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借题发挥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并没有急着回到县里,而是带着秘书钟嘉群到下面几个乡转了一圈,搞了一番调研,经过实地考察,他发现下面的十几个小型矿存在着许多的安全隐患,以前发生的许多伤残事故都因为私下协调解决,所以事情一直都压在下面,没有上报,目前违规开采的黑矿非常多,管理混乱,假如不下大力气进行整顿,早晚会捅大篓子。
对于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王思宇向来都很在意,于是让钟嘉群整理出了一份材料,他在上面阐述了此项工作的重要性,并且提了些解决问题的建议,报告形成后,分别交给了县委书记钱雨农与县长曹凤阳,希望能够引起二人的足够重视,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那样幸运的,一旦出现了严重的矿难,县委主要领导也难脱其咎,必然会被上面问责。
周四的下午两点钟,县委大楼五楼的小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十位县委常委,除了县长曹凤阳和县委书记钱雨农外,其他的常委都已悉数到齐,纪委书记沈啸川刚刚从外地疗养回来,现在看上去气色不错,精神状态很好,只是偶尔会咳嗽几声。
王思宇曾经从侧面了解过沈啸川,他以前是西关镇的党委书记,做过检察院的院长,是前任书记提拔起来的,与现任书记钱雨农的关系不是很融洽,虽然按照资历,沈啸川在常委中的排名比较靠前,但实际说话的分量却很轻,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太大的发言权。
前段时间在办案过程中,他与钱雨农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一气之下,便借着疗养的由头去了外地,出去躲了三个月的清闲,昨天上午才坐火车返回西山,当得知县里新来了一位从省纪委下来挂职的副书记后,他就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客套了一番,只说还请王主任在纪检工作上多关心些。
他在私下场合不提王书记,却说王主任,其用意很明显,就是在拉近关系,毕竟纪委本身也是独立的一条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思宇倒算是他的双重领导了,沈啸川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但两人交谈时,他在言语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钱雨农的不满情绪,暗示钱书记一直在压制纪委的工作。
王思宇当然不方便对此发表看法,只是笑眯眯地听着,然后不露声色地将话题转向别处,关心了下沈啸川的身体情况,接着就聊到纪委查案的事情上,他把自己在青州办案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沈啸川听完之后不禁暗自吃惊,尽管王思宇在某些敏感的问题上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但沈啸川也是老纪检,办案经验丰富,他已经根据王思宇的叙述,隐约猜测出当时的状况,以及王思宇所承受到的压力。
青州官场地震的消息,他是有所耳闻的,县里也曾收到过省纪委下发的文件,但是上面只是通报了对一批干部的处理决定,对办案过程没有过多叙述,沈啸川没有想到,那么大的案子竟是由面前这位年轻的干部最先突破的,在心里就对王思宇多了一份钦佩,下午,他走进了会议室后,只是瞄了一眼,便毫不迟疑地坐到了王思宇的下首位。
坐在沈啸川下方的是政法委书记曾国骅,他是个大烟筒,自从进了会议室后,手里的烟就没断过,曾国骅在吸烟的时候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就是左边的眉头会努力向下压,右边的眉头会不自觉地往上翘,加上嘴巴的变形,整张脸就变得很滑稽,偏偏他又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又让人笑不出来。
曾国骅可算是钱雨农的嫡系,与沈啸川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两人以前是吵惯了的,这次见老对手回来了,他的心情就不太好,烟抽得就有些凶,烟雾缭绕间,被动吸烟的沈啸川咳嗽得就更加厉害了些。
桌子的另一端,县委副书记林海洋在闭目养神,而他旁边的组长部长骆智卓在低头看着一份文件,不时伸手摸起茶杯喝上一口,他的下方,统.战部长史法宪一直在与宣传部长郑岚在低头闲聊,不知哪句话触到了郑岚的痒处,惹得她放声大笑起来。
郑岚个子不高,腰围却极粗,圆滚滚的身材占了极大的空间,与史宪法的瘦高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王思宇的眼中,这两人简直如同传说中的胖头陀与瘦头陀。
人武部长关磊本来正在打瞌睡,就被郑岚的笑声惊醒,茫然地睁开双眼,愣愣地盯着对面墙上贴着的常委会议事规则,看了半晌,才又缓缓闭上眼睛,两分钟不到的功夫,脑袋就向旁边耷拉下去,而他身边的县委办主任庄俊勇则把身子拔得笔直,脸上一直带着谦和的微笑,目光平视,聚精会神地望着正前方的一块小黑板,尽管上面空无一字。
十分钟以后,县长曹凤阳与县委书记钱雨农便先后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两人先是天马行空地闲聊了几分钟,副书记林海洋插了两句话,两人便各自停住话头,钱雨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常委们便纷纷把身子坐直,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书记和县长。
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常务副县长马君寒提出的将九个村列入上报省重点帮扶贫困村,常委们就这一问题进行讨论,每人都说了几句,先发言的几位常委都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宣传部长郑岚提了点意见,她认为申报的贫困村过多,会直接影响西山县在省里的形象,郑岚建议少报几个上去,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统.战部长史法宪便微笑着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少报两个吧。”
