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出发前夜
任道是也觉得事不宜迟,早去早回在各种层面上都是好事,便回答孙启航:“我和大家商量一下,半小时之后给你答复。”
挂断电话,任道是问车里的二人:“下午就出发还是明天早晨出发?”
奚满月道:“下午就走会不会匆忙了点儿,电源、煤气、洗漱用品之类的都得至少都得回家安排一下,千琳那边,还有白明要安顿,对吧?”
晁千琳被点名才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其实之前我就想问,我们为什么非要开车去,坐飞机不是更快吗?”
任道是想了想:“咱们这边肯定是怕你和蓝晶证件上过安检出问题,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说开车我就不知道了。”
晁千琳道:“我倒是好说,我的证件都很齐全的。”
奚满月讪讪地笑了,没有接晁千琳的话,对任道是解释:“很可能是他们考古队要带什么需要复杂审批的仪器设备,那套过程花费的时间不好预算,不如直接开车方便,到那边,车子也有用。”
“这样啊……那咱们也出台车吧,开人家的车不太方便,万一出了事也不太好处理吧?”
奚满月道:“只有我和蓝晶能开车,我的车又太烂了,看来只能跟他借了。”
任道是无奈地说:“我也会开车好不好,只是没买车而已。”
“那难道让你去租车吗?”
晁千琳和任道是都一脸苦笑地看着奚满月,要是那个爱显的鸟人又搞辆什么夸张过头却毫无实用性的豪车,可能还不如去老老实实租车呢。
但考虑到说不定可以一睹钱惜兰车库的真容,晁千琳立刻战略性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去监督蓝晶挑车。”
任道是给她竖了大拇指,意思是“全靠你了”。
回到事务所,室内的瞌睡虫都快溢到走廊里了。
蓝晶和白明分别在两个沙发上瘫着,也不知这二位晚上到底是怎么正常睡着的。
晁千琳叫起他俩,把安排大致说了一下,三人便又离开事务所。
蓝晶并没带晁千琳去找钱惜兰,而是在路上把自己这次出行的需要打电话告诉了对方。
钱惜兰已经来送过一次车,知道能再次见到上次的女神,兴奋地立刻丢下手边的工作,还带了一堆自家工作室的礼品和衣物。
这次没什么外人在,蓝晶也乐得给自己这位金主发点儿福利,毕竟平时他除了花着钱惜兰的钱、开着钱惜兰的车,还时常在他那里拐衣服鞋子给晁千琳。
可就因为没什么外人,钱惜兰下定了决心抛弃脸皮和眼色,任由蓝晶怎么明示暗示,都要在晁千琳家里多赖一会儿。
晁千琳也不好说什么,拿人的手短,尤其是上次他们还在沧镇报销了人家一辆车,再次让他送车来可说是很不要脸了。
不得不说蓝晶扮演他人的能力确实是强,也难怪能骗过各路被扮演者原本的熟人。
之前他借用钱惜兰外皮的时候,在晁千琳面前一直都沉默少言、说话语无伦次,此时的钱惜兰也是这样。
他一点儿也不像是个能在各大时装周侃侃而谈设计理念,对外界质疑不屑一顾的高冷设计师,更像个憋在家里两个月才下一次楼的社交恐惧症死宅。
蓝晶只能无奈地打圆场:“要不要给晁小姐看看你的随身设计小稿?”
钱惜兰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忙不迭拿出自己从不离身的小小插画本,给晁千琳分享最近的新鲜灵感,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美人之侧补上几笔突然降临的灵感。
蓝晶可算是得空查看钱惜兰拖来的两个行李箱里都装了些什么。
除了秀场成装和日常的服饰鞋帽,钱惜兰还特地找了些适合在野外活动的鞋履和衣服。
难为他从一个专门从事晚宴高级礼服订制的工作室找到这么多日常款式的衣服,确实也算想的周到了。
蓝晶毫不客气地到晁千琳房间里,在她的衣柜里找了些适合的衣物,和钱惜兰带来的几件衣服搭成几套,连带着自己的衣服塞进了行李箱。
收拾完后,他既再次下了逐客令。
钱惜兰这才用出自己的最后手段:“晁小姐,你真的带给我很多灵感,为了表示感谢,能不能赏光一起吃个晚饭?”
蓝晶和晁千琳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钱惜兰失望地离开,又反复强调冬装新品拿到样品之后,一定亲自送来让晁千琳挑一挑。
看钱惜兰关上门,晁千琳直接瘫在了沙发上:“啊,累死我了……”
“陛下,你怎么样都是美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仰慕者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蓝晶说着,晃晃手机,“晚上想吃什么?”
“肠粉吧,上次那家就好。”
晁千琳随口应付一句,在心中对蓝晶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的资本就是容貌,松懈下来任由资产流失这种蠢事,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她倚在沙发上,给任道是发了条消息:“兰德酷路泽。”
“哇塞又是好车啊……”
“至少比幻影好些吧。”
“可是不知道路况怎么样,万一搞出问题,咱们可赔不起。”
晁千琳偷偷“嘁”了一声:“上次那辆人家也没让咱们赔啊,别嗦了,明天见吧。”
“真羡慕土豪啊……五点半到事务所集合哦,再晚容易堵车,反正可以在车上睡。”
“知道了。”
晁千琳的心莫名地乱,和蓝晶吃完晚饭,特地强调了几遍时间,才让他赶紧回去睡觉。
有了上次短途旅行的经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因为出远门而兴奋了,可是这种将要到从未到过的地方的新鲜感还是让她接近九点还精神得不得了。
她只能在塞得满满的冰箱里翻出接下来几天白明的伙食,一个一个加上便签,用这种机械化的行动来消磨时间。
做完这些,她又在电视柜里翻出各种游戏光碟,准备放在外面给他打发时间。
可这时,早就回房间的白明却突然来到了客厅,开口第一句便是:“姑奶奶,我想和你说点儿事。”
晁千琳的心狠狠一揪,异常的紧张感噎得她快要窒息。
“怎么了?”她只能尽量平静地问。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424 信方为真
晁千琳一愣,她还以为让白明留在家是已经达成共识的事了。
“小明,这次是客户委托,和上次一样,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你还是留在家吧。”
白明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怕,我想跟你在一起。”
晁千琳苦笑,她对这种直白过头的发言真的是很没辙:“可是上次你差点儿死了,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谁也不能保证这次你能不能安全回来。”
“如果遇到危险我会先躲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但是你不去找危险,危险也可能会找上你的……你什么都不会,会给大家添很多麻烦,事件解决的进度被拖慢了的话,大家都会很不高兴,你明白吗?”
白明还是坚定地说:“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我遇到什么事,你都不用管我,我不会死的。”
“就算你这么说……大家也不会真的丢下你不管的啊……”晁千琳站起身,想结束这无意义的谈话。
白明忽然上前拉住她的手:“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一个人留下,你答应过我,都不算了吗?”
晁千琳皱起眉:“我没答应过这种事吧……”
“你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能找到我,可是最近你总在躲着我,我想跟在你身边,不可以吗?”
“白明,”晁千琳不耐烦地甩开他,“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带着你很累赘,我不能走到哪儿都让你跟着,非要我说的这么直白吗?”
白明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为什么?”
晁千琳突然压抑不了自己的火气,大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什么都不能做,我带着你有什么意义?而且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去啊?”
白明小心翼翼地又拉住她的手:“我想保护你,带我一起去吧。”
“到底是谁保护谁啊……”晁千琳气极反笑,甩开他的手,“好吧,就当我信了。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傻的吧?认得出异世界来的怪物,知道世界和世界的关系,拿得起任家的祖传法器,还不怕冥火?
“白明,其实你是个大高手,是吗?”
白明缓慢地摇摇头:“我不明白。”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能不能讲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你到底是善是恶是朋友还是威胁我都搞不清楚!说不定,说不定你就是那个见鬼的‘它’,随时就能要我们的命!你能至少告诉我这个再说其他的吗?”
晁千琳一口气吼了出来,白明却呆愣愣地看着她,让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算了吧,你就继续当你的傻瓜吧!我搞不清你是怎么回事还躲不起吗,我就是想离你远点儿,这你总该明白了吧!”
全部说完,一丝悔意才在晁千琳地盛怒中浮现,渗透侵蚀掉她的冲动。
她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再搞不懂白明的来历和能力,她也从来都没否认过把他捡回来的决定,也没放弃过搞懂他身上的秘密。
而且,她不想让他去的原因,其实是……
可白明并没受这些话的影响。
或许他理解不了其中伤人的内容,或许只是不在意,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存在,有很多声音,但是我只能看到你,听到你。知道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相信的一定是真的。
“我相信你是真的,所以我要保护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晁千琳试图说些什么,却被这样的话堵得血气溢满了脸颊,只能叹了口气:“听话,好不好?”
白明道:“带我一起去吧。”
“小明……”
“这世上所有存在,我只能看得到你。这世上所有声音,我只能听得到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让晁千琳心跳如擂鼓的话,终于消磨掉她最后一丝强硬:“这听起来像是告白。”
“我说的都是真的。”
晁千琳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睡觉吧,明天再说好吗?”
“我得跟你一起去。”白明抓着她的手忽然发了力,晁千琳居然挣脱不掉。
“白明!”
白明还是那么看着她,什么都没说,打横把她抱了起来,直接往楼上走。
“喂,你搞什么!”
“看着你,不能让你偷偷跑掉。”
晁千琳感觉到他的严肃,恐怕自己要是不答应,就要被他拽着手看一晚上。
无可奈何之下,晁千琳终于垂着头说了句:“求你了,别去,我怕你再出什么事。”
白明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把她抱回房间,放到床上,依旧没放手:“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吧?”
【如果他真的是被选中的人,我们的命比常人硬上很多,说不定真的没事……如果他是那个‘它’,他就更不会有事了……可是……】
晁千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顺着他的说法去想,她赶紧甩甩脑袋,想把自己的动摇甩出去。
“但是万一……”
“有你在就没有万一。”白明斩钉截铁地说着。
晁千琳愣愣地看着他,他的笑还是那个样子。
暖融融的信任悄然融化着她的自卑和胆怯,之前那旅行前的焦虑、从东方捷溪身边回来就隐隐存在的恐惧,以及对他的芥蒂、忧虑和别扭……种种耳鸣般的不良情绪突然被这样的笑擦除,晁千琳的心莫名其妙地安稳下来。
骤然清净的感觉反倒让晁千琳有些不自在,她搓了搓自己的肩膀,也挤了个无奈的笑脸给他。
白明放开她的手:“晚安,明天见。”关上灯,离开了她的房间。
晁千琳先是疑惑,而后蓦地为自己的想法涨红了脸她还以为,他要像那天晚上一样,在自己床边守上一夜。
【哎……算了,去就去吧,把他扔在家,也一样不放心,还不如带在身边。】
虽然遗忘了东方捷溪曾经对白明几下杀手的行为,那种隐隐的担忧却还在晁千琳的身体记忆中存在。
【其他人的异常都表现在精神上,白明应该和我一样,都是生理上的异常,所以他给我的熟悉感和满月姐程度相当,却又因为他缺魂少魄搞不清具体形式……】
晁千琳回想起当初白家大火事件中白明被切掉的六指,以及任道是那把剑,隐隐有了个不完善的推测。
【饕餮吗,难道……】
425 荡秽法门
因为要早起,这一夜格外短,等她下楼的时候,蓝晶和白明居然都在客厅等她了。
晁千琳苦笑着告诉蓝晶这块狗皮膏药一定要跟着去的事,蓝晶居然也不吃惊,还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
众人很快就在事务所集合,任道是和奚满月见到白明跟来,也都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晁千琳的肩膀让她自求多福。
没多久,孙启航也载着陈教授就位。因为人数有变,奚满月换到了孙启航车上。
众人分配了下食物和水,调好对讲机,趁着天气凉爽、行车不多,朝着常城出发。
一路上风平浪静,晁千琳也没发现有其他四大家族的人跟着他们,除了在服务区吃了个午饭,两台车基本没停过,下午四点左右就到达了常城。
事务所的车跟着孙启航直接进了常城文物局的大院,一下车就有个微微秃顶的质朴中年人上前迎接。
“陈教授,您可来了。”
陈艾华为两方相互介绍:“这位是考古处的秦淮秦处长,这几位是我从除祟事务所请来的天师和女官们。”
任道是连忙上前和秦淮握手,分别介绍了众人姓名。
秦淮也是个陈艾华一样的忠厚学者,而且当真急切,见了晁千琳除了可见的惊讶,没有更多表现就直接进入正题。只为这一点,晁千琳等人对他的印象就相当不错。
“陈教授啊,今天早晨我们联系了直升机进山搜救,结果……哎……”
陈艾华一下车就看到他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可这是人家的地盘,麻烦人家办事,自己总该有些恭谨的态度,只能压着焦急问:“怎么了,您慢慢说。”
秦淮一边把众人往厅里引,一边念叨着:“直升机也进不去小阳山了,太邪门了……那山上好像有层看不见的罩子一样,差点儿把直升机搞坠毁!”
