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沙发坐谈
晁千琳和白明带着所有东西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之前两人和苏勉又在大宅中聊了些琐事,针对苏勉显露无疑的不安,晁千琳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没想到苏勉对她这十分敷衍的安慰给出的回馈居然是增加调查的费用,以保证一切绝不外泄。
拿着苏勉又单独付给她个人的支票,晁千琳的心情微妙地高涨了起来。
那几个零没来由地给了她一种神奇的安心感,几乎和打雷时躲在晁千神身后的被子里时,对方传过来的微弱的体温无异。
她把支票放进钱包,觉得起步价16元的郊区出租也不是那么令人怨愤了。
回到事务所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晁千神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档案和卷宗,头也不抬,淡淡地问:“怎么还受伤了?”
“任道是呢?收获不小,还是直接说一下方便。”晁千琳没回答他的问题,一转身就进了厨房。
谁知任道是并不在厨房。
晁千神放下手中的档案,对晁千琳说:“他还没回来呢,上午去过苏勉前妻那里之后,他回来拿了些东西就去找苏勉的经纪人和现女友,说要问问看有没有利益冲突的对象和竞争对手。”
“这样啊……”晁千琳拿着颗苹果,懒散地倚在厨房门框上,“那苏勉的前妻怎么说?”
“那女人好像毫不知情,只对苏勉的现状嘲讽了几句。”
“你呢,今天做了什么?”
“老任给了我一堆箱子,里面是这些年事务所接手过的作祟事件档案,还有四大家族对妖精鬼怪整理归档的资料。”晁千神似是劳累地捶了捶肩,“那家伙从搬家过来就没把这些东西拆包,我忙到三点才把事件和资料大概分类,应该能用得上。”
想起晁千神对书本资料的沉迷,晁千琳干笑两声:“看来后勤比外勤还要麻烦。”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楼下早晨铺好的蓝白玫瑰,果然已经和走廊的花一样全数消失。她心里有些不耐,但也不清楚是不是物业出动清理掉了,便没发作。
“我们在这里吃饭吧,今晚让小明留在这里,咱们两个回家。”
晁千神知道她的意思依旧是和自己“聊聊”。
他虽然很想要两人独处,对这情形也开心不起来,只好系上围裙,下厨做菜去了。
晁千琳则坐在桌边,把今天的发现写在了任道是留好空间的卷宗内,暂时隐瞒了那片气息与钱总监十分相似的羽毛。
饭后安顿好白明,开车回家,一路上,乃至回家后坐在沙发上,二人都没再有什么交流。
电视里嘈杂的广告加上晁千琳吃薯片发出的脆响,搅得晁千神越发心烦意乱,他终于受不了这种暴风雨前沉重的气氛,率先开口道:
“千琳,你不是要和我聊聊吗?”
“是啊。”晁千琳舔着自己沾满薯片调味的手指头,“你没什么想跟我聊的吗?”
晁千神见时机正好,便说出了他困扰已久的疑问:“其实有,就是关于白明的事情……”
只说了一句,他便停住,反复斟酌措辞,却似乎怎样都不甚好听:“虽然是你的决定,但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的家,现在已经如你所愿,在形式上把他留下了,可以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了吗?”
晁千琳似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该说一下的……不过,无论是挟制齐升逸也好,借他的特异和白家的关系来调查齐升逸也好,这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本来就和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当然,也更不会是你担心的一见钟情之类的少女情节。”
她这语气和逻辑就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而这个问题也正是她不愿折服于“命运”,想过多次了的。
晁千神自认为最后的少女情节本就不在他担心的范畴,却不知自己握紧的拳头已经悄悄松了。
伴着一声轻叹,晁千琳终于暂时妥协给了自己:“我一直没和你讲理由,也是因为我不知怎么和你讲……应该说,我根本没有理由,还能讲什么呢?”
晁千神听着她又一次把薯片塞进嘴里发出的沙沙声,一时有些没懂她在说什么,却感受到了她的焦虑。
晁千琳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带种求救似的探寻:“大哥,你没有过不知道理由,却偏偏要做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晁千神耳边仿佛又一次响起了那种建筑物破碎坍塌的巨响:“怎么会没有……”紧接着,他收住自己将要说出的下半句话。
在晁千神记忆的起点七岁的他用折断了指甲的手爬出废墟的瞬间,看到自己神志清醒以来,用哭声提示着他还活着,让他有动力扒开压在身上的瓦砾碎片的发源物晁千琳时,他就决定要带上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然后活下去。
为什么已经被未知的恐惧无孔不入地压倒,在冲击下连父母、过往、自己姓名甚至那巨大冲击的来源都想不起来的他,偏执地抱起一个不知来历的婴儿,选择更艰辛地挣扎求生,这理由晁千神从来都没想明白,而看着逐渐成长起来的晁千琳,他索性再也不去想了。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晁千琳,此时,他也不愿把生死关头的自己和晁千琳间的感觉,拿去类比那个凭空出现的小子。
晁千琳把头埋回188克的超大包薯片袋子里,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问:“大哥,你把我当做什么?”
“……我最亲、最爱的人。”这个问题对于晁千神来说太简单了,可他还是迟疑了半分钟之久,最后选择把“最亲”两个字放在前面。
晁千琳还是低着头,因为她自己的头挡住了光源,薯片袋子里黑漆漆的,袋子壁却隐隐透进光线,显现出薯片的轮廓,看起来层层叠叠有如河底的卵石。
接着,她慢悠悠地说:“所有的修饰词还是在形容‘人’不是吗?”
“啊……”晁千神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她所指的含义,“是啊……”
048 天物当遗
晁千琳对他来说,自然不是“妹妹”这么简单。
抱着如此热切的爱情,晁千神是把她当做和自己身份、地位、一切都平等独立的“人”无疑。可他近来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忽视了她作为“人”该拥有的选择的权利。
这歉疚是在他划开静脉时便一直惦念着的,想到日后晁千琳身边只会一再涌现新的追求者,今天初次遇见便又重蹈覆辙,晁千神实在难堪。
他伸出手,先是轻轻放在晁千琳的肩头,接着轻轻放到她的头顶,轻声说:
“对不起。今天的事,那件衣服的事,还有之前许多事都是我错了,我今后都会把你当做独立的个体来尊重,不会再那么一厢情愿……白明的事情,我大概懂了,你擅自做决定也就当做是和我的胡作非为扯平好吗?”
晁千琳甩开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晁千神叹了口气,语气却变得像个成熟的兄长一样严厉:“小妹,那对你来说,白明又是什么?”
“白明?”
“对,白明,他是人,是动物,还是一件物品?”
晁千琳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尖刻显得无所适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她刚听完晁千神对自身定位的一番剖白,知道自己正和他犯着同样的错误,只好回答:
“人。”
“这样嘛?”晁千神似乎对这仅有一字的回答很不满意。
晁千琳见状,只好继续低沉地说:“我知道了大哥,虽然他是个没什么个人意志的人,但也是一个人,我擅自站在自己的角度决定了他的一切,把他当个物件,需要时就带在身边,不用时便扔下不管……”
“其实,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个。”
“那我……”
晁千神打断她的话:“你了解自己拥有什么样的资本吗?”
晁千琳的神色黯然下来。
“就算你和孩子一样任性,像捡拾流浪狗一样捡回一个人,却依然可以突破人权和法律获得认可,所有理智反对的声音在你的撒娇之下不堪一击。只要见到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责备你,你觉得这种事情合理吗?”
“……不合理。”
“不,合理。”晁千神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接着,他反而温和了下来:
“人类作为动物,弱肉强食的本质是难以改变的,无论是**的强大还是智力的超群,被崇拜被消费都是必然。虽然现代社会把原始本能政治化和商品化,可一目了然的优越特性依然是最受推崇的存在。
“而且,你的资本与政治和金钱资本完全不同,它只属于你个人,而非属于团体,它不可转移,形式稳定。资本只有充分流通,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为谋生存进而为利益所驱的人必定会追逐着资本奔波。
“也正因为你的资本不能从你身上转移,如果你自己不去运用它,你就会连同它被争夺和利用,就像西施于吴越,陈圆圆于吴李。不管是不是你有意,奚成必和齐升逸都已经以你为饵,开始了权衡。我不希望这一切之中,只有你一无所获。
“暴殄天物圣所哀。千琳,你的一切,都得由你自己运用,这才是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应该最先想到的。”
晁千琳呆呆地看着晁千神,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头。
在这个时刻,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缠着他讲故事的小妹妹。
这些事她并非从未想过,可从此刻居于长辈之位的他口中循循而出,却显得十分不同,其间真真切切的亲人间的感情让她再难多言。
晁千神见她出神的样子,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长篇大论听烦了吧。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人’字前面那两个修饰词也一样重要。只要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做。”
晁千琳抬起头看向他,对他那种泛着水的目光感到一阵窒息,好像他眼内的水光涌进了她怀里,淹没了她的心口。
这晚的所有对话都在她脑中搅成一团乱麻,最后,她放下薯片袋子,逃避开这个话题,轻笑了下,语调轻松地说:“什么事都可以?”
“当然了。”晁千神柔声答。
“那……我们交换手机吧。”
没料到是这么无厘头的要求,晁千神愣了一下:“交换手机?”
晁千琳有意撒娇:“不可以嘛?”
“当然可以。”晁千神拿出手机,拆下sim卡后便递给了晁千琳。
他只当这是晁千琳的随口的一个玩笑似的测试,宠溺之下全不知晁千琳脑子里回荡着他那句“暴殄天物圣所哀”。
纵使前言尚温,凭晁千琳对他的了解,他对其他男人的态度依然是值得忌惮的,可是,她现在不得不为苏勉一事和那人继续联络,所以此时才要和他交换那部被钱总监知道号码的手机。
只是,晁千神字面的理解了手机这一含义,为了使用方便还拿走了他自己的sim卡,正好和晁千琳的意图相悖。
但这时如果再提出来就显得过于刻意了,晁千琳脑子一转:【大概只能等他睡着了再把卡换过来】,便想也不想地说:
“今天咱们一起睡吧。”
“啊?”晁千琳的语出惊人把晁千神吓得不轻。
看着对方喉结微妙地移动了下,晁千琳也突然反应过来这之前曾经发生过多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她赶紧补充道:“就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睡。”
晁千神脸色尴尬,为自己活跃在脑海中的旖旎记忆羞愧不已,觉得如果拒绝,内心的想法简直表露无遗。
而且,十岁以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想到这些,他心底的温柔又不禁涌了上来。
“好啊。给你穿我的睡衣,那才真的和小时候一样。”
晁千琳想起自己幼小时一直是穿着他的旧衣服作为睡衣,嗤嗤笑出声来:“那你穿什么啊?”
“我也和小时候一样喽。”晁千神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许你裸睡,好歹穿个上衣好不好?”
