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难以忍耐
程欢和程恩妮的关系不是秘密，班主任是提前从程志强那里知道，班上的同学则是从其他同学口中知道。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挺瞧不起程欢的身份的，有些事虽然她没错，可谁叫她妈妈是小三呢。
“妹妹，这是我给你带的早饭。”早自习一下课，程欢就高高兴兴地走到程恩妮身边来，递给程恩妮一份早餐。
两个肉包两个烧麦还挺大手笔的。
不过程恩妮压根没伸手，只是平平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毫不掩饰的假笑来，“谢谢，我是吃过早饭来上学的。”
正好张娇娇来喊程恩妮去厕所，程恩妮直接站起来，见程欢还满脸难堪地站着，眉头皱了皱，“程欢，你不必做这些多余的事，我不们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更不可能成为好姐妹，大家相安无事就好，可以吗？”
“我……”程欢眼睛含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程恩妮。
说实话，程恩妮挺不耐烦这个样子的，就她们这样的关系，最好的就是互相不理睬，不说程欢送早餐的举动，她现在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又是摆给谁看？
“你这是干嘛，程恩妮又没有欺负你。”杨新宇抱着收了一半的数学作业过来，忍不住皱眉开口道，又冲旁边看热闹的同学喊，“赶紧的，数学作业都交到组长那里去。”
杨新宇这话一出，本来就不怎么同情程欢的同学都回过神来，再看程欢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其余几个课代表也跟着喊起来，要求大家赶紧交作业，瞬间找作业的找作业，补作业的补作业，没有再瞧热闹了。
眼看着程恩妮和张娇娇都要走出教室了，杨新宇把数学作业往同学桌上一摆，“帮我盯着点，收齐了放讲台上。”
然后就赶紧去追程恩妮去了。
“程恩妮，上早自习前你说有事跟我说，什么事啊？”杨新宇追上人，跟她们并排走在一起。
张娇娇看了杨新宇一眼，兴奋地道，“是中午接盒饭的事儿，恩妮她们马上要在学校里摆摊位啦，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程恩妮笑着点头，肯定了张娇娇的话。
明明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可杨新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怪不得劲的，他悄悄看了眼程恩妮，不过也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移开了目光，耳尖微微发红，“是吗，那还挺好的。”
目光无意扫到张娇娇那里，见张娇娇看他的目光有些微妙，杨新宇耳尖更红了些，好像心思被张娇娇看透了似的，还真让人怪不好意思。
“你还要跟我们跟多久？男厕所在那边。”张娇娇觉得杨新宇怪怪的，忍不住问他。
杨新宇，“……”
杨新宇满脸臊红，火急火燎地往男厕所跑了，惹得张娇娇在后头大声嘲笑。
程恩妮瞧着他俩挺有意思，也跟着笑起来。
中午的盒饭程建波是光明正大送到学校里来的，送完盒饭，他就赶紧去仓库那里赶工去了。
程建波急着回省城去，也没舍不得花钱，回家找了几个兄弟，就忙了起来。
程恩妮吃过饭去看的时候，仓库墙壁已经刷了大半了，程建波正跟两个师傅要改窗口，打窗边架子。
帮工的人程恩妮都认得，都是老家村里的，进门喊了一圈叔，程建波跟着程恩妮出来了，叔侄两个在商量要不要刷漆。
程建波觉得刷油漆好看，体面大气，程恩妮觉得刷一层桐油就行。
最后商量完，是墙裙刷绿，木器全部刷桐油，预算有限，窗户不能整体换掉，只能把起了漆皮的窗框打磨后重新刷桐油。
“桌椅已经在做了，你昨天列的单子也买齐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在走前买回来。”程建波把进度都跟程恩妮细细汇报了一遍。
有个成年男人办事，真的要方便许多，程恩妮这会都有些庆幸，当初去找二柱媳妇帮忙时被拒绝，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去想找程建波和胡水英合作的可能。
“应该没什么差的了，粉面供货我放学去找找看，这个不用急着订。”做粉面摊子除了汤底，粉面也很重要，程恩妮准备自己跑一下，看看卫生情况，再试试口感。
这一路走过来，程建波对程恩妮做事的能力和魄力都十分放心，也知道她对学业有规划，闻言只点点头，没再像以前那样唠叨程恩妮学习为重。
两人站在一起说着话，不远处的水槽子边，程欢不时悄悄地看向他们这边一眼。
程欢以前在镇上上学，念的也是住宿，在学校吃住，镇高中的伙食还没县里好呢，本来她挺满足的，但中午看到程恩妮的饭菜，程欢心里就有些嫉妒了。
有蛋有肉份量还足，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被崩了两次牙，导致后面吃饭都不敢咬实了，生怕再咬到石子。
程欢知道，那是程恩妮的堂婶给她送的饭菜，程恩妮现在还跟叔婶住在学校外头，单独一间房，离学校近也不用早起。
想了想早上放行李的那间大宿舍，程欢心里头有些烦躁。
明明在镇上上学的时候，条件也跟这差不多，可知道程恩妮的吃住条件后，这一切瞬间都变得难以忍耐起来。
如果堂叔堂婶，是她的堂叔堂婶就好了。
回到班上，程欢还有些心不在焉，她到班上都半天了，还没有交到朋友，同桌是个长得不好还十分内向的女同学，程欢不太喜欢对方。
想到这里，程欢抬眼看了看在男生中间高谈阔论的杨新宇，咬了咬唇。
程恩妮就那么好吗？程新宇可是班长，来班上之前，班主任事先交待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可程新宇居然那样护着程恩妮，不惜给她难堪。
想起早上出门前她妈交待的话，程欢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来，脸上带起甜美的笑容。
等她的新同桌洗完饭盒回到座位，程欢把一本新本子推过去，“小花，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
第三十二章 美味快餐店
仓库就是普通平房的一个大间，装修得很快，一周不到的时间，桌椅都已经就位了，不过还需要再晾个几天才能开张营业。
这个时候还没有喷绘写真这样的技术，程恩妮也觉得花钱去搞装饰太过浪费，想来想去，程恩妮亲自动手，准备直接在墙壁上写标语。
譬如，“珍惜粮食，远离浪费”、“自觉排队、文明就餐”、“民以食为天，食以洁为先”这样的。
程恩妮钢笔字还行，在墙壁上写字就有些为难了，不过她会取巧，先用铅笔描好再填色就成。
胡水英领着去家里看过卫生情况的几位校领导过来的时候，程恩妮刚用铅笔把底稿打完，准备上色。
毕竟是自己一手拉拔起来的，隋副校长对程恩妮她们这摊子还挺上心，看清楚程恩妮在做什么，立马就笑了，点评道，“点子不错，水平不到家。”
程恩妮多会顺杆往上跑呀，立马就把笔递给隋副校长。
隋副校长看了程恩妮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把笔递给校长，“我记得当年老刘就是干宣传出身的，一手好字提笔就来，老刘，咱们试试？”
今天一起去胡水英那里考查的，还有陈副校长、政教主任几位。
陈副校长的姨妹夫就是承包食堂的人，闻言冷哼一声，“这不好吧。”
这也太给人脸了！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胡水英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程恩妮乖巧地作壁上观，这种场合可没有她随口插话的余地。
“这有什么不好，就是些督促学生们珍惜粮食，讲文明的标语，这本来就是学校要教育学生的事。”隋副校长笑眯眯的，大概是在这次的事情上压了陈副校长一头，也不生气。
说完，隋副校长还笑着跟陈副校长递笔，“来来来，老陈你字也很不错，也帮忙写上一句。”
几个校领导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深，顶多就是治校理念不一样，看事情立场不同而已，何况人老成精，大家面上总上和谐的。
隋副校长来这么一手，陈副校长还真没法拒绝，只能鼓着眼睛把笔接过来。
程恩妮都没法看陈副校长的表情，只默默地再去拿毛笔来，门市部最便宜劣质的毛笔，程恩妮怕在墙壁上写秃了，多买了几支备着，没想到都派上了用场。
刘校长笑着接过笔，隋副校长的面子不能不给，陈副校长的面子也不能驳了，他道，“好多年没写了，手生，我就露下丑，写一句。”
校长能帮着写一句就够了，程恩妮默默把笔递给另外几位领导，她标语也就几条，一人一句也差不多了。
隋副校长赞许地看了程恩妮一眼，觉得程恩妮十分有眼色。
仓库里油漆味儿不算重，眼看着这半个学期没有两个月就得结束了，胡水英下午回去就张罗起开业的事情来，能用得上的东西她都已经提前搬到了仓库那边。
院子里，胡水英打量着新卤凉菜摊车上的招牌道，“咱们这就叫美味，怪不好意思的。”
仓库那里程恩妮也让做了个招牌，就叫“美味快餐店”。
“我看这名字取得好，咱们不光是美味，还价廉，挺合适的。”二柱媳妇背上绑着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摘菜。
她现在在程恩妮这里帮工，负责帮胡水英处理食物材料，还有早上卖卤凉菜的活。
胡水英主要负责把卤凉菜做好，以及早上快餐店卖粉面的工作，中午两人则是都去快餐店忙活。
看着程恩妮就这一个来月的功夫，就把摊子铺得这么大，二柱媳妇说后悔，心里肯定是有点后悔的。
可时间要是倒回去，哪怕明知道程恩妮是个有本事的，她怕是还是会拒绝程恩妮。
她就在这里帮了一天的工，就已经见识到了干这个事情有多繁琐有多累，晚睡早起白天还要忙，她要真做了，孩子和婆婆都没有照顾。
各人有各人的命吧，二柱媳妇颠了颠背上的孩子，做帮工也很不错，没有风险不说，工资稳定伙食好，也有时间照顾家里。
……
客运站家属院里，程欢陪着林秀禾坐在餐桌前摘扁豆，她扭头看了眼程恩妮原先的卧室，小声地问林秀禾，“妈，爷爷和奶奶呢？”
“溜弯去了。”林秀禾说起公婆，脸上就有些烦躁，她同意程爷爷和程奶奶住过来的条件，就是让程志强同意让程欢转学到县里来。
程欢都已经上了一周的课了，程爷爷和程奶奶也住了好几天了。
就是吧，林秀禾原以为公婆来了，真是照顾她来的，结果倒好，老两口到了县城一点没有来照顾孕妇的自觉，每天早起出门遛弯，到点回家吃饭，下午午睡一阵又出去了。
程欢午饭过后就在林秀禾那屋休息，她现在没住外婆家，跟林秀禾住，不过晚上只能支个小床睡客厅，还真不知道程家爷奶万事不管出门遛弯的事。
不过她不是想说这个，就是拿他们做开个场而已，“妈，你知不知道程恩妮住到学校外面的事儿？”
“知道啊，听你爸说了。”林秀禾不以为意，程恩妮住校不住校跟她都没有关系，反正程恩妮就是现在要回来，家里也没地儿给她住。
程欢眼珠子转了转，“妈，你说，我能跟程恩妮一块儿住吗？”
学校宿舍条件真的是太差了，她住的是上铺，铁架子床不稳，又没有靠墙放，下铺脾气还不好，她每天上下床，睡觉都不敢大动。
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洗澡特别麻烦，得借同学的热水瓶多打上一瓶水才能洗，还得还同学水。
伙食就更别提了，程恩妮每天中午的伙食看得见，那是真的好，家里都没她那么好的伙食呢。
