晁千琳对晁千神的话没做什么辩驳,只是狡黠一笑:“我一会儿要带小明去买些个人用品,所以喝完汤就走啦。”
晁千神眼神哀怨地看着她:“我说要养你,又没说要养这个野男人……”
晁千琳似乎就等着晁千神这个反应:“所以我自己养就行了啊。任老板,我也要在这里工作。”见对方自己钻进套子,她抛出这句话之后就放下汤盅不由分说地拉起白明,“走吧小明,我们买东西去啦。”
任道是憋不住笑,和晁千神一同目送那二人逃命似的快速离开。
晁千神不满地抖着报纸,任道是还火上浇油:“我看你是真的不会应付你这个妹妹啊,都明知道会被她埋伏,还非要往坑里跳。”
晁千神自知脱口而出的怨妇台词已经落为笑柄,便冷着脸回道:“就你这两手‘大菜’,还是好好再练练吧。”
“嘁,小心眼。”任道是收拾起茶几上的汤盅,又转悠进厨房去了。
晁千琳和白明打车来到了岚城二环的五星商圈,让她招摇着去坐地铁实在是过于为难了。
晁千神自然有车,晁千琳却不会开车,也没有学会开车的打算,不过付过岚城高昂的出租车费,她对学车一事有了些兴趣。
两人一下车便是购物中心a座的入口。虽说是a座,但这整个购物广场是环形结构,每层都有与其他区域连接的室外天桥,所以中心的花园绿化在整个建筑中都可以尽收眼底。
这样的建筑形态,使得建筑之间的高楼风十分严重,几乎经过的长发和裙装女性,全都受到了狂风的特殊照顾。
此时的晁千琳穿了一条基本款的牛仔裤,上身是黑色的打底吊带,因为只是春季,外面便加了件深蓝色的和式雪纺短外罩。
她们要去的是贩卖男装的b座,直接从花园穿过更方便,因为要经过那个风阵,晁千琳从手包中拿出发簪,站在花园和a座之间抬臂绾起头发来。
这时,刚巧有一阵狂风卷过,她肩头披着的面料光滑的雪纺罩衫溜下她光滑的肩膀,顺着风的方向瞬间散开,和式的阔袖和开叉的后摆在身后鼓动飘摇,像是一双深蓝色的翅膀,衬得双肩与手臂洁白得发光。
她赶紧把头发绾好,急急地放下手臂,把身上的外披罩衫向回扯,以掩盖白腻的胸口和肩膀,不经意间,却看到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色运动套装的男人正呆呆地盯着她。
【真的……是她?】
039 轩毳高翼
这种情形着实令晁千琳有些害羞,她尴尬地避开视线,赶紧把另一侧的衣服也扯回来,就那样拽着衣襟,和白明匆匆穿过花园,走进了b座大厦。
虽说被别人**的目光盯着并不稀奇,但是刚刚那个过于女性化的动作让晁千琳心理微妙,就好像是赵敏的脚心被张无忌拂过,有一种被揭露了闺门私事的羞涩。
而这一格外撩人的场景和她格外撩人的反应,也让刚刚目击一切的男人震撼到忘记自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跟在了晁千琳和白明的身后,陪他们逛了许多商店。
晁千琳也察觉到那人一直在自己身后跟随,但对方没什么行动,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挽起白明的手,表现出自己与男伴的亲昵。
“小明,马上夏天了,得给你买几件t恤和裤子,你有什么喜欢的就告诉我。”
白明笑着点点头,似乎没懂。
指望白明挑衣服,难度实在太高,晁千琳只好带着他到自己喜欢的店,随便拿些衣服给他试。
导购小姐都很有经验,看到白明就知道尺码。
白明也是个衣服架子,本身有些稚气却清秀俊朗的容貌,与不精修师长发马尾搭配起来并不显得娘气,反而有种艺术专业大学生的感觉。
简单的t恤和帽衫卫衣穿在他身上都很合适,穿起更加职业化的外套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相比之下,各种裤子倒没什么可挑剔的。
导购小姐止不住地夸赞他,看到晁千琳却又难以羡慕,反而讶异起白明有出众至此的女伴。
“女朋友”一类的称呼,她们根本不敢贸然在他二人面前提起,只觉得这个词都是对这位小姐的亵渎。
这种感觉也是那个黑衣男人对有男伴的她没有丝毫退意的原因。
几乎在一家店里,晁千琳就找到了白明需要的所有衣服。
不过这里可是商场,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走了呢,作为这个月才开始接触现代生活的女性,晁千琳根本抵抗不了这种摆满了漂亮东西的建筑物的诱惑。
急急忙忙给白明买了两双鞋子,让他换下不合脚的皮鞋,晁千琳把小票往手包里一塞,都顾不上去款台结账,就直奔专卖女性服饰用品的a座。
他们经过花园上方连接a座与b座的天桥,那里的高楼风似是从未停过,又把晁千琳的罩衫吹得在风中飘摇。
这次她一直用手拉着衣襟,倒也没再被整个吹掉,却也露出了一侧的肩膀。
她不自觉地从那边肩头向后瞥去,果然那个黑衣男人依旧跟在她二人身后。
而在那个男人眼中,前方的女孩露出的那半个肩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明如水晶,仿佛那件罩衫能从她的身体透过海水似的深蓝。她罩衫上刺绣着的条条银鱼,也在这海水中活络起来,承载着她的美好,游在五月的暖光下。
她的头发被木簪别着,却还余下了细碎的一缕,也和她整个人一样,被阳光镀上一圈金边,和她深蓝的袖摆一同在风里摇晃,撩过他的心尖。
刚巧这时,她轻轻偏过头,朝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窥视,眼神中勾魂索魄的清澈和柔软,让他一直走脱的精神一震而归。
【这次,我必须得认识她,才行。】
那个男人紧走了几步,赶上晁千琳和白明的步伐,脑内的场景和想说的话在一瞬间混成了一团:“这位深蓝的……小姐,我能认识你吗?”
晁千琳被他的语无伦次逗笑了,除却那次的醉汉,她被人搭讪还是第一次,毕竟也不是谁都有勇气来和她搭话。
她全没把他放在心上,调笑着说:“怎么样才算认识呢?”