“我才没裸睡过,我一直都有穿着内裤的吧。”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明明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笑的地方,两个人却都开怀大笑起来。
就算再怎么批判晁千神那背德的情感,都无法否认,他们两个实在是过于了解对方。这种默契是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的琐事中积累起来的,旁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去洗漱吧。”
“好。”
049 秘密约会
因为曾经发生过的危机,在过去分开的三年里,晁千神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为孤身一人的晁千琳提心吊胆。可此时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心中明知道这是对方在主动和自己和好,他却依然忐忑难安。
他想要的早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更何况晁千琳的“小时候”,他在年龄上也不算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但有了这样重归于好的契机,再主动去提这些显然很没趣。
【先是这样也好。】他自我安慰着,尽可能压抑内心的躁动。
“大哥……”晁千琳突然转过身来,胳膊搭在他的腰上,似是环抱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依然很远,只有她的胳膊透过睡衣传递着她高于常人的体温,晁千神却浑身一凛。
他现在根本就不敢触碰她,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越线的举动。
“唱个摇篮曲吧。”晁千琳带着笑音说。
“我都几年没唱过歌了……哎,好吧。”
这也是他们两个小时候常会做的事,每当师傅布置的课业太繁重耗时,完成时超过了往常睡觉时间,他俩便很难入睡。这种时候,晁千神就会随便唱些什么作为“摇篮曲”,哄还是孩子的晁千琳睡觉。只不过往往唱到一半,他就先睡着了。
“寒夜的脚步是两个人,一路被紧紧的追赶,而你的眼神依然天真,这是我深藏许久的疑问。往天涯的路程两个人,不停的坠落无底深渊,握紧的双手还冷不冷,直到世界尽头只剩我们。你不要隐藏孤单的心,尽管世界比我们想象中残忍……”
果然就和十年前一样,晁千神还未唱到副歌,声音就微弱下去,睡着了。
见他没了反应,晁千琳轻轻把两部完全相同的手机交换了手机壳,又在两部手机上分别重新登录了微信,算是把两部手机就从内而外交换了过来。
晁千神除了微信和当老师时收作业用的邮箱便没有其他账户,密码也都是晁千琳的名字拼写和两个人的纪念日。
输密码时,晁千琳觉得心里沉沉的。
利用和欺骗,这正是他刚刚的劝导,若是他知道,片刻间就降临到他自己头上,不知是什么心情。
可他撕毁那张写着情诗的卡片时狰狞的脸色又让晁千琳心有余悸,让她甚至带着赌气的心态也要隐瞒继续和钱总监联系这件事。
矛盾之下,她偎回晁千神身边,闭上眼,准备用睡眠驱赶那些恼人的思绪。
床头柜上的手机猛然震动起来,吓得她赶紧坐起身,抓起那部换上晁千神sim卡的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外,接起那个电话。
不出意料,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花还喜欢吗?”
“这么晚打来的未知号码,最好不是推销玫瑰的。”晁千琳调笑着说。
电话那边轻笑了几声:“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和深蓝小姐一起去郊外骑马?”钱总监语调自然,似乎见不到晁千琳令人窒息的容貌,心理压力便小了很多。
“明天好像是工作日吧。”
“设计师是没有节假日和工作日之分的。不过时间自然以你为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有时间。”
“好在我也没有节假日和工作日之分。”
听到晁千琳答应的如此痛快,对面显然喜出望外,他本没想到明天就可以再见到她,只是打算趁着她还没忘记自己争取下次见面的机会,这么快就能约她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那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楼下等你。”
晁千琳知道他说的是事务所楼下,有些为难的说:“被我大哥看到了恐怕又要大发雷霆。”
送蛋糕的职员向钱总监回报过遇到的事情,他自然知道那个凶巴巴的兄长大人,便说:“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好吧,明天见。”晁千琳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十点钟。
她和晁千神生物钟向来十分健康,这时间对于设计师或许还早得很,那家伙这时打电话过来倒也符合身份。
她又轻手轻脚地躺回床上,晁千神似有感知,在睡梦中翻过身来,搂住了她,头埋在她的头发间,梦呓似的嘟囔了句:“晚安,千琳……”
晁千琳担忧大哥是否听到自己的电话对白以外,心底掺杂了丝丝不忍,却只闭上眼睛,就这么睡去。
这一整夜,晁千琳睡得极不安稳,晁千神起床后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睡了好觉的样子,亲了亲晁千琳的额头,就去做早饭了。
虽然晁千琳很想在床上再睡一会儿,可无论是事务所的白明,还是十点钟的约会,都让她放心不下来,只好爬起来跟着晁千神老老实实地上班去。
打开事务所的门,白明居然就在沙发上和衣而卧,听见开门的声音才醒过来。
“任道是昨天没回来吗?”晁千琳坐到白明身边,随手帮他把乱成一团的头发解开,重新束成低马尾。
白明却傻看着她没有回答。
晁千神一时只觉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和晁千琳他为她结辫子时也似这般,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便随手打开工作台上的电脑。
而之前休眠着的电脑桌面上,此时显示着一个打开的txt文档。
“任道是说他遇到其他事件,出差了,把苏勉的事交给咱们俩。”晁千神说着,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另一个新建文档,里面记录着他昨天探访苏勉经纪人和女友的情况,和晁千琳之前拿到的卷宗一样简明清晰。
晁千琳也凑到了电脑旁,大概读了下那两人反映的情况。
晁千神不满地总结着:“看来苏勉没有明确的对手和仇家,在演艺圈人缘很好,只有可能是别人因为嫉妒与他结怨……这人的城府还挺深。那个经纪人和女朋友也都是背景干净家庭健全的表世界人,表现、反应也很正常……这不就是一无所获吗?”
晁千琳却说:“这说不定验证了我的想法,那个犯人可说是里世界的‘愉悦犯’,这种作祟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随便玩玩,还留下那样的东西恶作剧。”
想到这两起事件中“被害人”提到的情况,晁千神觉得有些道理,便问道:
“那你今天怎么安排?”
050 马术庄园
晁千琳想了想:“我这边算是有些别的发现,还是准备出去,你帮我查查昨天发现的灵力痕迹到底是什么来历,顺便找找那些档案里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事件吧。”
晁千神也不追问什么,只是点点头。
“对了,大哥,你帮我把头发编起来吧。”晁千琳突然这么对晁千神说。
晁千神觉得这撒娇像读透了自己之前的心思一般,连忙答道:“好啊。”
编辫子这件事晁千神很是熟练。很快,晁千琳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编好了的发辫,又在头上别了个小小的发卡,这才满意地提着包转到门口:“我出门啦,小明要听大哥的话,拜拜。”
门内的二人一齐向她告别。
关门声后,晁千神不耐烦地嘟囔了句:“这小子根本就听不见我说话吧。”却看见白明拿起了他那本《2666》,默默地读了起来。
那辆黑色迈巴赫在这样的高档小区也不算十分显眼,但倚在车门外捧着蓝玫瑰的男人却极其高调,好在晁千琳也习惯了被瞩目的感觉,只在心里默默地想:
【真想告诉这家伙其实我喜欢红玫瑰。】
刚好停在钱总监车旁的便是辆红色马自达,而此时车主也正好走了过来,居然是前两天为她打开楼道门禁的那位同楼住户。
他在车边注视了一会儿车牌,发现她注意到自己后腼腆地笑了下,才上了车。
郊区的马场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晁千琳不客气地在车上睡了一路。
快到了的时候,钱总监轻声叫她:“千琳,要到了。”
晁千琳悠悠转醒,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听他叫自己名字,想是那个送蛋糕的人传达的非常详细,便问道:“我还只知道你姓钱,都不知叫你什么?”
“我也只知道你名叫千琳,而不知道你姓什么,这不是刚刚好。”
“那我就叫你钱蓝?”
“哈哈,好啊。”
钱蓝带她光顾的是一家以马场为主题的度假庄园,因为消费水平很高,又正好是工作日,整个庄园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游客。
岚城周边这样大片的平原不算多,这一大片望不尽的草地都属一家十分难得。
刚下车走了几步,远远就可以看见马场上,一些工作人员正牵着马匹在草地上散步,若不是他们身着艳丽的橘黄色工作服,场面倒有几分欧洲牧场的悠然。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钱蓝边带着晁千琳向马房附近的招待处走着,边对她说,“之前我一直在北方住,来岚城才一年多,去过一次这里的马术俱乐部,可无论是设施还是气氛都让人一言难尽啊。”
听他这么说,晁千琳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心下想的是:【这倒是和任道是提到的那位富豪遇到事件的时间吻合。】
钱蓝继续说道:“这个度假庄园是听朋友介绍的,看起来反倒比那家俱乐部环境好得多了,只可惜我的爱马已经在搬离原城市的时候卖掉了。”
“我不很懂马,也谈不上喜欢。”
“马本就是温顺的动物,又被驯养得少有野性,确实缺少征服的趣味。”
“你倒是和我见解相类。”晁千琳想了想,带着试探地说,“不过,偶尔暂时顶替辛苦喂马、养马的驯马师,做这些马的主人,倒有些袁世凯似的乐趣。”
钱蓝笑笑,不置可否,却立刻转移了话题:“你的发饰很美。”
晁千琳摸了下头后的发卡,上面的蓝色羽毛正是她在苏勉宅中发现的那片:“谢谢,你知道这是什么鸟的羽毛吗?”
钱蓝摇了摇头:“我对鸟类不太了解。”
“是啊,看着完整的鸟尚且说不上来,这只有一片羽毛确实有些难了。”晁千琳故意十分遗憾地叹息着,“这片羽毛是我从档案袋里发现的,因为真的很喜欢就偷偷拿出来做了这个发卡,如果有两片也好,就可以做成耳环了。”
钱蓝宠溺地笑起来:“这看起来不算很特别啊,我也帮你留意找找相似的好了。没想到你会自己做首饰。”
“只是把配件组合起来而已,偶尔自己动动手还更合心意。”
“皮具的话我倒是有同感,市面上的皮具很多都是在卖品牌和设计,材质经常差强人意,我有时候也会仿照已有的款式自己动手。”
晁千琳不知这人有没有察觉自己的试探,又似无心地一问:
“听说设计都是由模仿开始学起?”