程恩妮住的地方，程欢周五跟在程恩妮后头装过路过看了一眼，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肯定比住学校舒服。
“真有那么好？”林秀禾不是很相信，“我听你爸说，程恩妮给她堂叔堂婶干活呢，也不轻松，你别想那么多，听妈的，好好学习。”
干活算什么，她不管是在外婆家，还是在这里，不是一样的干，未必比程恩妮堂婶那里轻松。
程欢急道，“我也能帮着干活的。”
第三十三章 落空
程欢好不容易才把林秀禾说动了，让林秀禾去程志强那里提一提这事，结果林秀禾才开了个口，就被程志强拒绝了。
自从到了县城工作，成了体体面面的城里人后，程志强在老家人面前，自觉就高人一等了，向来只有别人巴结讨好他的份儿，绝不可能有他去求人的份。
就是为了亲闺女，程志强都不能定能同意，何况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
能够把程欢转到县里来，一个是程欢自己的成绩过得去，二个是程欢的户口是当年是跟着林秀禾迁到了林家的，是城镇户口，把学籍转回来就行。
要是程欢是农村户口，还要程志强去跑关系，你看程志强会不会去办？
林秀禾跟程志强说的时候，程欢就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听到程志强拒绝，程欢心里委屈极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
程欢一肚子想法程恩妮不知道，她正忙着跟胡水英一起做快餐店最后的开业准备，大早上起来炒粉面码子，胡水英负责用平板车推到学校里去。
“恩妮这手艺，以后娶她的人享福了。”二柱媳妇也早早过来帮忙，看着程恩妮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胡水英点了点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心里哪里不得劲来，只道，“恩妮还小呢，说结婚还太早。”
十八岁了，不早了，她就差不多是程恩妮这个年纪嫁给她男人的，二柱媳妇心说。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城里姑娘跟她们在山里长大的姑娘是不一样的，从小就念书哩，程恩妮又有本事，以后出息肯定很大。
骨头汤是提前炖上的，熬煮了一整个晚上，汤已经浓香奶白，鲜美非常。
程恩妮起了一个碗底试了下味儿，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瞬间将她带回多年前她在江省的粉面馆里打工的时候。
那时候程恩妮刚到江省不久，虽然年纪已经二十出头，但刚从厂里出来，几乎没有社会经验，学历是不用说的，她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技能也没有，只能从服务员、小工做起。
粉面馆是对老人开的，工资不高，但是管一日三餐，晚上还能让程恩妮在店里睡，程恩妮这手熬骨头汤的手艺就是老叔教的。
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就是用好料，用心，自然能出一锅好汤。
两老是因为老叔的病在老家治不好，去江省寻医，顺便开面馆讨生活兼攒医药费的，也不知道两老现在到江省没有，老叔的身体怎么样。
程恩妮把眼底的泪意逼回去，把锅盖盖上，去片卤牛肉。
考虑到学生的经济问题，配码多是以素材为主，不过昨天正好在市场遇到了伤了腿现杀的黄牛，程恩妮就买了块牛肉卤上了。
太久没吃，程恩妮也是真的有点儿馋了。
卤水方子是看电视学的，程恩妮都忘了当年看的什么节目，别的不记得，倒是记下了卤料品类，自己一点点试出来的最佳配比。
“真香！”张娇娇人未到，声先至，“恩妮我来给你帮忙啦！”
自从中午饭有着落后，张娇娇每天上学都是踩着点到校的，今天难得起这么早，还是听说程恩妮她们的快餐店还卖早餐，特意早起来的。
“行，帮我把这个搬学校去，我去给你下粉吃。”程恩妮把装好片好的卤牛肉的盒子让张娇娇拿着，自己把落下的东西端上，一起往学校去。
快餐店里胡水英已经都归置得差不多了，三种粉面都放在了洗干净的篮子里，整齐地摆在案板上。
窗口的柜台上也灶台，早上下粉煮面，中午搁上木板就能放炒好的菜盆，直接在窗口给同学打菜。
见程恩妮和张娇娇过来，胡水英和二柱媳妇就准备回去，卤凉菜摊子还没支起来呢。
“先吃碗粉再去忙活，现在还早呢，路上都没几个人。”程恩妮把人挡住，换上围裙就利落地捡粉往锅里下。
快餐店的米粉和面条是程恩妮跑了好几个粉面磨坊，对比了卫生环境后口感后选出来最好的一家。
这家磨坊是下面乡镇的，特别远，为了找他家，程恩妮还真花了不少功夫。
这家磨坊在他们乡镇特别有名，粉面不愁卖，本来还不愿意接程恩妮这摊子的，嫌送货太远，程恩妮跟人说了特别多好话才定下来。
一排三个菜碗，程恩妮熟练地往里加盐加酱油等调料。
等调料加好，粉也煮好了，捞出来往碗里一盛，再浇上滚白的汤底，撒上葱花，再把码料盖上，就是美味正宗的骨头汤粉了。
“小程老板这架势，跟做了好多年的一样。”程恩妮一套动作行动流水，二柱媳妇都看呆了。
胡水英看着有些心酸，同是十八岁的孩子，张娇娇坐在一边看得满脸惊叹，这些累活程恩妮却早已万分熟练。
“尝尝味道。”程恩妮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不存在会有不好吃的情况，但程恩妮还是期待看到食客入口时的表情。
因为每每当他们露出满足的表情时，那份成就感是永远不会变的。
“素粉四毛，辣椒炒肉的六毛真是太便宜了！”学校的物价本来就比外面的低，可程恩妮的用料可比外头的强多啦，味道这么好，价格也太便宜了些。
见她们吃得欢，程恩妮只是笑，事实上，她们这定价，比食堂还要贵上两毛呢。
食堂只有素粉卖，就肉汤粉，两毛一份，程恩妮这里的素粉卖到四毛，是因为即便是素粉，程恩妮也是有码子的，还有好几种咸菜可以加。
但她这个价格，比学校外还是要便宜不少，价格便宜，也是因为现在各种原材料价格不贵的缘故。
不过也别看价格比食堂贵，赚头肯定没有食堂多，不过能有得赚就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她们这里吃着，很快就来了生意，隋副校长带着小儿子来吃粉来了，一人来了碗一块钱的卤牛肉粉，加了桌上的剁辣椒，父子两个分分钟干完两碗面。
本来隋副校长还想跟程恩妮聊一聊的，结果粉吃了一半，陆续就有学生上门来买早餐吃了。
程恩妮弄了标好价格牌子在窗边挂着，舍得钱的学生自觉排队，觉得贵的学生，可以直接去食堂买早饭。
学校规定的时间一般是在早自习后，不过食堂很早就开了，卖粉面也卖馒头包子，程恩妮的她们的快餐铺子，也早早就迎来了客人。
第三十四章 招工吗
永远不要低估学生们的购买力，程恩妮他们的粉面摊子还没到早自习就已经卖出去了一半，等早自习一下课，五分钟不到，剩下的就全部卖光了。
就这，还有好多排了队没买到的同学央求着胡水英明天再多准备一些呢。
没办法，食堂的食物实在是太难吃的，如果能吃得好点，有条件的谁还在乎那两毛三毛的呢。
县城里的学生大多是县城的，哪怕是周边乡镇的，家庭条件也比不挨着县城的乡镇要好，学生花的不是自己挣的血汗钱，自然也不会觉得多心疼。
胡水英乐呵呵的，把里外收拾干净后，关了店门就赶紧出学校准备中午的盒饭和快餐去了。
二柱媳妇收摊比胡水英还要早一些，她虽然没有什么销售经验，但胡水英在校门外摆摊有了好一阵子，因为物美价廉，已经积累了不少老客，哪怕现下校门口多了好几家凉食摊物，也丁点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意。
收完摊回院里后，二柱媳妇也没闲着，先把家里婆婆和孩子接过来在院子里坐着，自己就开始洗刷收拾中午要用的菜蔬。
婆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耳朵特别利，她一边听着小孙儿的动静，一边听着二柱媳妇那边的，听得她哗哗水直倒，心疼地问，“你这洗了多少遍了，洗什么这么费水啊。”
“娘，没洗多少遍，洗一遍冲两遍，小程老板讲卫生，不洗干净是不行的。”二柱媳妇笑着回话。
她刚来试工的时候，也觉得太浪费，洗一遍冲一遍就算完事，但根本就过不了关，程恩妮都规定了要洗到什么样程度的。
不光是洗，就是摘菜，黄叶烂叶老掉的叶子通通都是不要的，像空心菜杆的根，也都要全部抠干净，特别精细。
毕竟拿钱做事，二柱媳妇被说了后就注意了，怎么着也得让老板满意才行是不是。
“这水也没浪费，胡姐在后院种菜呢，还能留着浇水冲厕所。”见婆婆还是一脸不认同，二柱媳妇忙又道。
这还差不多，她婆婆点了点头，把滚到凉床边的小奶娃儿又给拨了回去。
胡水英就是这时候进门的，她也没顾着跟屋里坐着的老婆婆寒暄，手脚利索地就加入到了二柱媳妇的活里去了。
刚开始招二柱媳妇那两天，胡水英心里还不太得劲，她知道这摊子赚钱，但还没真正见过钱的，转眼就招了个按月拿工钱的，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可没办法，程建波去了省城，她一个人真的是太累了，就两天功夫，腰就酸得不行，只能找了人来。
不过招了人的好处，现在胡水英也体会到了，活有人分摊了不说，效率也提了上来，自己也能腾出手去忙另外一摊子，两边都顾上了。
赶着时间把要用的菜都洗干净备齐，胡水英一点厨房的东西，发现大蒜胡椒都不够了，赶紧拿了钱让二柱媳妇去批发部买些回来。
“诶，你找谁呀？”二柱媳妇走得急，一出门就撞到个年轻的女人，见对方爬起来后还探头探脑的，以为是周边来打探程恩妮生意的人，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自打程恩妮他们这小摊生意起来，每天搪瓷盆子冒尖推出来，汤底都不剩推回去后，每天就有人在门口打量，最近一阵子，还有不少人跟着出了摊子。
胡水英和程建波对这景象特别冒火，但又无能为力，这街又不是他们家的，别人要摆，他们也没法拦着。
反倒是程恩妮一点也不在意，反倒巴不得摆小摊的人多一点，到时候别人提起县中门前街，就自觉来这边找吃的，等街道繁华起来，人气旺，生意自然会更旺。
竞争大有什么关系，只要干净味道好，摊子把街占满了都不怕的，程恩妮是不怕同行的，有同行才能衬托出自家的优秀嘛。
这个道理程恩妮也说过，不过胡水英体会不深，她就觉得有人做一样的生意，肯定会把自家的生意抢走，二柱媳妇没听过，自然就更这样觉得了。
二柱媳妇从小在山里长大，平时温温柔柔地说话不觉得，凶起来那个嗓门着实有些吓人。
程花忙把目光收回来，缩着脖子，“没找谁，就是看看。”
她没敢说刚刚风风火火进院子的女人有点像她堂婶，怕弄错了丢人，惹人烦。
“有什么好看的，这是别人家，你这年纪轻轻的，得改了这毛病，别被人当贼送派出所了。”二柱媳妇见程花这怯懦样，也没好意思再大着嗓门凶人家，不过还是这样说了一句，当是警告。
程花确实有点怕，但再怕她还是抖着胆子问了一句，“同志，你们这是饭店后厨吗？还招人不？”
虽然没看见院里的人，但程花看见了院里摆着的大盆，盆里堆着的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菜。
在镇上程花呆不下去了，娘家也不让她回，她没办法才来县城找活干的，可她胆子小，大点的店面根本不敢进去问，小饭店基本都是一家人就足够了，不招人。
程花昨天走到县里来，走了一天没找到事做，晚上在派出所院里凑和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又找了一早上，还是没找到。
听到是找事做的，二柱媳妇脸色就更不好了，“不是，不招人，赶紧走吧！”
程花样子看上去是可怜，但二柱媳妇自己家里条件也不好啊。
家里老婆婆平时在吃药，孩子等着手术，手术费却半点没着落，好不容易有个家门口的事可以做，二柱媳妇可不会乱发好心，去同情别人。