常务副县长马君寒这时就直皱眉,之前在县长办公会上讨论的时候,也有副县长提过类似的问题,但他和县长曹凤阳都认为,那是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短视行为,还是拿到实惠比较重要,如果该去争取的不争取,那就实在太不明智了,这时见遇到反对意见,他就把目光投向曹凤阳。
曹凤阳微微皱眉,瞥了郑岚一眼,把手上的笔丢到一边,端起茶杯品上一口茶水,就微笑道:“郑岚同志,这次省里的帮扶力度很大,省扶贫工作小组提出了‘整村推进,分批扶持’的策略,将扶贫资金进行有针对性的重点倾斜,通过集中扶持,实现被帮扶村落的通水、通路、通电、通电话、通广播电视、建学校、建卫生院、改厕所、改圈舍、推广沼气,这是大好事,机会难得,我们应该厚着面皮积极争取,说实话,报九个我都嫌少哩。”
他话音刚落,众人就都笑了起来,郑岚也就点头不再吭声,既然县长发话了,只要书记不发言反对,其他人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于是接下来众人举手表决,这项提议便顺利地获得通过。
第二项议题是县长曹凤阳提出的,是关于推进农村税费改革的工作问题,鉴于此项工作已经推进半年多,为检验下面的执行效果,他提议由县税改办牵头,与政府办组成联合检查组,自下个月起赴各乡镇,进行突击检查,采取随机抽查的方式,来查看下面的执行力度,对于问题仍然比较突出的乡镇,要直接追究其乡镇领导的相关责任,并严肃处理,确保这项改革措施能够得到有效实施,这项提议也得到了常委们的赞同,举手表决时,全票通过。
会议的第三项议题,是审议《西山县招商引资奖励办法》草案,里面规定,对引进固定资产投资额在2000万元以上工业项目的单位,按该项目投产后一年内实现税收县财政净得部分10%的标准给予一次性奖励;对引进固定资产投资额在20005000万元工业项目的引资人,按该项目投产后每年实现税收县财政净得部分的5%连续进行奖励;对引进固定资产投资额在5000万元以上的工业项目给予重奖,奖励人民币20万元。
在政治待遇方面,对项目引资人在政治荣誉、推荐劳动模范或党代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方面,符合条件的优先考虑。一般干部可以在行政级别上给予晋升奖励,如做出突出贡献者,更可以根据相应条款,列为县级重点后备干部,并授于“西山人民功臣”的称号,由县委、县政府颁发荣誉证书。
这项草案的争议比较大,常委们有的对奖励金额不满意,有的对政治待遇方面有顾虑,认为步子迈得太大,容易犯错误,有变相卖官的嫌疑,经过二十多分钟的激烈讨论,在最后表决时,草案以两票之差未能通过,只能重新修改后,另行讨论。
接下来,会议进行的异常顺利,一项项议题都过了一遍,就当王思宇以为常委会能在平静中结束时,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却站了起来,向与会的常委们每人都发放了一份材料,王思宇在接到材料后,翻了两页,不禁微微一愣,这份材料正是他提交给钱雨农和曹凤阳的那份关于小型矿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本来是在私下里递交的,但被拿到常委会上来讨论,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王思宇扭头望向钱雨农,见他脸色极为严肃,刚才的笑意早已一扫而光,那张脸拉得老长,目光中似乎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而在他的身边,曹凤阳却是皱着眉头,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看情形,他也不清楚钱书记的用意,一众常委在拿到材料后,都聚精会神地翻看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面鸦雀无声。
几分钟后,钱雨农伸手摸了摸茶杯,清了清嗓子,便阴沉着脸道:“这是王书记在下面取得的第一手资料,问题很严重啊,同志们,就在前几天,八位矿工险些葬身在矿洞中,我搞不清楚的是,为什么县里早就做好的决议,却始终执行不下去,为什么省委市委领导多次作出加强安全生产的指示,某些同志就是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不顾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钱雨农越讲越激动,奋力地拿手指敲着桌子,一口气用了三个‘某些同志’,五个‘为什么’,他讲话的声音愈来愈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会议室内常委们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曹凤阳,很显然,钱书记口中所讲的‘某些同志’指的就是曹县长,大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使得钱书记龙颜大怒,发这么大的火气。
王思宇坐在皮椅上,心情极为复杂,很显然,自己和秘书钟嘉群搞的这份报告,成了钱雨农打向曹凤阳的一枚炮弹,这是他当初所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上午他还在和曹凤阳讨论这份材料,两人已经商讨出一些试行办法,来确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比如联合各执法部门,彻底捣毁一批不规范的小铁矿,制定严格的惩罚措施,确保黑矿不会死灰复燃,但钱雨农此时措辞严厉的发言,火药味极浓,分明是借题发挥,在对曹凤阳进行不点名的批评,在常委会上如此发难,实属罕见,常委们很快意识到,钱书记与曹县长之间,产生了极大的裂痕。
王思宇端着茶杯瞄了曹凤阳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拿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似乎感受到了王思宇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笑了笑,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轻轻点头,随即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一边听着钱雨农的讲话,一边皱眉沉思,目光在每个常委的面上扫去。