钱蓝对晁千琳的问题轻轻笑着,没有回答。
这时,一位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这二人聊了这许多,早就已经到了接待处,那位工作人员一直插不上话,也就呆呆地看着晁千琳出神,这时终于得空,赶紧开口询问。
钱蓝在一旁和这位经理交谈,晁千琳则漫步到了马房边上,浏览着诸多马儿的名字。不多久,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去牵对应马厩的马儿出来。
见到晁千琳把自己的手背放在马儿鼻下,让它了解气味,顺带和它打招呼,钱蓝就知道她一定是会骑马的。
果不其然,晁千琳干脆利落地上马,动作熟练优雅,跟着马术教练的指挥进入马场。
这个白天过的悠闲极了,除了骑着马在草地上散步以外,下午两人一同吃了午饭,在庄园里看了场电影,直到夜幕降临,又在无人的户外烤肉小广场上点起了篝火。
两人在烤架上随便烤了些东西,都没有意在吃喝,面对面坐在篝火堆旁。
同样的沉默,相悖的思考,眼看着又是一场“拉锯战”。
晁千琳感到非常奇怪,面前这人身上的气息确实与那片羽毛上的一模一样,可微弱的程度也与那片羽毛一模一样。
若不是事先就知道这气息来自那个冒充苏勉的“东西”,晁千琳肯定和第一次遇见钱蓝一样,完全忽略掉这种气息。
这一天中,她数次用“顶替”、“冒充”一类的词来暗示对方,越到后来,言语就越是直白刻薄。
加上她带着的那片羽毛,以及他肯定看过的除祟事务所牌匾,如果他真的是妖,一定会对这种情况有所警惕,有情绪波动的瞬间便会泄露出气息。
以晁千琳的敏锐,那样的瞬间就可以断定他的身份。
051 火中取誓(+1)
可是这厮平静如是,对这露骨的暗示,连不满和尴尬都毫无体现,甚至维护自身面子的解释都没有,这种过度的平静显得十分不自然。
在影院近距离坐着的时候,晁千琳还用自己的灵力去引导他身上的气息,想收集起来研究,只差收进纹盒的关头却被他一个喷嚏打断,这巧合也令晁千琳不敢轻举妄动。
从小到大,晁千琳也见过不少妖,将妖气隐藏得如此隐蔽又持续的,她还真没遇见过。
她实在很不耐烦,既不能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又无法断定他和苏勉事件必有关联,一旦是自己判断失误就浪费了一整天时间,还在思路上钻了牛角尖这次的事件实在没有其他的调查方向了。
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出手,如果失手打伤普通人,之前任道是那番对于“正派”身份的郑重告诫恐怕不是玩笑,而且万一这家伙受了重伤缠上自己,更是得不偿失了。
最糟糕的莫过于,犯人还真的是他,因为没有实罪扣留不下来,他躲藏起来,以后就更找不到他了。
难道只能指望晁千神在那一堆档案里找到什么相关的内容?
而她对面那人,心中却又自有一套想法。
火光之中,晁千琳时而困惑,时而微愠,时而郁结的微小表情都随着被烧焦的空气微微扶摇,睫毛伴随着思考时缓慢异常的眨眼动作,带着火光镀上的金色,映照在眼底。
她嘴角一动,好像正喃喃自语,火星噼啪作响,仿佛是火神为她口吐的任意一字做着背书。
她鼻间渗出细小的汗珠,和他掺着欲念的目光一样,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挣扎停留,不舍落下,继而被火蒸干,了无痕迹。
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吐气,可灼热的空气里都带着她的微粒,让他呼吸越发不畅,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破胸而出,跳到她怀里去了。
“千琳……”他忍不住打断她的思考,可一对上她的眼睛,马上就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我,是个极其懒惰的人。懒得有理想,懒得定计划,懒得做决定……所以……”
晁千琳看着吞吞吐吐的钱蓝,心没来由地突然狂跳了起来。
钱蓝低下头支吾了半晌,才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爱你,以后也懒得改变。”
和全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就算早有预感,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有点惊讶、有点害怕、有点骄傲同时又十分开心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让晁千琳一时连“我们才第二次见面”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对方眼睛里闪烁的到底是火光还是**,却烧的她大脑都发烫。
不过,她也清楚他的爱不过是对自己这副皮囊,随着悸动渐渐消退,她完全未把他的告白放在心上。
钱蓝没有要求什么回馈,更没有提出要和她交往,不过这之后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让晁千琳觉得有些别扭,甚至没心情再去考虑正事。
钱蓝不忍心见她生涩无措的样子,没多久便提出开车送她回事务所。
一路上,晁千琳的手机震个不停,离开了之前信号不好的郊区,晁千神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在不在家吃晚饭等等的消息尽数收到。
问题实在太多,她只好在最下面的“我在事务所等你”一条后回了个“好”。
夜路上开车沉闷,晁千琳支着头倚着车窗,望着夜色发愣。
回去的路总是感觉比出去的路要短,亦或是他们都怀着心事,无暇顾及车上的时光。
这一路上,钱蓝都没有拟出什么适合当下的言辞,车停在事务所楼下的时候,钱蓝看着晁千琳,又和初次送她回家时那般无法说出什么。
晁千琳明白他的心思,又一次先开口:“今天谢谢你,我不讨厌你。”
钱蓝见她还没有去开车门,自然是给自己机会说些什么,分秒间,他头脑中的旧事和新事搅在一起,理智居然还是占据了上风:
“我知道外在只是一个了解他人的契机,虽然在你看来,我急着拿出了定论,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抛却容貌、姓名、身份等外在的因素,了解彼此的内在,来向你验证我眼之所见毫无虚假。”
晁千琳消化着他这句逻辑奇怪的话:
【所以他承认了自己一见钟情的是我的容貌,解释了他未通姓名的事情,而与此相并列的他的身份自然也算承认了虚假……
【可为什么是由我来验证他之眼见?莫非是想说他可以看透我的内在,来表示自己其实是爱上了我的全部?还是说……他所见即是他欲得?】
见她探究地看着自己,钱蓝笑着说:“我不太会说话,还很自以为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晁千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你很好。”
钱蓝紧跟着她下了车:“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晚安。”
直到她又和上次一样,在四楼的窗口稍一出现,和他视线相交一瞬,然后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松了口气,瘫靠在车门上,把头埋在掌心里苦笑。
分明是他的告白,却从头到尾都在被她和她的话引导,这些事都是他从来都不擅长应对的,或者说懒得应对的,在当下她留有余地的婉拒中,实在更显得苦涩。
车里的电台依旧在播放:
“ifmakeout alive,from the depthsth points you anywhere,closerme……”(如果你想让我们活下来,逃离深海之底,指南针会指引你,到任何我在的地方……)
清澈嘹亮的女生吟唱如斯,却没有指针告诉他,哪里才是更加接近她的方向。
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懒得去想,既然对方又闯进了他的世界,直拳相迎就是最简单的方式。
钱蓝坐回车里,点了支烟,看了眼楼道灯已经熄灭的那个窗口,视线扫过难以忽视的高大招牌,然后收回心思,踩下油门。
“21点28分,钱惜兰送晁千琳回到事务所楼下,在车上停留5分钟,晁千琳下车回到事务所,钱惜兰停留三分钟后离开。”
052 中西合符(+2)
事务所里没有开灯,只有餐桌上悬着的三盏小小的暖光灯亮着。
白明已经在沙发上睡着,晁千神则坐在餐桌前,桌上高高堆起的摆放整齐的档案几乎把他整个人遮挡住。
“你快过来看看。”晁千神朝刚进门的她招着手,晁千琳赶紧过去。
只见晁千神面前摊开了一本大册子,上面写满了复杂方程式,还附带着一张化学实验仪器的图例。
“这是什么啊?”晁千琳困惑地看了半天,那上面的字母和数字明明独立起来都可识别,组合起来却奇异万分。
“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不过你看这个。”
说着,他从餐桌下面拖出了一个铝合金整理箱,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台显微镜。
晁千神把这些东西都拿到桌上,其中被导管与支架连接起来的大套仪器却只能二人合力抬出,餐桌上一时摆得满满的,毫无下手的地方。
“我看了奚家的卷宗,找到个按照妖怪残留物和气息来判定妖物来历的方法,所以从大学借了这些东西。接下来就可以看看这次作祟的到底是什么妖了。”
晁千琳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真是难以想象,如此‘科学’的寻妖套路会是出自身处道门的四大家族。”
于是晁千神向晁千琳解释了一下,在档案中间接了解到的四大家族的构成。
其实,抛却“科学”这个说法对修者的违和感,奚家一脉的道法也确实与化学难脱干系。
自古以来,道家就浸淫在追求长生和修仙的道路上,修者们往往与世隔绝。
但其中却有一支因匡义扶道而被黎民百姓自愿构成的教派,那便是所有道士以及四大家族的老祖祖天师张道陵所创的正一盟威道,即天师道。
据传,张道陵曾经南游淮河,渡江南下,在江西贵溪县云锦山结庐而居,筑坛炼丹;汉顺帝汉安元年正月十五日,太上老君降临蜀地,传授张道陵《太平洞极经》、《正一盟威二十四品法》、三五都功玉印、雌雄斩邪剑等经书和法器,拜其为天师。
于是,张天师于汉安二年七月,运用所学所得,登青城山,会八部鬼帅,大战众鬼,制伏外道恶魔,诛绝邪伪。
深受邪祟危害的蜀地人民对张天师的作为非常感动,愿意听受教化,自愿拜在张天师门下,这便是正一威盟道的建立。
因为往后信徒愈见增多,道家的理论和流派在历史长河中不断分支,所谓的天师道也逐渐被世俗所染,分裂至今,难觅本源。
但“息事宁人”四大家族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天师道亲传血脉,在历史的进程中始终不断学习和演进,利用一切可用的手段和资源,守护着降妖伏魔的宗旨。
也就是说,与更加年轻的全真道、真大道教甚至同名的正一道不同,祖天师张道陵涉猎广泛的修道生涯中,真传的本事都留存与四大家族。
他们各自专攻炼丹、炼器和纂符,是名为天师的“捉妖师”。
具体说来,奚家专攻炼丹,世家专攻炼器,宁家专攻纂符。
而在不断进步的科学进程中,炼丹这一以化学反应为根本的技术,将法术与科学融合,渐渐有了新的面貌。
听到这里,晁千琳不禁有些疑惑:“‘息事宁人’各有专攻的话,任家呢?”
晁千神摇了摇头:“我这里的资料有那三大家族提供的炼丹,也就是化学和法术组合的多种法门,有世家提供的法器及流派辨识图谱,也有宁家提供的常用符咒、法阵研究,只没有任家的内容。”
“啊,我知道了。”晁千琳突然拍了拍他身旁那堆混乱堆砌着的档案,“任家负责外勤,就是最危险最麻烦的亲身伏妖的工作。”
“嗯,应该就是这样,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任家的人越来越少,其他三大家族才不得不出动了。”
【这么想来,任道是还真是可怜。】晁千琳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
晁千神把之前晁千琳带回的“证物”并排摆放在桌面上,兄妹二人面对这一堆造型逼真的情趣玩具都十分尴尬,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都故作镇定地面面相觑。
“接下来我要在这些东西上取样,然后利用这里记录的方法,辩明这上面残留的体液来自于什么妖怪。”
晁千琳看着他动作熟练地在酒精灯上加热试管,试剂逐渐冒出气泡后,他又熄灭酒精灯,用湿润的棉签擦取实验样本,在棉签外擦了些油膏,放入那只试管。
他又将那大套组合实验道具上的大烧瓶取下来,放在石棉网支架上,把那支试管用带孔的瓶塞固定好位置,使试管插入大烧瓶中装满的透明溶液。
做完这些,晁千神笑着对晁千琳说:“白天我就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然后稍微研究了一下这个实验的原理,觉得非常有趣,所以想等你回来,和你一起看这个实验的最后一步。”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晁千琳兴味盎然地支着头坐在桌边。
晁千神关掉了餐桌上的小吊灯,在一片漆黑中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喃喃:“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颓,急急如律令!”