“是啊……”那人似乎被问住了,低着头想了片刻,“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晁千琳全不似他这般冥思苦想,随口说道:“我叫深蓝。”
那人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却笑了起来:“这样啊,刚好我是浅蓝。”
这样边说边走,三人已经进入了a座。
这家购物中心共有6栋建筑,包含一栋写字楼,从a座到e座则分别设置为独立设计男女装品牌、女装、男装、中老年服饰和童装,所以a座的女装商品还是很有看点的。
从天桥上走进来直接便是二楼的女装,两旁店铺热卖的都是夏季的服装鞋子。
晁千琳见那人全没离开的意思,也没多理会他,随手从靠近的展示架上拿了双带着豆沙色绒毛的绑带穆勒鞋。
导购小姐看到有客人,赶紧迎了出来,见这三人神奇的组合,愣了片刻。
这个美得过分的女孩,还有这个帅气温柔的男孩,和自家的设计总监站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该和谁先打招呼。
“钱总监,这二位是,您带来的模特?”导购小姐憋了半天,还是决定从熟人下手。
这一句叫的自然是身后那个一直尾随的男人。
晁千琳不禁想道:【这家伙还真的姓“浅”吗?】
那位钱总监摇了摇头:“这二位是我的朋友,我们只是随便逛逛。”
“看来不需要我介绍新品了。”导购小姐自发自觉地在三人身边等候。
晁千琳依旧端详着手中的鞋子,那位钱总监却插上话来:“这款鞋子是我设计的,今年流行绒毛类的少女元素,所以我也落俗了,不过你穿肯定很好看。我看你大概是36码,让她帮你找一双试一试吧。”
晁千琳并没推辞,这双鞋确实长得非常符合少女的心意。
她坐在试鞋的沙发椅上,导购小姐很快就把鞋子找来。
钱总监遣退了导购小姐,亲自蹲下,帮她脱下鞋子。
他把鞋中填充的鞋撑拿出来,捧起经文一般擎起她的脚,轻轻把鞋套在她脚上。因为鞋子需要绑带,他小心翼翼地把晁千琳的牛仔裤腿向上卷了两折,把她的脚搭在自己蹲下的膝盖上,扯着绑带在她小腿间环了几周,最后在腿侧系了个蝴蝶结。
晁千琳全程支着手臂看着这个男人的头顶,感到接受这样的服务还挺不错。
040 锻体适履
大概从十岁起,晁千琳就拒绝晁千神给她穿鞋了,时隔多年,再次被男人捧着自己的脚,她的心态居然变得如此不同。
这分明是女王和她的仆人,不再是妹妹和她的兄长。
最奇怪的是,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感受,而那个臣服于侧的男人似乎也甘之如饴。
她站起身,在镜子前走了几个来回,中跟鞋柔软的羊皮内里并不累脚,又或者是她的脚也和她整个人相配,过于完美,与设计给大多数人的鞋型十分契合。
“喜欢吗?”钱总监在她身后轻轻地问。
晁千琳转向白明,问他:“好看吗?”
白明笑着点点头,在她又转回镜子时才开口说:“和你很搭。”
“诶?”晁千琳似乎又对白明的智力有了新的认知,转头看了一眼他那张惯常的笑脸,对方视线却还是直直的,仿佛看着她,又仿佛穿透了她看着别处。
被冷落一旁的钱总监没有在意她二人的互动,向导购小姐说:“再拿双新的给这位小姐包起来,算我账上就可以了。”
晁千琳对他的行为没有表现出制止也没有表现出欣喜,心里却很是开心。
她这个人对钱向来十分看重,幼年时师徒三人困苦的日子从来都没被她遗忘过。
刚刚给白明买东西时,她就已经在心底计算今天的预算。从小被师傅和哥哥养大,她自知欠下的不只是情分,在她看来,无法可还的以钱代过也是好的。
而且在晁千琳的价值观中,这世界似乎是以师傅为中心的他们三人构成,所以,其他人为她花钱她毫不在乎。
钱总监只觉得宠辱不惊也是美人再自然不过的反应,替她提了已经包好的鞋子,见她对店里的东西再没兴味,便随她继续在a座逛了起来。
晁千琳本来就没什么理由拒绝这男人跟着自己,现在更是拿人的手短,她虽然还没怎么主动与这人讲话,对他的询问倒也都回答的客气。
好在那人在那样尴尬的搭讪之后,也很少说什么,举止之间一派绅士之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羞涩,不论是晁千琳的年龄,还是她和白明的关系一类的私事,他全没多问。
这一天逛下来收获颇丰。
晁千琳没有过分到向那人讨要什么,可这个男人似乎对这座建筑中所有店铺都十分熟悉,审美品位也好到偏离了传统意义上的直男。
每进到一家店内,他都会和店内的导购、买手店长或者设计师打招呼,主动给晁千琳推荐适合她的衣物。
不过白明有时却对晁千琳给予否定答案。
以晁千琳的资质,无论是什么样的衣服在她身上都不会糟糕,但有了这两人的帮衬,买下的衣服鞋帽样样惊艳。
【这两个人倒是比大哥靠谱多了!】晁千琳忍不住感叹。
在妹控狂魔晁千神独特的审美标准中,但凡露出妹妹的身体面积小于一定值,便是对他妹妹美丽的亵渎。
按这个评审标准,晁千琳今天所穿的春季衣物完全不合格。
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坐在巴黎贝甜的卡座喝着饮料,晁千琳才感觉逛得有些累了。
三人到b座的收款台把属于白明的小票统一结账,虽然钱总监又提出想要替她付款,她却笑着摇头。
和钱总监的顾虑不同,白明没有任何被侵犯底线的表示正常男人若是遇到其他男人主动为自己的女伴儿结账,内容还是买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会把这种行为默认为挑衅,反应大概不只是发怒而已。
他这才确定自己的猜想,他们应该不是恋人,而是亲人。
【这难道是她的另一个哥哥吗?】
他看着晁千琳和白明的互动,半晌才请求着说道:“我送你们回家吧?”