钱雨农讲完后,抬手在半空中用力地挥了挥,随后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茶,沉声道:“我的话都讲完了,大家都谈谈吧。”
接下来,常委们纷纷发言,都围绕着这份材料,顺着钱书记的论调,对政府这边的工作进行了或轻或重的批评,最终,常务副县长马君寒、县长曹凤阳进行了一番深刻地检讨与自我批评,钱雨农才满意地做出了散会的决定,一众常委们安静地离开了会议室,王思宇走在最后,回到办公室后,他皱着眉头默立半晌,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今天的会议是个非常不好的信号,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西山的县委班子要出问题了……
第二十九章 提醒
仔细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王思宇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西山县的情况要远比想象中复杂,就拿今天的常委会来说吧,他居然被县委书记钱雨农当了一回枪使,钱雨农将那份材料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再结合他的那番讲话,任谁看来,都是将矛头直指县长曹凤阳,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自己俨然成了钱书记狠批曹县长的急先锋,但王思宇却有口难辩,总不能怪罪钱书记没有和自己商量,就把材料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吧。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王思宇提前准备了两份材料,并且事先与曹凤阳也就此事深入探讨过,两人经过充分的沟通,从会场上曹凤阳当时的表情来看,他还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否则,平白无故地就与曹县长结下了疙瘩,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而钱雨农这一拳打得堂堂正正,王思宇虽然明明知道他在借机捣鬼,既从正面打击了曹凤阳,又在自己与曹凤阳之间制造矛盾,分明是一石二鸟之计,偏偏他做的不露痕迹,又占了大道理,让自己无话好说,不得不承认,这老滑头倒真是很难对付。
至于钱雨农为何会在会场上大发雷霆,王思宇也有所察觉,前段时间,因为西山县中心广场提升改造工程的事情,钱书记与曹县长之间的分歧很大,在书记碰头会上争论得极为激烈,两人都有各自属意的公司,据曹凤阳在私下里透露,钱书记所支持的大富集团在乡乡通的公路工程项目中,在质量上曾经出过一些问题,后来曹凤阳亲自给大富集团的董事长赵大富打去电话,对方才勉强同意将出现裂缝的路面进行了维护修补,因此,曹凤阳的反对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钱雨农却始终强调肥水不流外人田,应该积极扶持本地企业。也让曹凤阳无可奈何,只能选择暂时答应下来,却在执行时尽力拖延,采取以拖待变的策略。
至于钱雨农为什么会力挺大富集团,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与沈丹丹之间的风流韵事,在西山县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妇孺皆知,王思宇虽然初来乍到,但也早已有所耳闻,那些传闻虽没有真凭实据,但从钱雨农近年来热心为大富集团打招呼开绿灯的行为来看,传闻倒很有可能是真的,王思宇也曾见过沈丹丹几次,那女人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些,眼角的鱼尾纹已遮挡不住,但从容貌上来看,完全可以猜测得到,她当年也是一个能让男子神魂颠倒的尤物,能够俘获到钱雨农拜倒在石榴裙下,倒也说得过去。
王思宇暗自琢磨,曹凤阳这次变相抵制大富集团的行为,想必是触及到钱书记的底线了,所以钱书记这才借着王思宇递交上去的报告,在常委会上,当着所有常委们的面,对曹凤阳进行一番敲打,假如曹凤阳能够知趣臣服,估计两人的关系还能有所缓和,但如果曹凤阳不愿忍气吞声,而是选择对抗,西山官场的局势就将变得复杂起来,书记有权,县长管钱,二人在市里都各有支持的领导,一番争夺下来,到底鹿死谁手,还真是难以预料。
王思宇摇了摇头,跷起二郎腿,摸起桌上的烟盒,熟练地从里面弹出一根烟来,低头点燃,轻轻地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轻烟袅袅间,他抬手捏了捏前额,觉得有些头痛,以前在青羊县做挂职副县长的时候,当县长邹海与常务副县长魏明理明争暗斗时,他是坚定的骑墙派,不偏不倚,任尔八面来风,我自骑墙岿然不动,把精力都投放在实际工作中,可如今在西山县,要想做到这点,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当然,也许事情的发展方向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钱雨农与曹凤阳之间的矛盾,如果能够通过正常沟通解决,那是最好了,否则,他就只能再次于夹缝中求生存了,事实上,那往往比站队还要艰难。
正思虑间,‘笃笃’的敲门声忽地响起,王思宇把身子坐直,抬起头来,喊了声‘请进’,却见秘书钟嘉群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白衬衫上打着暗红色花纹的领带,刚刚理过发,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干练劲,王思宇笑了笑,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招手道:“嘉群,今儿可够精神的了,看着跟新郎官似的,过来坐吧。”
钟嘉群跟了王思宇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两人相处非常融洽,王思宇从来不在他面前拿捏姿态,而是以诚相待,钟嘉群此时已经不像开始那样拘束,神情举止都自然了许多,他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将手里的一份材料放到办公桌上,轻声道:“王书记,县委机关报前段时间向您约稿,咱们一直都很忙,就没有赶出来,昨天下午刘主编又打电话来催稿了,这是我昨晚写的一份《关于农民增收及农村经济发展的调研报告》,里面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请王书记修改斧正。”