这是他之前用在苏勉身上的那道净心神咒符,在书符时,他在收符脚前多加了个引光的符号。
这张符纸被放在石棉网下本该是酒精灯的位置,咒语念罢,一道金色的闪光过后,符纸仍持续发出幽幽的红色光芒。
晁千琳静静地看着那个被光照得通红的大容器,净心神咒符刚才发出的金光居然像极光一般在溶液中飘散浮游,拉扯出清晰的轨迹。
晁千神则看着眼里闪着好奇的她,她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和她小时候看自己演绎功法时如出一辙。
这样静静等待了几分钟后,晁千神取出了那支试管,用镊子夹出里面的棉签,放在一个装有其他试剂的烧杯里浸泡了一会儿,这才打开餐灯。
“这样就行了吗?”晁千琳问。
053 实验结果
晁千神拿出一片载玻片,把棉签上带着油膏和试剂的样本涂在上面,又滴了一滴水,小心翼翼地盖上盖玻片,放在显微镜下,调试了一下,让晁千琳过来看。
“诶?”晁千琳兴奋地说,“这里有好多小格子细胞,里面闪着紫色荧光。”
晁千神站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解释:“这个实验大致就是利用了照相机成像的原理。
“妖怪的细胞如果接受正道法力的打击,会源于本能放射出抵御正法的灵力。而这个实验的目的就是,通过这个大烧瓶中的透明试剂,延长妖怪细胞反射出灵力的时间,捕获这个路径。
“烧瓶里的透明液体和容器可以作为透镜,把路径的影像聚焦回细胞样本上。
“这些细胞样本上涂抹的油膏能使细胞带有底片的效果,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细胞可以承受的感光,或者说感灵力乳剂层它只对灵力反应敏感。
“在这些细胞接收到灵力反射成像的同时,试管中作为显影剂的试剂直接在细胞媒介上使灵力图像显示。最后再在定影剂中浸泡一下,这些图像就固定下来,可以在显微镜下观察到了。”
晁千琳长叹一声:“啊,太复杂了,总之,这些小细胞上有妖怪对净化法术的应激反应?那这些应激反应该怎么解读呢?”
“奚家百年来对妖物**的标本进行收集和实验,发现各类妖怪对净化的反应会呈现出不同的形状、色彩、位置,这些都记录在在这本图谱上。虽然没有具象到单个种类,但是有特征性的总结,交叉类比之后可以大致推断妖怪的形态。再结合事件中的其他因素,就可以做更确切的推论了。”
“四大家族还真是了不起啊。”晁千琳赞叹了一句。
晁千神却显得有些不屑:“只不过是数据积累而已。”
晁千琳没理他酸溜溜的话,而是认真地翻着图谱。
一旁的晁千神又做了一份玻片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这种紫色反应代表有毒性;荧光则代表它有鳞片状体表;颜色分布于相连的细胞缝隙间,表示它是一种冷血动物;仔细看还能看到细胞核当中有极小的红点,这个很容易因紫色荧光被忽视说明它是卵生动物。”晁千神一边观察一边说着。
【大哥真是老样子,研究了一下午,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晁千琳根据他的描述推测:“有鳞片的卵生冷血动物,还有毒,蜥蜴和蛇都有可能吧。”
“我们还可以参考它可以变化模仿他人的习性,在妖谱中查找……”
晁千琳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研究方程式研究糊涂了吧,难道没有看我写的卷宗吗?”
晁千神愣了半秒,突然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是啊,这些东西确实是女性用品的样子,所以这个样本应该是那个用毒袭击你的龚浅浅吧。”
晁千琳点了点头,见对方一脸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显然为一整天的研究和忙碌只得到这样的成果心有不甘。
她赶紧提醒道:“你不是说实验要靠数据支撑吗,才检查了一件东西就放弃了?”
“我真是看资料看糊涂了,”晁千神抬腕看了眼手表,“也可能是已经快到睡觉的时间了……”
刚刚晁千琳到家时就已经九点多,又这翻折腾,自然是不早了。
“那明天再说吧。”
“不行,你出去奔波了一天,我怎么能一点儿成绩也拿不出来呢。”晁千神似乎又来了干劲,换了另一个试管,开始对另一个“证物”进行测试。
“我去给你煮咖啡。”晁千琳说着,起身转进了厨房。
“对了,你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晁千琳不知道该怎么去圆这个谎,听着咖啡机嗡嗡旋转的刀刃斩杀着咖啡豆,突然灵光一闪。
她解开了编着的头发,以掩饰折掉一半蓝色羽毛的发卡。
“那家伙好像在这期间去过马术俱乐部,我就到那个俱乐部看了下,在他的骑马装里发现了这个。”
晁千神看着她披在肩头乌黑的头发,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她递来的那片小小的羽毛残片端详半晌,然后把它放进了一个塑胶小袋中。
【大哥什么都没感觉到呢。】晁千琳觉得没法主动提起上面带有妖气的事,继续隐瞒下来。
咖啡机“叮”了一声,晁千琳赶紧回去厨房。
因为一整天都编着发辫,此时她披散着的头发自然地弯曲着,把咖啡放在晁千神身边时,蓬蓬的头发扫过他的脸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然而晁千神急于获得结果,也顾不上喝那杯咖啡,继续做着实验。
“这应该是我打喷嚏弄上去的吧。”看着显微镜的晁千神嘟囔着,晁千琳也凑过来看着。
“你是指这几个全部都显示出淡蓝色的细胞吗?”
晁千神应道:“是啊,细胞核上没有红点,均匀显色,而且是净心神咒对其无害时显现出的自然的青色,肯定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喽。说实话,我觉得这上面有另一个人dna的可能性很低,毕竟都是些……呃,女性用品。”
晁千琳脸上微显尴尬,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也未必啊,如果间接碰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液呢,比如是碰到已经留下的体液什么的……”
“第二轮吗……”晁千神极小声的嘟囔着,却还是被对方听到,只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大概很晚才能结束,你先在客房睡吧,明天早晨我回家拿替换的衣服来。”
“那也帮小明拿些衣服吧,他都在这里住了两天了。”
“好,快去吧。对了,以后这么晚才回来的话,记得早点告诉我。”
“嗯,好。”晁千琳转头应了一声,冲他一笑,“晚安。”
“晚安,千琳。”
餐桌前,晁千神看着显微镜里另一个玻片上呈现的景象,不由得充满疑惑:
【总不会是我的唾液把这些样本和证物都污染了吧,怎么会连新的样本上也有人类的细胞显色呢……难道,那个苏勉真的是有心理问题?总不会这次作祟的东西其实是个人类吧……】
第二天起床时,晁千琳的床头果然已经放着干净的衣物,而且连内衣裤也都齐全。她见怪不怪,冲了个澡便换上,来到已经飘着早餐香气的客厅。
白明和晁千神都坐在餐桌前,电视打开着,对三人毫无意义的新闻自顾自地播放。
“早啊,大哥和小明。”
“早。”那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二人出乎意料的默契已经是第二次,晁千琳觉得很是有趣。
刚坐下来,她就忍不住问道:“昨天到最后都有什么发现?”
054 不世精明(+1)
晁千神放下汤匙,揉着太阳穴,仿佛经她提醒才想起昨天熬夜的事实:“不知道是不是样本被污染的原因,昨天你看到的那种人类体液残留痕迹,一共发现了三处。”
晁千琳想起那天苏勉看着那些东西的神情,淡淡地说:“也不能排除其实这原本就被苏勉使用过的可能啊。”
“这种东西应该会好好清洗的吧。”
话题虽然尴尬,晁千琳也稍微有些适应了,还是认真地猜测道:“不过取样的地方都是难以洗净的褶皱,说不定也有曾经残留的可能性。”
“这倒是。”晁千神翻了翻眼睛,苦笑道,“但如果真是故意把这种东西留下的话,那家伙还真够恶趣味的。”
晁千琳摊了摊手:“说不定是想提醒苏勉有个龚浅浅的存在,毕竟那位龚小姐还一直上门讨情债呢。”
“这可够苏勉受的。”晁千神也笑了起来,然后沉静下来接着说,“你拿给我的那片羽毛,我也用同样的方法检测过了。”
晁千琳顿感兴味,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很可惜,就是一片普通的羽毛,对净心神咒的反应和普通动物没有区别。”
“怎么可能?”晁千琳脱口而出。
那可是她确定了本身就具有灵力的羽毛,怎么想都是妖物身上掉落的东西。
【就算这么多天,羽毛中所有的灵力都散尽了,本身就生长在妖身上的羽毛也不可能对那种原理的检测没有反应啊。】
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给晁千神听,白明就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玄关打开了房门。
门口正踌躇要不要敲门的钱蓝,尴尬地发出“咦?”的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晁千琳边向玄关走着边问,同时站在白明身边,希望堵住那扇门,挡住晁千神的视线。
“我,我想见你,就干脆,直接来了。”钱蓝有些尴尬地说着。
这话在晁千神的听来,简直是这家伙嫌自己命长了,送上门来找死。
可是想起那晚和晁千琳的交谈,他又只得压着怒气,也走到玄关:“请问您是哪位?”
“在下钱蓝,您是千琳的大哥吧。”
尽管对方对晁千琳称呼亲昵,晁千神还是尽力像往常一样保持着他的死人脸。
看到他手中捧着的蓝玫瑰,晁千神一瞬间就联想到前天的送花之人,声线低沉地说:“现在既然已经见过她了,就请回吧。”
钱蓝面对晁千琳时的紧张在面对这个男人时全然不见,原本谦和的表情此刻反倒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他不卑不亢地说:“是我冒昧了,不好意思。其实我想约令妹出去,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联系她。”
“我想她以后也没什么时间。”说完这话,晁千神就欲关门,可白明却抓着门把手没放开。
晁千神的眼睛依旧盯着钱蓝,嘴上却说:“白明,到一边去。”
三个人夹在门边,再加上门外的钱蓝,这两个平方米间的空气似乎都灼热了起来,而这句话里,更是有晁千神的怒火在燃烧。
其实,就连晁千琳也不懂白明的这一连串举动。
谁知道这时,白明转过头,第一次对晁千神说话了:
“千琳想和这个人出去。”
“咦?”这次轮到晁千琳发出了这个疑惑的声音了。
还没等她去问白明,仅仅高过白明小半头的晁千神已经拎起他的后衣领,像拎东西一样把他从门口提到了客厅,然后一脚踹上了房门。
他对这个莫名加入自家户口的家伙早就不满,晁千琳之前那个没有理由的理由,反而加重了晁千神对白明的憎恶。
他才不要这个不明不白的白明,用和自己相同的逻辑联结着晁千琳呢。
“大哥,你要干什么?”晁千琳看出晁千神真的动怒了,在他背后拉他的手臂,对方却毫无动容,只是冷冷地说:
“千琳,你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他,也没参考过他的意见吗,我现在就要问问他的意见。”
晁千神注视着白明的眼睛,阴冷地向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千琳回来,为什么一直只和她说话,为什么愿意像个物件一样呆在这里,告诉我。”
白明也注视着他,却没有回话。
“你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所有生活的费用都是我们给你支付,你作为一个男人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对了,以你的智力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些事对吗?”晁千神继续说着,语速渐渐加快,可语气依旧强做平静,无视晁千琳轻微地叫唤着“大哥”。
“你刚刚不是和我说话了吗,现在怎么又不开口了?你也喜欢千琳的脸是吗,还是和门口那条发情的野狗一样想追求她,难道你们真的只看了她一眼就有脸赖在她身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为什么?”他的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声音却还是压得低低的。
白明还是注视着他,没有回话。
晁千神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陡然提高了声音:“别特么只看着我,你说话啊!”