见二柱媳妇这么说，程花低着头，默默地走了，也不敢再往院里探头探脑。
看她走一段抬手抹眼泪的样子，二柱媳妇心里也不大好受，但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硬了硬心肠，等程花走远了，才大步往市场那边跑去。
上午第四节课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胡水英已经把今天的盒饭和要卖的快餐都炒出来了。
她跟二柱媳妇推着板车，把菜都运到快餐店里摆好，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下课铃就响了。
第三十五章 哪来的堂侄女
隔壁快餐店的动静，食堂也一直盯着呢，最近食堂黄老板脸色特别不好，天天沉着个脸，尤其是今天早上从仓库那排过来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
要食堂的师傅们说啊，旁边开个小快餐店有什么，食堂什么时候缺过学生吃饭？也不知道老板愁个什么劲。
“昨天不是让你们买点新菜吗？怎么还是这些东西！”眼看着第四节课要下课了，看到隔壁老板推着板车从食堂过去，黄老板立马假意去路过了一下。
结果就在看到摆在窗边上，整整齐齐全冒尖的六盆菜，说句打心眼里的实话，不说其他，单看卖相，黄老板自己也更中意这小破快餐店的菜。
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准备，事先就交待了食堂里的员工，多搞点花样出来，争取直接打压得对方没有生存的余地。
听到老板问话，厨子师傅立马把人往灶边领，“买了买了，都在锅里，炒土豆丝儿，放了红辣椒，您要不要尝尝味儿。”
黄老板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没打算试味，“怎么不炒点肉在里头。”
“……”负责采买的厨子师傅略有些惊奇地看了黄老板一眼，特别想问问他，脸呢！
食堂每天采买的钱都是有数的，就那么点儿钱，能买够要用的菜就够艰难的了，那么多学生吃饭呢。
现在老板让添菜，他们没办法，找送菜的挤了又挤挪了又挪，才弄来这几蛇皮袋土豆，还放肉?从他身上割也不够啊！
“这……您当时也没说，那明天我让大刘再送点肉来？就是到时候账上怕是不太好看。”厨子师傅为难地道。
黄老板脸色又难看了些，想了想，“你让大刘每天多送十块钱肉来。”
现在肉价一块二左右，十块钱的肉连十斤都不到，要知道学生每天买菜就餐的有好几百人，加这十斤肉能有什么用。
厨子师傅满脸愁苦，却又不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他们这个黄老板可不是好说话的主，你要是老反驳他，他直接就能把你给开了。
人家说得好听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其实就是把难题丢给底下的人去发愁去解决。
黄老板交待下去，看了眼厨房的情况，转身就要走了，他也该回家吃午饭了，走到一半扭过头看向厨子师傅，“加了肉的菜，每份涨一毛钱。”
“……”厨子师傅。
不提食堂的师傅们有多么犯愁，四节课下课铃一下，程恩妮就跟张娇娇往快餐店那边去了。
窗口边上，胡水英和二柱媳妇都穿着整个的蓝布大罩衫工作装，拿着大勺准备给学生们打菜呢。
定的盒饭也都拿出来摆好了，程恩妮和张娇娇就是来分发盒饭的。
盒饭有饭有菜，还有一个荷包蛋，快餐则是分开算钱，而且快餐不包米饭，得去食堂打饭。
学生们开学的时候都是交了粮和钱的，在食堂吃饭理所当然，你不吃学校也不会给你退。
“排队啊排队，想吃什么菜先看黑板想好，素菜一毛五，荤菜三毛八，荷包蛋一毛二一个，注意排队。”二柱媳妇嗓门比胡水英的亮，穿透力也强，这吆喝的活就归她喊了。
好些去食堂，没准备来这边的同学听到吆喝声，再看到已经排起来的队伍，忍不住脚下一转，排了过去。
也有不少跑过来后，发现价格比食堂贵的，掉头又去了食堂那边。
快餐店的菜比食堂都要贵一些，一个是程恩妮她们收拾得干净，损耗多，二个是他们用的油盐都是好的，油也用得足，不像食堂的，水水的看不到几滴油。
价格虽然不占优势，但卖相的口味却远胜食堂，再加上卤凉菜和早餐粉打下的好口碑，排队的人可不少。
胡水英她们在窗口打菜，来领盒饭的同学也都下课往程恩妮这里过来了。
昨天程恩妮就已经提前跟他们讲好了，下课直接过来就行，先来的懒得跑的可以直接坐在店里吃，有位置。
来晚的，就只能去操场或者回自个班上吃了。
杨新宇跑得最快，第一个领到自己的盒饭，找了个离程恩妮近的位置坐下，顺带替程恩妮和张娇娇占了两位置。
“老板，给我两个素的，他们怎么吃得不一样啊？”窗口大，里头的景象一览无余。
胡水英利落地给同学打了菜，笑着道，“他们吃的是盒饭，一个月起订的，八毛钱一份。”
打菜的同学飞快在心里算了笔账，然后摇了摇头，太贵了，他还是吃快餐吧。
也有不差钱的同学，问了情况后，直接就跟胡水英说要定接下来的盒饭，胡水英让他们吃完饭再来。
分完盒饭，程恩妮见胡水英两个忙得过来，赶紧过下来吃饭，吃完了，才去接过胡水英的位置，让她赶紧去吃饭。
“用不着你，也没几个人排队了，忙完了我再吃，你歇着就是。”胡水英没让程恩妮伸手。
其实胡水英一开始的意思是，干脆就让程恩妮以学生的身份来吃饭就行，担心程恩妮帮着干活，会让同学在背地里说她的小话。
为什么他们县城里个体户那么少，经济落后和以前私营经济被打击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在大家眼里，小商小贩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既不挣钱又没社会地位，未来还没个保障。
就跟旧时候下九流的行当一样，是被人看不起的。
这要不是胡水英自己来做，她也不知道这里头赚头这么大，当然就是个辛苦钱，但只要有钱赚，再辛苦她也乐意啊。
他们大人无所谓，但程恩妮还是个孩子呢，她在学校是要交朋友的，不好让她背上不好的名声。
程恩妮半点不在意名声这玩意，不过胡水英不让她帮忙，她也没上手抢，这会排队的已经没那么多了，干脆坐在那里收饭盆子。
“堂婶，我打菜。”程欢瞅着人少，又有几个人的时候，走到窗口这边来。
堂婶？胡水英一下就听愣了，他们家在城里的亲戚就程志强一家，县城里也就程恩妮这么一个堂侄女，眼前这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嫉妒
程恩妮就站在屋里呢，见胡水英一头雾水，茫然向她求助的，而程欢站在窗外莫名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上辈子程恩妮跟程欢打的交道不多，毕竟她那时候早跟程志强撕破脸了，跟林秀禾跟仇人也差不多，跟程欢也不可能姐妹情深。
程恩妮对程欢唯一的了解，就是上辈子程欢还是程宝珠的时候，跟于杨结婚，然后在于家危难之际，分割于家大半财产离了婚。
后来程欢似乎是走了她妈的老路，不过结果没有林秀禾好而已。
程恩妮是真不知道，程欢如今小小年纪，已经很得林秀禾的真传，这可怜小白花的模样，还真是怪惹人怜爱的。
“婶，这位是林秀禾的女儿，程欢。”程恩妮冲胡水英笑起来，给她介绍了一下程欢的身份。
嘿，她当是谁！胡水英翻了个大白眼儿，再看程欢时，心里莫名就有些不喜，这姑娘倒是挺自来熟的，亲戚也认得快，也不瞅瞅别人想不想认她。
“是你啊，要吃点什么，素菜一毛五，荤菜三毛八，荷包蛋一毛二一个。”胡水英也没应程欢，拿着大勺直接问程欢。
这反应有些出乎程欢的意料之外，她以为胡水英会很客气地接过她的饭盆，给她打满满的菜，然后非不让她掏钱呢。
亲戚不都是这样的么，她可是听程奶奶说了，这个三叔奶奶家的人都是穷大方的人来着。
程欢心里活动丰富，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她赶紧掏出钱来，把钱递过去，“要两个素的。”
胡水英让程欢把钱丢到摆在旁边的饼干桶里，接过饭盆就给程欢打了菜，也没多打，给别人多少就给程欢多少。
程欢接过饭盆，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不过她后面排队的已经在催了，她只能欲言又止地转身离开。
“她这是干嘛呀？”张娇娇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扭头问程恩妮。
整个客运站的人都知道，程欢她妈妈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程欢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才是，稍微有些廉耻心的，在学校里就应该低调行事，老实做人。
可程欢呢，居然跑到程家亲戚这边来，亲亲热热地喊程恩妮的婶婶做婶婶。
她难道没有自己的婶婶？
程恩妮耸了耸肩，她也没法理解程欢脑子里的想法，挺让人费解的。
正说着话，班上刚吃完的男同学凑过来，“程恩妮，商量个事呗，你这店都开上了，人也雇了，咱这饭盆不用自己洗了吧。”
男同学嘻嘻哈哈的，犯懒，想把洗饭盒的活给躲过去。
胡水英觉得多洗几个饭盆也没什么，这不是有二柱媳妇帮工了么，她们俩也忙得过来。
何况平时这些学生洗的也就那么干净，消毒前她都要是洗一遍的，正要接话，程恩妮开口了。
程恩妮扫了说话的男同学一眼，“想得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洗明天没饭吃，当然，你要有钱一天买个新的送来，我没意见。”
“……”男同学。
杨新宇正好也刚吃完，看到同学被程恩妮噎着，不厚道地笑起来，笑完才勾住同学的脖子，“想什么美事呢，走，一起洗饭盆去。”
说完，杨新宇看到桌上程恩妮的饭盆，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顺手就是一捞，“你这里忙吧，我顺便。”
杨新宇看了看窗外的天，突然感觉天气有些热呢。
程恩妮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张娇娇眼睛一亮，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饭盆往杨新宇手里一塞，“班长，发扬发扬精神，再顺个便。”
“……”杨新宇。
杨新宇求救地看向身边的同学，同学撇嘴扫了眼他怀里的饭盆，想了想，默默地把自己的也放上去。
然后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喊，“班长，重男轻女要不得。”
“混蛋，你站住！”杨新宇抱着四个饭盒追出去。
张娇娇站在程恩妮身边笑得前俯后仰，程恩妮也跟着笑，上辈子程志强和林秀禾结婚后，林秀禾生孩子前，她还是在学校上课的。
但因为家庭的原因，她特别自卑，在学校里都没有抬起头来走过路，别说跟同学们嘻嘻哈哈打闹了，就连多说两句话她都会紧张，自然也没有体会过同学间这样单纯的情谊。
一切从新来过，她虽然失去了积累的财富，但比起失去的，她好像拥有了更多。
把饭盒都收上来后，程恩妮才跟张娇娇去操场走了一圈，然后就回教室，准备上午自习。
张娇娇以前对学习都不怎么上心，反正她目标就是拿个高中毕业证，毕业后直接进客运站工作就行，他爸都给她找好教她算账的师傅了。
但跟程恩妮在一起后，被程恩妮感染，张娇娇对学习上心了许多，她成绩本来是中游，稍一努力，单元考很快就冲到了中上游，还别说，挺有成就感的。
两人讨论着数学课上的题目走到教室，还没来得及进去程恩妮就被程欢给喊住了。
程欢说有话要跟程恩妮聊。
不知道怎么的，张娇娇总觉得这个程欢有些不安好心，她眼睛一瞪，就要替程恩妮出头，被程恩妮给拉住了。