想到高的吓人的出租车价,晁千琳报出了事务所的地址。见这人开的迈巴赫怎么也值一百多万,她对他今天的破费又心安理得了一些。
转眼便到了事物所的楼下,晁千琳委婉地感谢了他一天的陪伴和开销,结果那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踌躇了半天也没有接受她的谢意,似乎还是要说些什么。
晁千琳稍加思索,突然恍然,轻笑了一声,向他报出了一串数字。
钱总监的惊喜何止挂在脸上,他默默背着这串手机号,整个身体都跟着雀跃起来。
这个男人本就不算英俊的脸,因为快乐扭曲得有些滑稽。
晁千琳的笑更加抑制不住,其中的原因却是,她告诉他的,其实是晁千神那个妹控狂魔的手机号。
她不由得有些期待这个恶作剧曝光后晁千神的反应,同时又对这位仁兄可能受到的残酷对待感到些许歉意。
直到她走出电梯,从事务所所在的四楼楼梯间向下望,那人还站在车外,盯着这里,一时间她仿佛又与他视线相对。
晁千琳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并不是对这个画面,或是对那个人的脸,这种熟悉单纯是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今天,这个人和她相处的感觉实在是过于自然了。
虽然他羞涩、少言,但那种清淡又微弱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她某本心爱书籍的目录。
尽管她从来没有展开来详细读过那一页,可就因为它存在于自己熟读的书中,仅仅是翻到那页,手指触摸到纸边的微卷和残损,都让她觉得那种存在无比自然。
而看到心上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楼下那人的愁容转眼爬满了脸。
他靠在车上愣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扶住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这以后我该怎么办呢……还和从前一样,走一步算一步吗……】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还有另一双眼睛,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们。
此时,注视着他开车离去,那人在手机备忘录中记着的“16点37分,晁千琳和不明人物离开五星商圈”后加了一条:
“17点12分,晁千琳和不明人物回到事务所,不明人物可能是追求者。”
他收起手机,又在楼下踩点儿似的转了几圈,用门禁卡打开了与晁千琳相同的门,上楼去了。
041 得而不得
晁千琳和白明进入事务所时,任道是依旧在厨房中忙活,晁千神脸上盖着一本罗贝托波拉尼奥的《2666》睡着了,听到二人进屋,身体在睡梦中猛地抽搐了一下才醒,书落于地发出清亮地响声。
晁千琳把书捡起来,稍一翻看,嗤嗤笑了出来:“你怎么还留着这个书签?”
晁千神接过书:“习惯了。”
见到他少有的不坦诚,晁千琳也就没再接话。
这本书的第二章中夹着个桃花书签,是晁千琳还幼小时,用苏市那间小庙前的桃花,亲手做成的。
晁千神把她今天的购物成果拿到身边,大致翻看了下,见到其中居然还是她的东西居多,不免暗自偷笑。
“衣服陆续再买就是了,他的私人日用品,你是完全没想起来买吧?”
晁千琳确实完全没想到,她的衣食住行向来都被晁千神安排的妥妥帖帖,自然对这些事细心不起来。
不过她还是嘴硬地说:“我们两个提那么多东西太麻烦了,还不如一会儿你开车带我们去家附近的超市买。”
晁千神只是笑笑,叫她坐在身边,把她的腿抬到自己腿上,自然而然地给她捶捏着小腿:“逛累了吧,中午吃点儿什么没啊?”
晁千琳也对这个亲密的举动很是习惯,随口应付道:“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嘛,这个商场比上次咱们去逛的那个合我口味多了。”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任道是端着一盘炒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回来的还挺快,看你没回我微信,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吃。”
“我那时在路上了,人都回来了还回什么微信啊。”
“你们也没个过来帮忙的,碗筷都不能自己拿吗?”任道是见二晁都没有行动的意思,只好冲着白明说,“小明,你来帮我拿下碗吧。”
白明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任道是这才想起来,那家伙根本就不会理他。
晁千琳忙对白明说:“你去帮他拿下碗筷吧。”
白明看着晁千琳,脸上居然显现出疑惑的表情。
晁千琳也不明白他到底不懂些什么,又感觉与其去和他废话,还不如干脆自己动手,便直接撤了腿,和晁千神一起去厨房帮任道是端菜端碗。
任道是的菜倒也中规中矩,已经能拿得出手,饭后,他还端出了烤好的舒芙蕾,饱饱的四人都没吃下两口。
晁千琳用叉子折磨着自己的舒芙蕾,无奈地问:“所以你的相亲对象到底是谁啊?既然你要入赘,大概也是里世界的大家族吧?”
任道是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提过:“是啊,其实就是四大家族中的世家的千金。”
“世家?你们两家的差距大到你必须入赘的程度吗?”晁千神又一次对任家的地位发出了质疑。
任道是惯常嘴硬道:“谁跟你说我们地位有差别。还不是怪世家这一辈只出了一个男丁,现在刚十一岁,离结丹都远着呢。
“他们那一大家子的女人叽叽喳喳,需要我这种智勇双全、充满男子气概的女婿压压场面!而且,世家的家主已经七十多了,最近身子骨也有点儿不行了,这才准备办个喜事冲冲喜。”
晁千琳忍不住笑道:“二十一世纪了还冲喜?”
“二十一世纪了你就不用法术了吗?”任道是反问她,“说起来,虽然是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但你家家务都是你哥做,你也该稍微学学吧。”
这大概是晁千琳这辈子头一次被师傅以外的人做这种指摘,忙争辩道:“什么叫稍微学学啊,你这种今天才学会炒菜的人,离我的手艺还差了十八个小明呢。”
晁千神却觉得既讶异又好笑,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着晁千琳这份世间绝无第二份的绝美容色,都不会说出这样指责挑剔的话,惹出晁千琳这过于孩子气的发言。
他赶紧打起圆场来:“好了好了,如果下次在你这里吃饭,让千琳给你露一手尝尝。平时都是我不让她做家务,你以为只有你愿意做妻奴煮夫吗?”