“哈?”任道是接话道,“既然有罩子,直升机应该坠不下去吧?”
秦淮毫不掩饰地白了他一眼:“这只是形容。总之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撞到了直升机的起落架,机身失去平衡,很危险。”
任道是问:“你们今天才用直升机搜救,还是之前也试过?”
秦淮道:“前天我们就联系了市里的救援部门,可是这两天苏城似乎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那面说好给我们安排两架直升机,结果到昨天还没派来。
“我们觉得不能再耽误了,就找了民间的救援公司来搜救,他们的直升机也被市里调走了,效率也不高,到今天上午才调来了一台直升机,结果就遇到这么个情况。”
昨天晁千琳还和东方捷溪到过苏城,听到对方提到苏城有些奇怪,忙问秦淮:“您知道苏城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淮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太清楚。”
任道是了然,扯了扯晁千琳的衣摆,压下这个话题:“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陈艾华道:“还是先和陶青他们汇合吧,秦处长,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他们都在苏大的研究生公寓,你们过去之后让他们帮你们安排下住处吧。大家开了这么久车也累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明天早晨再过去吧。”
众人前往苏城大学,本校研究生帮他们安排好住处,休整片刻后,陈艾华和孙启航带着第二批来到常城的考古队到任道是的房间。
不大的公寓里挤了十二个人,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这位是陶青,王教授的另一位博士生,这两位是张震冈和于乐,研究生,这位是研究所的实习生蒋晴雪。”陈艾华匆匆介绍一遍,然后让陶青以外的几人都先回去休息。
虽然只走了三个人,还是让房间的空气质量提高了些许。
任道是主动和陶青握了握手:“终于见面了啊,陶道友。”
“哪里哪里,”陶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就是个爱好者,只会些皮毛。”
“你太谦虚了,那我叫你声陶师弟吧。”
陶青点点头:“任道长,不知道我发给你的卦图有没有问题。”
任道是一边从手机上翻出那张卦图拿给奚满月等人看,一边回答陶青:“没问题,分析的很精到。”
“那……到底为什么破不掉山外的封锁呢?”这个逼近三十岁的瘦小眼镜男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芒,盯得任道是有些发虚。
“我也得到现场去看看才好下定论。”
晁千琳和蓝晶也凑到奚满月身边看着那张卦图。
陶青卜卦解局遵循的是周易数术,晁千琳掌握的则是奇门遁甲,二者大有相通之处,却还是有所差别,即便如此,晁千琳也看得出他的基本要点都没错误。
再往下翻还能看到他和任道是的聊天记录,主要是他讲述自己推演过方位吉凶之后,对墓穴位置和所用法门的分析,以及破解此处屏障选择的法门。
这陶青显然是全真教传承,开坛以荡秽为旨,取三光祖,请令、招将皆遵于道,法诀、法器、手诀、符咒,整个流程全无失误。
从卫星图显示的区域和陶青的解卦来看,这个墓规模不小,却不见地上建筑,整个陵墓的各类气运统统汇聚地宫。
他认为墓主会选择这种和地位不相符的葬法,地宫中必定考究,排布了可以防止其中气运和阴煞外泄的阵型,以免造成麻烦。
这次的情况应该是地震搞坏了地宫布局,导致屏障扩展到了外界。
所以,他选择了荡秽法坛清除阴煞秽气,可以使作祟的低迷气运散开,也就能够使屏障自然消失了。
任道是觉得他的处理方式没问题,特地问了他取三光祖的过程有无遗漏。
一般的荡秽法坛,这个步骤最容易出问题。
三光祖分别是太阳、太阴和天罡,取这三要按当日的天干地支来运算方位,决定咒语和做法罡步。
可是陶青给出的答案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确实是严谨的学者风范,没有丝毫问题。
讨论至此,任道是对破解此局有了些想法,便不再和他交流。
奚满月和晁千琳也从这些聊天记录中认同了陶青的能力,看来明天进山时要带上他一起了。
这么多人去做这没把握的事定然不行,来的路上事务所众人就在商议怎么和陈艾华开口,让考古队在外等候留守。
谁知这时陈艾华居然主动提出:“屋里的大家既然都熟悉过了,明天进山就这么安排,其他人在山外等着怎么样?人数太少的话,接应王教授他们又可能不太够,人数太多了,我又怕各位也照顾不过来。”
任道是连连点头:“陈教授说的是。”
426 白日迷心
一起吃晚饭的人数很多,虽有要事缠身,气氛倒还是很欢快的。
考古和历史类学者的见闻极广,和他们聊天非常有意思,比起之前参加过的各类形式上的聚会,晁千琳觉得这是最开心、最充实的一次。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因为要带上所有人在山外扎营等候,秦淮也开了辆车,载着满满的人和物资,朝着小阳山进发。
从之前的卫星图上就能看到这座山有许多怪异之处。
小阳山就在常城的风景区太公山之南,两山之间是一纵直入海平面以下的深谷,就像被天神随手横劈了一斧。
太公山郁郁葱葱一片绿色,一旁的小阳山却枯槁干瘪,暴露着发红的山体,两山在弯曲的峡谷间相互试探融合着,俯视之下甚至有几分太极的样貌,而被地震震开的那个墓穴,正好就在小阳山这条阴鱼的鱼眼处。
从近处来看,小阳山确实不高,面积却很大,山周围遍布着形状怪异的巨石,尖锐的棱角一点儿也不像是雨水阜胜、少有风沙的南方地貌。
听开车来的秦淮讲,曾经有地质工作者研究过这两座紧紧相邻地貌却截然不同的山。
最后的结论是,太公山高于小阳山百米,形状和方位完美地包裹住了小阳山,挡住了潮湿的季风。而且太公山的地下水脉埋藏更深、容量更大,地下水都向那处汇聚,导致小阳山本身无法存水,反而是含碱量极高的山泉常年在山间流过,年深日久,整座山的土壤都呈碱性,植被难以生存。
可这个解释也不圆满,山周的怪石是怎么回事还是没人知道。
就因为这里太过贫瘠,在处处肥沃处处富饶的南方实在不值得开发,这周围荒无人烟。
三台车停在了距离墓穴位置最近的进山入口处。秦淮带着张震冈等三人在一旁安营扎寨,调试无线电等设备,任道是等人则在进山口前徘徊勘察。
陶青说:“我建议大家先走一趟冤枉路,gps在山里正常运作却能让所有人迷路,我真的是搞不懂原因。”
蓝晶问:“这不会是什么障眼法吧?”
陶青颦着眉思考了一番:“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法力或者脏东西……”
任道是点点头:“其实这里的问题就是太干净了,你们感觉到了吗?”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静下心来感受着周遭的灵气波动。
晁千琳忽然说:“外面是正常的,可是这林子好像真的有道隐形的屏障,在那道屏障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迈进了那道“屏障”,众人也都跟上她。
身处其中,奚满月忽然感觉晁千琳说的不完全正确。
奚家总部的外围法阵更像是晁千琳形容的隔绝方法,而这个地方在她看来,应该是内部的灵气超载了,灵气总量在众人的灵觉探索范围之外,和外界形成了过度明显的对比,才会让人有探索不出的感觉。
要知道,哪怕是能力几乎和神等同的魔他们都是能够大体感应到的,怎么可能有一个地方的灵气量夸张到这个程度?
而且,他们都能走进那道所谓的屏障中去,可那种感受依旧存在,并没有消失,好像他们明明在屏障之内,身周还有另一道小型屏障单独圈起了每个人。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峻程度超过想象。
蓝晶认真地盯着手上的gps定位器,随着他们探索的深入,那个坐标确实在按照方位缓慢地变化,并没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则观察着周围的景观,感受着身周灵气的变化,同样没什么问题。
但奇怪的事就是发生了,沿着地图指引的路线,他们拐了个60度的弯,手中的gps坐标忽然就用比之前快了**倍的速度向众人来时的方向跳动变化起来。
更奇怪的是,坐标显示他们确实只转了个60度角,而他们根本就没有掉头,怎么会在定位器上画出了一个锐角形状的路线呢?
这次只为探路,所有人都没有停下脚步,只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仅仅两三分钟,他们就走出树林,回到平原,而那个数字又成了一开始的那个东经119.976413,北纬31.817828。
一回身,他们果然就在树林之外,一排大大小小的帐篷和依旧忙碌着的四人也都在不远处。
“哇塞,一群道士手持gps在大白天遭遇鬼打墙!”任道是哭笑不得地感叹一声。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思考。
刚刚整个过程只有半个小时,见他们走出来,秦淮匆匆跑过来问:“怎么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概知道了……”任道是嘟囔了一句,在自己的双肩包里翻来找去,“不就是个净灵法阵吗,怎么会这么难搞……”
“净灵法阵?”陶青立刻惊讶地提高了音调,“这是净灵法阵?”
任道是道:“是啊,你们全真教的法阵。这可能是中古版本的,不怎么完善,只能封锁内部的各种灵气,不能真正净化,所以憋了上千年,被震裂开之后压制不住大量灵气,就涨成了这么个规模。”
“任师兄,你怎么知道这是净灵法阵,这……实在不像啊……”
“这么爱搞幺蛾子肯定是全真教啦,花里胡哨的不干正事儿!”任道是不耐烦地念叨一句,桃木剑甩在手中便念起咒来,不再理会陶青。
奚满月只好替他解释道:“我们一走进林子,就有被屏障包围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有不详或不适就说明这法术来自正道,没有恶意。
“这里有蓝晶和千琳,都是对幻术敏锐的修者,说明这也不是障眼法。刚才我们在路上没遇见过重复的地形和景观,gps也看起来正常,所以不像是平常的鬼打墙。
“所以说,没有折返的情况下,走进去又出来,只能这说明我们在那个60度折角之后,就是倒着走出来的,这样出来的路和进去的路就不是完全相同的一条,所以看到的景观都不相同。”
陶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如果不是障眼法,我们倒退着走出来怎么会没感觉,只觉得还是在往深处走呢?”