王思宇笑了笑,从桌面拾起材料,拿在手里认真地翻看起来,这篇调研报告内容充实,论据充分,里面结合了许多实例和基础数字,非常切合现在农村发展的实际情况,王思宇下去,不住地点头,他完全能够看得出,钟嘉群在这篇文章上是下过苦功的,虽说不上是字句斟酌,也相去不远。
在仔细了一遍后,王思宇便拿起签字笔,在材料的后面提笔加上两点补充意见,一是推进农村产业化进程,在扶持乡镇企业方面加大力度,结合当地特点,形成完善的产业链条。二是科学转移农村劳动力,增加非农产业收入水平,写完后,王思宇把手中的笔轻轻丢下,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后,将材料递交回去,钟嘉群拿着材料轻轻瞄了几眼,便微笑恭维道:“王书记水平就是高,一下子就写到点子上了。”
王思宇知道这是对方在奉承自己,也就没有在意,钟嘉群这段时间跟着自己忙前跑后,也很是辛苦,而且他办事风格低调稳重,也很讨王思宇的喜欢,只是在提到农村问题上,他多少有些掩饰不住的自负,这点王思宇看在眼里,便打算敲打他一番,于是微笑着摆摆手,摇头道:“嘉群,我们的视角不同,对同一件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同,你是扎根农村,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这是你的长处,在某些方面的理解,你甚至可能比专家教授还要深刻,但优势有时也是劣势,会将你的思维固化,容易形成唯经验论,有时候,需要跳出来看问题,就像那首古诗中说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时候外行能够领导内行,就是因为他能够站在全新的角度来看问题,没有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钟嘉群听后忙点头称是,他见王思宇面前的杯子空了,赶忙换上新茶,沏上热水,重新坐回沙发边,微笑道:“王书记,那我就先回去了,争取在下班前改好,让他们早点过来取。”
王思宇略一沉吟,摆手道:“稍等,嘉群,我先打个电话。”
说完后,在钟嘉群诧异的目光中,王思宇转身走到窗前,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冲着电话那边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转过身来,笑呵呵地道:“嘉群,你这篇调研报告的质量很高,尤其是那些详实具体的数据,很有说服力,我看就不必在机关报发表了,我刚才联系了华西日报的陈主编,他对于这篇报道非常感兴趣,打算在日报上刊登,这样吧,你回去再仔细润色下,下周二之前给他传过去,文章就单独署上你的名字,在省报上发表吧。”
钟嘉群听后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文章可以在省报上发表,更没有想到王思宇会把这种露脸的事情让给自己,想来是领导在假意谦让,若是当真了,那可容易坏事,他忙摇头道:“王书记,署名理应是您,这是惯例。”
王思宇笑了笑,低头在材料上写了个传真号码,递到钟嘉群手里,目光真诚地望着他,轻声道:“嘉群,在我这没惯例,会议报告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其他的我是无功不受禄,不抢夺你们秘书的劳动成果,对了,庄主任说过段时间县委办公室的陈副主任要办内退,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但是嘉群,你最近也要加把劲,好好表现一下,争取早点进步。”
钟嘉群此时明白了王思宇的一番用意,心里不禁感激起来,一时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在官场上,秘书这个群体,永远都生活在领导的光环之下,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材料,却都为他人做嫁衣裳,而领导们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必去修改,只需署上自己的大名,便可以将全部的成绩合理合法地占据,像王思宇这样的领导,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无限感激之余,也暗自庆幸跟对了人。
“王书记,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钟嘉群嘴巴蠕动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他内心激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对着这位比自己小上几岁的领导千恩万谢,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尽管老婆白燕妮总在他身后吹枕头风,让他一定要大拍领导马屁,可每次话到嘴边,他总是感觉难为情,即便有时刻意奉承一番,也要打上七八分折扣,马屁威力大减,此时想来,他觉得老婆说的倒真是对的,自己还真是一个书呆子,即便在乡下打拼了几年,骨子里还是有些书人的迂腐。
王思宇瞥见他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道:“嘉群,你先回去吧,县委机关报那篇稿子,由我亲自来写,你就不必管了,专心把这篇调研报告改好。”
钟嘉群用力地点了点头,便从椅子上站起,拿着材料向门口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来,转身来到办公桌前,压低声音道:“王书记,司机小孙是委办庄主任的亲属,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
王思宇眉头微微一挑,这个讯息他倒是第一次听到,庄俊勇以前从未提及过此事,而且几次接触中,当着王思宇的面时,庄俊勇与小孙之间极少说话,现在想起来,似乎两人都在故意掩饰着这种关系,而庄俊勇这个人,虽然在常委会上很少说话,但他是紧跟书记的,与钱雨农之间联系紧密,小孙若是他的重要亲属,就相当于那边掌握了自己大半的动态,自己在小车里的一言一行,最后都会通过小孙传给庄俊勇,最终落到钱雨农的耳朵里。