“你回去把题再算一下，如果咱们答案还是对不上，再一起去找老师问。”程恩妮知道张娇娇的性格，她把你当朋友，那就是掏心掏肺地你好。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程恩妮冷眼看程欢行事，还真看出几分林秀禾的影子来，不管做什么事，目的性都很明确，也会用不同的手段，心性远没有普通同学那样单纯。
张娇娇是个炮仗性子，程恩妮怕她替自己出头，程欢记仇，暗地里使小手段还回来。
怕是不怕，但防不胜防，也挺恶习人的。
程恩妮又不是白眼狼，张娇娇对她好，她肯定也会护着张娇娇，何况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不至于让个小姑娘替她出头。
张娇娇鼓着眼睛，还想再说什么，程恩妮揉了揉她的脑袋，推她进教室，“乖，听话。”
张娇娇，“……”
程欢眼睁睁地看着，眼里闪过羡慕和一丝丝……嫉妒。
第三十七章 演技出众
随着林秀禾嫁到程家，程欢就一直很期待自己的生活发生变化，她很积极地跟着林秀禾一起讨好程志强，程家爷奶，对对改名姓的事情，也十分顺从。
因为她实在是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感觉，舅妈阴阳怪气的嘴脸令她作呕。
还有何家也是她努力想要摆脱的地方，到现在，程欢都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当年会看上她爸，那样一个人渣。
开始的时候，因为程家有个程恩妮，林秀禾让她不用着急，先努力念书，到时候她自然能到程家跟林秀禾一起生活。
没想到程恩妮自己搬出了家里，屋子腾出来后，林秀禾就动了心思，想让她转学到县城来。
都差不多要说动程志强这个继父了，结果程爷爷程奶奶突然要来县城生活，程欢很是担惊受怕了几天，以为自己还要继续在乡下呆着，周末再回舅妈家里挤着听闲话的日子。
好在林秀禾还是有些本事的，最终让她转学回了县城，虽然是住在学校里，程欢也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了县城，有了新家，有了新的爸爸，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美好起来，如果没有程恩妮做为对比，程欢会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惜前头始终有个程恩妮。
程欢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程恩妮，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程恩妮是林秀禾当初跟她形容的，非常不一样。
想到林秀禾跟程志强是偷偷好上的，林秀禾实际上也没有跟程恩妮打过交道，再想到程志强时时摆在嘴边的重男轻女的话，误传的可能性比较大。
本来林秀禾跟她说程恩妮内向寡言，很拿不出手，那时候程欢是打着勤快嘴甜，一家四口甜蜜圆满，排挤程恩妮的打算。
但现在看来，根本就行不通，程恩妮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父母离婚，父亲再娶这件事。
连带着，也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
“妹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感觉你很讨厌我。”看着停下脚步的程恩妮，程欢飞快收回纷乱的思绪。
程恩妮没料到程欢开口就是这个，她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程欢，说实话，程欢的演技还是有的，脸上伤心委屈，且满心自责的表情情真意切，糊弄一般人是完全足够了的。
可惜程恩妮不是普通十八岁的少女，程欢这点段位，在程恩妮面前还不够看的。
“我确实不喜欢你，但还说不上讨厌。”程恩妮慢悠悠地道，看着程欢一点点龟裂的表情，程恩妮心情愉悦。
程欢故意说这样的话，资态放得这样低，不就是算计着程恩妮会下意识反驳，违心地说自己不讨厌嘛。
“……”程欢。
程欢飞快收拾好表情，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苦笑来，低落地道，“我就知道……”
喃喃地说完这一句，不等程恩妮说什么，程欢突然满脸急切地抬头看向程恩妮，“妹妹，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妈对不起你的地方，让我来弥补你好吗？”
要不是程恩妮是重生来的，还真有些防不住程欢的套路，林秀禾到底怎么养的女儿，程欢真的只比她大几个月，上辈子她怎么就没有程欢这么有心眼呢？
“用不上，程欢，咱们别来假惺惺的这套，没用。”程恩妮摆了摆手，要演戏她也会，毕竟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没点演技怎么谈生意拉单子。
但跟程欢演，程恩妮嫌累。
程欢再心眼多，也不过十八岁，还没修炼到林秀禾那个程度，遇到程恩妮这样不接茬，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有些演不下去。
见程欢脸色冷下来，程恩妮才笑了笑，“你想要做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就是。”
这叫人怎么说得出口，程欢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原本是打算先姐姐妹妹亲近一阵子，等关系处好了后，再顺理成章提出跟程恩妮一起住的要求。
但现在怎么说？
“我没有！”再演不下去，也还是要接着演，这话程欢肯定是要反驳的，“我是真心想要弥补的，我没想到妹妹对我成见这样深，是我和我妈对不起你。”
话是这样说，程欢心里却恨得直咬牙，她万万没想到程恩妮是这样难啃的骨头。
程恩妮深深地看了程欢一眼，“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要真想弥补，就离我远一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姐妹情深什么的，程欢愿意跟谁演就跟谁演去，程恩妮才懒得搭理。
像程欢这样的，先自欺再欺人，程恩妮也懒得再跟她说，转身就走了。
主要是说了也没用，不想听的，程欢会自己屏蔽，一心按着自己写的剧本演戏，还希望你来配合她，不配合就是你的错。
回到教室里，张娇娇立马担心地看过来，程恩妮冲她微微一笑，张娇娇才算放下心来，不过想到程恩妮不让她出头，张娇娇又有点生气，把脸一扭，不理程恩妮了。
“……”程恩妮，她真的不是很懂，小女孩间别别扭扭的友情呀。
程欢在外头平复了好一阵心情才回教室，看到张娇娇没和程恩妮坐在一起，张娇娇还一副生气的表情，程欢脸上才露出一丝高兴来。
张娇娇可是张主任家的闺女，独生的女儿，养得可娇气了，程恩妮跟张娇娇闹了矛盾，得罪了张大小姐，程恩妮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可惜，程欢没看到程恩妮吃苦头的那一幕。
午自习过去，张娇娇还等着程恩妮来哄呢，结果程恩妮一直没有理会她，反倒是她沉不住气，第一节课下课，就先去找程恩妮去了。
明明张娇娇是冷着脸去了，可没几句话的功夫，张娇娇就眉开眼笑了起来，挨着程恩妮亲亲热热地坐着说话。
第二节课更是直接跟程恩妮的同桌换了位置，跟程恩妮坐了一节课。
程欢看着生气，眼睛看着程恩妮那边，握笔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钢笔生生划破了本子的纸页。
“欢欢，你怎么了？”同桌担心地戳了戳程欢的胳膊，转眼却被转过头来的程欢眼里的戾气吓了一跳。
“欢……欢？”
第三十八章 走亲戚
等再仔细看时，程欢已经恢复了笑颜如花的表情，同桌疑惑地晃了晃头，把笔记本递过去，之前程欢说要借来着。
发现程恩妮不好糊弄后，一连几天，程欢都不太敢到程恩妮面前找存在感，倒是每天雷打不动，去美味快餐店打两个素菜吃。
每次看到胡水英，都会甜甜地喊一声婶儿。
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胡水英不好把不喜挂在脸上，但面对程欢时，态度总是要冷淡几分。
但程欢脸皮厚，好像没感觉到似的，来一次喊一次。
“只要她掏钱买菜，随她怎么喊，我也不会少块肉。”胡水英慢慢也看开了。
婶儿不婶儿的，村里不相干的孩子都管她喊婶呢，就是个称呼而已，算不得什么。
程欢郁闷极了，程恩妮不好糊弄，没想到胡水英也这样油盐不进。
是！她确实是林秀禾带来的拖油瓶，可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程恩妮就算了，胡水英为什么也对她有那么大的意见？
难道是程恩妮跟胡水英说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就有些压不下去，程欢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程恩妮说讨厌她，根本就是骗她的。
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出言挑拨！
等到周末一回家，程欢就忍不住找林秀禾说起在学校发生的这些事起来。
林秀禾要说重视程欢，那肯定是重视的，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听到程欢受了委屈，立马就动起心思来。
听说胡水英就住在学校外头，林秀禾稍一思索，喊上不出车的程志强，去南食铺子买了点吃的拎上，就上门去找胡水英去了。
程志强不愿意去，在他这里，只有别人上他的门的，没有他上别人门的说法。
对付程志强这样的人，林秀禾十分有办法，先顺毛撸，再细细讲讲上门走动的好处，都是亲戚，既然都在县城，多走动走动，有点事儿可以守望相助也是好的。
这不程恩妮还在胡水英那里么，他们做为父母，上门去看看，送点东西，也是应当应份的。
“早该去的，也是爸妈这阵才过来，我分不开身，我这后妈当得有点失职，希望恩妮不要怪我才是。”林秀禾摸着自己越发挺起来的肚子。
程志强虎眼一瞪，“爷爷奶奶过来她也不回来看一眼，你大着个肚子这么累，她还敢怪你！”
林秀禾柔柔一笑，手搭上程志强的肩膀，“恩妮还是孩子嘛，别说这些了，赶紧跟我去一趟，坐坐就回。”
周末二柱媳妇不上班，她要带婆婆孩子去省城医院看病。
虽然周末还是有周一的东西要准备，但相对来说要轻松许多，胡水英能有些空闲，抽空回家有点赶不及，让婆婆带儿子来县城住一天，母子俩个好好亲热亲热还是可以的。
林秀禾和程志强到的时候，三叔奶早带着铜锁过来了，这会程恩妮正带着铜锁在院子里玩吹泡泡呢。
“婶娘，水英姐。”程欢嘴巴灵是随了林秀禾，这林秀禾一进院子，就亲亲热热地喊了三叔奶，又跟胡水英打招呼，声音热情亲密得很。
程志强就显得木讷了很多，跟三叔奶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坐下，又问了程建波一句，得知程建波去省城工地做事后，程志强就没什么说的了。
“看到人怎么不知道喊！”程志强自己嘴巴不怎么样，倒是很会挑程恩妮的刺。
程恩妮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进门我就喊了，不过你顾着扶你媳妇进门，没听见而已。”
胡水英白了程恩妮一眼，什么叫做你媳妇，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硬，不喊妈喊声姨也好呀。
赶在程志强不悦发火前，胡水英笑着端了茶水出来，“今天吹的什么风，志强哥和小嫂子都过来了。”