“我又不是自己想做家庭煮夫的。”任道是喃喃反驳。
“所以你俩这一天都在这儿修行厨艺?”晁千琳讥讽着他俩,啧啧咂舌,“可怜的苏勉,钱都花在咱们的伙食上……”
任道是也有些理亏,赶紧解释:“总要做些准备工作的嘛,资料都整理好了,明天我会去找苏勉的前妻聊聊。”
“听他今天的形容,倒也不像那女人蓄意报复……”晁千琳喃喃。
“你可别说是女人的直觉。”任道是冷哼。
晁千神觉得他二人一来一回的斗嘴十分有趣又极其违和,只暗自笑着,却没发现,在任道是对晁千琳这种“无理”的态度之下,他反而对任道是格外放心,从没生出过任何醋意。
第二天早晨,作为除祟事务所的新员工,晁千琳和晁千神一起来到了事务所,白明也作为吉祥物被带了过来。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花香便呛得三人几乎退回电梯。
因为这是高档公寓,每栋楼的公共面积都非常大,每层只有两家住户,走廊加上电梯间足有三四十平米。
为了保障住户的**和安全,两户住家分别是在“l”形走道的两个顶端,电梯则是在“l”形走道的折点上,被两个方向上的逃生门隔开。
而此时,从电梯间一直到事务所门口的走道两旁,都摆满了蓝玫瑰,贴墙的位置还摆着一层薰衣草色的紫罗兰,连逃生门都被花束撑开难以阖上。
两种花的浓烈的香味交杂在一起,让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味道浓郁得令人窒息。
“怎么回事?”晁千神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匆匆走向事务所,只见门的四边都用白玫瑰和蓝玫瑰框了起来,而门铃处则插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没等晁千神伸手,晁千琳迅速从他背后拿下卡片,打开来。
白色的内页有深蓝色墨水手写的八行英文诗,最后则用浅蓝色的墨水落款“cambridge blue(浅蓝)”。
042 花与蛋糕
晁千琳的英语全是晁千神教导加上自学,并不太好,好在卡片上这几句话并不难懂,只是需要读出声来帮助理解:
“one wordtoo often profaned
“forto profane it,
“one feeling too falsely distain'd
“for theedistain it.
“one hopetoo like despair
“for prudencesmother,
“and pity from thee more dear
“than that from another.”(有一个字常被人滥用,我就不想再滥用它;有一种感情不被看重,你岂能够再轻视它?有一种希望太像绝望,慎重也无法压碎;只求怜悯起自你心上,对我就万分珍贵。)
一旁的晁千神不必听她读完,就已经懂得发生了什么。
看着满眼的蓝色,再联想到自家妹妹昨天所穿的深蓝色外罩和深蓝的牛仔裤,脸色虽然还是那副死人脸,动作却十分直白他把门边的那捧蓝玫瑰抓起来,向远处摔去。
这一下正砸在来不及躲闪的白明身上,反倒像他故意的。
“大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晁千琳明知故问,一脸笑容,跟他一起把门口堆着的花束搬开,这才把事务所的门打开来。
一开门,任道是就从客厅的落地窗前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冲两人招招手:“快来快来,楼下可热闹了。”
晁千神还在生着闷气,却被晁千琳一把拽过去看热闹。
只见楼下的绿化小花园也被玫瑰摆得满坑满谷。铺开满地犹如花海的白色玫瑰中间,密密匝匝的蓝玫瑰被拼成一只巨大的飞鸟形状。
“这是什么意思啊,迅雷的推广活动吗?”任道是一脸兴奋地说,“你看周围那四个穿西装的,是来看着场地的哦,之前有的居民去占便宜拿花回家,把那只鸟弄散了。然后就又有人运来了好多玫瑰,重新拼成了这个图案,还留了这四个护花保镖。”
“迅雷还有这种实体广告吗?”晁千琳明知道花来自于昨天那人,却明知故问地和任道是打哑谜。
许是出于妒忌,晁千神对这种小家子气的行为十分不屑,眼睛扫过那几名保镖,其中一人也正自向上张望,两人似乎瞬间对上了视线,让他更感愤愤。
“是诶,玫瑰花……”任道是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突然恍然大悟道:“这不会是有土豪追咱们楼的女生吧?”
晁千琳忍不住笑,白了他一眼:“哎,就你这智力,我还能说点儿什么?你去走廊里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她顺便把手中的卡片也给递给他。
任道是还没来得及接住卡片,晁千神就一把抢过那张卡片撕了个粉碎。
晁千神阴沉着脸问:“是昨天遇到的人吗?”
晁千琳嘴一撅,对他的粗暴行为表示不满,坐在沙发上也不理他,随手翻看起任道是结合两次事件整理出来的卷宗。
“千琳,是什么人啊,怎么能找到这里来?咱们在这边没什么熟人,这家伙来路不明,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怎么能跟他交往呢?”晁千神坐在她身边,老妈子一样唠叨起来。
任道是联想起他平日里一脸臭屁的样子,哑然失笑。
因为晁千琳从小就一直住在与他人鲜有接触的地方,这种被光明正大追求的情况对她和晁千神来说都是第一次,不过收到递柬这种事却并非第一次,而那次的事却让晁千神忌惮至今。
对晁千琳这一目了然的吸引力,晁千神也算早有心理准备,但卡片上**的表白,加上他终身难忘的前车之鉴,让他的醋意、愤怒和担忧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晁千琳绝对完美的容貌也不是自来就有的。
就如俗语所说,女大十八变。她每成长一岁,容貌便也跟着成长一分,身体越发成熟,也就逐渐趋于完美,直到成年才真正达到完美的状态。
就算是这样,与同龄人相比,她也总是最出挑的那个,还是女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过于美丽的女童了。
七岁之前,她、晁千神和晁昭住在在苏市。当时寄居的佛寺虽然不大,却也常有人来烧香拜访。尽管晁千琳总是在后院活动,被人看到却难以避免。
那时的她年纪太小,能力和身体上的障碍导致晁千琳被人贩子、妖精鬼怪,甚至里世界的人类修者诱拐和强夺的次数只手难数。
虽然以晁昭的实力和能力,每一次都顺利把她救回,却也难免颇费周折,惹得晁千神对待她的事情越发敏感脆弱。这也是他们后来搬进山中,以及晁昭不让她去学校的原因之一。
而且,这些事也造成了晁千琳自身对男人十分不屑,晁千神把所有其他男人都看成敌人的性格。
“真是毫无自知之明,居然主动追求你……”
晁千神这样念叨着,心下却也明白,如今的晁千琳无论是容貌、能力还是身体状态都早已不似从前,有胆子追这样的她的人,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而且,这一次的情况与李立青当时的迫不得已还有所不同,这家伙是凭自我意识主动出击的。如果他不是齐升逸和奚成必那样的老妖怪,他晁千神把名字倒过来写。
晁千琳还没有回答他,门铃就突然响了。
任道是就在门口清理那些堵住门口的玫瑰,按门铃那人却全没理睬他,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这栋楼的清洁工。
“有什么事吗?”见那人惊讶地捧着手中的大礼盒,任道是无奈地向他解释,“我就是这家的人。”
“哦哦,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你是说千琳吗?”任道是问了一句,便把那人引向屋里,“千琳,有人找你。”
那人连连摇头并没进屋:“我只是来送东西的,请把这个交给那位小姐。”
这时候,晁千琳已经走到了玄关,顺手接过了那个系着银色缎带的黑礼盒,对看她看得有些呆愣的送货员说:“告诉你家老板,谢谢啦。”
晁千神却从她背后直接把她揽了回来,死鱼眼配着死人脸,淡淡说道:
“叫你们老板别再打扰我们,离我妹妹远一点,不然我就报警了。”
043 橙鲸娱乐
“报、报警?”那个送货员有些讶异。
“大哥!”