距离如此之近,盯着白明眼睛的晁千神忽然发现,对方瞳孔中映照出来的自己仿佛蒙着一层雾。
奇怪的是,他的西装、衬衫甚至斜条纹领带都清晰的如同照镜子一般,只有他的脸,虚化成一团,仅存在一个人形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晁千神瞬间冷汗直冒,当即松开手,把白明甩到了一边。
因为不想再看到白明的脸,他转过身来,却见晁千琳攥着拳头站在他背后,神情早已出离了愤怒,反而只有悲伤。
“大哥,我确实想和那条发情的野狗出去,我先走了。”她从茶几上抓起提包和手机,打开门走出去,又关上门,就和她失踪前那个晚上一样。
晁千神呆呆地站着,也和那个晚上一样。
白明却又一次开口:“我出现只是因为我该出现了而已。”
“你特么……”晁千神爆了句粗口,转过身一拳打在白明的右眼上,对方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尽管眼眶青紫,依旧毫无表情。
两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了一会儿,白明径自坐回沙发上,拿起了那本《2666》。
055 自助温泉(+2)
钱蓝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一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却突然伸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电梯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晁千琳。她不止是手,整个人都没了血色。
他想起听到的那句促使自己离开的话,心头与不甚好听的内容相反,竟是一甜。
【她因为那些话生气了吧。】
“汪。”钱蓝冲她叫了一声,想逗她笑一下。
晁千琳却微微皱眉。
“我觉得……第一,爱上美貌不是什么罪过,拥有美貌就更加难得;第二,虽然你哥哥说话不好听,但也是为了保护你。按这两点来说,我俩都没有错,你也就不用因为任何一个人生气了。”
晁千琳脸色缓和了些,看着他说:“你不是说你不太会说话吗?”
“但我更不会让你不开心。”
晁千琳没有对他的老土的油腔滑调搭腔。
钱蓝只好接着说:“所以你暂时不想回去喽?”
晁千琳点了点头,眼神却偏向别处。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大楼,钱蓝抬头看着炫目的阳光,开口道:“我们去泡温泉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室内温泉就在这附近。”
“好吧。”晁千琳应了一声。
她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不应该把这种兄妹吵架后的遗留情绪带到工作和生活中,毕竟那个没长大的晁千神只要碰到她的事就不管不顾没有理智,今天一整天都干不了什么正事了。
所以又和这个诡异的线索人物一起行动也未尝不是好事。
本来她还不知道怎么去试探出这个家伙的妖气,来验证他与苏勉事件的关系,但以晁千神昨晚的实验为基础,若真的把这家伙当做人类去考虑,一个入妖道的人类,身上会有怎样的秘密都不奇怪。
原本上古时期,动物成为妖精都是通过和人类修道类似的灵气积累,以及一些机缘上的巧合,促成自身原有特点的进化。
上古留名的妖精几乎都是以某些动物特征强化后的姿态出现,比如五条尾巴还带有独角的狰。
在人类系统的修道方法出现后,许多动物也沿用了道家或佛家的方法修炼,效率就变得高了许多。因此,动物成精后普遍都有能力化形成当下进化的顶点,即人类。
但动物自身原有的特点也会随着进化被放大,形成具有动物本性的法术。
比如原型为毒蛇或蜥蜴的龚浅浅便善于使毒。
而人类作为动物的一种,虽然普遍采用道家或是佛家的法门修炼,却也可以像曾经的大妖一样靠着本能修炼。
就好像动物可以成为精怪一般,人类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修炼成为“人精”,其中的代表就是道家奉为养生先祖,在无教法时代便修炼得到长寿的彭祖。
可是诸多便捷易学的法门出现的时间着实不短了,“人精”在当代只是个停留在传说中的东西。
“人精”到底是如何靠着本能修炼,除了长寿又有着怎样的能力,根本没有人知道。而“人精”较人类漫长数倍的人生中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可能获得什么样的法器,练成何种法术就更加难以揣测。
虽然理论上来说,“人精”肯定不如按法门修炼后“得道飞升”或“坐化成佛”那么高深,但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在灵力层面进化,能力肯定不会比其他动物差。
晁千琳看着钱蓝,这人分明坦然承认自己事事为假,却还敢登门来到天师的聚集地,不可能没有本事。
若他真是“人精”,倒是让人大开眼界呢。
开车不到十分钟,便见到一栋巴洛克式的建筑矗立在一排现代建筑之间,显得十分违和,挂着的招牌上用花体字写着“artemis(阿尔忒弥斯)”。
两人走进这家店,大堂空无一人,一派雨林风光。茂盛的藤蔓植物在大厅之间隔出两条道路,两条路的交叉处有一台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触屏自助设备。
钱蓝拿出一张卡片,插进插卡口,边操作机器边对晁千琳说:“这家店在主页上自称自助温泉花园,环境很好。这里完全靠会员相互宣传,没有服务人员,只能靠老会员帮助新会员注册,所以来的人非常少,水质很不错。”
他操作完后,机器返还了两张卡,他把新卡递给晁千琳:“这张卡送给你,是和我的卡绑定在一起的,所有费用你都不用管。从那边进去,更衣间也有自助售卖机卖泳衣,一会儿见。”
不多久,晁千琳换好了泳衣,和钱蓝在更衣室的出口汇合。
这温泉大厅也像个花园一般,整个外围和温泉池旁都围满了热带的花卉和绿植,四壁和天顶是由三角构成的钢架支撑着磨砂玻璃形成的巨大蛋形,最顶端用蓝绿色调的彩绘玻璃镶嵌着一幅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梳理长发的图案。
圆形的空间中环绕着七个大小相同的温泉池,面积都不大。地面铺着温暖宽大、形状自然的冷灰色防滑大理石板,道路完全是被花木挤出的随意自然形。
天顶蓝绿色玻璃滤进的彩色光线映照在温泉池中,又由池水折射回深色的磨砂墙面上,各色的光纹和光点摇摇晃晃,加上层层叠叠的各色花草,整个空间好像梦境中的海底。
“你喜欢这里吗?”
晁千琳点了点头。
她从走进这个大厅便一直在四处打量,十九岁少女的心好像一瞬间就被点亮了。
“有机会我们还可以晚上来,这里的花草间都藏着蓝绿色荧光灯,就像是树林里的萤火虫一样。”
晁千琳根本顾不上想别的,忙不迭点着头,开心地走向离二人最近的温泉池,钱蓝却拉住了她的手腕:“我们去里面一点的水池吧,外面的水池可能已经有人泡过了。”
“好吧。”
晁千琳跟着钱蓝,因为喜爱美好事物的少女天性,完全忘却了对方正拉着自己的事情。
两人正往里面走去,忽然脚边的水池中有人“咦”了一声。
“晁小姐?”
晁千琳向那池子看去,一个穿着墨绿色比基尼泳衣的女子从水池中站了起来,她手撑池边的动作挤压着丰满的胸脯,有几分媚俗却着实诱人。
那居然是龚浅浅。
她似是不经意地瞥过钱蓝:【可算又见到你了,蓝晶。】
056 石中藏异
晁千琳客气地向她打招呼:“龚小姐,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啊。”
龚浅浅眼神伶俐地闪动了下,语调婉转地对钱蓝说:“这不是钱惜兰总监吗,又见面了。”
晁千琳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了这人的全名,没想到之前的戏称居然压中了两个字,不禁掩着嘴笑了起来:“原来是钱惜兰总监啊,幸会。”
龚浅浅有些惊讶:“原来你们才刚认识啊。”
钱惜兰干笑了两声:“也不算是刚认识了,不过确实算不上熟悉。”
看得出来,他面对龚浅浅很不自在,立刻想拉着晁千琳离开。
龚浅浅却抓住了晁千琳的另一只手:“那我们就一起熟悉一下吧。”
晁千琳一时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也好奇龚浅浅和这个嫌疑人之间会擦出什么火花,便走下水池,坐在了龚浅浅旁边,钱惜兰也只好跟随。
温热的池水在本无关联的三人之间蒸腾着数不尽的隐秘,晁千琳和龚浅浅叽叽喳喳的闲聊扰得钱惜兰心烦意乱。他突然间冒出了逃离此地的念头,偏又舍不得和晁千琳少有的相处机会。
他也没心思听她们聊些什么,只能看着晁千琳发呆。
忽然,龚浅浅似是不经意地用手指在钱惜兰的肩膀上划了一下。
钱惜兰这才从愣神中惊醒,发现晁千琳和龚浅浅正拿着他颈间的坠子把玩。
龚浅浅的语调如刚刚的动作一般充满挑逗意味:“我有个朋友带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坠子诶。”
钱惜兰冰冷地瞥了龚浅浅一样,对方却和看不见一般,笑得依旧很甜腻。
一旁的晁千琳则拿着吊坠,呆住了。
这条吊坠的主体是一颗宝蓝色的圆形水晶,外形很粗糙,未经抛光,只打磨得较为圆润。水晶内里好似包裹着重色的发丝,并不透明。
水晶的外圈和底部半包着形似羽毛的古铜色金属,却绝不是铜材质。
吊坠中隐隐透出的灵力与那片羽毛完全相同,浓烈程度更是远超后者。看来,钱惜兰身上所有的奇怪气息,都来源于这条坠子。
晁千琳长舒一口气,事件的调查总算有了进展。
【我可真是糊涂,怎么因为带有灵力的是羽毛,就先入为主以为来自活物呢?原来还可以有本源和携带者分开的情况……】
“这个坠子是很珍贵的东西吗?”晁千琳问。
钱惜兰收了冷眼,恢复笑容:“我总要带着,也算是吧。为什么这么问呢?”
“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贵重的样子,好像和你的身家不太匹配。”
“我哪有什么身家,只不过喜欢就带着而已。”
龚浅浅忽然接口道:“呵呵,你怎么会没有身家?我刚出道的时候,还在后台被钱总监临时换掉,导致一套礼服没能参加走秀。
“即便这样,总设计师也拿你毫无办法,最后的最后反而是他的位置被你顶替。这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内情,实在是难以想象啊……”
“没想到你这么了不起。”晁千琳轻描淡写地应和了一句,语气似乎和龚浅浅同样讥讽。
钱惜兰淡淡答道:“这背后的内情,说不定就是这条坠子呢。”
两个女孩都没明白钱惜兰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这是我在一位大师手中求来的护符。自从带了这个护符,我的事业就蒸蒸日上。上次我还想从她那儿再求个有助于爱情的护符,她却说只要再给这个护符加持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还蛮灵验的。”
龚浅浅突然收了嘲讽神色,满脸向往显得有些刻意:“真的吗?我最近恋爱严重受挫,能不能把这位大师介绍给我啊。”
晁千琳借势附和道:“这么灵验的话,我也想让这位大师卜一卦。”
“介绍倒没问题,只是卜卦她恐怕不会。”
看晁千琳这便要去,钱惜兰自然顺她的意,龚浅浅却自然而然地也跟了上来。
当着晁千琳的面,钱惜兰不好多说,只能由着龚浅浅同行。
不多时,三人来到靠近市中心的一家商场。
晁千琳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
龚浅浅显然对这个热闹的人世更加熟悉,兴奋地问钱惜兰:“你说的大师不会是那位超级灵验的塔罗仙女吧?”