在眼下这种微妙时刻,钟嘉群反馈的消息太及时了,王思宇再次点燃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之中,表情变得愈发难以捉摸,过了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摆手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注意保密。”
第三十章 原则问题
钟嘉群拿着材料回到办公室,走到墙角的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开始专心修改材料,要在报刊上表,篇幅应该适当缩小,文字也肯定要更加精炼些,他正冥思苦想时,
冯晓珊拿着一份材料走过来,柔声道:“钟哥,我的稿子刚刚赶出来,你来帮我把把关吧。”
钟嘉群‘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稿子,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这是一份计生工作的宣传稿,冯晓珊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地方过于拖沓,他大略扫了一遍,便拿着签字笔在材料上勾去几段,然后在空白处唰唰地写了起来。
停笔凝思时,冯晓珊就递过茶水来,钟嘉群接过喝上一口,放下茶杯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份文件,他赶忙弯腰去捡,却瞥到那双腿上的肉色长筒丝袜,钟嘉群的胸口就是一颤,膀胱里隐隐有些尿意,拾起文件后,便又低头写了几行字,就把材料还给冯晓珊,微笑道:“就这样吧,晓珊,你最近进步很大啊。”
“多亏了钟哥的指导。”冯晓珊拿着材料,却并不离开,站在原地翻看起来,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钟嘉群的身上游荡。
这时刘海龙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漂亮的水晶花瓶,他径直来到冯晓珊的身边,轻声道:“晓珊,你看这花瓶漂亮吗?我特意买来送你的。”
冯晓珊皱着眉头接过水晶花瓶,只看了几眼,就点头道:“挺漂亮的,钟哥,送你了。”
说完直接把花瓶摆到钟嘉群的办公桌上,钟嘉群微微一怔,赶忙道:“晓珊,那是海龙送你的,怎么好拿来送我,快收起来,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刘海龙叹了口气,摆手道:“钟哥,算了,她喜欢送你,你就拿去好了,反正你要提副主任了,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礼物好了。”
钟嘉群不动声色地道:“海龙,没影的事,你可别乱说,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刘海龙笑了笑,摆手道:“别保密了,好多人都听说了,钟哥,你是遇到贵人了,王书记可真是厉害,听说今天在会上联合钱书记难,硬是逼着曹县长做了检讨,你攀上这样的大靠山,很快就要达了。”
冯晓珊在旁边咳嗽一声,瞥了刘海龙一眼,皱眉道:“海龙,你乱说什么,不要在领导背后传闲话。”
刘海龙嘿嘿干笑两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拉长声音道:“我可不是在胡说,外面都传开了,真是想不到,王书记那么年轻,整起人来还真厉害,钟哥,他们说的那份材料该不是你写的吧?”
钟嘉群笑了笑,摇头道:“不要听那些人乱讲,那份材料里写的都是事实,整顿小矿黑矿的工作的确刻不容缓,至于常委会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好乱说话,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王书记很讲原则,他从不整人。”
刘海龙撇了撇嘴,没吭声,眼见着钟嘉群转身出了办公室,瞄见屋里没别人,就冷笑道:“晓珊,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钟哥的爱人可是教育系统一枝花,西山县城里出了名的大美人,你是没有机会的。”
冯晓珊慢吞吞地走到办公桌边坐下,恨恨地望了他一眼,怒声道:“刘海龙,你乱说什么,他老婆漂不漂亮,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和钟哥是正常的同事关系,你说话注意点,不要含沙射影!”
刘海龙点点头,摸出一根烟来,摆弄了几下,点上火,抽了一口,眯着眼睛道:“得,得,你别生气,就算我没说,对了,晓珊,你说钟哥一天跑八次厕所,他是不是肾虚啊?”
冯晓珊猛地摔了一下手里的鼠标,大声道:“刘海龙,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在人背后讲坏话,小心烂舌头。”
正这时,后面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冯晓珊忙起身走过去,接了电话后,匆匆来到门口,探头望去,却见钟嘉群正站在走廊拐角处吸烟,她忙走过去,轻声道:“钟哥,庄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钟嘉群‘噢’了一声,把烟掐灭丢到垃圾桶里,去了主任办公室,进屋后,见庄俊勇正低头看文件,他赶忙毕恭毕敬地喊了声:“主任好,听晓珊说您找我。”
庄俊勇把手里的材料丢到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钟嘉群,点头道:“嘉群啊,先坐,坐吧,最近工作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啊?”
钟嘉群有些拘束地坐在沙上,挺直了上身,毕恭毕敬地道:“一切都好,谢谢主任关心。”
庄俊勇点点头,摸过茶杯喝上一口,沉声道:“是这样,委办的陈副主任要办内退了,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心,你最近的工作表现很不错,我都看在眼里了,过段时间,我打算把你报上去。”
钟嘉群的心里怦怦直跳,赶忙道:“谢谢主任的厚爱,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让领导失望。”
庄俊勇笑了笑,摆手道:“嘉群,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要记得保密,知道吗?”