晁千琳惊叫了一声,她刚刚被晁千神猝不及防地一揽,手中的礼盒掉落在地,那粘腻的“啪叽”声可以听出盒子里必然是个蛋糕。
任道是连忙打开掉落在地的礼盒,里面精致的蓝玫瑰翻糖蛋糕已经完全倒塌在盒子壁上。
晁千琳拾起插在翻糖玫瑰上的卡片,坐回沙发上,任由晁千神赶走了那个送货员,自己却展开卡片,将上面与之前那张卡片接起来的八行诗大声念了出来:
“i can not give what men call love:
“but wilt thou accept not
“the worship the heart lifts above
“and the heavens reject not,
“and the desirethe moth for the star,
“of the nigth for the morrow
“the devotionsomething afar
“from the sphereour sorrow.”(我奉献的不能叫爱情,它只算得上崇拜,连上天对它都肯垂青,想你该不致见外?这有如飞蛾向往星天,暗夜想拥抱天明,怎能不让悲惨的尘寰,对遥远事物倾心?)
听到晁千琳朗声读着这首诗,晁千神也法决自己下电梯以来做过的事实在有失风度,但他对晁千琳的担忧无以复加,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谁知这时,任道是不怕死地端来了蛋糕上还算完整的部分,嘴里还嘀咕着:“是芝士蛋糕诶,虽然不好看了,但还挺好吃的。”
晁千神黑着脸没理会他,却见晁千琳插起一小块,随手就递到了白明嘴边。
这个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让晁千神也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白明张开嘴还没碰到蛋糕,晁千神就伸手把晁千琳手中的叉子夺了过来。
那不是蛋糕盒子里的塑料叉子,而是事务所厨房里的金属叉子,被晁千神这一用力,叉子的尖端在白明嘴唇上一挑,划出了个三四毫米的口子,虽然不深,鲜血却转眼渗了出来。
晁千琳站起身,看到她掩饰不住的怒气,晁千神也知道自己真的过分了,便默不做声,却还是不示弱地和她对视。
“咱们晚上得谈谈了,大哥。”晁千琳把“大哥”二字咬的狠狠地,然后拉起白明,对任道是说,“我去苏勉的别墅看看。”
她拿起了茶几上那本简洁明晰的卷宗,塞进包里,便即离开。
任道是干笑了两声,不理会尴尬地站在原地的晁千神,收拾下残局,也出门去苏勉前妻所在的公司调查情况去了。
晁千神面对这“众叛亲离”的惨烈事态,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
在社区医院里给白明处理伤口期间,晁千琳考虑了下这次苏勉的事件,决定还是先去他所在的娱乐公司向相关的人问问情况。在这段时间里还可以联系苏勉,让他先赶到那栋别墅,帮助自己了解些别墅内的细节变化。
挂断苏勉的电话后,两人坐上出租车,向苏勉所属的橙鲸娱乐公司去了。
橙鲸娱乐公司所在的内环房价着实很高,所以这家名头不小,且签约着许多知名艺人的公司,在岚城的本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
二环一栋写字楼的五层到顶层都属于这家公司,低层则属于另一家互联网公司。
因为惊人的容貌,进入一家娱乐公司对晁千琳来说没有任何障碍。
她之前有考虑过苏勉口中的老板,也就是卷宗上记录的那位许州先生,作为公司的拥有者是否会在公司中工作。不过若是那人不在,也可以询问一下其他与那位“苏勉”交流过的公司员工。
幸运的是,在热情的前台和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坐在许州的办公室中等待着今天回公司开会的他散会回来。
和白明并肩坐在沙发上,晁千琳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这家伙缺了一魂两魄,按常理来说,他现在的情况虽然也算平衡,但是应该中气虚浮、运势极低。在医院的时候宁峙也提到过,他身上发生了许多倒霉的情况。可是他已经来到家里三四天了,却没发生任何不幸的事情,这倒是很离奇啊?】
白明见她看向自己,便也和她笑着对视。
“小明,你有没有再觉得身体不舒服?”晁千琳知道他的恢复能力不似常人,但还是觉得他受了几次致命伤,加上霉运,不该仅是如此反应。
白明伸手摸着左胸口,笑着说:“这里一直痛。”
“果然。”晁千琳无奈地笑了,“也该带你到医院去复诊一下了。”
也不知道白明到底听没听懂,他回答倒是痛快:“好啊。”
正这时候,办公室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灰蓝色的运动服,看上去十分干练的中年男人,一边翻着手中的文件,一边走了进来。
看到沙发上的晁千琳和白明,在娱乐圈的俊男美女中已然习惯的许州,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好,我是许州,你们是来调查苏勉那件事的吧?”