“因为我们的五感都被阵法逆转了。”
427 科学打墙
陶青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奚满月一边解释,一边在地上随手画着图示:“正常情况下,我们的感官都是按照时间流逝、位置前后来理解世界的,但有早才有晚、有先才有后,这类感觉都是通过对比产生的。
“就比如视觉。人眼看到的东西其实不是同一时间全部进入大脑,而是有先有后,一点点读取画面内容,就像移动硬盘一样。只不过这个过程实在太快了,我们平时根本感觉不到,在运动之中这个过程才会显得比较明显。
“假设正常情况下,我们先看到近处的东西,后看到远处的东西,前进时看到了物品在我们周围做向后的相对运动。那么,把条件反过来,我们先看到远处的东西,后看到近处的东西,后退达到一定速度时,是不是就和前进时看到的状态相同,也是物品在我们周围做向后的相对运动?”
陶青明明看着图示,还是摇手说道:“等等等等,让我反应一下……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看到东西的方式是反的,所以没发现我们在倒退,而肢体上我们的行动也反过来了,就退出了树林?”
奚满月点点头。
“可是,五感不止有视觉,还有听觉、嗅觉等等,突然有这种变化,我们不应该听出对话的不同,或是有眩晕之类不舒服的感觉吗?”
“正常来说应该是有的,但是如果你的大脑认为这样的视听错觉就是正确的,就不会有任何不适。就好像按我们眼睛的结构和凸透镜成像的原理,整个世界在我们眼中实际上都是颠倒的。可我们在幼年就适应了一切,看万物便都是正常的了。
“别扭依旧存在着,只是大脑习惯了,或者没发现。”
陶青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他对这种堪称诡异的科学调调实在没辙,只能放弃追究这个问题:“所以这和净灵法阵有什么联系?”
奚满月道:“我们事先已经假设这个法阵的目的是压抑阵中各类气运。筛选此类阵法,就很容易想到净灵法阵。它的发动原理就是构建封闭空间,依靠逆转灵气,在内部形成离心力极大的漩涡,用极低的灵气消耗,达到伪永动效果。
“所以,我们应该是因为身处被法阵包裹着的环境中,身体中自然存在的灵气随着外界的大循环一起逆转,进而被逆转了五感。
“这很可能就是这个法阵的初始功能,即对入墓之人的防御机制。
“这招很高明,灵气的正常环流被大环境影响需要时间,只有进入法阵范围一定深度才会达成条件,而转身或有角度地位移时,逆流的效果又会因为这种逆循环外壳的变化骤然凸显,使人倒退回去。
“我想如果是在墓道里,这种情况应该就和走进了莫比乌斯环一样,一直向前走,却走回了入口,而在树林里,周围参照物更明确,就变成了鬼打墙的样子。”
陶青还是有疑问:“那为什么我们人可以走进去,直升机却进不了山林范围呢?”
奚满月道:“这一点我现在只有猜测。法阵内部的漩涡应该是自然向上的,所以从法阵上空切入,突破面对的相对的力就更大,我们则是从漩涡边缘切入,本身体积也比直升机小得多,所以能轻松地走进去。
“还不知道墓内的具体情况,所以不能排除那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陶青虽然对自家阵法如何使用有所了解,却从来没想过在这种技术层面上推敲原理,不免对职业的天师刮目相看。
此时任道是已经念完了咒语,唤了一旁无事的晁千琳一声:“千琳,帮我护法。”
晁千琳一怔,她不知道给天师护法应该干些什么,可对方根本没给她提问时间,整个人就忽然倒了下去。
她赶紧伸手去扶,还是没能敌过地心引力和任道是体重间的暧昧情愫,听到了他后脑勺撞在石头上的沉重声响。
她的意识中有个微弱的声音大吼大叫着:【不是叫你护法吗!】
晁千琳瘪瘪嘴:“直接说扶你好不好?说完就倒谁能接到呀……”
灵觉之中,众人附近有道浅浅的白光在逐渐成形,显然是任道是让自己元神出窍了。
他骂骂咧咧地朝树林中飘去,手的位置缓缓凝聚出一道长条形的光芒,正是他那把祖传的桃木剑。
滴血认主之后,这种神器就会依附在灵魂上,时刻跟着主人,确实很方便。
听了奚满月之前的解释,众人都知道任道是此举的目的。他要用绝对纯净的灵体通过净灵法阵,从内部打破那个循环,消解那个屏障。
奚满月却有些担忧。
法阵中的灵气足以把这个自给自足的阵法膨胀到这种超越魔的程度,体量和密度是不是任道是元神能承受的可不好说,现在只能祈祷他的意志力足够坚强了。
灵体状态下,那道屏障的形状在任道是眼中清晰可见。这大半片山区都像被一个半球形的玻璃罩子扣住一般,没漏出一丝缝隙。
任道是轻松地融入其中,穿过那层罩子,登时感到一阵强烈地风压把他朝一个方向疯狂地撕扯。
他来不及多想,展臂将手中的剑插进身侧的透明屏障,借着被拉扯的力道,直接在屏障上划开了一条口子。
瞬间,屏障内满溢的灵力从口中向外冲出,把小口扩大了数倍,屏障内外的各式气运与灵子飞速相互流动,在密度差之间寻找着平衡,使得屏障半是溶解半是碎裂,分秒间消散殆尽。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很不好受,从屏障内部涌出的凶煞秽气让灵觉敏锐的众人每个细胞都颤栗起来,交互扭动的灵气旋令人头脑发晕,半吊子道士陶青甚至直接吐了。
没有支点的任道是凭自己的意念难以抵抗一切,顺着向外冲的灵气流飘飞出来。
晁千琳这才领悟他那句“护法”的含义,血鞭自划破的掌心飞出,拽住他的灵体,把他从混乱的灵气撕扯间拉到身侧。
任道是赶紧念着返魂咒钻回自己的肉身。
他的元神都直接暴露在密集的煞气之中,一旦有了感受痛楚的载体,周身像被千刀万剐一般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苍白得失了血色。
奚满月喂他吃了颗丹药,又等了好半天,这片区域的灵气才终于恢复平衡。
可从屏障中放出的煞气,让整片天空都不详地阴沉下来。
428 几经波折
“老任,好点儿了吗?”晁千琳问。
任道是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却平稳了不少,他双手颤抖地掏出一张符纸,念着净心神咒,把燃烧起来的黄符塞进嘴里,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天色阴暗得令人窒息,就算这周围恢复了灵气和气运上的平衡,比之前浓烈了数倍的煞气和秽气还是让人无法平和地面对正式开始的冒险。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最理智的处理方法就是等上半个月,让这座山在昼夜、阴阳交替的自然空间慢慢散尽所有不好的气运。
可是已经答应了陈艾华去救王教授等人,实在没人能说出这个提议。
事务所几人都飞快地交换着眼神,最后还是任道是开口:“陈教授,情况比我们想象的糟糕很多,要不然,你们和秦处长一起在这里等着吧。”
陈艾华虽然说不出具体变化,却也靠着生物本能感受到了瞬间从青天朗朗变成毛骨悚然的气氛,一时迟疑起来。
陶青主动说道:“任师兄,毕竟是下墓,还是有相关人士跟着更保险,让陈教授留下,我和你们去吧。”
既然陶青愿意主动承担责任,任道是当即同意。
听到这话,晁千琳看向白明,对方直直地盯着她,似乎又在强调那句“我要跟你在一起”,弄得她怎么都说不出让他也在这里等待的话来。
不多时,众人再次打点好行装,顶着可怖的煞气向山中进发。
周遭依旧是那番树林样貌,但有了气氛的加持,一切看起来都肃杀阴森,完全没了夏日的明媚。
陶青在所有感受得到灵气的人中修为最低,此时他和元神在煞气中泡过的任道是一样,不舒服到了极点。
为了缓解这种无言的紧张,他只能用说话让自己分神:“任师兄,这个净灵法阵这么强,为什么之前王教授他们能进山呢?”
任道是道:“应该是因为他们进山的时候法阵还没膨胀到这么外围吧。只要他们在布局破裂的初期就进入地宫,去到阵图回路原本的范围内,就不会被排斥出来了。”
话题轻而易举被终结,陶青语塞,只能无奈地说:“大家都说点儿什么吧,总感觉这里……好吓人啊……”
奚满月笑道:“你们不是经常下墓接触古尸吗,怎么还没进墓就害怕了?”
陶青无奈地说道:“我们平时下墓,从来也不是这样的啊……”
奚满月是故意在敷衍陶青,她心里清楚就算是万人殉葬坑也不一定有今天这么大规模的煞气。她也实在好奇,那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在千年间囤积出如此体量的灵气呢?
可是一旦把当下的人心惶惶摆到明面上,众人气势必定会低迷许多,受到阴郁气息的影响说不定会更大,只能尽可能让大家少说。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次林中果然不再有什么鬼打墙类的问题,只是众人眼前的景象越发怪异。
地形一直是平缓的上坡,横向纠缠的树木和灌木枝杈和地面频生的根须沟壑却让众人不得不早早拿出登山杖和工兵铲,小心翼翼地开出一条道路。
陶青、任道是和蓝晶三人在前,晁千琳、奚满月和白明在后,六人越走越慢,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进了山。
晁千琳忍不住问道:“老任,路上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前一波人来过的痕迹?”
任道是这才反应过来,诧异地说:“是啊,怎么会这样,咱们拿的是和他们一样的卫星地图,应该走的是一条路线啊,这样的树林至少得留下写残枝断叶吧?”
奚满月道:“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天煞气扩散到林区之后,催动了树木的异常生长,掩盖了之前的痕迹?”
晁千琳问:“可是煞气是肃杀之气啊,怎么会让生物成长呢?”
“钩月可以用无序灵子供应植物生长,这也算是同类原理吧?”
晁千琳皱着眉头问奚满月:“其实钩月的能力我也搞不明白,按你们四大家族的研究和说法,无序灵子不是纯粹的废弃能量吗,怎么能让植物生长呢?”
奚满月道:“无序灵子不等于无序能量,只是不能驱动法术,未必不能驱动生命体的物质形态。再说,我们的研究也未必正确,宇宙的奥秘没人能真正讲清。”
“这样啊……”晁千琳应和一声。
这大半天都全神贯注的说话,她压根没看路,这时脚下忽然踩空,腕子上却一紧,立刻被白明拽到了身边。
“姑奶奶,小心点儿。”
白明当真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让晁千琳瞬间涨红了脸。
奚满月笑着看他们二人,暗自摇头叹气。
又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众人已经到了半山腰,暂时吃些东西休整一番。
任道是借此机会询问陶青:“能不能再详细给我们讲讲那个墓的情况?”