要不是定力好，林秀禾这会都跳起来发火了，程恩妮一口一个你媳妇，胡水英更是戳她心窝子，什么叫小嫂子，合着姚美华才是大的那个？
“恩妮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早该过来看看了。”林秀禾笑得依旧灿烂，指了指桌上的吃的，“买了些吃的，给铜锁吃。”
胡水英笑，把泡好的茶水递给林秀禾，“说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侄女，恩妮又是个乖巧的性子，有她在这里帮忙，省了我不少事呢。”
一起合伙做生意这事，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对外统一口径，程恩妮就是蹭吃蹭住打杂的，尤其是程志强和林秀禾这里，要格外防着。
坐着聊了会儿，林秀禾就提出去程恩妮住的屋子看看，嘴上说得很好听，说是要看看差了什么东西，给程恩妮添点。
说完，林秀禾倒是没什么动作，而是微笑着看了程志强一眼，程志强起身，直接让程恩妮带路，说要看看。
朝南的卧室不大不小，正中一个原来房东留下的木架子床，铺盖叠得整整齐齐，南面朝院的大窗旁边就是书桌，上面摆满了程恩妮学习的书本，屋北面窗边有个衣柜，夹角处还有个带镜子的梳妆台，都是原来房东留下的。
小屋收拾得很利索，比起客运站家属院的楼房半点也不差什么，程志强点了点头，对此十分满意。
可惜，他满意了，林秀禾就有些不满意了，程欢转学的事是程志强办的，但给程欢搬去宿舍，林秀禾也是去看过环境的。
跟程恩妮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凭什么姚美华的闺女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她林秀禾的闺女就只能挤十来个人的大宿舍呢？
“恩妮这环境可真不错，环境安静，屋子也宽敞，学习肯定能学好。”林秀禾跟在程志强后头，慢悠悠地道。
程志强点头，觉得程恩妮给程建波两口子做事是还不错，他本来还想问问胡水英，给程恩妮开了工资没有的。
如果开了的话，开了多少，他还准备委婉地提醒一下，这钱应该给他这个当爸的管着，程恩妮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钱会坏事。
可现在看到这住宿条件，程志强还真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钱的事不是小事，万一程恩妮手里有钱学坏了，或者被坏人盯上了呢？
第三十九章 臊得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门，程志强惦记着程恩妮干活的那点钱，林秀禾则是觉得胡水英这里条件不错，程欢住过来，完全能够住得开。
夫妻两各自琢磨着，在程恩妮屋里转了一圈，就依次出来了。
从他们提出要进屋看到出来，程恩妮一直坐在院子里带铜锁玩儿，对他们的行为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那林秀禾不能翻你的东西吧？”胡水英倒是有些担心。
程恩妮摇了摇头，低声道，“林秀禾最会做表面功夫，程志强在，她绝对不会翻我的东西的，你放心。”
再说也没什么可翻的，不能翻的她都仔细地锁在了抽屉里，程志强总不能直接砸锁吧。
翻东西不大可能，但程志强盯上钱的可能性倒是十分大，因为对外都是说她在胡水英这里帮忙干活，就程志强那点眼界，就盯在钱上头了，他眼里压根就看不到别的。
“婶，如果程志强问你我的工钱，你直接跟他算我的住宿和伙食费。”程恩妮想了想，叮嘱了胡水英一句，怕她被程志强的无耻惊到，不知道怎么回应。
胡水英瞪了程恩妮一眼，“怎么直呼你爸的名字呢？你爸再有不是，那也是你爸。”
“……”程恩妮，她总是忘了，胡水英再疼爱她，但他们这一辈的思想，就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程恩妮从善如流地开口，“那我爸……”
“你呀，你爸就是个面上光，我对付得了他，你别操心。”胡水英嗔笑地看了眼程恩妮。
她不光要提程恩妮的住宿和伙食，她还得提去年程志强牌桌上管程建波五块十块借的零散钱，统共有六十块钱呢。
他们这边流行打麻将，男女都打，就是个消遣的玩意，打得大的当然也有，但一般就是打几分钱的玩玩。
倒是过年的时候，男人们从外头做工回来，总要摸上几把，钱也打得比平时大，程志强抠门，身上带的钱少，输了可不得找本家兄弟借。
也不止程志强一个人借，但别人都是有借有还，程志强就有些难了，从来就没见他还过。
钱也不多，也就几十块钱的零散钱，还不是整借的，胡水英早就想要的，但程建波老挡着，说不好意思。
以前是家里条件不行，盯着那点钱，现在胡水英兜里有钱了，程志强要真不还，胡水英也只当砸水里了。
但这回能借着这机会臊上程志强一臊也是好的，要是能把钱要回来，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那堂婶你可别手下留情。”程恩妮瞅了一眼，三叔奶进屋去了，悄悄冲胡水英道。
最好是一次把程志强得罪狠了，让程志强不再上门才是最好，不然让程志强发现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胡水英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怕得罪程志强，反正她一个女人，说话也就那么一回事，对男人间的交情肯定会有影响，但也不会太大。
村里的人情复杂，不像城市，处不来就不处，村里多的得婆娘关系不好，男人照旧称兄道弟，或者早上还站在你家院门口骂娘，转眼又笑眯眯地凑上来闲扯的。
至于林秀禾那里，胡水英和程恩妮都没把她放心上，就看林秀禾有多大脸能提要求了。
当然，就是提了也不管用，没人理她的。
程志强和林秀禾从程恩妮那屋出来，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话，都没打个铺垫，程志强就打探起了程恩妮有没有工钱的事儿。
“志强哥这话说的，恩妮平时要上学呢，能做得了多少事儿，我就是心疼这孩子，有爹娘生没爹娘管，倒底是自家侄女，才接到家里住着。”胡水英说话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程志强的脸都说绿了。
胡水英继续戳程志强的肺管子，“说到钱的事儿，我记得去年过年那会，志强哥还管我们家建波借了六十八块钱打牌呢，志强哥还记不记得？”
程志强，“……”
一般对钱不敏感的人可能就不记得了，但程志强肯定是记得的，因为记得都没有办法抵赖。
这要是程建波在这里，程志强还能说几声兄弟糊弄过去，胡水英可是兄弟媳妇，她开了口，他总要表个态。
“这阵子手头紧，等手头活泛一点，立马就把钱给建波。”程志强抠门归抠门，总算还是要点脸的。
胡水英眼睛一亮，看向程志强，明显就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程志强生怕她又翻出什么烂账来，拉着林秀禾立马就要走人。
三叔奶追出来留程志强吃饭，也被程志强给拒绝了。
林秀禾酝酿了好一阵子的话，自然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林秀禾心里有些不太痛快，跟程志强嘀咕时，程志强还不耐烦，林秀禾脾气也上来了。
回去的也不说话，回家就在床上躺着，到了饭点也不做饭。
程奶奶和程爷爷回来等着吃饭呢，结果发现林秀禾在床上躺着，锅里连粒米都没有，程爷爷立马就发了火。
住到县城的这一阵子，程奶奶说是上来照顾儿媳妇和未出世的孙子，但一到做饭干活的时候，程奶奶不是头疼就是眼花，总归哪里都不舒服。
林秀禾能怎么办，只能挽起袖子自己干，不过她都跟程奶奶记着呢，总有要老太太还回来的时候。
被公公指桑骂槐地训了，林秀禾也只是委委屈屈地看了程志强一眼，抹着眼泪，不吵也不闹，扯了衣服捧着肚子就回娘家去了。
程志强别的不吃，就吃林秀禾委委屈屈的这一套，实在是前些年他被姚美华给吵怕了，但程奶奶拦着，他也没能追得出去，只想着让林秀禾缓缓再去接就好。
林秀禾一走，程奶奶立马就勤快起来，给儿子和当家的做饭，老太太是头也不疼，眼也不花了，干活那叫一个麻利。
……
三叔奶这趟来县城，不光是带孙子见他妈，还为了程花的事来的。
说起程花的事，这里头就有些复杂了，三叔奶说起来也是直叹气。
“亲生的闺女啊，他们也狠得下心来！”
第四十章 人生到底能有多艰难
说起程恩妮的大伯一家人，三叔奶就是一迭声的叹气，胡水英事先已经从婆婆口中知道了一点，也跟着叹了口气。
倒是程恩妮有些莫名，虽然是亲大伯一家，但程恩妮没在老家生活过，平时两家走动也不勤，也就过年过节回乡下大伯家吃顿饭。
对程恩妮这个亲侄女，程大伯和程大伯娘还是和善的，在程恩妮的印象里，大伯和大伯娘就是普通的长辈而已。
“花是个可怜的姑娘，她那个爸妈，唉！”三叔奶是个和善乐观的小老太太，但今天说起程花的事时，几乎时时在叹气。
程花在镇上的小饭店做事，什么都干的那种，为了养活自己和女儿，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就这工资还常常要分一部分出来交给家里。
因为程大伯一大家子就靠种地过日子，日子并不宽裕。
程恩妮的大堂哥，程花的亲哥程伟，如今三十岁了，说是老实本份人，其实就是懒惰没有上进心，也就在家种种地，在家边上打打小零工，从来没有去过外面打工。
倒是大堂嫂，一直在镇上的皮鞋厂上着班。
本来程花的日子也还过得去，不管再怎么难，好生把女儿抚养长大，她也算是有了个依靠。
但命运从来就是这样，你以为生活已经够难了，他还能让你更难。
程花所在的小饭店，老板和老板娘人品都一般，不过两个品性相似的人，日子却没有过到一起去，老板娘天天打牌，老板在外头沾花惹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老板把目光落在了程花身上，程志强结婚后不久，老板就冲程花下了手。
得逞了的同时，也被老板娘知道了，当时程花母女俩个就被老板娘给轰了出去，然后骂得整个镇上都知道这事。
自己男人什么货色，老板娘再清楚不过了，但那又怎么样？所有一切都是程花的错，如果不是她勾引男人，她男人会饥不择食看上没有二两肉的程花？
程花百口莫辩，哪怕她全身是伤，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是被强迫的。
面对着千夫所指，没有人知道程花是怎么扛过来的，她满身是伤，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
可惜。
当年被婆家赶出来时，娘家不愿意接纳程花和孩子，当时程花就应该有所觉悟的，这次回去，她不光被亲妈指着鼻子骂，还被亲大哥打了一顿赶出来。
最后是三叔奶实在看不过去，把娘俩接到了家里。
“那傻丫头偷偷买了农药，差点就喝下去了。”三叔奶说到这里，叹着气抹了把眼泪，老太太从旧时代过来的，什么惨事没见过。
但说起程花，老太太还是又心疼又难过。
程花当时都买了农药了，可看着懵懵懂懂的女儿，最后还是没有把那药给喝下去，她死了就死了，可孩子怎么办？
“还好你爷奶到了县城来，要是你爷奶还在家，花儿就真没有活路了。”三叔奶叹气，她妯娌的那个嘴，是真的又狠又毒，尤其对着自家人，那是真的能逼死人的。
程恩妮眉头紧皱，上辈子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吗？她怎么记得程花后来二嫁了个男人，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能凑和着对付下去。
“她现在在哪里？”程恩妮问三叔奶。
三叔奶摸了摸在院子里疯跑了一圈的小孙子的后背，见没出汗放下心来，“在家里住着呢，前阵子来县城说要找活，也没找到，就回去了。”