显然是晁千琳对前台的交代已经传达给他,她站起身来,和许州握了握手,白明也跟着站在一旁,举止和礼节上看起来倒还像个普通人。
许州礼貌地赞叹着:“这么美丽的女孩儿居然没有被星探发现,而是在从事侦探行业,还真是可惜啊。”
晁千琳笑笑:“许老板过奖了,不过我恐怕是没法进入娱乐圈的。”
许州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是啊,确实是很难。”
从许州处得到的情报十分有限,他所知道的事情几乎都是曾经苏勉在事务所中提到过的。
听完许州的叙述,晁千琳问道:“那么,假设那个人确实不是苏勉,你觉得他和苏勉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
许州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懒惰吧。其实我们私交不错,我对他也还算了解。苏勉这个人向来非常勤奋,而且一直很低调。尽管到了如今的地位,他还是和从前做练习生一样,不去拍戏的时候,每天都会做歌舞和表演的练习。
“也或许是为了结识新人,扩展人脉,他基本不会去更私人的场所。但那个期间,练习室借用记录里完全没有他的。”
044 索叶寻枝
晁千琳感觉许州的回答不太切题,继续追问:“除了这种性格上的区别,外貌或是动作习惯上,有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期间有过需要他跳舞或是唱歌的场合,无论是仪态还是礼节,他做的都很出色的,所以我很难想象那期间的他并不是苏勉。不过……”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为难。
“是什么涉及到公司**的内容吗?”
许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你知道我在圈内这么多年,对人的五官还算是敏感,整容之类的问题基本可以看得和专业人士一样准确,所以,说这种没根据的话实在是自己都有点难以接受……”
虽然犹豫,他还是继续说道:“那个期间,他的脸,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些古怪。并不是说和原来的不同,五官和身体比例等等,好像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可就是看起来……很别扭?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晁千琳对许州的回答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便又问:“那个期间你见过苏勉几次呢?”
“三次吧,前两次都是在公司里打了照面,第三次是叫他到办公室训斥,然后他就失踪了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便是之前的事都不记得的样子了。”
“这样啊。”
许州突然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我怀疑他是不是惹上了什么脏东西,我知道圈里有些人为了名气会养些不该碰的东西。可是他又不像那种被附身之类的情况……
“就因为他没有反常的表现,反而很反常……难道是产生了人格分裂之类心理问题?可是,他又拿得出机票和出境记录,所以我也只能猜测了。”
晁千琳点了点头:“一般来说确实会让人联想到这些事,不过这次大概并非如此。我们也检查过他的状态,他身上很干净,你可以放心,正方面我们除祟事务所应该还拿得出名誉保证。”
“除祟事务所?你们老板是姓任吗?”
“是啊。”晁千琳笑着回答,“你都不知道我们的来历,便和我聊了这么多?”
“这个……”许州有些尴尬。
总不能说无法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吧?
晁千琳心下了然,感谢了许州,便欲带着白明离开。
许州突然叫住了她:“晁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主要是关于苏勉的事,或是不巧再遇到其他的事件,也可以和你们联系一下。”
晁千琳觉得作为事务所的一员,这种扩展业务的活动还是应该积极进行的,便和他交换了号码。
去往苏勉小别墅的路上,晁千琳忍不住和白明唠叨起来:“这种一目了然的事件还真是没什么好查的,根本就是一个未知生命体在苏勉离开的时候,取代了他的位置,没多久就离开了。
“可就因为这事情过于一目了然了,找到这个可以模仿他人的未知生命体反而很麻烦。嘛,真是无趣的很,看来到那边也就是踩踩点,收集些东西,推测这家伙的来历。”
“辛苦了。”白明淡淡地说。
“我有种感觉,这家伙说不定完全就是为了玩乐才扮成别人,这样的话想找到他真的是不容易呢。”
白明笑着,伸手揉了揉晁千琳的头发。
晁千琳被人碰到头顶顿时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扭住白明的手腕向他背后一别,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放开他的手,脸色尴尬地说:“不要随便碰我的头发啦。”
白明揉着自己的手腕,也被吓了一跳,讪讪点头。
车停在了一扇极为高大的铁门前,司机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个小区不允许出租车进入,您恐怕得自己走进去,或是叫您的朋友接您进去了。”
晁千琳表示没关系,下车便向大门边上的守卫岗亭走去。
“来客请登记。”一个保安见有来客,连忙放下手机,笑容满面地递上了来客登记表,见到晁千琳的脸后更是笑得一脸痴呆。
晁千琳不太会用普通的签字笔,动作艰难地写下了自己和白明的名字,便不耐烦地把笔递给保安,翻开了卷宗,指着苏勉的地址让对方帮自己写。
她从前在庙中书写文字向来是用毛笔,见到保安拿起笔才知道自己拿笔的姿势不正确,一时间感到有些丢脸。
保安帮她写好了地址后,讨好着问:“需不需要我送你们过去,那栋别墅位置还挺远的。”说着,便从门卫室中摘下了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好啊。”晁千琳也不想在这直爽的阳光下站太久,便跟着他坐上观光车,三人向着小区深处驶去。
这是一个位于岚城市郊的大型高级社区,整个小区内全是面积超过600平米的独栋别墅,若再加上户外面积,别墅大小就难以估量了。
这里的绿化十分到位,观光车开过的道路非常宽阔,两侧高大的榕树投下阴凉,路旁的金色郁金香花圃也很雅致。向远处看去,还能看到一个还算开阔的小湖泊。
可以想见住在这里的无不是巨富之流,毕竟这里依旧是岚城地界,虽然远在郊区,但除却面积和别墅本身,这严密的安保和房地产商对邻里身家的炒作哄抬,房价只会比市区更高。
“湖那边就是您要去的宅子了。”开着观光车的保安指着前方不远处对晁千琳和白明说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正好可以在湖边走走。”
“好的。”保安在路边停下了车,“祝您今天过得愉快。”
晁千琳和白明沿湖岸向苏勉的别墅走着,她用身体感知着空气中有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气息。
可惜除了比市区清洁许多的空气和纯粹许多的灵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劲。
她心中也明白,过了这许多时日,别墅周围恐怕早就没有什么残留,何况这里只是有妖鬼来过,又不是发生过打斗。
白明突然主动开口:“这里好安静啊。”
晁千琳笑着说:“住在这里交通也不很方便,大概只有节假日,这边才会热闹些吧。”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女人大声叫嚷的声音,来源正是苏勉家的院子门口。
【霉运还包含乌鸦嘴这种表现手段吗?】
045 苏家别墅
“拜托,你不是认识我的吗,让我进去等他不行吗?”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大门口激动地大声说着。
一个中年大叔无奈地回答:“可是苏先生说他不认识您,让我绝对不能放您进去的,龚小姐,我只是个看门的,您就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我有东西落在屋子里了,我拿了就离开,这总可以了吧?”那个年轻女人显然已经不想再和那个中年人纠缠,直接用手去拉大院的铁门。
那个中年人连忙扑过去阻拦:“请别这样,龚小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位龚小姐一回手,一道青色的光芒在那个中年人颈部和腹部连闪了两下,那个中年人一声都没吭便软倒在地。
因为之前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在他二人争论的时候,晁千琳和白明一直在向那个方向走着,这时候距离那二人只十余米,那位龚小姐一抬眼便看到了晁白二人,银牙一咬,便向二人冲了过来。
“何方妖孽?”