“好的,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说那个墓里流出的铜币铸文历史上没有记载吗,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陶青道:“这得等到墓中看到实际情况再说,考古虽然需要想象力,但也得依据实物展开联想,不能凭空捏造。现在仅仅能从卫星图拍到的十几平米中看到墓室的藻井和一小部分结构,基本分析不出什么。”
奚满月却忽然说:“我觉得你们最好做好墓已经被人探过或盗过的准备。”
“为什么?”陶青一脸惊讶。
“这个净灵法阵完全是从讲究内丹修炼的全真教主旨中发展出来的,和正一盟威道正统传承几乎不相干。
“表世界和里世界史中都有记载,全真教建成是在宋金交界时期,区别于其他派别的教义和道学更是在第三代传承全真七子时期才正式确定下来。
“也就是说,这个法阵可以出现的时间至少是在元代以后。
“可你们说这墓穴基本能断定属于南宋时期,只能猜测曾经有全真教的人在封墓后来过这里,发现了什么,才留下法阵将墓封锁。”
陶青脸色不甚好看。
先一步的探访者必定对墓穴造成破坏,留下的痕迹还会干扰墓穴原本的秩序,为分析鉴定增加数不尽的难度。
他只能安慰自己,来过的是自家老祖,好歹是正道,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
谁知奚满月又补充道:“还记得丘处机曾被成吉思汗拜为国师吗?如果真的是全真教徒来过,说不定是为元朝廷取宝,那可就有意思了。”
429 冤鬼遮眼
奚满月的说法不无道理,只是还没进墓,一切依旧是猜测而已,休整过后,众人继续按地图前进。
比起盗墓小说中重重危机的旅途,这种压抑到极致的平淡行程说不定更让人难熬。能聊的似乎都聊过了,众人也没有说笑的心情,只能相互帮扶着默默前进,糟糕的预感越发茂盛。
墓穴的位置在半山腰一处低地之中,之前大家走的一直是上坡,这时到了向低地下坡的路段,蓝晶和陶青随时都在查看gps定位,试图找到那个本该明显的地缝。
明明是视野宽广的俯视角,周围稀疏的树木还都被之前的地震搞得东倒西歪,几乎不遮挡视线,可偏偏谁都没看到类似的地方。
忽然任道是指着不远处山间半米多高的一小堆废墟问:“是不是那边啊?”
果然,在处处都有树干残枝、石块的附近,只有那里所有东西相互掺杂堆成一堆,最不自然,像是有人为了打开通路,把它们翻开堆砌在了一处。
蓝晶拿着手中的地图,皱着眉头:“看坐标的话,我们已经很近很近了,那边应该……”
陶青迫不及待地说:“先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他其实早就不耐烦了,众人之中只有他与王教授等人相熟,自然越到附近越急切。
眼看他便要小跑过去,任道是却一把拉住他:“也不看看情况就敢瞎跑?”
陶青一惊,这才在焦急中回想起身处的情境,无奈地变成一副鹌鹑样子,等着这群天师在前开路。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样浓厚的煞气和秽气里泡久了,对微妙的波动变化没从前敏感,大家边走边观察了半天,到了切近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不过,土堆边缘轻浅的脚印、工具挖掘采集过的印记、支帐篷打下的楔子都清晰可见,证明这里确实有人活动过。
只是这儿不光没有该有的帐篷和其他相关用品、仪器,连点儿生活垃圾都丝毫没有,一点儿也不像还有人在的样子。
陶青和任道是等人先入为主地查看起王教授小队的活动痕迹,分析着他们的活动轨迹和流程,晁千琳和蓝晶则百无聊赖地攀上了那座小小的废墟,不禁惊叹一声。
任道是等赶紧凑过来,都被眼前的情景噎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道地缝老老实实地横在小土堆后四五米处,在凌乱的山间依旧显得突兀。
地缝足有五六米宽,十三四米宽,深度也有十几米,就像是这座小山咧开嘴笑了。
阴云透下的天光不旺,却也能照进地缝深处,大概显露出修复放大的卫星图上那种有意仿木建筑榫卯结构做出的壁砖墓道。
而这一侧的地面边缘,还能看到一架被楔在地面的绳梯垂进深深的裂口之中。
陶青惊叹道:“……居然就在这儿?难道王教授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
“真是怪了……”晁千琳暗叹一声。
四十几米外的山坡上,他们一点儿都没有看到地缝的存在,甚至到了那个一米多高的小土堆前还是看不到这边巨大的裂口,结果,只一探头它就凭空出现在眼前,太蹊跷了。
蓝晶笑道:“先是鬼打墙,后是鬼遮眼,也不算奇怪啊。”
晁千琳苦笑着摇摇头,蹲下身闭上眼,刻意用灵觉感受里面的氛围。
地缝中传出了不见三光的幽幽凉气,和正常农家的水井、地窖没什么区别,煞气的浓度也和外界差不太多。
怎么想那些煞气和秽气的由来都应该是墓穴,地下和地上浓度相同明显更加稀奇。
“怎么办?下去吗?”晁千琳问任道是。
任道是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递了个小药瓶给晁千琳,无奈地说:“当然得下去了。给,一人吃一颗,免得下方空气质量不好中毒什么的。”
众人在一旁默默分药,他又继续拿出他的“小道具”一个香炉、一束贡香,四面空白幡旗,一沓黄纸、一沓黄符。
蓝晶和白明都按晁千琳吩咐把贴近裂口的部分地面清理干净,给任道是留了块几平米的空地踏罡做法。
陶青则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替他把幡旗插在地缝四周。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地缝东侧,任道是站在空地上把桃木剑一扬,口中喃喃念起古怪的音节。
这不是常用的古音咒语,也不是和梵语类似的特定咒语,听起来倒更像是陕北方言。
叽里咕噜了大半天,晁千琳和蓝晶等人什么都没听懂,只有奚满月皱眉苦笑着,不时干咳几声,似乎在提醒他。
晁千琳回想起任道是给白明招魂那次出的“小状况”,立刻避着陶青低声询问奚满月:“他是不是念错咒了?”
奚满月点点头:“……请命护身的咒语他念了三遍了。”
两个女人都在客户面前拼命忍着笑,那边的任道是则满头大汗地用动作掩饰着自己的为难,极力回想自己念叨了三天的那几段鸟话。
看了大半天,陶青也凑过来小声问:“任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奚满月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似乎不方便透露自己正一盟威道的老传承。
其实这套同样可以命名为“荡秽法坛”的流程,实际作用当真不好明说。
墓穴是死去之人的阴宅,下墓则是阳界之人不请自来,于情于理都不是什么好事。
道家常说阴秽之气会影响修为和功德,墓穴中便是存在于阳间的阴界,自然是阴气晦气最重的地方,所以做这种事之前要昭告上清,荡秽除噩。
可实际上,无论如何死去那方都是绝对的弱势群体,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活人闯入,毫无办法。
而且就算墓穴再阴再晦,那里也处于阳界万物的重重包围之中。阴阳相互接触是互相的,被入侵了阴宅,与其说是阴气污染是阳气,不如说是阳气吞噬了阴气。
按照道家说法,动人坟墓影响的是人家整个家族的气运,所以这种法坛的最大目的根本不是嘴上说的避免晦气,而是借着神的名义才能堂堂正正地为所欲为。
大半天,任道是的鸟语才总算念完,他在原地按天干地支踏着罡步,剑尖按南、东、北、西的顺序分别指了一遍四道幡旗,口中大声念着:“百!无!禁!忌!”
四道幡旗上发出金光,四种不同写法的祖天师张道陵讳逐渐浮现,任道是捏了两个手诀,总算是全套收工。
“辛苦了辛苦了。”晁千琳一边说着一边坏笑。
任道是白她一眼,恭恭敬敬地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默默无语地等待着火头吞吃香身。
“任师兄是在看香头吗?”半晌,陶青忍不住问道。
430 私修壁画
看香头儿是一种推断吉凶类型的占卜方式,一般是通过分析单数支香的燃烧速度和形态得出结论。
奚满月点点头,眉头紧锁地说了句:“好像不妙啊……”
陶青问:“怎么了?”
晁千琳也好奇地问道:“不是三支香齐着烧下去的吗?这样也可以看出什么来?”
奚满月严肃地说:“香头儿确实正常,可是烟气盘旋,说明来吃香火的阴人有冤情。”
所有人都正盯着那边看,果然那烟气不似寻常随风摆动、上升消散的样子,而是在香头儿间不太明显地画着大圈。
奚满月继续说道:“可是千年前的冤鬼早就在混沌中没了记忆,只会剩下怨气,不会来诉说冤屈……那这阴人又会是谁?”
陶青脸色一变,当即想到了前些天进山的王教授一行人,阴沉地说:“用不用招魂试试?”
奚满月把视线投在任道是身上,等着正牌老板做决断。
任道是也听到了陶青的话,但还是等到三炷香都烧尽了,才走回来郑重地说:“不用招魂,出来搅动香火的魂魄就算有冤,也不一定就是死人,或许只是命数将尽的生魂,我们现在立刻就下墓,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救人一命比搞清事情原委重要多了。”
陶青一脸感动,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气体检测仪,交给已经顺着绳梯往下爬的蓝晶。
任道是不满地嘟囔:“都吃了滤气丹了,还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陶青连忙解释:“这都是下墓必备的装备,不光是要检验有害气体防止吸入,还要从存在的气体构成中分析各处从前埋葬过的物品和使用的材质。”
任道是赶紧打断他嗦的大段描述:“好吧好吧,那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们又看不懂。”
谁知蓝晶还是接过了气体检测仪,轻飘飘地从绳梯上跳了下去,把水晶吊坠从脖子上拽下来,念了几句咒语什么,那吊坠便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把地缝里照得如同白昼。
其他人帮任道是和陶青分担了部分装备,还各自带了两天份儿的食物和水,在地面上留了一半东西以防万一,才纷纷下了绳梯。
下来之后,众人才确定此处是个完整的墓室。
只是周围除了带有浮雕的画像砖和仿木结构的石顶四壁,只有被震碎在地面的藻井碎片和石砖,连个瓦罐都没有。
这个长方形空间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门洞,内里黑漆漆的,用狼眼手电筒照进去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这种“鬼遮眼”众人已经不以为奇,纷纷观察着周围寻找线索。
奚满月提议道:“我们分开行动吧,找人能快一些,半个小时候再回到这里集合,把各自路上看到的房间结构画成平面图图汇总起来,让陶青分析一下整体的地宫结构。”
陶青却有些为难:“这里真的有点儿奇怪,按理来说北宋和南宋因为国力和国风,不论是王室还是民间都不流行太大的墓穴,只重精致小巧的装饰。
“这个空间什么都没放,如果真的是墓道,就该是最中央的主墓道,只有两端有门,两侧没有通往其他结构的通路,很不合理啊。这边什么都这么反常,我们分开来真的可以吗?”
任道是也赞同奚满月的意思:“随时看到他们沿途留下的痕迹就随时汇合呗,我们都不是吃干饭的,还有对讲机,怕什么的?”
陶青道:“但是对讲机之前不是出过那样的事吗,就算现在正常,万一深入之后有异常信号干扰怎么办?”
任道是翻了个白眼,从腰间抽出六张符纸,分发下来:“他心通专用联络符纸,一人一张,我和满月分开行动,做两个移动电台收发信号,行了吧?”
陶青又反驳道:“可是懂得墓穴具体情况的只有我……”
“哎,我们又不是来考古的,找到王教授他们才是重点,用管这儿到底有什么吗?”
陶青缩缩脖子,觉得任道是说的也对。
于是任道是、蓝晶、陶青一组,晁千琳、白明、奚满月一组,分别进入了东侧和西侧的两条墓道。
蓝晶很不想和晁千琳分开,但被下了指令也只能如此。
晁千琳又何尝不想把自己人都带在身边,可是只把任道是一个人安排到客户那方实在不妥,自己又不得不带着白明,这时对同意让他跟来的决策更加懊恼了。
奚满月看出她心情不好,便有意叉开话题:“其实我也提前备了课,要不要给你讲讲这墙上画的都是什么?”