“你也知道?”
“我以前听别的姐妹提到过,不过只知道她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场,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儿,毕竟这边的商场实在太多。”
晁千琳喃喃一句:“塔罗仙女吗?原来真的不是卜卦啊。”
她之前与世隔绝的生活,导致她从未接触过国外的修者或妖精,对这些事只有表世界人的认识水平。
龚浅浅急切地说:“听说她一天只招待三个客人。现在都下午了,说不定今天已经没有名额了。”
钱惜兰道:“不要担心,如果有缘的话,时间不是障碍。”
他这话说得很对。
占筮卜爻一事本来就是求上天透露命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连占卜的机会都得不到,想来要问的事也就不必去卜了。
不过,晁千琳向来对“命运”一词无甚尊重。
掷、揲蓍一类的占卜方法,几乎都是道家对于周易先天六十四卦不同形式的演绎分支,在她看来,先天八卦既然已经失传,那算出的内容还到底准确与否实在难以品评。
正如刘统勋所言:“卜地见书,卜日见礼,苟无吉凶,圣人何卜?但恐非今术士所知耳。”
至于扶乩一类的请神问卜,向来请的都是道家仙人或请神者自身的先祖师承,这对身为灵辖的晁千琳来说更显无用。
而灵辖一脉占卜问事的手段,都是向所属的五行元素探看世事预兆。
火系灵辖观火形升腾,金系灵辖看断金裂痕,这与占卜者的精神状态大有关联,全靠所谓的灵感,说来玄妙,却仿佛是一种难堪的自我暗示和心里安慰。
今天这种西方的卜卦之法,她倒也听晁千神说过。
塔罗与希伯来的二十二个字母以及其他诸多宗教联系密切,来源于星相学。
星相学又与宇宙感召和精神力相关的,也即是说,塔罗在本质上与先天周易的来源基本一样。
可见人类的智慧的表现形式及不确实性,还真是统一。
明明是里世界的一员,却对占卜之事嗤之以鼻,晁千琳说不定是第一人了。
在她胡思乱想,那二人一问一答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商场的顶楼。
057 晶宫仙女
顶楼有半层属于一家健身房,透明的玻璃墙中,许多男男女女正自挥汗如雨。
另外半层则像是多彩的集市一般,汇聚了许多风格不同的商铺。
乍看之下,诸多商铺极具异国风情,其实却与只卖同类商品的网店无异,价格还普遍虚高,店内的女性顾客都毫不客气地按标价的五分之一砍价。
这种小商品市场的风景,让龚浅浅也产生了疑问。当钱惜兰带领二人走到商铺尽头名为“仙女水晶宫”的店铺后,这种疑惑更胜于前。
“不会是搞错了吧?”龚浅浅极小声地向晁千琳说着,动作和语气间仿佛二人已经十分亲密。
晁千琳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静待事态发展。
这是家形似饰品店的店铺,有其他小商品店铺的两倍大,应该是将两个铺面合并改造的。
店铺两侧摆放着玻璃展柜,中间则是并列数排的货架。
展柜中、架子上陈列悬挂着数不尽的水晶摆件和饰品,全部按颜色分类排列,似彩虹般绚烂。
货品如斯,店铺的装修却一下子拉低了整个空间的档次。
华丽的洛可可吊灯上,垂下的玻璃坠子比饰品还要闪耀,晃得人眼睛生疼。墙面是金色的,挂满了边框粗糙冗杂的镜子和画作,浮夸得像是上世纪的ktv大堂。
钱惜兰径自走进店里,站在隔开里间的屏风前大声问:“张大仙儿,在不在啊?”
见没人回答,他狠狠地敲了几下屏风。
藤编屏风抖如筛糠,镶嵌在编织面上的金粉和亮片都被震了下来。
他抬手又要去敲,那扇屏风忽然被凶狠地拉开,带出的风甚至把钱惜兰的斜刘海吹得一偏。
一个接近180公分,几乎比钱惜兰还要高的女人满脸怒色地走了出来。
这是个极为美丽的外国女人,睡眼惺忪神色恼怒,一头金发此刻乱蓬蓬的,还有一缕发丝黏在嘴角隐约可见的涎水上,白色的棉布连衣长裙也布满挤压出的褶皱。
虽然可以推测她被吵醒了午睡,可她颈间的头戴式耳机正在播放聒噪的重金属音乐,声音大到连站在店门口的晁千琳和龚浅浅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清澈的天蓝色眼珠在店里转了一圈,看到晁千琳时似乎有些困惑,可目光停在了钱惜兰身上时,脸上的起床气瞬间一扫而空,明艳的笑容随即扬起:
“诶呀,你咋来了捏?”
“哈?”晁千琳和龚浅浅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
这正宗的东北大碴子味儿倒是和钱惜兰刚刚称呼的“张大仙儿”十分匹配。
可是,这女人本身是个金发碧眼的公主形象,站在装修廉价的店铺中,自身的光彩简直可以把这里变成闪闪发光的城堡一隅。
她一开口,反差带来的违和感溢于言表。
晁千琳和龚浅浅都很努力地憋着笑。
这家店铺的位置、店内的装修、美丽的店主和店主的口音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太过不正经了,反而让人超级想要试一试她的塔罗牌占卜。
钱惜兰似乎早对这个人见怪不怪了,调侃道:“你这装潢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我帮你做的黑色壁纸和挂饰好歹还能加强空间的纵深感,现在到处都卟呤卟呤的……”
“我要是不这么闪,咋突出我‘水晶宫’的地位啊?”
那位“张大仙儿”走到店铺门口,大气地向商铺方向挥了下手臂,瞬间,仿佛有一台摄影机顺着她的动作,自众人眼前猛然向商铺的尽头拉了一个远景这一派花花绿绿尽收眼中。
钱惜兰无奈:“明明整体做成黑色调哥特风,在这堆店铺当中更突出吧……”
“你懂个屁,这叫大隐隐于城乡结合部。”
都说东北人自带喜剧天赋,眼前偏又是位彻头彻尾的外国美人,反差之下,喜剧气氛简直加倍。
晁千琳和龚浅浅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两人也没见怪,依旧自顾自聊着。
“你今天有几个客人啊?”
“张大仙”脖子一扬:“那可多了,咋也得好几百吧。”
“我是说来占卜的客人。”
对方打量着晁千琳和龚浅浅,意味深长地说:“三个。”
听出面前人意有所指,龚浅浅兴奋地开口道:“张大仙儿,我……”
“掰听他瞎说,我叫张一仙,就是比那些半仙儿还要厉害的意思。”
那位金发美人骄傲地笑了两声,依旧十分喜感,看见两个女孩憋笑的为难样子,解释道:“我从俄罗斯到中国以后一直住在冰城,所以说话一股东北味儿,害改不过来了。”
晁千琳想起钱惜兰也说过他是从北方搬来,隐约觉得他与张一仙有些超乎占卜师和客户的联系。
张一仙问:“那咱们快开始吧,给你俩占卜完了我就能收摊儿了。”
龚浅浅问:“你不是说有三个人,他不来占卜吗?”
张一仙摇了摇头:“之前已经有个客人占卜过了,剩下的俩名额当然是你俩的,他个老爷们就别跟小姑娘儿争了吧。那,你俩谁先来啊?”
“要分开问的吗?”晁千琳惊讶地问道。
她本来就不是冲着占卜来的,只想看看龚浅浅占卜,凑个热闹。
谁知道那三个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仿佛这里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有她不知道。
【也对,那是人家的**……】
晁千琳有点儿尴尬:“还是让龚小姐先问吧,我还没想好要问些什么。”
龚浅浅乐颠颠地跟着张一仙走进了屏风,又跟着她钻进一块黑色的帘幕。
骤然走进来,龚浅浅浑身一冷。
这个空间比在外面看到的黑丝绒帘幕要大上许多,而且与室外的装修全然不同。
这里没有任何装饰,到处都是丝绒质感的漆黑。
空间中唯一的光源便是一颗直径二三十公分的水晶球,摆在空间正中蒙着黑丝绒的桌子上,絮状的光芒正自袅袅。
张一仙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开口道:
“你想问啥?”
她一说话,就把这神秘高深的气氛破坏殆尽了。
龚浅浅有些害羞,手指相互搅动着,难堪地说:“我有个喜欢的人,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发生过,嗯……关系了。
“他很神秘,虽然我又找到他,可他好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我想知道,我们最后到底能不能在一起。”
张一仙笑道:“这事儿容易,如果结果不好的话你也不用伤心,反正你还年轻呢。”
058 塔罗卜事
龚浅浅有点儿不明白她给自己打预防针是为什么。
一般,占卜师都不会在占卜前透露自己的意图和意见,反而会诱导被占卜者多说有用的信息,方便她们猜测和推断。
其实她就是为了验证这个张一仙的本事,才故意把自己的故事描述的清楚明了,并带有引导性的主观色彩。
这样一来,张一仙如果不是真的占卜出来,而是靠推断蒙混,得出相反结论就会十分困难,得出顺理成章的结论又必须说出更多没被透露的细节,大大提高了其作假的难度。
张一仙拿出了一个黑布包,放在桌上打开,粉水晶的细碎原石中间是一沓背面绘画着白色飞鸟的塔罗牌。
她一边收去牌以外的东西,一边介绍:“这是一副正统韦特塔罗,因为你的恋情涉及到三个人,你要问的也不止是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会把大小阿卡纳牌全部用上,帮助你弄清这份恋情的缘起和结果。”
因为说话的内容太过正经,张一仙的东北味儿也不显得那么刺耳了。
她把牌交到了龚浅浅手上:
“现在集中精神,啥都别想,凭感觉从牌里抽出一部分,放在牌的最上面,切牌到你觉得可以。”
龚浅浅乖乖照着她的指示做。
“把牌以圆圈的形式摊开,按顺时针方向开始洗牌,在心里默念你的问题,觉得可以了就把牌归成一摞,放在这里。”
张一仙用手指着水晶球的一边,龚浅浅便把牌放在那里。
“按你的感觉拿起一些牌,放在我这边。好的,然后再从这一摞里拿出一摞,放在你那边。”
看龚浅浅做完这些,张一仙将三摞牌按顺序又收回成一摞,在龚浅浅面前展开:“用你不常用的那只手选四张牌交给我。”
张一仙把牌分别放在了水晶球的四边,又把其余的牌归好放在一侧,吩咐她逐一将牌翻开。
她沉默着读了一会儿牌,笑着对龚浅浅解释:
“这只是个非常基础的排阵,目的是探求你心中疑问的具体状况。
“我之所以没有选择一个专门询问爱情的牌阵,是因为你心里想问的问题很凌乱,连你自己都还很迷惑。”
她说这话是只是陈述,没有问询,似乎无论龚浅浅给她怎样的反馈,她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张一仙指着水晶球那端的牌,说道:“这张倒立的恋人牌,是这个状况的整体感受,影响和指导着当前的形势。我们结合它代表的含义,来一一理解其他的三张卡片。
“这一张代表事情缘起,也即是你们的‘过去’。
“圣杯三,透露出你们在一个社交场合,因为工作关系结识彼此。那是个欢快的场合,促成了短暂的、一见钟情般的相识。
“受恋人牌的影响,你们在这段恋情中十分忘我,还没足够了解彼此,就把爱情交付给**,纵欲过度后,双方都对彼此有所歉疚。
“这张反向的圣杯七代表着你们的‘现在’。
“圣杯七本身代表着一种严格有序的体系被打破。它解释了你们恋情的崩解,那不止是感情上的结束,也是因为各种不可抗力。
“但不幸的是,除了外界,最大的不可抗力是你们双方精神上的幼稚。是你们二人的不成熟,和对爱情的误解,导致这段感情无法继续。”
龚浅浅听着她高深莫测的话,觉得虽然其中细节很少,却又和事情的经过十分契合。
这样模糊的感觉实在无法证明这个女人真的是从卡片上占卜出来,但还是让龚浅浅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盯着垂眼看牌的张一仙。
张一仙好似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依旧指着圣杯七:
“在恋人牌的影响范围中,你们的爱情是一种对自己成长的期许,借由幼稚的爱情和交欢,你们认为自己得到了成长和提升,对自己成熟程度的认同提高了,可实际上却没有。
“他对自己的了解比你要深刻许多,但他根本就不愿意改变自己。造成的结果是,你们双方都在逃避责任,他选择的方式是逃避面对自我的不成熟,你则选择把虚假的爱情奉为真理。”
她指着圣杯三卡片上,三个天女举着装满圣物的圣杯: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二人面前都出现了选择上的问题。他被圣杯所奉的圣物阻碍,面临着自己人生方向的抉择。而你,”她手指划到天女脚边小小的南瓜,“身边也有出现了其他的追求者,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自己也可以选择。”
张一仙拿起了最后一张卡片,展示给龚浅浅:
“死神,处于‘未来’的位置上,‘他’正纵马凯旋,踏着你的心。
“这代表他将离你而去,你很快会迎来这段恋情的真正的终结,而且这份恋情的终结源于你事业上缺乏戒心。
“不过不要担心,死神是一张好卡,虽然它意味着死亡,更意味着死后涅重生。你虽然会很难过,之后却会变得更加美好,更加成熟,所以,只要静待事情的发展就可以了。”
龚浅浅急切地问道:“事业上缺乏戒心,你是说他的心上人是我的同事?”