看了眼程恩妮，三叔奶也不知道怎么说，程恩妮还是个孩子呢，她现在拖着胡水英两口子已经是不容易的，再捎上个程花，这也太为难这个孩子了。
可是程花那个性子，又遇到了这样不好的事，还带着孩子，三叔奶也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她才好，也就程恩妮这里，还有胡水英夫妻帮忙看着些，她能放点心。
“三叔奶，你回去后让我姐直接过来就是。”程恩妮一早就说过了，让程花来县城找她的。
程花一直没来，她还以为程花在乡下生活得不错呢。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强势一些，直接让程花带着孩子到县城来，想到这里，程恩妮发涨的太阳穴，有些头疼。
虽然后悔，但程恩妮并不自责，她根本不知道上辈子还有这事儿，无论怎么算，这事也怪不到她的头上，程恩妮并不是个胡乱替自己揽责任的人。
“诶，好好！”三叔奶十分欣慰，她以前疼爱程恩妮，是真心疼程恩妮，现在疼爱中更添了几分欣慰和深深的期望。
程恩妮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老程家，都要指着这闺女了。
因为要回去通知程花，三叔奶坚决没留下来过夜第二天再走，说完没多久，就收拾了东西要回去，胡水英拦不住婆婆，只能送婆婆和儿子去坐车。
去客运站的路上，三叔奶还一直在叮嘱胡水英，好好跟着程恩妮干，“恩妮有情有义，跟她爸妈不是一路人，你和建波没什么大本事，好好地跟着恩妮干，她小你们帮扶着她，等她出息了，也不会忘了你们。”
“你们是恩妮领出来的，喝水不忘挖井人，要懂得知恩回报，知道吗？”
“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会的。”胡水英拎着给婆婆和儿子买的东西，跟着旁边，回笑不得地应话。
三叔奶点了点头，儿子和儿媳妇的品性都是不错的，但钱财这个东西太晃人眼，她也是怕这两人没见过世面，守不住本心，才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
程花来得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就领着女儿守在程恩妮租的院门口对面的街上了。
因为要出早摊，胡水英她们向来是起得极早，不过都是关了院门做事，直到四点钟的时候二柱媳妇来上工，胡水英才发现远远站在对面的程花和徐等娣。
胡水英赶紧把两人拉进了屋，一摸手，都冰凉的。
现在天气渐凉，早上都打霜了，也不知道程花领着孩子什么时候出发的，又站了多久，两人都冻透了。
“婶……”程花眼泪在眼里打着转，徐等娣眼神却有些木木的。
第四十一章 看着就来气
自从胡水英都上手后，早上她就不让程恩妮起太早了，上学多辛苦呀，而且程恩妮还在长身体呢，睡不足可不行。
等程恩妮起来的时候，程花已经花肿着一双眼睛在帮忙干活了，徐等娣乖巧地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上拿着片饼干，小半天才啃上一点点，细细地抿着。
看到这小丫头，程恩妮心里还是蛮喜欢的，立马走过去想抱抱她，结果小丫头只是木然地扫了她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脚下的地上。
“宝贝，还记得二姨吗？”程恩妮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她蹲到孩子前面，柔声问。
可小丫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抬头，还是闷不吭声地看着地面。
程恩妮没有再开口，只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小丫头毛茸茸的小脑袋，起身站起来，转身就看到站在灶屋门口，看着这边泣不成声的程花。
“现在来哭有什么用！”程恩妮看着程花，莫名觉得极不耐烦。
她是很同情程花的遭遇，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程花会任由着自己落到这种地步，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孩子呀！
上辈子程恩妮的日子难道比程花好过？她在泥沼里苦苦挣扎的时候，遇到的难事比程花还多，可她不是照旧逃脱了，一点点努力把日子过好了吗？
胡水英也跟着出来了，她拉了程恩妮一把，“你少说两句，花现在也不好受。”
程恩妮也不想说，可不说就由着程花自怨自艾吗，“婶，你别护着她，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自己照顾不好，女儿照顾成这个样子，除了哭她还会干什么！”
程花眼泪流得更凶了，小丫头大概是听到了妈妈哭，终于把注意力挪到程花身上，她还是不开口，只是扑到程花身边，紧紧抱住程花的大腿，头埋着，小身体瑟瑟发抖。
“你别哭了，眼泪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哭能解决问题吗？”程恩妮脸色难看极了，明明是自己的妹妹，但程花下意识地就把眼泪擦干了。
她看了看胡水英，低头又看了看女儿，嘴巴动了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走。”
三叔奶让她过来的时候，程花以为她们娘俩终于有了活路，现在来看，老天爷对她们娘俩是依旧残忍。
这就是命啊，程花你要认命！
程花声音特别小，程恩妮压根就没听见，“你说什么。”
二柱媳妇扶在厨房门口站着，听得一清二楚，知道程花是老板家的亲戚后，二柱媳妇心里就有些慌。
一是慌之前遇到程花把程花赶走也没跟两个老板说的是，再就是担心程花来了，她这活要保不住。
可慌也没有用，走一步看一步吧，见程恩妮发问，程花不说话，二柱媳妇把程花的话复述了一遍。
程恩妮真是，直接被程花给气笑了，就程花这种听不懂好赖话，不知道谁是真正关心她的性子，就难怪会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说什么傻话！是恩妮一口让你们娘俩留下来的，恩妮说那些是气你不争气，是恨铁不成钢，不是要赶你走。”胡水英也叹气，赶紧走到程花身边拉住她。
就怕这傻闺女真跑了，然后去寻了短见。
二柱媳妇也在旁边劝，她虽然不知道程花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是肉眼可见的惨，这时候肯定要帮着劝劝的。
“别让我再看到你哭哭啼啼，想想等娣吧，你还有个女儿需要你照顾，你看看她现在，你觉得你这个妈当得合格吗？”程恩妮都要气笑了。
怎么着，在外头逆来顺受，她这才说一句实话就受不了了？
但想是这样想，程恩妮语气到底是软了一些，“先安心住着吧。”
程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涌出来的瞬间，想起程恩妮的话，立马抬手狠狠擦了擦眼泪。
二柱媳妇赶紧把程花拉进厨房干活了，胡水英看着抱着孩子的程花叹了口气，走到程恩妮身边来，瞪了她一眼，“你也是，说那么重的话干嘛。”
程恩妮心里闷着慌，她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像程花这样性格的人，自怨自艾有用吗？哭泣有用吗？这世上，只要是没病没痛不是绝症，有手有脚就还有挣扎努力的希望，为什么不使把劲呢？
没有人天生强大，大家都是一点点挣扎过来的，程恩妮上辈子刚出社会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任人搓扁捏圆，但吃一堑长一智，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那不是软弱可欺，那是蠢！
“出完摊后，去给她和等娣买两身换洗的衣服，把等娣头上剃了，那丫头头上都长虱子了。”程恩妮揉了揉额头，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胡水英看着程恩妮，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程恩妮无奈地看了胡水英一眼，胡水英笑着拍了拍她，催她赶紧去洗漱，自己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等晚上放学回家程恩妮看到程花和徐等娣时，娘俩都把头发给剃光了，顶着两个光脑袋在院子里干活。
徐等娣在外头染了虱子回来，虽然程花天天用竹篦子给她梳头，但还是有不少，这东西一旦染上了，光靠梳和捉很难除尽，程花也跟着染上了。
胡水英说要她们做吃的东西一定干净，程花想了想，就跟着把头发给剃了。
看到程恩妮到家，程花立马一脸讨好地要来接程恩妮的书包，程花妮一晃就过去了，“我自己能行。”
程花一脸失落地低下头。
放完书包，程恩妮去逗了小丫头两句，给她塞了颗糖，才回屋写作业，等把作业写完一看，才发现小丫头坐在她房间门槛上，扒着门槛偷看她。
“二姨抱你好不好？”程恩妮冲小丫头伸手，小丫头没回应，但也没反对。
程恩妮直接把孩子抱在自己膝上，坐在桌前继续预习起明天的功课来。
她现在不光提前预习，也一直在系统的复习，主要是忘得太多，得自己努力把忘掉的捡起来。
每一本书，不同的时期看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学习其实也是一样，十七八岁的时候学习大多数是被动的，必须的，上了年纪后再学，则是主动的多。
第四十二章 我替恩妮谢谢你
开始程恩妮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不够用，但等适应下来，程恩妮发现，她居然学得进去，甚至还发现了一些上辈子不曾感受到的学习的乐趣。
小丫头乖巧得很，窝在程恩妮的怀里，不说话也不乱动，就看着，直到程恩妮把计划的学习任务完成，她也还是乖巧地坐着。
程恩妮不心疼程花，但却是真心心疼这个小丫头。
“走，咱们去裁缝铺子，请师傅给咱们小宝贝做帽子去。”家里的事现在又多了个程花，根本用不上程恩妮搭把手，程恩妮干脆牵着小丫头就出了门。
现在才七点半，但小县城里几乎已经没有店开门了，不过程恩妮不用去店里，她直接拐到隔壁不远的一户住家的人家里头去。
主人家刚准备吃饭，看到程恩妮领着个小丫头过来，立马伸手招呼她们坐下来吃。
程恩妮她们在街上也住了有一阵子了，都是街坊邻居，关系处得还算不错，程恩妮做围裙桌布什么的，也都是在她们裁缝店做的。
要不是看程花和徐等娣穿得实在落魄，程恩妮也不会让胡水英直接领她们去买成衣，现在正是创业初期，有些地方，还是能省则省的好。
“婶，不吃啦，我家马上也要吃饭了，我来是想请叔替我小外甥女做两顶帽子，再做两身衣服的。”程恩妮牵着小等娣进堂屋。
脖子上挂着皮尺的中年男人也不吃饭了，放下筷子，就要替小等娣量尺寸。
不过被躲了过去，还是程恩妮接过皮尺量了，对方记下才算完事，“我都记着了，过两天到店里来拿。”
程恩妮点头，这时候主人家拿了糖出来，要给小等娣吃，等娣不敢接，直接缩到了程恩妮的腿后，程恩妮只好接过来道谢。
回去的路上，小等娣也是乖乖巧巧的一声不吭，程恩妮叹了口气。
明明程志强结婚那会，小丫头还软绵绵的，会甜甜地喊她二姨，会懂事地催她吃饭，也会用软得像棉花糖的嘴巴亲吻她的脸颊。
小丫头越是乖巧，程恩妮对程花就越是有气，不会当妈生什么孩子！
晚上程花领着女儿直接睡三叔奶来县里时住的那屋，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但缺的东西还是有很多，程花带着女儿被赶出来时，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拿。