两个人的手电筒都朝墙面照去,果然看到仿木的房梁之下和墙面底端的普通石砖之间涂满了色彩丰富却素雅的壁画,一直向东延展开去。
晁千琳笑道:“我好像也能看懂点儿,那个个头儿最大的就是墓主人吧?”
奚满月点头:“是啊,好像各代古人都用这种方法来突出主体物。”
“他没发型也没帽子,还是个小孩吧?一个小孩子还这么大个儿好奇怪啊。”
“从小就有值得作为主体的功绩才比较奇怪吧……”奚满月念叨一句,“看起来,他是皇室子弟?”
画面中一个身穿黄色衣衫,披散着头发的小男孩拿着一把匕首,割下了一名从发型到服饰都显然是外族的莽汉头颅,比这二人更高的位置上,还画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
晁千琳指着那对男女问:“那这两个人难道是皇上和皇后?”
奚满月道:“宋代以后,黄色逐渐被确定为皇族的专用颜色,看他们的服饰和颜色,应该确实是这样没错。而且这个被杀的明显是金人打扮,也和年代吻合。
“可是这个墓主居然比皇上皇后的体积还大,这应该不合规制吧。”
二人继续往下看去,下一个画面上,那个眼睛画法与之前相同的墓主人穿着不再是普通的衣衫,而是一身戎装,跨着一匹漆黑的骏马,手持一把长刀,在一众金人之间厮杀。
他的表情极为狰狞,身侧头颅与断肢横飞,鲜血从刀锋滴落,周遭敌军与其说是在和他拼命,更像是四散逃窜。
整个画面传神已极,墓主人的勇猛无畏和嗜血冷酷可见一斑。
“看来墓主人是个将军?”
奚满月道:“还是个少年将军,你看,他还没开始留胡子呢。”
说着,三人走到了第三幅画面前。
端详半晌后,奚满月忽然笑道:“看来这墓是墓主人的手下私自修建的。”
晁千琳也仔细研究着那幅壁画,点点头:“估计用陶青他们的套路研究可就困难了,这个修墓的家伙,是个灵辖。”
431 灵辖迷思
奚满月说这墓是私自修造,原因有三。
一是这三幅壁画之中,墓主人的体积都比皇帝要大,这种事若是在封建集权的年代被发现,相关人士一定都要被砍脑袋。
二是第三幅壁画上,墓主人在满朝文武之中跪地承着太监颁下的圣旨。圣旨上隐约可见四个小字,“封武安君”。
画面表现的显然是他因为第二幅画中的军功受到了赏赐,可他的不满和伤心却与第二幅画上一样生动逼真。这种表情明目张胆地在画中展现,绝对是大不敬。
三则是因为,这墓完全出于地下,只有地宫,没有地上的陵园。按第三幅画来看,墓主这等受封得地的藩王,不合规制地刻意隐藏坟墓,联系前两点,只能得到这个结论。
可是晁千琳居然说这墓是灵辖所修,又是为何呢?
晁千琳指着画中一个同样表情悲怆的官员,对奚满月说:“你从前见过这种打扮吗?”
奚满月这才发现那个混迹在人群中的小小官员。
他头发及肩,头上戴的不是宋代男子常戴的幞头、纱帽,也不是官员上朝需戴的进贤冠,而是一顶露着上方发髻,外圈有檐,贴近面部的耳边位置垂着两条珠玉串儿的古怪帽子。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黄色,却与皇室的黄色不同,看起来更深更重,腰间的黑色束带宽得和近两年秀场上的流行款式类似,衣摆短短的,只到膝盖下一两寸,露出全是绑腿穿着黑靴的双腿。
最奇怪的是,他腰上坠着一杆铜烟袋。
晁千琳解释道:“这就是正统灵辖的装扮,这个男人,是个金系灵辖。我师傅也有这样的衣服,只是颜色和他的不同。”
“黄色的就是金灵辖?”
晁千琳摇摇头:“正常灵辖的服装都是近白的灰色,只有腰带的颜色有所区分。金灵辖黑色,木灵辖铜绿色,水灵辖黛色,火灵辖檀色,土灵辖月白色。他可能在为皇家办事,被赐了黄袍。”
“这么说烟袋不是其中一部分喽?”
晁千琳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杆烟袋,烟草不是明代才进入中国的吗,这时候的烟袋是干什么用的?”
奚满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又仔细向画中看去,这才发现大殿上居然还有其他人也是这副打扮,腰带都是黑色的。而且,他们的表情或悲伤或愤怒,都不怎么好看。
墓主受封的“武安君”可算是战功可受的封爵顶峰,这种表情着实奇怪。
疑惑实在太多,奚满月只能先问晁千琳可以解答的一个:“为什么说是灵辖修了这座墓呢?”
晁千琳道:“你看这个。”
她照亮了那个带着烟袋的灵辖,只见他的腰带上有几个不易察觉的白色符号,弯弯曲曲,正是灵辖特有的文字。
“那天看到字条之后,我又温习了一遍灵辖的文字,基本能看懂这些。这里写的,应该是‘绘画’或者‘编纂’。”
她又把手电光转回第二幅图,墓主人头顶上方,有一个人悬空站立着,因为他的面积太小,之前奚满月根本没看到。
他的装扮同样是金系灵辖,腰间也坠着一杆烟袋,和第三幅图中的明显是同一人,而他的脚下也有几个小字。
“这里写的是‘帮助’或者‘整合’。”
她再转回第一幅图。
奚满月这时才发现,那孩童所在的华丽庭院之中,围观的侍从和宫女间也有金系灵辖的存在。
而那个儿时的墓主刀刃上,同样有几个小字。
“这里字符结尾的黑白两个圆点说明这是个人名。这三个词连起来,应该是指某个人帮助整理了这座陵墓的壁画,这画中有这么多金系灵辖存在,这座墓肯定和灵辖脱不了关系。”
奚满月点头应和,赶紧走向第四幅壁画,在上面寻找有用的信息。
这幅壁画与前三幅笔画之间间隔了一幅画的空白距离。画中的墓主此时已经续起了胡须,身侧莺燕环绕,庭院之中乐姬弹奏,舞姬起舞,美人们各司所职,一派享乐姿态。
可墓主人只是拿着酒杯面无表情,似乎没什么兴味。
二人都在画中寻找那名金系灵辖,却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晁千琳问道:“这讲的是什么呢?墓主人不近女色?”
一直像个影子一般的白明居然说话了:“他没事可做。”
晁千琳和奚满月都一起看向他。
【他这算是……感同身受?】
奚满月扯扯晁千琳的衣摆,用手电筒对准墓主人的头顶:“那儿还有符号。”
晁千琳连忙看过去:“这是……一个地名?”
“读不出来具体含义吗?”
晁千琳为难地说:“上面的符号有可能是火、南方、风或手的意思,下面的符号有可能是水、北、天或眼睛的意思,没有上下文,只看这个实在读不出来。”
奚满月皱起眉头:“这么说,之前那几个符号,也有可能不是你所说的含义。”
晁千琳点点头:“是的,不过有灵辖参与是肯定的。”
“这倒是没错……”奚满月说着,又下意识地用手电四下照了一番。
她们走进来时已经大概查看过一遍这个房间。和之前的那段墓道一样,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摆放,只有这一侧的墙上画着壁画,这时再次寻找依旧没有什么新发现。
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第五幅壁画时,晁千琳和奚满月都发自内心地认同了白明的说法。
这幅画一改之前人物繁多的大场景描绘,整个画面上只有两个人物。
左侧一身青衣的男子自然是墓主,而右侧着白衣的女子似乎独得画师青睐,身段气质仙逸出尘,柔媚之中带着些许英气,一双杏眼避开对方**的目光,似是嗔怪似是娇羞。
这单方面的一见钟情表现得这般**,对比之下,前一幅画中,墓主人的空虚与无趣透骨而出。
不得不说,这画师的技巧甚是高明。
清秀娟丽的画风下,人物面部简洁清晰,可无论是之前墓主人的嗔怒、凶狠、悲凉、无聊,还是这张画上的惊艳与入迷,眼神的表达都极为到位。
晁千琳和奚满月正要再去寻找符号,忽听见她们走来的方向传来一阵沉重急切的脚步声。
两束强光刚要朝那边照去,一个人影已经压到切近,把她俩的手电筒打落在地上,扯住她们往东侧冲去。
二人刚要反击,就听见那人叫道:“快跑!”
虽然看不到样貌,这声音却分明是任道是。
晁千琳和奚满月被蛮横地力道拉着,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都没开转,人已经被扯进了下一扇门。
432 真假老任
【老任的身手这么好?】
晁千琳当即察觉到异样,她暗自划破掌心念动悯火诀,却突然被任道是搡到墙上按住嘴巴。
“别出声。”他压低了声音,另一只手按住奚满月的肩头。
【……奇怪……】
没了视力,晁千琳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锐,面前这人无论身形还是气息都确实是任道是没错,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冲到这边来了呢?
晁千琳拍拍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可以放开她。
但任道是不仅没松手,反而搂住她和奚满月,把她们按到里侧的墙边桌案下,拦在她们外侧躲藏起来。
他口中喃喃念咒,灵气悄然泄出,把三人笼罩其中。
看到被灵气覆盖的人形数量,晁千琳突然想起白明没有跟进这个房间。
她瞬间慌了,急切地拍着任道是的手,想挣脱他的束缚,却在他这番动作下先入为主地没敢发出声音。
任道是死抓着她不放,直到咒语念完,三个人都被彻底屏蔽在内,他才松手,低声急急地说道:“先听我说。
“有个怨念深到看不出路数的怨灵在这座墓里,一出手就把陶青拽走了,蓝晶立刻用幻术溜了,我被追到这边,抢先了两步。先躲一下,别出声。”
晁千琳拧了他一把:“白明还在外面呢!”
就算是气声也听得出她有多着急,可任道是居然脱口而出:“白明?”
【不对劲。】
晁千琳的第六感轰然作响。
各种违和感让她几乎能确认,就算面前这人用的是任道是的声音、任道是的法力、任道是的法术,他也绝对不是任道是。
晁千琳瞬间从短裤口袋抽出一把小小的裁纸刀,朝着任道是的脖颈抬手便割。
这狠辣又迅速的一刀没给对方留一点儿活路,如此近的距离根本就躲闪不及,“任道是”的动脉登时被豁开,却没有鲜血,只有一团烟雾蓦地散出,连带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
“什么鬼?”晁千琳讶异地感叹一声,赶紧钻出石案,用灵觉四下探索这个乌漆嘛黑的房间。
奚满月已经从背包里掏出荧光棒,掰亮了照看四周,居然再没有任道是的身影。
微弱的紫色荧光在这样粘稠的黑暗之中也提供不了多少安全感,她们的狼眼手电明明就在十米外的条墓道里,在这边却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危险突如其来,晁千琳索性念完悯火诀,在掌心聚出一柄火刃,用燃烧的蓝焰照亮前路。
然而灵火的照明效果比起荧光棒居然好不了多少,她们还是只能看到脚下两三格的墓砖和墙壁上规格类似的浮雕砖石,连身后的石质桌案都只能看到一角,上面的摆放是什么形状都搞不清。
“白明?”晁千琳一边叫着,一边凭借感觉牵着奚满月向来时的方向走。
突然间,又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千琳?”