张一仙笑着回答:“未来的事,说得太透不就没意思了?”
她也不管龚浅浅还有没有其他的不解,或是对自己信服与否,自顾自收了桌上的牌:“把那个好玩的小姑娘叫进来吧。”
看对方没有继续为自己解惑的意思,龚浅浅讪讪离开,去叫晁千琳。
晁千琳正和钱惜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见龚浅浅很快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有些惊讶。
前后用时还不到三分钟,这个占卜还真是快得离奇。
当她走进了那扇屏风后的黑色帷幕,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这居然是一个和李立青安置她的地方类似的异空间,只不过这里没有隔绝空气中的灵子,反而比表世界灵子更加充沛。
在这其中,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也就正常了。
她不动声色地走近,坐在张一仙对面。
张一仙金色的头发被水晶球中柔和的光芒映成了几乎透明的银色,蓝眼睛中也反射出柔和的白光,她一脸温柔地看着她问道:“你想问啥?”
晁千琳完全没有想好,只好随口说:“我想知道我下周的运势?”
张一仙一脸了然:“你好像不知道问点儿啥,那我们不用塔罗牌,试试这个好玩的东西吧。”
说着,她似乎按下了什么按钮,发着光的水晶球缓缓沉入了桌面上打开的缺口。
059 炼金垂摆
因为是异空间,失去了光源,晁千琳反而能更加清晰地看清一切。
张一仙从桌下拿出了一个盛着沙的圆盘,其中的沙子都是蓝水晶制成。从均匀铺着的水晶沙中可以清楚地看见圆盘中绘制的图形由两个三角形均匀交叉构成的六芒星,套叠着刻度细密的同心的圆圈。
她又从桌下端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切割成椎体的晶石,对晁千琳说:“随便选一个你喜欢的吧。”
晁千琳随手拿了一颗透明的水晶,发现水晶一端系着一条极细的金色丝线,只是放在黑色托盘上很难看得出来。
“这是灵摆,可以粗略的回答你的问题,不过结合这个水晶沙盘,便可以窥视你近期的未来。首先你要熟悉一下它,也让它熟悉一下你。”张一仙也提起了一个灵摆,把线绕在自己的手指上,闭上眼睛。
晁千琳照做,听到对方说:“现在,你想象一个亲爱、敬爱、喜爱,总之就是你非常喜欢的人。”
这样的人对她来说是存在的,所以这事十分容易。
当那个人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晁千琳清楚的感受到灵摆拉扯着手指,越来越沉,她惊讶地睁开眼,只见那颗晶石违反物理规则地扯直了那条丝线偏向着自己的左侧。
“看来你的意识传导得很好,那现在再闭上眼睛,想象一个你厌烦、厌恶、憎恨的人。”
伤害了甚至杀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的,自然便是最值得憎恨的人,晁千琳顺利地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样貌。
她感觉手指上的东西向右拉扯偏离,却在瞬间扯得她手指极痛,还没等她脱出情绪睁开眼睛,突然传来了“喀咔”的声音。
“快放手!”张一仙见事不对赶紧提醒。
晁千琳应声放手,手中的灵摆随之掉落在地。
“这是怎么了?”晁千琳拾起地上的水晶,上面此时已布满裂痕,却没有残片掉落下来。
张一仙接过水晶看了看:“既然没碎,你还是用它来占卜吧,反正也是消耗品。”
“是我的意念太强了吗?”
张一仙无奈地说:“可能是,所以第二次我的头发就承受不住,水晶掉在地上裂开了。”
晁千琳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你的头发啊。”
“是啊,不然你怎么和水晶沟通呢?”张一仙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那根头发仅仅是起物理上的连接作用,再强的意念也都是直接由人和水晶直接联系沟通,也就是说那颗水晶在第二次裂开,只是因为晁千琳对第二个问题的意念远比第一个问题要强得多。
她没说真相是因为,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可以直接和水晶沟通来占卜,并不是非要用她这灵媒的头发来连接,她岂不是再也没有生意可做了。
【爱的人没有多爱,恨的人却恨之入骨嘛?解释起来倒也麻烦。】
张一仙这么想着,从自己头上抽下一根长发,替换掉了之前那根。
“接下来你想问的问题也只是单纯的传递到水晶上,不会再包含感**彩,所以这颗已经和你熟悉的水晶就这么用着也没事儿。”
张一仙拉过晁千琳的手,放到了圆盘的正上方,让她手中的水晶摆锤与水晶砂稍有接触。
“现在,你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你想要问的第一个问题,随便什么都可以,最好不是太重要的问题,但必须是只可以用是或否来回答的问题。比如我买的彩票会不会中奖呢,是或否。”
“我一共要问几个问题?”
“三个,这三个问题不需要有关联性。问完后我就可以帮你看看运势的占卜结果了。”
晁千琳点点头,闭上眼,在心中想着:【大哥现在有没有在工作,是或否。】
她睁开眼,灵摆正插在水晶砂中轻轻向她左侧滑动,最后在圆盘的边缘停了下来。
“是的。”张一仙这么说道。
【那家伙居然真的在好好工作?】晁千琳突然对灵摆产生了不信任的感觉。
这期间,灵摆已经回到了起始的位置。
晁千琳又闭上眼,在心中想到:【白明到底是不是按自己的想法留在我身边?】
她睁开眼,灵摆正向着她的正前方滑动,而这次没有滑到圆盘的边缘,而是在半径的三分之二处停了下来。
“百分之七十是的。”
“这是说灵摆也不确定吗?”
张一仙摇了摇头:“按照你问题的问法,这件事有百分之七十是肯定的,还有百分之三十其他的原因。”
“这样吗?”晁千琳看着灵摆,这次,它却停留在原地,没有回到圆心。
“第三个问题,开始吧。”张一仙看着灵摆,对晁千琳说。
【停在这里就可以了啊……那么,钱惜兰是不是那个假扮成苏勉的人?】
晁千琳这么想着,然后睁开眼注视灵摆。
它这次并不是按照直线滑动,而是以与边缘平行的方式画了一段同心圆弧,最终停在了与第一次停留点对称的位置,然后又向着这一点与圆心连线的延长线,一直滑到了圆盘的边缘。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超出常理了,晁千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一仙却习以为常,平静地说:“不是。”
晁千琳疑惑地问:“第一次和第二次虽然都是‘是’,为什么却是90度夹角的两边上?这次这么靠近边缘又不是了?”
张一仙摊摊手:“在圆盘的这个半圆里,所有的回答都代表‘是’,但越接近边缘和水平角度,‘是’的比率就越高,另一半则代表‘否’,原理相同。
“灵摆感应到的人与事和世界的场是很复杂很微妙的,想要对灵摆的回答做出详解很难,不只要在我熟悉的地点,还要对熟悉的人,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她的问题。”
晁千琳觉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没什么必要,便应和了声:“好吧,我问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那么我的运势怎么样呢?”
张一仙将那个沙盘向自己转了一下,看着上面留下的类似“ㄣ”形的痕迹说道:
“‘mem’,这个符号是希伯来字母表中三个母音字母之一,代表具有生命,以及滋润、支持生命的水元素。它是卡巴拉生命之树的路径23,连结代表严厉、力量的数字5geburah,以及象征逻辑、理性的数字8hod。”
晁千琳听的一头雾水,张一仙却继续说:
“在透特塔罗中,mem代表着‘吊人’倒悬着的智者凝望水中的自己。通过水星的思考所带来的力量是反射、投射,以水为镜子,通过光的反射,能让我们从水中看见自己,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事情而获得不同的视野。”
她对这些陌生名词的解说让晁千琳有些不耐烦:“这到底说明什么?”
060 巫女女巫
张一仙慢悠悠地解释道:
“首先可以字面的理解水的含义,你接下来可能面临与水有关的难题;第二,这个字母在希伯来语中的含义是‘牛鞭’,是一种两性关系的反应,这说明这个难题也与情感相关;
“第三,它投射出你当下内心的烦恼,与理性相反,即也是与感情相关的。但这种感情来自于你的内心,是你原本就存在着的烦恼,与接下来的运势有着深层次的联系。
“而它也指明了解决的方法。‘mem’象征情绪感受无意识,象征深入无意识去探讨而得到安详。‘吊人’则暗示着一种为了大局的牺牲,你必须要先放下当下持有的观点,才有可能突破这个状况,突破这个问题。”
晁千琳尴尬地笑了笑:“还真是高深莫测啊。”
张一仙却摇了摇头:“到你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走吧,我也该收摊儿了。”
晁千琳觉得这个时候试探她已经没什么必要了,这整个空间的构成已经说明这个张一仙不是常人,便一记直球打了过去:
“我刚才在温泉时看到了钱先生的坠子,上面似乎可以感觉到微弱的力量。他说这坠子很灵验,不知道还有没有相同的可以帮我渡过接下来的难关。”
谁知张一仙接下了这记直球:“不瞒你说,那是我在老家的时候,用森林里的活物炼成的秘银用中文说不道是不是这个词儿。
“因为这是塔罗屋,常人都以水晶为主,没人知道其实吊坠上的配件才是护符。你是他朋友,我当然可以卖给你,款式你可以跟我到前面挑。”
晁千琳知道她所说的“炼成”是指西方的炼金术。
以活物为祭品,应该是一种黑魔法,上面的古怪的妖气倒可解释,可那片羽毛呢?