“工资你跟二柱嫂是一样的，五十块钱一个月，今天给你们买衣服的钱，还有现在预支给你的钱，都会在工资里扣。”程恩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程花抱着女儿，唯唯诺诺地点头。
然后想了想，小声地道，“五十块太多了，能给我和等娣管吃住就行了。”
程花是真这样想的，现在还有谁能收留她，也就程恩妮这里了，她心里真的是感恩戴德。
要知道她在镇上干活，什么都干，一个月扣掉吃住的钱，拿到手里的只有不到二十块。
而且这里是自己亲戚家里，吃得住得都是程花不敢想像的，她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能平安地在这里呆下去。
程恩妮目光淡淡地看一程花一眼，就程花这样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不觉得自己付出应该有所回报的，真的是活该被人欺负。
“不要工资？”程恩妮冷笑一声，“等娣过两年上学，你拿什么供她？让她不上学，跟着你缩头缩尾地活着，到年纪随便嫁个人，再生个孩子，当一个像你一样的母亲？”
胡水英其实也坐在屋里，她看了看气怒的程恩妮，又看了看程花，喉咙动了动，扭头看向了窗外。
程花瞬间面色涨红，眼窝一酸要落下泪来，但她牢记着程恩妮讨厌她哭，只能死死地憋住眼泪，“我……我没有，我不想她走我的老路。”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程花还不知道为自己，为孩子争取。
程恩妮摇了摇头，把笔往本子里一夹，起了身，“那就如你所愿，做白工吧。”
说完直接就走了，程花抱着孩子，傻愣愣地看着程恩妮走了，胡水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忙追出去。
知道胡水英又要劝自己软和一点，程恩妮赶在胡水英面前发了话，“钱咱们给等娣攒着吧，给到程花手里，我看她那性子也保不住，要是大伯娘来问，就说做白工，不乐意就让她们把程花领回去。”
“诶，行。”胡水英停下脚步，看着程恩妮大步回到自己房间。
这可真是，胡水英转身回程花那屋，见程花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来，叹了口气，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她，“先哄等娣睡吧，咱们还要忙活一阵。”
程花飞快抹掉眼泪，哄着等娣睡着，立马就跟着胡水英忙活起来，程花别的方面不行，但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做得麻利又干净。
……
程恩妮早上上学，刚上楼梯转角，就看到了走廊上跟程欢谈笑风声的于杨，程恩妮挑挑眉，拾级往上。
“于杨哥，你好厉害啊，我没来学校前都不知道，原来你学习那么好，你真的太棒了。”程欢声音压得有些软，里头满是崇拜。
“别这么说，你要是努力，学习也会很好的。”于杨被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别说，听了这话心里还挺高兴的。
正说着，于杨看到程恩妮上楼来，赶紧迎过去，把手上提着的网兜递给程恩妮，“我爸出差带的苹果，我妈让我拿给你的。”
上辈子于叔和陈姨也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她，程恩妮心窝里暖了暖，接过来，“于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于杨笑。
程欢看着程恩妮和于杨自然又亲密地闲谈，指甲深深地抠进掌肉里，面上还是带着笑，安静地站在于杨身后，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程恩妮放下书包还要去操场跑圈，也没跟于杨多说，只让他中午去快餐店那边吃午饭，于杨应了。
等程恩妮下楼，程欢才一副替于杨抱不平的样子，“妹妹怎么这样，你辛辛苦苦给她送苹果，也不说声谢谢，脸上也没什么高兴的样子，如果是我，我要高兴死了，于杨哥，我替恩妮谢谢你。”
第四十三章 腻人的甜
等程恩妮在操场跑完圈回来，于杨已经在她们教室门口了，程欢正坐在座位上，跟后座的同学在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这还真不是程恩妮格外注意程欢，而是程欢的笑得太过刻意了，那种清脆的似银铃般的笑声，特别娇的同时，也特别假。
“我来的时候，看到程欢一直跟于杨站在教室门口说话来着，于杨不是跟你关系特好吗？怎么还跟程欢讲话。”张娇娇拿着语文书，跟程恩妮的同桌已经换了位置。
等程恩妮坐下来，张娇娇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就要塞程恩妮手里，“我妈从沪市带回来的。”
程恩妮拿了一颗，张娇娇嘴巴嘟了嘟，默默地又把糖塞回兜里，她总是忘了，程恩妮不爱吃甜的。
“和谁交朋友是个人的权利，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背书，上课老师要抽背的。”早自习开始了，程恩妮示意张娇娇赶紧学习。
看着程恩妮把书拿出来早读，张娇娇没再找她嘀咕，自己也翻开课文读起来。
别看程欢跟别人聊得开心，其实注意力一直在程恩妮这里。
看着程恩妮表情平静地进教室，坐下，早读，对早自习前的事情毫不在意的样子，程欢心里莫名有些气闷。
下早自习后，程恩妮拿了几个苹果出来分给现在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当时程欢就坐在那个边上，她以为程恩妮会给分一个来着，结果根本没她的份儿。
“……”程欢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正好张娇娇这会在跟程恩妮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突然一起笑起来，程欢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总觉得程恩妮和张娇娇是在嘲笑她。
程恩妮可没注意到程欢在，他们几个人正在商量周末出去郊游的事儿，杨新宇提的建议，说周末天气好，大家各自准备些吃的，去山里搞野炊。
张娇娇跟程恩妮聊的，也是去野炊时的话题。
她们聊得越开心，程欢就越怀疑她们背地里在说她坏话，可程欢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不敢真上前去对峙。
下午老师发小考的试卷，程恩妮成绩还算不错，不是头几名，但成绩也算是稳步前进，老师都说了，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个学习势头，高考考个专科很有希望。
张娇娇成绩也不错，有程恩妮带动，她进步还是很明显的。
倒是程欢的成绩就有些惨不忍了，她学得倒是很认真，但可能是之前乡镇中学的教学水平太差，这次成绩出来，程欢是班上垫底的后十名。
试卷发下来后，程欢就趴在座位上哭了，下半节课，也一直是红着眼睛在听课，等到下课，又趴在桌子上哭开了。
看她哭得那么惨，张娇娇都没好意思说什么风凉话。
程恩妮是完全没把程欢放在心上，她仔细把试卷上的错题抄下来订正，总结卷面上出现的错误和问题。
等到放学，程恩妮直接回了家。
现在家里的事是一点都不需要她插手了，有时候洗完澡的衣服，她要是自己没来得及洗，转眼的功夫，程花就已经洗干净晾上了，说了也没用。
完成当天的任务量后，天气还早，程恩妮就领着小等娣去街上走走了，傍晚的时候街坊邻居们都在外头，吃饭闲聊什么的，小孩子也多。
白天胡水英领小丫头去人民医院看了医生，说是受了惊吓，慢慢养着，自然能缓过来，连药都没有开。
程恩妮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带着小家伙多出来走走，跟小朋友们玩一玩，看能不能够有效果。
县城就那么大，程恩妮领着小丫头走了一会，就走到了县城电影院门口。
电影院门口有打人参米和泡泡果的，都是大米加糖精打出来的零食，人参米是米粒加热膨胀，类似爆米花的做法的一种，泡泡果也是大米做的膨化食品，长长的圆管子，不折断可以无限长，也可以弯成各种形状。
一般小孩子都是从家里拎米出来，再给点加工费，就能收获一大袋，没米直接花钱买也是可以的。
程恩妮见小丫头目光盯在对面，直接领着对方就过去了，别看人参米“嘭”地那下很吓人，但还是有很多孩子围在旁边看，满心期待着开锅时的场景。
程恩妮买了一大包泡泡果，才花了五毛钱。
“师傅，给我也拿一包。”耳朵响起姚美华熟悉的声音，不同于以前带着火气的脆爽利落，姚美华声音有些柔，还带着股腻人的甜。
程恩妮扭头看过去，就见打扮俏丽的姚美华从皮包里拿出钱给师傅，脸上笑得跟花似的，身侧还站着个装灰色西服的男同志。
这个时候全国流行穿西服，但跟后世的正装西服不同，这时候的西服肥大，松垮，着实没有什么美感。
但就是流行，不管是工人还是农民，都是一身西服，上工穿下地也能穿。
接东西的时候，姚美华也看到了程恩妮，她眉头一皱，冲程恩妮猛然一瞪，然后赶紧起身拉着身侧的男同志往电影院方向走去。
那个样子，像是生怕程恩妮喊她，对程恩妮避之不及。
程恩妮愣了一瞬，低头失笑。
上辈子虽然情形不同，但也是差不多的场景，程恩妮现在还记得当时心情，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和无助，伤心和难过。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程恩妮也渐渐麻木了，那颗向往母爱的心，也早就死了。
现在，程恩妮已经把姚美华看得很极淡，姚美华害怕她戳破她的身份，她也未必想要认姚美华。
程恩妮蹲下身，把泡泡果折成短短的五截，插在小丫头右手的五个手指头上，让她一个个地慢慢吃。
大概是从来没有这样吃过，小丫头难得地露出个笑容来，软乎乎的格外招人疼。
“回家。”程恩妮牵起小丫头。
小丫头乖乖由程恩妮牵着，小口小口地舔食着手上的泡泡果，一脸满足。
等姚美华找借口从电影院出来时，外头早没了程恩妮的身影，姚美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安下来，然后高高兴兴地转身进了电影院。
第四十四章 早不难过了
和男朋友约完会到家后，姚美华心情一直还挺好，但高兴过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起碰到程恩妮时的画面。
程恩妮出现在电影院门口不意外，县城就这么大，但是程恩妮手里怎么牵着个孩子？没听说程志强外头的姘头有那么小的孩子呀！
而且还有一个事，姚美华得叮嘱程恩妮一下。
想着，姚美华干脆收拾了一下出了门，去程家找程恩妮。
离了婚以后，姚美华心平气和了许多，工资自己拿着，还有甜蜜的恋爱，身心愉悦，看着面容都柔和了许多，打扮也非常时髦。
姚美华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一打扮起来，很有点光彩夺目的意思。
程志强开的门，看到他，姚美华下意识眉毛挑高，不过想到两人此时的关系，姚美华心气平下来，居然还冲程志强笑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看到姚美华，程志强十分意外。
姚美华看了眼程志强，目光撇了眼坐在厅里沙发上的前公婆和饭桌边摘菜的林秀禾，突然心情特别好，“我来找恩妮的，她在家吗？”