“又来?”听见任道是的声音,晁千琳瞬间把手中的火刃甩成一柄九节鞭,朝着对方招呼。
奚满月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把这一鞭扯偏了些,那边的人影也叫道:“是我是我!你大嫂!”
这个好久没听见过的外号此时倒像个证明身份的暗号,晁千琳立刻把血鞭收回掌心:“怎么回事?看到白明了吗?”
任道是已经跑到她俩面前,赶紧把他们往门外拽:“不就在这儿吗?你们刚刚是不是也看到了?”
一出这扇门,晁千琳果然见到白明拿着两支狼眼手电筒呆呆地站着,两束光正对着门口,晃得她俩眼前一花。
晁千琳赶紧过去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暗自松了口气。
奚满月说:“我们刚刚看到一个‘你’突然冲进来,和我们有互动有交流,要不是刚刚他心通断了信号,我都发现不了那东西有问题。”
奚满月笑着看向晁千琳。
晁千琳应该是不知道她和任道是随时都在用他心通联络的,她那么干脆地一刀就往要害上切,也不知她发现了什么实打实的异常,还是和任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说我们‘也’看到了吗,意思是你们看到了什么东西?”晁千琳还是没放松警惕。
任道是点点头,随着他身影的摆动,后方白明照来的光在他头颈间来回闪烁,晁千琳情不自禁地遮了遮眼睛。
“刚刚‘你’冲到了我们那边,”他指着晁千琳,“一上来就抢走我们的手电筒,让我们快藏起来,我刚想问是怎么回事,蓝晶就听话地把陶青的手电收走了。
“那个‘你’当时离蓝晶最近,一看到没了光,就突然把他往墙面上一推,他整个人居然就溶到了画像砖里去了。我赶紧往外跑,又听到陶青惨叫一声,没敢回头,就跑过来了。”
“这样啊……”晁千琳说着,手上蓝光一闪,又一次招呼在任道是颈间。
这下和之前一样毫无征兆,又快又狠,立时把任道是劈成一道虚烟。
奚满月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被追着还这么淡定,果然又是假的……”晁千琳懊恼地从白明手上抢过一支手电筒,可还没退回来,白明突然被狠狠一撞,硬是没刹住车,往前趔趄了几步,把晁千琳撞回了身后那扇门里。
奚满月连忙去拉她,却立刻被白明身后那人按住背心推进了里间。
“谁!”
接二连三的变故下,奚满月也在手中拿好了符纸,想也不想地朝那人面门拍去。
“我!”那人叫了一声,闪开符纸,顺势抢走白明手上的手电筒,朝自己身后照去,可胳膊肘却正好碰上晁千琳的鞭头,胳膊一甩,手电筒脱手而出。
晁千琳抓狂地大喊:“有完没完了,三打任道是吗?”
来人正是任道是,他没理会晁千琳的不满,避过她手中的鞭子要去抢白明手上的手电:“快给我,那东西怕光!”
“什么东西?”
“看不清,黑黑的!”任道是急切地喊着,手又朝晁千琳手上的手电筒抓去。
晁千琳燃火的鞭子一扬,直卷他的脖颈:“这个亮,给你吧!”
“要死啦,千琳你干嘛啊!”任道是赶紧蹲下避开,从腰间摸出几张黄符,一边躲避着晁千琳的鞭子,一边接二连三地往外丢出符火,大叫道,“符纸不好使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电借我啦!”
“外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好么!”
“这种遮眼的,看不清的,黑色的,是活的啦!”
433 再三再四
晁千琳一愣:“那你抢手电干嘛,这个房间里不是也是黑的吗?”
奚满月赶紧掰亮了一把荧光棒,分别丢在门两侧,果然看到空间之中浓重的黑色朝着多处光亮纷纷汇聚,又缓缓退却,很像是荧光棒光芒本身在闪烁。
可联系任道是的说辞和荧光棒照明稳定的特性,这种景象似乎和他所说的更加相符。
任道是见已经证明了情况,忙趁着晁千琳放下鞭子踌躇不定,凑到她身边解释:“一定得用手电在自己身上照一照。蓝晶和陶青被黑色的什么东西给吞掉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才跑过来和你们汇合。哎呀,这到底怎么搞?”
晁千琳一脸疑惑:“你说‘吞掉了’,是什么意思?”
“他俩非要看墙上的砖头画的是什么,手电筒都往墙上照明,我就在旁边抽了颗烟等着,没管他们。抽完烟回头才发现,那种黑色的东西聚在他俩身上,就像是手电光渐渐变暗了一样。
“这看起来本来很正常嘛,可是我一靠过去,他俩身上就突然全部黑下去了,人也突然不见了!叫了没反应,摸也摸不到,连气息都凭空消失了那种!
“可是那周围什么都没有啊,我到处找,手电光正好落在我自己身上,我这才看到我自己脚上也有一部分黑掉了。光一照到,那种黑色就褪下去了,状态特别不自然。
“我突然反应过来,那种看起来像普通黑暗的可能是种什么东西,是活的。它什么气息都没有,用灵符也打不到,只是光能赶走它。但是那东西好像有抗性,不用多长时间就光也会被吃掉的。诶,就是那样,你看你看!”
任道是倒豆子一样说了快速一大串,突然又焦急地指着房间角落的荧光棒。
如他所说,那里紫色的荧光正渐渐微弱,就像是自身熄灭了一般,形态在黑暗中淡化消失。
正常情况下,这种高亮度的荧光棒至少可以支撑半个多小时,现在的速度可不像化学制剂自然失效。
晁千琳赶紧用手电筒在那三人身上照了照,看他们肢体都还完整才放下心来。
可脑子稍微一转,她又感觉哪里不对,当即看向奚满月。
奚满月也朝她挤了下眼睛,示意她自己同感。
晁千琳试探着问任道是:“你的剑也不好使吗?”
任道是一副急得跳脚的样子,从奚满月包里翻出一大堆荧光棒,快速地掰着,随口答道:“符火和我的剑是一个原理,感受不到那是什么,也没有形态,根本就没用啊!”
晁千琳伸出手:“借我试一试。”
“我的剑你用不了,忘了吗?”
“小明能用,快拿来!”晁千琳语气不善地命令道。
任道是看着她,顿了一瞬,手朝背后摸去。
一见这个动作,晁千琳手中长鞭再一次朝他身上招呼,奚满月也把掌中藏着的三张符纸往他身上拍去。
任道是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闪空,硬是跳出了她们二人的夹击,大叫道:“夭寿啦!我的手串在裤兜里!”
“你解释这些做什么?”
任道是无奈地嘟囔:“你们打我,我解释一下怎么了?你刚刚不是说什么‘三打任道是’吗,这地方这么奇怪,谁知道你们抽什么风……”
晁千琳只能停下攻击,看向奚满月:“他心通还不能用吗?”
奚满月点点头:“第一回看到老任的时候就不灵了,好像有东西把我们思维的联结点阻隔开了。”
晁千琳看了看门外满是壁画,现在却漆黑一团的走道,把白明也拉到身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奚满月摆弄了一下完全没声音传出的对讲机,眉头紧锁:“哎……都怪我,非要分头行动。”
晁千琳安慰道:“谁知道这墓里是这样,古里古怪的,不过……”她话锋突然一转,“老任啊,如果黑暗真的是活的,我们刚刚看壁画的时候完全没事,在这个房间里,荧光棒却也被吞掉了,是不是说明,越靠近地裂开口,靠近自然光线,黑暗就越弱?”
任道是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从他们那边到这边来一定会经过进入地下的露天通道,可他没把二人往那边拉,而是把她们往黑暗更深的里侧推,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是晁千琳和奚满月听完他那套说辞后最先怀疑的地方。
任道是无奈地解释:“我怕你们没发现这个也出危险,所以才跑过来嘛。”
“但是你刚刚慌里慌张的,好像这个慢悠悠的东西正追着你跑似的,你不是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它吗?”
“我……”
晁千琳摊摊手:“你看,我前两次直接把你给砍死,自己也很后悔。你呢,好像也没表达什么恶意,我却总是一出手就那么狠,不好意思啦。我这个人有点儿心理洁癖,看到别人冒充我的朋友,就特别容易冲动。
“现在咱们好好聊聊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成任道是的样子跑过来找我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占据了他心通的结点,读了任道是的脑子,才知道这么多他的事?”
“任道是”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出其不意地伸手把晁千琳往房间深处一推。
这一下力道大得和晁千琳初次见他时无异,饶是他的手被血鞭架住,整个人化为烟雾散去,瞬间的爆发力还是把晁千琳整个人冲得往后横飞出去。
奚满月去拉她根本没来得及,倒是白明硬是扯住她的衣摆,把她搂回了身边。
【这房间深处肯定有问题。】
这人一直想要把她们往深处引,这时更是出手这么做,晁千琳和奚满月不约而同地想到这点,赶紧退回到壁画墓道中。
之前被撞掉的狼眼手电筒光芒已经极其微弱,仿佛也要被黑暗吞噬。
三人真的像是被黑暗囚禁在此,受天光照拂的入口墓道分明就在二十米开外,那扇门里却没有一点儿光亮透过,身后的门更是看不清方位,仿佛这墓穴本身并不存在,他们周遭的一切仅仅是一片虚无。
无论真假,“任道是”所说的话都给二人心头蒙上了阴影。
人类本能地惧怕黑暗,惧怕未知,这种被倾吞的感觉让晁千琳和奚满月的心狂跳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得快点儿和他们汇合,不能再被钻空子了。】
晁千琳这么想着,刚要和奚满月说明,就听到墓道那侧,脚步声再次传来。
跟着传来的还有任道是的声音:“千琳?满月?你们在这儿吗?”
晁千琳苦笑着说了一句:“呵,今天的老任大丰收啊……”
434 阳宅样貌
“哈?千琳?”任道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没听懂她的话,手中的手电筒往三人身上晃了一下。
见对方带着装备,晁千琳心里打起了鼓:【这次还有道具?如果他真的偷用了他心通,问他什么他可能都答得上来,刚才的冒牌货也能用天师的法术,这要怎么判断真假……只能等他自己露出马脚吗?】
奚满月拍了拍晁千琳的手臂,自己先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陶青发现了王教授他们留下的痕迹,结果他心通和对讲机都不好使了,这又不远,我就直接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叫你们过去。”
任道是说着,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才发现他们并没有跟上来,便疑惑地回来问:“怎么啦?走啊?”
奚满月问:“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任道是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我就说他心通不会无缘无故出问题,这墓里还有别的人在吗?”
晁千琳苦笑道:“我们刚才已经见过你三次了。”
任道是惊讶地长大了嘴:“这是……什么意思?”
晁千琳淡定地摊摊手:“有人扮作你的样子,来找我们三次了。”
任道是这才注意到这二人拿着家伙,都是备战状态,赶紧倒退两步:“喂喂喂,我是真的啦,别闹哦!”
晁千琳一脸坏笑:“你要怎么证明你是你?”
“呃……你大哥……”
“他刚刚说过自己是我大嫂。”
“我……”任道是一时语塞,“这不是和证明我妈是我妈一样吗,难道要我拿出生证明?”
晁千琳道:“那家伙好像通过他心通读了你的脑子,知道你很多事,所以就算你想说自己的小秘密来证明自己已经很难了。”
“好吧……”任道是苦着脸,手腕一抖,把桃木剑拿在手上:“这个呢?”