晁千琳一手把白明护在身后,另一手擎住了那女子挥来的带着青芒的右手,大声喝问道。
见这一击被接下,那女子心内惊异至极,她本想把这两个目击者也像那个门卫一样击晕,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她的意料。
【在这里曝光身份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些,她脸上显露狠色,另一只手上聚集起了一团青色的粘稠翻滚的气体,那气体缠绕在左手,然后有生命似的顺着她的周身飘转到右手。
“用毒的吗?”晁千琳轻声念叨着,忙收回手来,避开那只带着令人恶心的黑气压下来的手。
闪避之间,她自裤腰后抽出了一柄细小的裁纸刀,在手指间抖动似的一转,除却拇指以外的四指都被划开了极其细小的伤口,她引导着血液在指尖汇集,口中喃喃悯火诀的口诀,“浴火焚歌,背桐梳羽,烛龙烁烁,母啾啾,辖之以灵,名讳晁千琳。”
指尖五条长长尖尖的血液汇聚如爪,她摆了个虎形拳的架势,收到腰后的爪迅捷如电,捉住了对方带着黑气的手,那些黑气一遇到她血液汇成的爪便似被点燃一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消散,而她的另一只手已经向那女子的脸上击出。
那团黑气十分迅速地向那女子脸前汇集,而晁千琳早已料到,顷刻间收回向着她脸部的那拳,反而拖住她两手,把她拽到自己面前,用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额头,奇怪的是,那团黑气也被这一撞冲得散无可觅。
那女子似乎没什么实战经验,被这狠狠一撞栽倒在地半天缓不过来。
晁千琳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个女子,打开手中的卷宗研究了一下,终于确定这人正是苏勉传出街角热吻八卦中的嫩模女主角龚浅浅。
“你是来找苏勉的?”晁千琳看着这张漂亮却没有辨识度的整容脸,联想到了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关你什么事?”龚浅浅支起身子,语气不善的反问。
“我也是来找苏勉的啊。”晁千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然后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龚浅浅没有碰她的手,自己勉力站起身来,揉着额头:“没用的,那个苏勉翻脸不认人,我本来想闯进去,结果你突然冒出来……”
“不好意思,是你先朝我打过来的诶。”晁千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那对不起了。”龚浅浅知道她也是里世界人,对自己也没什么敌意,便抱怨似的说,“上个礼拜还整天整夜的纠缠我,这个礼拜就这样子,男人还真是恶心。”这么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有些鄙夷的看着晁千琳,“不过为了你这种水平的女人变心,倒也不奇怪。”
晁千琳苦笑了下:“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在她为难该不该对龚浅浅透露苏勉的问题,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绕过两人背后的大路,停在了一旁的草坪上,然后,苏勉从车上跑了下来。
“晁小姐,路上有些堵车。”他径直跑到了草地上的三人身边,和龚浅浅刚一对视,两人脸色俱是一变。
苏勉十分尴尬又无措,而龚浅浅看着苏勉,脸上的讶异和疑惑难以掩饰,忽地转头对晁千琳说道:“那个,晁小姐,我先告辞了。”然后匆匆离去。
苏勉没去理她,问晁千琳:“你们之前已经聊过了是吗?”
晁千琳没有回应,而是指了指不远处倒卧在地的中年人:“还是先把那位大叔弄醒吧。”
“郭叔这是怎么了?”苏勉匆匆跑了过去,按着郭叔的人中,半晌,他悠悠转醒。
晁千琳和白明慢悠悠地走过来,淡淡地说:“大概是中暑了吧?”
郭叔从地上爬起来便问:“龚小姐呢?”