以前姚美华跟公婆斗智斗勇，因为生了个女儿，受了多少气，当初闹离婚的时候，婆婆只差没到她跟前来放鞭炮庆祝了。
尤其是知道林秀禾怀孕后，婆婆的那个嘴脸，更让人恶心，话里话外都是林秀禾肚子里揣着个带把的，林秀禾如何如何贴心懂事，肯定是个好儿媳妇。
当初老太婆把林秀禾捧得那样高，还以为林秀禾嫁进来后会有什么好日子呢，没想到连她都不如。
至少姚美华自己怀程恩妮的时候，公婆都是供着她，除了上班，不让她沾一点家务活的，就算孩子出生，因为她本身强势，公婆也没本事能欺负得了她。
不过，虽然没被欺负不肯吃亏，但姚美华心里还是受了很多气的。
所以这会看到程爷爷程奶奶，姚美华只当没看见，以前还有点面子情，现在婚都离了，面子情不要也罢。
“恩妮现在不住家里，住在学校边上，跟胡水英一起住。”对姚美华，程志强还是有些憷的，这女人发起疯来，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姚美华这才想起姚娜跟她说过，程志强还没结婚，程恩妮就给后娘腾地儿住学校去了，当时姚美华还生了气，骂程恩妮太软乎，一点没随了她。
“姐，进来坐一坐？”林秀禾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肚子挺得高高的，没两个月就该生了。
姚美华挑剔地上下打量了林秀禾两眼，“别，我爸妈可没给我生过这么不要脸的妹妹。”
算起来，这还是姚美华第一次跟林秀禾对上，离婚前程志强对林秀禾护得可严实了。
当然，那个时候姚美华和程志强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姚美华极度厌烦程志强，对林秀禾没有半点斗志，要是早个几年，程志强哪里护得住林秀禾。
“……”林秀禾脸色一下子就雪白一片，“志强……”
程志强倒是挺心疼林秀禾的，但也有点嫌她多事，这都什么关系啊，还请人往屋里坐，还嫌不够乱是吧。
尤其是对上姚美华满脸嘲讽的表情，程志强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找恩妮，去学校就是，我家里这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说完，拉着林秀禾就进屋。
姚美华讽笑一声，也没多留，噔噔噔就下了楼。
到学校的时候，程恩妮她们正在上课，姚美华不乐意等，让班主任领着她去教室门口把程恩妮给喊了出来。
“有事？”程恩妮不太明白姚美华来找她干嘛，上辈子可没见姚美华找过她。
姚美华看着程恩妮，“你这是跟你妈说话的语气？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此时各班都在上正课，操场上空无一人，程恩妮看着眼前的姚美华，很想把昨天的事怼到她脸上，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在学校里跟姚美华吵架。
见程恩妮沉默，姚美华嘴角露出个笑来，她缓了缓口气，“恩妮，你也这么大了，应该理解妈妈，我跟你爸离婚，你分给你爸，我也不好经常来看你。”
“……”程恩妮，大人总教小孩子要诚实，却从来不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谎从不打草稿。
上辈子程恩妮一直住在家里，客运站的家属院就那么大，不说特意去看望，就是平时都能碰到，但姚美华是怎么做的呢，不是当没看到，就是远远看到绕开走。
但凡上辈子姚美华心疼程恩妮一点，林秀禾都不敢那样算计程恩妮。
不想认就是不想认，何苦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程志强可从来没拦着姚美华不让见程恩妮。
见程恩妮满脸轻嘲，也不应声，姚美华心里有些不大自在，也很不高兴，她看了眼手表，“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就长话短说了。”
程恩妮看着她，等着她说。
“我谈了个对象你也知道，你何叔叔虽然说不介意我结过婚的事，但他毕竟是初婚，看到我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心里肯定会不高兴。”姚美华说着，从包里摸出钱夹来。
数了五张大团结，“你平时看到我，就当没看到就行，有事私下里去找我，这钱你拿着，买点学习用品。”
程恩妮没接姚美华的钱，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管程志强要钱，但姚美华的钱，她却一分也不想要。
大概是因为曾经，姚美华虽然不爱她，但也护着她，给了她一种被爱的错觉，因此她心里对姚美华有很多爱，很多期待，最后落空，那些爱和期待都变成了怨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程恩妮看着姚美华的眼睛，神色淡淡，“我不会让你产生困扰的，我还要上课，先回班了。”
说完，程恩妮转身就往教室走去。
姚美华手里拿着钱，愣愣地看着程恩妮走远，最先涌上心底的是不高兴，但之后心里莫名有股空落落的感觉。
具体怎么空落，姚美华说不上来，就心里不着底，不好受。
第四十五章 不可能的两个人
在操场站了会，姚美华也没有去高三找姚娜，转身就出了学校。
家里的醋用完了，胡水英牵着小等娣去买醋，到家门口正好碰到从学校出来的姚美华。
“美华？你来学校看恩妮啊。”之前做妯娌的时候，胡水英跟姚美华的关系还不错，姚美华每次回乡下，在程奶奶家呆的时间都不多，反而经常坐在胡水英家里。
姚美华这时候心里还有些闷，看到胡水英，脸上也没露出笑来，然后她的视线就落到了，胡水英牵着的小女孩身上。
这是昨天程恩妮牵的那个小女孩子，她今天都忘了问来着。
“这是程花的闺女，徐等娣，等娣喊叔外婆。”胡水英拉了拉小等娣的手，但小等娣没喊，藏到胡水英腿后去了，头都不敢冒出来。
原来是程花的闺女，姚美华对程家人嗤之以鼻，对程花也没有什么好感，姚美华向来不喜欢性格太软的人，她没再看小等娣，转而跟胡水英寒暄，“听说你来县城做生意了，恩妮还住在你这里是吗？”
“做点小生意糊口，家里种地没出息。”胡水英笑着，两人站着说了两句，胡水英问姚美华去不去家里坐坐。
说实话，胡水英是想跟姚美华好好谈谈程恩妮的事的，程恩妮是能干，可她还是个孩子啊，太让人心疼了。
这眼看着明年下半年程恩妮升高三，后年就高考了，姚美华这个当妈的，就算离了婚，也应该多关心关心孩子才是。
看出胡水英想谈程恩妮，姚美华摆了摆手，点了点手表，“我还赶着要去上班，下次咱们见面再说。”
看着姚美华匆匆走掉，胡水英摇了摇头，牵着小等娣回家，心里直叹气，这当爹当妈的，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呢？
姚美华来这一趟的事，程恩妮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姚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姚美华来过，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找程恩妮质问。
“她为什么不去看你，你自己去问她就不行了，我还能管得了人往哪去？”程恩妮真是烦，这一个两人，是都打算不消停了吗？
姚娜皱着眉头，“姑姑每次来学校都是看我的，没可能看了你却不去看我，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气着我姑了！”
这话说的，别说程恩妮了，就是在旁边听着的张娇娇都有些生气。
“你姑可是恩妮的亲妈！”张娇娇强调。
姚娜嗤笑一声，张娇娇懂什么，在她姑那里，程恩妮这个亲生女儿，还真不如她这侄女受宠，姚娜压根不理会张娇娇，只目光紧盯着程恩妮。
“你姑过来说，让我走在路上不要认她，要装作不认识她，她只说了这个，没有别的。”程恩妮语调平静，然后问，“你满意了吗？”
这话对姚娜的冲击不大，但对张娇娇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程恩妮，半天才反应过来程恩妮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姚娜还要开口，张娇娇发火了，“你还有完没完啊，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
正好杨新宇在讲台上擦黑板，见到她们三在对峙，拿着板刷出来了，“怎么回事，她欺负你们了？”
别看杨新宇才高二，年纪还比程恩妮小一岁，但个子高长得结实，他一走出来，姚娜就有些怂了，她瞪了张娇娇一眼，跑了。
程恩妮冲杨新宇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杨新宇看了张娇娇一眼，张娇娇示意他回教室去，杨新宇一头雾水地又回去擦黑板去了。
“恩妮……”张娇娇看着程恩妮，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同样是独生子女，她从小就是两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可程恩妮，却爹不疼娘不爱的。
程恩妮冲她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事。”
有事的时候早就过去了，程恩妮现在是真不往心里去，毕竟是早就看透了的事。
虽然程恩妮这样讲，但张娇娇还是认为她非常难过，一下子变得非常懂事，也不老耍小性子让程恩妮哄着她了。
张娇娇妈妈前两天不是刚从沪市回么，家里很多好吃的，放学后张娇娇非拉程恩妮去家里，还自作主张跟胡水英说程恩妮晚上不回家吃饭。
程恩妮没办法，她一拒绝张娇娇就一副要哭的样子，只能由着张娇娇把她拉回了家属院。
客运站的家属院还是老样子，程恩妮却有了变化，以前她走在这里，从来没有抬起头来过，遇到人也都是吱唔着打招呼，不是讨喜的孩子。
现在程恩妮抬头挺胸，表情放松随意，遇到人都会乖巧地喊叔叔阿姨，好像出了家属院的这一段时间，她忽然间就脱胎换骨了。
要往张娇娇家住的那栋拐的时候，程恩妮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看向走到前面树影后的两人。
“你看什么呢？”张娇娇特别高兴，她已经盘算好了，要跟程恩妮分享自己的玩具和零食。
程恩妮摇了摇头，“没看什么，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张娇娇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程恩妮听着，视线在路过大树时，扭头看了一眼。
背对她站着的女人是林秀禾，林秀禾对面，面对着程恩妮这边站着的男人，赫然就是昨天跟姚美华一起看电影的男人。
程恩妮记人的能力很强，何况她上辈子就认识这男的，不可能会认错。
可这两个人？
程恩妮来不及多想，就被张娇娇拉着转弯进了楼道里。
在张娇娇家里还是很自在的，因为张父张母都不在家，张娇娇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拿水果出来洗给程恩妮吃。
八十年代，冰箱绝对是奢侈品，尤其是在她们这个小县城城，价格高不说，还特别难买到，但张娇娇家的冰箱一看就是用了有几年的。
洗完水果后，张娇娇就要大展身手给程恩妮做饭，可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程恩妮实在是看不下去。
最后干脆变成了程恩妮在做饭，张娇娇啃着水果跟在后头，不时给程恩妮投喂一口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