钟嘉群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下午王书记已经和他提起过这件事,刚刚刘海龙还在办公室里唠叨过,现在庄主任却在大喊保密,实在是有些滑稽,西山官场的秘密未免太不值钱了,但他还是用力地点头道:“请主任放心。”
庄俊勇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沙上的钟嘉群,轻声道:“嘉群啊,以后有空多过来坐坐,聊聊天。”
钟嘉群微笑道:“承蒙主任厚爱,我一定会经常过来汇报工作。”
庄俊勇盯着钟嘉群的眼睛看了许久,才点头笑了笑,端起茶杯沉吟半晌,喟然叹息道:“嘉群啊,我还是那句话,要把握机会啊,我是很看好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钟嘉群听他话里有话,就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嘴唇蠕动半天,才轻声道:“主任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那样再好不过了!”庄俊勇摸着茶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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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王思宇回到西山宾馆,先在前面的餐厅吃了饭,就穿过小径,来到后院,刚刚走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忽地听到围墙外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那声音极为欢快悦耳,听得人心旷神怡,王思宇不禁停下脚步,站在那里听了半晌,直到琴声消失,他才微笑着拂落肩头的几片枯叶,转身上了楼,刚刚来到三楼,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就离开服务台,笑盈盈地鞠躬道:“王书记好,您回来了。”
王思宇微微一怔,眼前这位女孩长得皮肤白净,面容清秀,颇有几分姿色,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觉得很是陌生,似乎以前从未见过,估计是新来的,就点头道:“你好,怎么换人了,以前在这值班的小红呢?”
那女服务员忙笑着道:“王书记,小红已经辞职回家了,他男朋友在南方打工赚到了钱,刚刚回来,小红准备下个月和他结婚,早上办了辞职手续,以后就不来这边上班了,沈经理交代了,让我一定为领导做好服务工作,王书记请放心,我一定会像小红那样勤快的。”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在她前胸前瞄了一眼,只见胸牌上写着‘李敏’二字,便摆手道:“李敏,没关系,我这人还不算太懒,一般的活自己能干。”
李敏听他这样说,没来由地脸上就是一红,暗想这王书记恐怕是话里有话,就羞惭惭地道:“王书记,说起来都不信,本以为您这么大的官,应该是位慈祥的老爷爷,没想到竟是一位年轻的大帅哥。”
王思宇不禁莞尔,这小丫头口齿伶俐,倒也会说话,这马屁拍得不着痕迹,听得倒也舒服,就笑着摆手道:“你过奖了,大帅哥可算不上。”
李敏听了嘻嘻一笑,就忙道:“王书记,我这就去给您开门。”
说罢扭着细腰走在前头,开门后泡了茶,又去浴室放了热水,这才束手站到门口道:“王书记,您有事情尽管打电话叫我,我保证用最快的度出现在您的面前。”
王思宇笑了新,点头道:“那太好了,以后少不了要辛苦你。”
李敏眉眼如风地飘了过来,极有风情地笑了笑,媚声道:“一点都不辛苦呢,能为王书记服务,是我的荣幸。”
王思宇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就点头道:“那好吧,你先回去忙,有事我会叫你。”
李敏笑着说声‘好的’,先站在原地鞠了个躬,随后转身走了出去,悄悄带上房门。
喝完茶,王思宇脱了衣服,进浴室里泡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缸里眯了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他忙喊了声:“稍等!”
从浴缸里走出来,王思宇拿毛巾匆匆擦了身子,换上一身睡衣,他皱着眉头走到外面,把房门打开,却见沈丹丹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道:“王书记,您好,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造访,打扰您的休息了。”
虽然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但王思宇还是很有礼貌地把她让到沙上,微笑道:“沈经理,你可是大忙人啊,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坐?”
沈丹丹展颜一笑,柔声道:“王书记,您这是在责怪我呢!”
王思宇摆手道:“不敢当,沈经理是大能人,我可不敢怪罪。”
“您这可是在讽刺我这小人物哩。”沈丹丹笑着道,接着落落大方地为自己倒了杯茶,端着茶杯道:“王书记,小红辞职了,新来的服务员是从售楼处那边调过来的,您还满意吧?”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怪不得小嘴那么甜,原来是售楼小姐,不过调到这里实在是有些屈才了,多卖几套房子才是正经。”
沈丹丹轻挥右手,笑着说:“还是这边的工作重要,钱书记可是话了,照顾好您的生活起居可是政治任务,我们哪敢怠慢哟,李敏这孩子优点很多,慢慢您会喜欢上她的。”
王思宇听她说的暧昧,不禁微微皱眉,随即笑了笑,没有吭声。
沈丹丹坐在沙上,目光在房间里扫了几眼,忽地现墙上那幅画卷,便端着茶杯站起,在画前默立半晌,轻声道:“好画,好一个大鹏展翅图,王书记年轻有为,日后必定能够一飞冲天,大展宏图。”
王思宇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微笑道:“沈经理,借你吉言,我也希望你和赵老板生意兴隆,多多财。”
沈丹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摇头道:“王的,我们大富集团在西山的展很艰难啊,某些人总是在针对我们。”
王思宇佯装不知,诧异道:“不会吧,据我所知,钱书记不是很支持你们大富集团的吗?这几年你们可拿了不少工程,怎么还在抱怨啊?”