苏勉回答:“她刚走,你没让她进来吧。”
郭叔脸带难色:“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刚刚闯门的时候,我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那你先休息下吧。”苏勉也没说别的,带着晁千琳和白明进了院子,打开别墅大门,向他们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所以和莉莲在这里住过一次,这之间肯定也有保姆打扫过房间,所以还有没有什么那东西的痕迹我也不知道。”
知道莉莲是他现在的小花恋人,晁千琳点头,跟着他走进别墅,却还开着玩笑:“还以为你这个级别的名人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
苏勉挠了挠头:“我最近算是被雪藏的,几乎都是呆在市内的家里,所以也没什么人能带出来。而且所谓的明星也是普通人,平时出门的时候多注意些就好了。”
“大陆的狗仔似乎不像港台的那么疯狂?”晁千琳一边在客厅中四处查看,一边随口问道。
“可能还是跟人品、人缘以及公司的手腕很有关系吧,香港也有天王级的人物一辈子没绯闻,隐婚十几年才传出消息的情况,内情究竟如何,也不是普罗大众可以得知的。”
晁千琳“嗯”了一声,显然心思已经放在了其他事情上,苏勉也就不打扰她,任由她端详把玩着房间里的物品。
046 春底片羽
【和室外一样,没什么异物活动过的痕迹。】
不多时,一楼的房间已经都看过了,苏勉引着二人上楼:“卧室和客房都在楼上,虽然我回来住的那次,我的卧房里并没什么异常,但是睡在床上的时候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能是因为住那张床习惯了才有的感觉……”
那间卧室就在楼梯口,房门虚掩着,陈设简单,晁千琳向里看了看,依旧没有什么异物存在过的感觉,却还是对苏勉说:“人的第六感常常很灵验的,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晁千琳跟着苏勉推门入内,才迈进一步就用手止住了白明,整个人也站在房中没了动作。
苏勉也赶紧停下脚步,只见她闭上了眼睛,之前受伤的右手在自己的双眼上抚了一下,又分别在用食指中指两指夹了下自己两边的耳垂,仿佛可以视物一般在房中转了一圈,然后睁开眼,把床上的被子抛开,再次在小指尖凝出了一片尖长的指甲,划开了床垫。
这是张棕榈床垫,但最上层为了保证舒适程度,铺着一层羽绒与棉花的混合填充物。而在晁千琳拨开那层填充物时,一片不足一寸的小小的蓝色羽毛格外刺眼。
“这看起来像是翠鸟的蓝羽……”拿着那片小小的羽毛,晁千琳喃喃,轻轻嗅了嗅后,心念一闪,“不会这么巧吧……”
“这是那东西留下的吗?”苏勉凑上前去问道。
“恐怕是的。鸭子是没有蓝色绒毛的吧,而且这是一片正羽,和羽绒需要的绒羽明显不同。当然,更玄妙的解释是,这上面有妖气。”
苏勉突然有些担心:“如果真的是妖怪的话,是不是就很难找到了?妖怪不是可以随便变成什么样子吗,躲藏起来的话……”
晁千琳摇头:“一般的妖怪初次化形成人后,人类形象便固定了,因为人形代表着他们修炼的新的阶段。你所说的变成任何人的法术一般都是幻术,也就是一戳便破的而已。”
听她这么说,苏勉安心了许多,却不知晁千琳并没有说出全部事实。
她用那片羽毛在双眼和耳垂上轻抚,根据这片小羽毛上灵力的分布形式,即“妖气”,在房间里寻找相似的痕迹。
正如晁千神曾说过的那样,晁千琳从小到大只习得悯火诀一个被列为禁术的自伤型攻击法术,但这种舍弃法术的修行方法,换来的是控制和感知灵力的极度敏锐。
这片离体已久的小小羽毛,因为材质原因,在人体的翻滚和人与床的摩擦间,隐藏进充满了相近气味的羽绒中,若不是晁千琳刚刚特地以灵力唤起身体敏锐的感知力,恐怕很难找到。
寻着这片蓝色羽毛中的灵力存在,晁千琳在整个房间中又一次巡视,果然枕头、台灯这一类常用的生活用品上都有“他”留下的痕迹,又以床头柜的底层抽屉中最多。
斑斑点点的灵力痕迹在晁千琳的感知中连成了某种形状,那种东西上居然还有与刚刚那位龚浅浅相似的灵力。
“不介意我开一下抽屉吧?”
“当然了。”苏勉觉得她划开床垫都毫不犹疑,这时候却要询问有些奇怪。
而抽屉打开后,苏勉便明白了她询问的原因。
晁千琳用两个指头小心翼翼地捏出了一打保险套,指着抽屉里各式各样的情趣“小”道具:“这些都是你的吗?”
被面前这个美到失真的女孩看到这种令人尴尬的东西,苏勉涨红了脸,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翻看了下,如释重负地说:“不是我的。”
“啊……那我还是带回去给任道是研究一下吧。”虽是这么说着,晁千琳还是不愿意伸手去碰那些或许沾到过其他人体液的物品。
苏勉问:“这个需不需要交给警察,检查一下上面的dna。”
晁千琳也微微脸红:“你觉得这些长长短短沾有男人dna的可能大吗?”
苏勉差点脱口而出“也有可能啊”这句话,可又觉得哪怕不是在这位晁小姐面前,这种对自己形象有严重损害的话也不该轻易出口。
更何况警察恐怕不会接受这样诡异的案子。就算案子被接受,对自己也依然不会有什么好处。
嗜血的媒体和公众面前鲜有谅解,名人身上只会有恶性猎奇事件。
想到这里,苏勉感到一阵恶寒,甚至对请私人调查都感到有些心悸,连忙说:“我去找个袋子,你先随便看看其他房间吧。”
他匆匆走出去,下了楼便立刻点起一支烟来缓解这种焦虑。
晁千琳应了声,然后和白明在楼上的其他房间转了转。
那个假苏勉实在非常谨慎,这种充当别人的行为他应该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似乎非常熟稔。尽管他的灵力痕迹随处可见,却也被时间冲淡得非常不明显,再过些时日定会消失不见。
所有“他”存在过的证据,仅仅是晁千琳找到的这一小片羽毛。
晁千琳感到疑惑,明知白明不懂,还是倾诉般的向他说:
“真是奇怪,据我所知,鸟类妖魔对化形和幻术都少有见长,这么长的时间完全的化形成一个人,只是靠法器也不合理。更何况和他同床共枕,行周公之事的并非普通人。同为妖类的龚浅浅都没发现他是化用了他人的外形,这真是太奇怪了。”
晁千琳回忆起龚浅浅刚才见到苏勉后的反应,想来她定是发现了苏勉并非之前和她谈情说爱的那人,才会突然告辞。而这个结论却是龚浅浅对比了两人后才产生的。
毕竟苏勉的身价和她这个刚出道的小嫩模相差太远,估计这二人那之前和这之后都少有见面的机会,龚浅浅大概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苏勉。
所以,尽管龚浅浅之前出入过这里多次,连门卫郭叔都知道她是谁,可是这位正牌苏勉却说不上是翻脸不认人。
除此之外,还有件更奇怪的事情困扰着晁千琳,她依旧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你说,这上面的气息,是不是很像那位钱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