“所以,你是魔女?”晁千琳假作惊讶地问。
“应该说是女巫吧?不过你不也是吗?”张一仙平静地回话。
就法术的使用方法来说,灵辖收集万物中游荡的灵子来发动法术的方式,和西方的白魔法确实区别不大,类比为魔法师或魔女更为恰当。
但用生命体炼金,是以祭品这样的灵子集中成品来发动法术的黑魔法,这更类似于中国大陆早已后继无人的巫术,即女巫。
她和张一仙回到店铺中,对方马上在带锁的展柜中拿出了两袋不同的水晶吊坠和一袋配件。
龚浅浅见状也凑了上来:“哇,这些是不是和店里挂着的不一样,我也可以挑吗?”
张一仙道:“可以啊,你什么星座?”
“白羊座。”
“紫水晶和石榴石都可以帮助你的爱情运。”
“真的吗?”
晁千琳没有在乎那两个人的叽叽喳喳,翻看着那一袋五金配件,果然每件都隐隐流动着灵力。虽然每件都稍有不同,偏偏都与钱惜兰佩戴的坠子十分相似。
【难道钱惜兰只是和苏勉事件的肇事者一样来过这家塔罗屋,买过这里的东西?】
“这个好漂亮啊,可以加在吊饰上吗?”
钱惜兰忽然拉了拉晁千琳的手腕,晁千琳随他看去,只见龚浅浅手中拿着几片羽毛,正对着张一仙说话。
“这不是你想找的那种羽毛吗?我把这一整包都买给你吧。”钱惜兰小声说着,然后转到张一仙处问价。
晁千琳从龚浅浅手中拿过一片羽毛,无论是上面的灵力,还是它蓝色的末端带着的微妙绿光,都和她在苏勉家找到的极其相似。
“这是什么鸟的羽毛?”晁千琳问张一仙。
张一仙笑着指了指那些五金配件。
晁千琳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混乱:【根据大哥的实验,犯人是个人类的可能性很高,再加上这些东西,莫非是一个带着这家店铺饰品的、可以化形为他人的人类?】
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满屋子的活动痕迹上也是这种灵力,如果仅仅是在吊坠当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趣用品又是怎么沾上的呢?但这羽毛又被验证为普通鸟类的羽毛……难道是天生具有灵力的鸟类?可怎么会对净心神咒没有反应呢……】
“挑好了吗?”张一仙走到她身边问。
“还是算了,好像都没有钱先生那枚吊坠好看……对了,可不可以请你再给钱先生配一条适合他的坠子,让我和他换一下呢?”
晁千琳这句话虽然任性却十分狡猾,她以为正追求她的钱惜兰听到这话,定会直接把那条坠子送给她。没想到张一仙脸现难色,钱惜兰却笑了起来:
“千琳,这条坠子对我真的很重要,把它交给你的时候,也会是我们交换戒指的时候。”
晁千琳脸上一红,没明白他话中之意,却明白着条坠子对他十分重要。
钱惜兰也不解释,张一仙赶紧转移话题:“用不用我再帮你加持下那个坠子?”
钱惜兰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耽误两位小姐的时间,帮龚小姐改好饰品我们就先走了。”
龚浅浅见另外三人似乎都在等待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自己挑好的饰品放在一处,和张一仙一起研究着把项链串好。
张一仙无论如何也不收龚浅浅的钱,只说钱惜兰有这里的会员卡,已经全把费用交好了,弄得龚浅浅更加不好意思。
从张一仙这里离开时,晁千琳又留意了下这个地方,决定明天没有这些拖油瓶时再单独来问问之前买过东西的客人。
既然对方也认得自己的身份,里世界互相卖面子行方便的规矩张一仙大概也懂得。
这件事本来也不像是附身、闹鬼一类的人命关天的作祟,反倒和迁坟、超度一类的事情一样急不得,好歹又有了头绪,晁千琳放心下来,也就由着龚浅浅在今天胡闹下去。
以报答钱惜兰送给自己饰品为由,龚浅浅坚持要请他们两人吃饭。虽然他二人都有些不耐烦,但晁千琳还想跟龚浅浅多了解些作祟那东西的细节,钱惜兰也还想多和晁千琳有些交流,便都没说什么。
龚浅浅指路的餐厅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三人又一次驾车上路。
这时候马上便要到岚城的晚高峰时间,车流开始缓慢起来。
等待红灯的一分钟里,龚浅浅突然指着前方大厦上高大的led大屏,笑道:“钱总监,这不是你吗?”
061 平地生变
钱惜兰抬头看了一眼,答道:“这是上个月时装周,我的春季秀。”
副驾驶座上的晁千琳呆呆地看着大屏幕,被外国记者采访发言的钱惜兰流利地阐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
她心下一惊,转向身边的钱惜兰,而对方也正转头看向她。
那一瞬间,晁千琳已经十分确定,面前这个不知真实名姓的男人,就是扮成苏勉的那个“东西”。
“怎么了吗?”钱惜兰偏着头冲晁千琳笑笑。
“没事。”晁千琳强笑了下,然后把目光转回那块led大屏。
【我就知道不会事事都擦边而过,既然所有巧合和不自然都指向一处,那分明就是正解嘛。】晁千琳在心中这么想着,【他和张一仙是老友,今天占卜的第三问我问的又不圆满,他本就不是“钱惜兰”,“钱惜兰”又怎么会是犯人?】
一瞬间,所有事都迎刃而解。
【那些我感受到的灵力就是来自于他,而配件和水晶是他把气息转移而去的法器,龚浅浅见了他和那坠子后便跟着他就是佐证。至于检验出人类的实验结果,或许是因为把灵力转移而去的他就是人类身份?】
晁千琳恨恨地握紧了拳头:【我居然现在才理解到许州话里的意思那个苏勉的脸有些奇怪,就和现在的钱惜兰与屏幕上的钱惜兰那微妙的区别一样这家伙有一只眼是假眼,虽然伪装了起来,可是看人的时候,假眼并不会聚焦,而且那只眼总是微微斜视,这细节确实很难发现。】
身边人那细微地身体动作没有逃过“钱惜兰”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果然,我的时间就是不多的。她还是老样子,敏锐地要命。】
分明暗流涌动,所有人却都心照不宣,一时间车里十分安静,似乎连龚浅浅都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而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玩手机,发消息。
好不容易来到了龚浅浅所说的那家餐厅,三人坐在一间封闭的包厢内,点好了菜后,尴尬的沉默便蔓延开来。
晁千琳的脑子里一直盘桓着最近的事件,逐渐清晰的条理在不太适宜思考的此刻又似乎逐渐混沌,短短的几分钟里,她不知道眼睛该放在哪里,视线都有些难以聚焦,却依旧不愿意放弃思考。
一旁的钱惜兰担忧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时不时瞧一眼手机的龚浅浅,心里的不安扰乱着他的思路。
这滋味让三人都不太舒服,最后还是龚浅浅耐不住寂寞,开口说道:“这里的熏香好特别啊。”
听她这么一说,晁千琳和钱惜兰才察觉到,房间里有种淡淡地甜香,不知在什么时候蔓延开来,像是冷血动物一般缓慢地扭动爬伏上他们的鼻尖。
按理来说,这种外界没有的味道应该在三人一进门时便察觉到,这时候被龚浅浅提起才闻到实在有些奇怪。
但晁千琳本还执拗地专注于考虑接下来如何和“钱惜兰”交涉,这时很难集中精神来对这件异常的事件做出反应。
钱惜兰却语调平静地说:“一般的餐厅是不会点熏香来掩盖菜的香味的吧。”
“谁知道呢,”龚浅浅耸了耸肩,“毕竟是泰国餐厅,或许是为了烘托气氛吧。”
又是源于她的说法,晁千琳突然注意到这家餐厅装饰繁冗、色彩热烈的装修。
这种感觉太过违和,她四下打量着,忍不住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让神志更加清醒,同时语速缓慢地问:“这里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不是连锁店?”
龚浅浅笑着说:“有可能啊,这几年泰国菜在国内还蛮火爆的,不过大家其实都吃不惯,这家店对口味有很多本土化的改良,所以客人还算蛮多的。”
她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包厢里隐隐传来了其他桌觥筹交错的欢声。
“还没到饭点儿吧,怎么这么多客人?”晁千琳感觉有点奇怪,心里却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安抚她“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是很火爆的餐厅啊。”
谁知道下一秒,龚浅浅便开口道:“没什么奇怪的,因为这是很火爆的餐厅啊。”
突然,晁千琳的手从桌下被钱惜兰握住了,她转头看去,对方的脸在此时似乎变得有些熟悉。
晁千琳脑中的混沌更胜之前,甚至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它挣脱了他的手,缓慢地抚上了他的脸,细细地摸着他的五官。
“你是不是累了,很想睡觉?”龚浅浅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柔软又粘滑的语调游动着进入她的耳孔。
听着这话,晁千琳的眼皮变得非常沉重,几乎是瞬间,她倒向一侧,被钱惜兰拥住,紧接着,钱惜兰奋力大喝,声音却也带着昏沉:“闭嘴!”
可是晁千琳却无法再提起一分力气打开眼皮,就这样沉沉睡去。
这一切都残留在她的意识中,直到她猛然一惊,坐起身来,自己居然身处一个宽阔的陌生房间,刚从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她慌忙检查了下周身物品,提包和手机都在,只是手机没有信号。
翻看手机,最后的记录是昨晚七点十三分,在微信上发给晁千神的一条:“我和朋友出海去玩,三天后回去,不要担心。”
收到的则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
【这是怎么回事?】
晁千琳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早晨六点半。
她猜测自己是中了龚浅浅的幻术,一夜之间来到了这个地方。
正因为她对灵力十分敏锐,周围有法术发动时她比旁人更容易察觉,而反过来说,她也更加容易被幻术控制。这向来是晁千琳自知的弱点。
不过那个龚浅浅所用的香气似乎并未掺杂有灵力,大概是某种催眠法器,才让晁千琳直接受控。
她走到门前,外面寂静无声,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便试了试门把手,门居然开着。
晁千琳轻轻打开门,经过一条铺着淡蓝色地毯的走廊,上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又打开楼梯间的门。
迎面吹来咸湿的风,证明那条发给晁千神的消息没有说谎,这里居然真的是海上。
这档口,晁千琳忍不住感叹:【那个张一仙说的还挺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