沈丹丹信手理了下头,重新坐回沙上,跷起一条腿,叹息道:“钱书记当然是支持我们的,他历来主张扶持本地的民营企业,可曹县长那边却一直在扯后腿,亏他还是西山本地人哩,胳膊肘一直往外拐。”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沈经理,你到我这抱怨是没有用的。”
沈丹丹轻轻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慢悠悠地道:“王书记,我可不是来抱怨的,而是来交朋友的。”
王思宇笑着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后轻轻吸了一口,嘴边吐出淡淡的烟雾,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沈经理,我这人不太喜欢和商人交朋友。”
沈丹丹微微一愣,皱眉道:“王书记何出此言?”
王思宇冷笑道:“唯利是图的商人太多了,在他们眼里,一切都为了利益,官商结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利益交换,但官员能够提供的利益,都是带有假公济私性质的,所以我可以和商人打交道,却不和他们做朋友,这是原则问题。”
沈丹丹眉头紧锁,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起身道:“王书记,时候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改天我再来拜访,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沈经理慢走,不送了。”
沈丹丹叹了口气,微笑道:“王书记晚安。”
话音过后,她微笑着走出房间,随手轻轻带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信步走到服务台前,对李敏悄声交代几句,随后冷冷一笑,转身下了楼。
王思宇站在窗前,望着沈丹丹消失在暮色之中,伸手拉上窗帘,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得早点搬出去。”
第三十一章 鹬蚌相争
进了十一月份下旬,天气渐渐变得寒冷起来,在近一周时间的强冷空气袭击下,县城里的树木早早地失去了生机,枯黄的树叶在冷风中飘落一地,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格外萧条,气温的骤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不但蔬菜水果的价格普遍上扬,羊绒衫,羽绒服等冬装也开始走俏起来,人们早早地换上了厚重的衣服,把身体裹得像个大粽子,就连电热毯、取暖器等御寒商品也卖的很火,这就是所谓的寒潮商机。
早在十几天前,王思宇就搬出了西山宾馆,新居在县城的一条老街上,门牌号是老西街三十三号,朱红色的木门,院子很大,里面种着三棵高大的杨树,两侧的厢房都空着,中间的房子足有二百多平方,这里以前是家中药房,也算是西山县有数的老宅了,前年主人全家办了移民,房子舍不得卖,便一直空着,委托亲属帮着照料,亲属便把房子对外出租,赚些闲钱。
王思宇自从动了搬家的念头后,便和秘书钟嘉群提了一嘴,钟嘉群倒也上心,利用休息的时间和小孙开车满大街的转悠,终于找到了这家,此地胜在环境清幽,出入倒也方便,王思宇看到房子后,很是满意,他尤其喜欢正房门口的那幅中药对联,上联是:厚朴待人使君子长存远志,下联为:苁蓉处世郁李仁敢不细辛。这上下联中各含三味中药,立意深远,可见此屋主人也非寻常之辈,他见租金不高,便签了合同,当天下午就搬了过来。
之所以会搬得那么急切,主要是考虑到沈丹丹那女人很不简单,她既然能够搞定县委钱书记,说不定也能想法搞定自己,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那个大富集团,据说也常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做事,被这女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王思宇本能上就对她产生了戒心。
自打那晚沈丹丹造访之后,那个叫李敏的女孩子便总是有意无意地跑到王思宇的房间里献殷勤,举止轻佻,眉目传情,嘴巴上更是抹了蜜,刻意巴结王思宇,大有投怀送抱之意,看那模样,似乎只要王思宇点点头,她立即就会脱光了衣服,乖乖地躺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
只是王思宇若真是那么做了,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说不定就会受制于人,这种小伎俩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为了安全起见,王思宇还是决定远离沈丹丹的地盘,免得被她纠缠不清,此外,王思宇也在怀疑,沈丹丹是受了钱雨农的指使,来想方设法搞到自己手里的那一票。
这些日子以来,西山县的常委会上颇不平静,尽管王思宇在县委机关报上表了‘团结才是硬道理,稳定凝聚战斗力’的文章,但县委的一二把手却都没有在意,两人之间的矛盾在有心人的挑唆下,逐渐升级,他们在常委会上已经进行过多次较量,也算是互有胜负。
在十二位常委中,钱雨农的铁票有四张,分别来自组织部长骆智卓、政法委书记曾国骅、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以及他自己,县长曹凤阳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常务副县长马君寒、纪委书记沈啸川一向是坚决支持他的,这就是三张票,再加上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争取到了宣传部长郑岚的支持,使得与郑岚交好的统.战部长史法宪也靠拢过去,这样就硬是压过钱雨农一票。