晁千琳摇摇头:“见过了。”
“那我没辙了……假如我是假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之前三位都是被千琳……”奚满月狠狠地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任道是突然鄙夷地问:“你们俩,不会是商量好了诓我的吧?”
晁千琳扬扬鞭子:“你来试试是不是开玩笑?”
任道是连连摆手,一脸畏惧:“算了算了,我自己回去吧,我跟蓝晶他俩去看看情况就行,这下面不干净的话,两位公主到上面好好歇着吧。”
晁千琳无奈:“你是真的的话,怕什么啊?”
“小姑奶奶,我还不知道你啊?你那么记仇,连白阳这种老妖怪都敢坑,要是借这个机会拿我开刀算旧账,我可怎么办哟……我走了啊,你俩回上面去吧,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们,把人抗上去就是了。”
任道是说着就要往回走,似乎真的不打算多和她俩说什么了。
晁千琳和奚满月对了个眼神,都觉得这才像真正的任道是,忙带着白明跟上去。
“诶,老任,你说那个扮成你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任道是看见他们跟上,居然还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晁千琳故意恶狠狠地说:“我一刀砍下去,他变成一股白烟就消失了。”
“呃……会不会是幻术?”
晁千琳摇摇头:“应该不是,他力气大得吓人,能迎着鞭子把我推飞出去。”
任道是倒吸口气:“不是吧,那这听起来,不太像人啊?”
“说不定真的不是呢……可是鬼能模仿道家的法术吗?而且满月姐把符纸拍到他脸上,他都没事。”
任道是的脸色沉重起来,能把晁千琳推飞出去就已经有的瞧了,还有这么多附加能力,他一时也联想不到什么具体对象:“难不成是镇墓兽?知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目的?”
晁千琳摇摇头:“只能感觉到他想把我们往东侧甬道更深处带,但他没明说,表达得也不太明确……”
任道是唏嘘一声:“不会是见色起意,想把你搞到小黑屋里干点儿什么吧?”
“我看你果然也是假冒的。”晁千琳说着,伸手在他颈上砍了一下。
能在短时间让气氛轻松下来,这感觉确实是任道是本人无疑了,只是搞不清楚的问题没法逃避,几人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只求快些找到王教授等人。
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本来也不是他们的目的,不伤人害命的话就由他去吧。
很快就又经过了露天墓道,此时外面的天色变得更加阴沉,太阳完全被云层隔离,仅仅下午一点半,这段墓道中就几乎没了天光。
山雨欲来,却没有风,空气和黑暗一样有了重量,让人呼吸不畅。
钻进西侧那扇门,几人又通过了一段二十几米长,两三米宽,两侧没有构造的甬道。
晁千琳的手电筒不时往**的墙砖上扫来扫去,警惕又好奇。
这样无解的黑暗真的很容易让人疲乏,加上之前被那个神秘的东西几次三番的叨扰,又亲眼见证了荧光棒被黑暗吞噬,两个女人都比任道是心思沉重许多。
晁千琳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墓怎么这么长?“
任道是道:“好像刚好你们走过的这段都是甬道和墓道,我们这边的发现倒是不少。”
“怎么呢?”
“陶青说这墓的结构不像是宋朝。”
正这么说着,几人正好穿过了这条空无一物的甬道,进入了下一个区域。
比起之前的墓道,这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房间。这空间的长度比之前相仿,宽度却是前几个房间的五六倍。
这里依旧有手电筒照不透的黑暗,但这次挡住光线的还有房间内的陈设和明器。而且,除了通向东西的两个门洞,这房间的南侧墙面上还有一个门。
任道是带着他们往那边走,解释道:“他说宋代的墓葬都是坐北朝南,这儿的墓道却是东西朝向,而且宋墓几乎是为死人量身定做的规制,只会放些墓主生前的物品,用石砖之类的细节体现阳宅的形式。
“但是汉代对道家和死后世界非常崇尚,他们觉得活人和死人只是相隔阴阳,所以汉墓的结构里一定有个仿造墓主人生前阳宅的区域。你们看这边。”
他用手电筒在这个房间里四下晃晃:“有镇宅兽雕像、有影壁、有梁柱仿树,像不像个小型庭院?虽然有些东西在已经发掘的地宫中也不常见,但这个形式上确实更像汉墓。”
众人已经走到了南侧的小门口,任道是继续说道:“这个房间,就像是阳宅的大堂,在再往里还有厨房、柴房一类的阳宅构造,面积大摆件多,你们小心点儿。”
晁千琳和奚满月掰亮了几支荧光棒,扔在室内各方位,跟着任道是左拐右拐,顺便检视着房间的桌椅摆设。
突然,东侧墓道方向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巨响,整个墓穴连带着山体都剧烈地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更靠里的房间中,传出了陶青的尖叫声。
435 高端陷阱
任道是当即朝里侧的房间喊:“蓝晶!人呢!”
里面没人回应,却传出几声石板相击的巨响和陶青的又一阵惊呼。
几人在摇晃之中各自相扶,顾不上细想原委,顺着声音向里冲去。
可是刚刚拐入被任道是称为乐舞厅的房间,四人就感到脚下蓦地一空,两块巨大的石板在瞬间朝相连的中缝轰然倾斜。
四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跃起躲避,石板两侧的桌椅、屏风等家具却自然滑下,几人生怕在上面借力跳脱,导致家具下坠加速石板的倾斜,牵连他人,都被逼到了石板下的一张大木板上,手电筒也被撞掉了一只。
耀眼的白光在木板上滚动了几米便消失在视线尽头被黑暗吞噬,良久没有发出落地的声音,好像木板下方的陷坑深不见底。
众人立刻在相似的声响之中明白,因为东侧墓道中未知的变故,这里的机关都被触发,他们和蓝晶、陶青遇到了同样的连环翻板陷阱。
双层三轴的大板之下往往是排排尖刺,可这可能是灵辖做出的布置,会不会这么俗套就难说了。
这时晁千琳、奚满月和白明三人都站在木板的同一侧,另一端只有任道是一人,受下方小小轴心支撑的木板再次失控地倾斜。
晁千琳立刻用鞭子甩到两块石板以外的摆设上,给自己找到个承重的依托,喊道:“抓住我!”
奚满月和白明倒是都挂住了她,离她最远的任道是脚下却借不到力,只向前扑出了半米不到。
奚满月抓着晁千琳的胳膊,朝任道是那边荡了一段,刚将将握住他的手,还能供众人垫脚的木板便又是一掀。
这次木板违反物理原则地逆时针旋转起来,硬是把向陷坑中倾斜的一块石板再次顶高,眼看着就要双双竖立过来,再次砸下,完完整整地把四人拍落坑中。
晁千琳迅速收短血鞭,把众人往上拽,刚离开那块石板的拍击范畴,脚下的灵气和煞气就飞快地旋转,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硬是把他们连带着血鞭缠绕的家具一起往陷坑中拽落。
这时任道是已经念完了咒语,桃木剑自发飞到脚下,拖着他往上空飘飞。
他抱紧了奚满月,借着晁千琳缠上另几件家具的鞭子拉扯,好不容易抵消了陷坑中的吸引。
谁知那个灵气旋仅仅是前奏,一种熟悉又糟糕的感觉瞬间涌进晁千琳和奚满月脑中。
“空间法术!”晁千琳惊呼一声,下一秒,四人都被徒然出现在她们身周的漩涡吞没其中。
晁千琳和奚满月都感觉这种强制传送不像是传送法阵,反倒和她们自己打开的空间裂口更相似,这陷阱是灵辖布置终于确凿无疑了。
片刻之后,一阵炫目至极的光亮包裹住四人。
几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强光之下都暂时失去了视力,灵觉之中周遭的感觉太过怪异,没人敢在看不到情况时贸然行动。
现在的晁千琳比奚满月对空间的感知敏锐数倍,在通过漩涡期间,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几人被传送到的位置。
这里位于晁千琳和奚钩月之前查看壁画的墓道正南方,是比那条走道低了一层的地下更深处。
区别于之前墓中的煞气和秽气,这个空间中的火灵子数量庞大又纯粹,强烈热浪汹涌而来,灼烧着皮肤和肺管。
半晌,众人终于渐渐看清周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条狭窄的甬道,宽度不足两米,两侧和顶部的墙面都是稍显粘稠岩浆,兀自缓慢流动循环着,若是他们脚下也是这样的材质,恐怕众人一掉进这里就要被烧着了。
【奇怪,若是要让我们死,四壁都这样处理不是更方便吗?】
奚满月这么想着,往前迈了一步,想打探一下环境,试试能不能打开空间裂口直接回到墓道中。
可是她刚一拿出七星剑,晁千琳就大叫一声:“千万别打开空间!”
奚满月被她吓得一个激灵:“怎么了?”
晁千琳解释道:“绝对不能用空间法术回去,这通道不对劲儿……”她警惕地看看四周,“至少在这里不行,我们先往前走走吧。”
任道是已经热得把冲锋衣脱了:“快走吧,我都快热炸了,总不会到处都是这样的吧……”
虽然不再是压抑的黑暗,这里却充满有压迫性的热流,好在能看清一切,就算要面临的还是未知,气氛也总归好了一些。
“这是什么鬼陷阱,这么高端,也不知道陶青他们平时下墓都怎么活下来的……”任道是嘟嘟囔囔地拐过个弯,却看到晁千琳和奚满月正在暗自商量什么。
“两位小姐,你们非得那么神秘吗?”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她们俩一时间还是难以对任道是放下戒备,而且,关于空间的话题,任道是未必听得明白。
被空间法术传送的时候,晁千琳也在思考看清情况后要不要把四人带回墓道。打开可供四人通过的空间裂口对现在的她来说负担依旧不小,但无论如何也比灵辖设下的完全未知的陷阱要好得多。
可是落地之后,她立刻被这个空间中错综复杂的构成震惊了。
这个甬道是用一块块一尺见方的小块空间堆砌而成的。
人这种以空间为存在媒介的生物可以在这样的空间碎块中自然地经过,可是,要在这样的空间中打开裂口,链接到其他空间,排除数个空间的干扰需要的运算量靠她和奚满月那种未经学习,纯靠自身感觉和领悟的先天法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若是贸然使用空间法术,恐怕在场众人都会在传送的过程中被割裂成无数碎块,作为一个个单独的空间个体不死不活地存在,连自杀都成困难。
奚满月虽然听懂了晁千琳的解释,却完全察觉不到这样高等级的空间构成。
倒是晁千琳,穿行在众多空间碎块之中时身上那种被冰冷丝线切割的诡异感觉,让她始终悬着心,打着寒颤。
她不禁感叹,果然年代越是久远的灵辖,能力就越是强大。
远古时代怒触不周山将天撞出窟窿的共工、弯弓射下太阳的大裔,说不定都不是神话。
436 初陷囹圄
见她俩交谈完毕,白明靠到晁千琳身边:“姑奶奶……”
晁千琳没空理他,满是汗水的手却被他拉住,他的指头在她掌心轻轻刮过,声音极轻地打在耳道里:“别怕。”
晁千琳的心蓦地揪起。
酆都锁魂阵中,五感消退,她变回那个又聋又瞎的晁千琳时,晁千神也曾经这么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别怕”。
道术、法术、巫术无一不精的晁千神和本身是不是威胁都尚未明了的白明居然给了她同样的安心感,晁千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是她拒绝不了他身上和晁千神相同的东西,拒绝绝不了自己对这种感觉下意识的依赖,手不听使唤地和他十指相扣,甚至在指缝合拢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这微妙的一刻被任道是打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蓝晶的气息?”
晁千琳生怕自己在意过头的心事被他人看出来,立刻用语言掩盖之前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慌乱:“就算这里灵气再浓,他们在这里怎么也能有点儿感觉吧?”
任道是嘀咕着:“难道还有其他这样的空间?”
晁千琳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尽力在空间散开的抽象缝隙间扩散自己的意识,去探查周围的情况,半晌却一无所获,只能摇摇头:“这附近的空间实在太复杂了,我完全感觉不到。不过蓝晶会飞,只是遇到连环翻板的话,应该很快就能逃掉,比咱们方便多了。”
“也是……”任道是叹息一声,揉了揉被火光晃得直冒金星的眼睛。
还没走出几步,众人的左手边就忽然出现了第一个分叉路口。
在这个距离,晁千琳和奚满月立刻凭着对空间链接点的玄妙感觉,感受到身侧墙后的房间中存在一个提供空间传送的装置。
可是有传送点的存在,就意味着这个房间中肯定和上方墓道一样存在着某种机关。
无论如何,这么近都该过去看看,四人左拐只几步,就见到左手边一扇制式简约的大门内有个六七十平米的房间。
房间六面墙壁上都铺着和上方墓道一样规制的石砖,房门对面的墙角摆放着一座两米多高的鸟形石雕。
这石雕的风格非常写实,可那鸟长得实在太过奇怪,反倒让它更显怪异。
这只鸟身材纤细,尾羽极短,翅膀环绕在身下,代替了短短的双腿支撑住八棱底座上方的身体。它的喙部比头部长至少五倍,是一种不均匀的赤红色,在通体黧黑的雕塑上极其扎眼。而且,这块色彩的材质就像流体一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浮动飘荡,既像是血液,又像是火焰。
这极端整洁和规则的房间与复杂诡谲的雕塑对比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未来感,任谁看到这样奇特的地方存在着这样一个奇怪的房间,都能猜到这里不简单。
奈何被炙烤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连自身是火系修者的晁千琳都觉得自己快熟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白明身上发出的烤肉味儿。
这个空间中的压迫感已经表明,众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一番苦战,这种情况下,没必要放弃一个可能成功离开此处的机会。
几人鱼贯而入,或许是心理作用,室内桑拿房似的闷热倒比直面火炭凉快不少。
可是还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考虑,房间地面之中就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声音伴随着微弱的震动,就像是有什么细碎的东西正从地下钻出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很快,数十个红色的小光点在鸟形雕塑的前方不远处凭空冒了出来,和之前的声音和震动全不匹配地闪烁着、摇摆着、抖动着,此起彼伏,几秒之间便给阴暗昏黄的房间罩上一层稀疏烂漫的红光。
“呃……”任道是苦笑一声,“果然还有陷阱啊……”
“当然了,不然把你传到这儿来吃饭吗?”
奚满月话音未落,所有的红点便在瞬间汇成了几道红线,朝着几人疾冲而来。
晁千琳一步迈到了另三人身前,手中的九节鞭甩出个鞭花,把一众光点击飞四处,一连串清脆的金石声响伴随着飞溅的火星,看起来好不热闹。
任道是也没敢闲着,口中喃喃念动勒剑咒,可是,咒语只出口两句,就见被晁千琳击落在地的光点一接触到平面就骤然反弹,从四面八法向着他们再次激射而来。
他被惊得断了句咒语,怔了一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换了个法术。
晁千琳两掌一对,把一条血鞭拆成两条,两手并用防住了前方和两侧,后方则被奚满月的两把七星剑守住。
可是被击飞的光点遇到周遭墙面再次反弹,速度还比之前更快,往返于兵刃与墙面的轨迹像博物馆珍品周遭的防盗激光,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几人都下意识地不愿意让它们近身。而在这短短几十秒的交手中,他们都在某个距离颇近的时刻,看清了这红色光点的真面目。
这是一种成人拇指大小的虫子,体型与马蜂相似,整体瘦长,腰细,腹部又满又涨,内部燃着红彤彤的火焰,焰尖又从尾部发散而出,让它看上去像是染了鲜血的子弹,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
这虫子能借力加速,它们受到的反击力道越大,攻过来的速度就越快。
因为一开始不了解它们的特性,晁千琳击飞它们的手段又快又狠,这时经过数次反射,加速度给他们带来了极其巨大的冲力,众人不得不用更大的力道去阻断这样的袭击。
若是再不打破这个恶性循环,他们恐怕挺不过下一个几十秒。
“你的鸟语念完没!”晁千琳除了悯火诀什么都不会,只能指望一直被保护在中间,腰间不断有符纸飞出兀自燃烧,还念念叨叨个没完没了的任道是。
任道是没有回答,依旧语速超神地快速念诵着散雹咒:“……广布万里,邵阳将军。符到奉行,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太一北极,玉光元精。水雹使者,雷击风奔。广布万里,邵阳将军……”
忽然,他手中一直拿着的那第一张符纸在剑尖骤然燃烧起来,任道是惊喜万分地大叫一声:“成了!”
437 群虫难防
绵密的寒霜从符火之中蔓延而出,一路侵蚀到任道是手臂上,又自桃木剑尖向外发散,雪白的冷气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
这情形竟然荒诞到有点儿神圣,一转眼,凭空而来的极寒水雾就战胜这一处的炽热结成了团团冰箭,在众人身周连成了大片箭阵,飞速旋转,把越弹越快的火焰小虫挡在外侧。
火焰遇上紧实又有弹性的冰雪,火势只猛烈了一瞬便放缓渐熄,速度也被缓冲了不少。
见拦住了它们的势头,任道是当即念了声“破”,将十数支寸余长的冰箭甩了出去。
火虫被冰箭拦截的时候直接与构成冰箭的法力有过接触,此时用法力追踪那些移动的小标记十分简单,几乎每支冰箭都能对准一只小虫,精准地扎下去。
这一招效果好得出奇,任道是一时为自己的急智和赌运甚是自得。
谁能想到,他还真的凭着语速和没命燃烧的一十四张符纸,在这深处地下不见天光、空间错杂难传神咒的鬼地方,求到了行云布雨下冰雹的神明庇护。
见冰箭能钉住那些小虫,晁千琳也不再阻挡反击,而是从血鞭中分离出了许多细小的血丝,一一应对周遭的火虫,直插它们的要害。
深入接触之下,她立刻发现,这些小虫身体中燃烧的火和她的悯火诀一样,也是以火灵子为燃料。
看来它们是依靠灵气生存的,在这样火系灵气极度充裕的地方,身体中生出的灵火也与此地相符。
火虫黯淡下去的尸体簌簌落地,室内的红光也逐渐稀疏下来。
有了应对之策,众人不再把这些火虫放在心上,击杀的同时,向着那座雕像移动。
很明显,那个室内唯一的装饰品就是之前晁千琳和奚满月感受到的空间传送道具。
可是刚走了几步,四人脚下就传来一声鞭炮似的炸响,音量不大,却很突兀。
脚底被震得一麻的奚满月当即低头,不禁一声惊呼。
几人连忙朝地面看去,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脚下铺满了黄豆大小的黑色小球,而房间四壁的砖石缝中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这样的黑色小球,墙角甚至已经堆积出了几个冒尖的小丘。
随着这第一声爆响,周边的黑色小球都找到了目标,骤然朝着他们脚下滚动过来。
众人的脚步因这诡异的事态而慌乱,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地踩到了周边的小球。
被压到的小球一一炸开,噼噼啪啪的炸裂形成了连锁反应,瞬间在他们身周连成一片,红彤彤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室内。
如此规模的单个爆炸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是聚在一起就变得不容小觑。几人的登山鞋转眼就焦黑一片,裤脚被炸得支离破碎,小腿也或多或少受到了灼伤。
更可怕的是,远处的小球被这次更夸张的爆炸唤醒,纷纷冒出翅膀缓缓起飞,从四面八方向众人压了过来。
蚊子样的嗡嗡声在室内回荡不休,四人还没完全搞清情况就已经被靠过来的“黑雾”团团包围。
晁千琳不得不故技重施,用鞭花把身周的黑色小球全部击飞出去,可血鞭的力道立即就会引爆小球,扩散成更大规模的爆炸。
任道是只能配合着她,唤出更多冰箭护住众人上身的要害。
一时之间,室内就像过了春节,爆破声连绵不绝。
角度各异繁多的冲击力破坏了任道是的感知能力,再加上他控制了太多冰箭,这时忽然经脉一滞,就被红色的火虫钻了空子,成功近身。
“我去!”
感觉到裤子后面的重要部位被狠狠撞了一下,任道是痛得蹦了起来,脑袋露出了冰箭环绕护卫的范围,耳朵立刻也被开了花。
他一分心,冰箭飞旋构成的防御护盾也出现了松散,原本前后夹攻几人下身的数只火虫当即顺着露出的空隙冲到几人身前,飞速在他们头侧拉扯出密集的红线。
任道是的耳朵和眼皮、奚满月的耳朵和嘴唇、白明的鼻梁和嘴唇统统负伤,一只从下方向上方激射的火虫甚至直接冲进了白明的鼻孔,把他的左边鼻翼撕裂开来。
那些火虫瞄准的是人的九窍,因为晁千琳和火虫同样是依存于火灵子的状态,目标众多的时候它们顾不上来攻击她,所以此时此刻只有她还有还手之力。
见那三人近距离下施展不开,极为狼狈,晁千琳干脆放弃了应对趁机压近的黑色小球,手中的血鞭全数炸裂成红丝,切碎了眼前所有可见的火虫。
“你们没事吧……小明?”
白明摇摇头,鲜血顺着脸颊滴满了衣襟。
晁千琳突然之间火气上脑。
她匆匆说了句“护好自己”,直接跳出了散雹咒的护卫,把血液凝在身周,顶着前赴后继的黑色自爆小球,不管不顾地朝那座雕像冲去。
这一动作把汇聚在众人身周的黑色小球全都吸引了过去,晁千琳的每一步都伴随着鞭炮般密集的爆炸声,她只能用速度甩开它们,尽可能让自己少受些冲击。
可是黑色小球源源不断地从墙缝涌出,地面和空中全是密集的炸点,沿途数不清的小球很快就把她的身影遮蔽,她躲无可躲,身周的血屏没几秒就散得差不多了。
“烦死了!”
晁千琳忍不住大吼一声,飞快地念诵了一遍悯火诀,残损的血屏骤然燃烧起来,引发了一大片爆炸。
小球的残片雨点一般飞落在另三人面前,他们这才看清这些小球居然也是某种虫子。
可他们没功夫细想这些,没了能攻能守还不被直接袭击的晁千琳,这三个活靶子被团团围住,只能吃力地应对着又一次越来越快的火虫。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奚满月突然发现自己念动已久的敕霹雳符咒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来,两柄七星剑上升起的金光只聚到第五星就动弹不得。
任道是也是一样,他的法力远没用尽,冰箭却弹尽粮绝,开始融化滴落,再也无法唤出新的。
二人稍一查探,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经脉被从多处截断,法力根本无法完整的回流。
而且,若不是衣服被爆炸冲毁,遮蔽不住手臂和肩膀,他们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自蠕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