而林海洋和王思宇的态度比较暧昧,两人投票的方向总是相反的,看起来是在打对台,实际上倒相当于互相做掩护和稀泥,再加上屡次弃权的人武部部长关磊,这三人的票是书记县长都争取不到的,于是在最近的一次交锋中,县委书记钱雨农在无奈之下,动用了书记的一票否决权,才扳回一局,但明眼人都知道,钱书记的处境已经不容乐观了,在常委会上面临失控的危险。
钱雨农也在心里后悔不迭,他没有想到,曹凤阳居然能够把一直顺从自己的郑岚拉过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转眼间就改变了常委会的走势,仔细想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意,一直都小看了对方,曹凤阳还真是深藏不露,很有点扮猪吃虎的意思,想想两人搭班子的初期,曹凤阳对他这位县委书记一直都是惟命是从,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在很多场合宣称:“钱书记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也是县委县政府最终的意见。”
也正因为这句话,导致钱雨农过于相信对方,没过多久,就把财权交了出去,后来的一些人事调整,也都顺了曹凤阳的意图,在其他人劝告时,钱雨农还在大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党政分开的大道理,现在看来,当初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曹凤阳其实是个养不住的白眼狼,等机会成熟的时候,这就要暴起伤人了,钱雨农的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寒意。
但他也没有太过慌乱,钱雨农有自己的办法,他利用一把手的权力,将统.战部长史法宪安排到省委党校参加第三十六期县处级干部进修班,争取到了三个月的缓冲时间,这段时间里,除了笼络人心,频频忙于挖角之外,钱雨农也在尽力争取着三位中间派的支持,尽力挽回劣势,与此同时,他在常委会上也放低了姿态,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再不肯轻易难。
县长曹凤阳也见好就收,在展示了真正的实力之后,没有太过为难这位县委书记,钱雨农毕竟是一把手,掌握着更多的政治资源,如果逼得太急,很容易过犹不及,搞到两败俱伤的地步,那是他所不愿见到的,于是常委会上又恢复了以往的一团和气,每次开会之前,书记县长又会如同以前一样,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众常委笑眯眯地侧耳倾听,当然,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
周五的下午,王思宇坐在办公室里,手指上跳跃着一柄小巧精致的飞刀,他几乎有半年时间没有玩这小玩意了,手法已经变得有些生疏,在把玩了十几分钟后,才渐渐找回了感觉,动作愈娴熟起来,他顺手抽出一根铅笔,唰唰地削了起来,之后把小刀放好,取了a4纸,拿铅笔在上面画了一幅漫画,钱雨农与曹凤阳成了两位职业拳击手,在高台之上奋力搏杀,两人身后各自站着几人加油助威,而观众只有三人,骑墙看戏的王思宇,永远睡不醒的关磊,再加上那个最近出奇低调的副书记林海洋。
端着茶杯抿了口茶,王思宇笑了笑,提笔在钱雨农的头上写了个‘鹬’字,在曹凤阳的头上写了个‘蚌’字,最后在林海洋的头上注明‘渔翁’两字,很显然,无论一二把手无论怎样争斗,最后便宜的都是那位稳坐钓鱼台的林书记,想必那两位拳手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在没有把对手打倒在地之前,他们是无暇分心的。
正沉思间,‘哒哒’的敲门声忽然响起,王思宇忙把漫画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喊了声请进,秘书钟嘉群便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他最近刚刚提了县委副主任,干劲更足了些,经常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眼圈时常都是乌黑的,王思宇劝过他几次,要他注意身体,钟嘉群倒是不以为意,只说扛得住,其实王思宇也清楚,钟嘉群这样卖力地去表现,也是想抓紧时间进步,为的是能够赶得上他以前的大学同学,岭溪乡的乡党委书记林震。
钟嘉群与林震之间的事情,副县长夏广林曾经与王思宇聊起,其中的恩怨纠葛,倒颇有戏剧性,当初在玉州大学时,钟嘉群与林震本是同窗好友,加上来自一个县城,感情就比旁人都好上许多,在大二的一次校际联欢会上,两人遇到了华西师范大学的一个漂亮女生,就都产生了爱慕之情,但钟嘉群当时的性格内向了些,不善于表白,林震却经常逃课去追求,只是当时追求那女生的人太多,林震一时也没有得手,便央着钟嘉群帮忙写情书。
钟嘉群在心里也暗恋那女生,就答应下来,于是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钟嘉群把心中的爱慕之情都化作书信,那些缠绵悱恻的情书就一封封地邮寄了过去,终于促成了林震与那漂亮女生的恋情,钟嘉群本来把爱慕之情深埋在心底,但在一次偶然的酒醉之后,他吐露了真情,把事情搞得复杂起来。
那女生在一番痛苦的抉择之后,最终选择了钟嘉群,从那以后,林震便与钟嘉群反目成仇,直到毕业之后,两人都已各自成家,林震仍然不肯释怀,处处与钟嘉群作对,硬是打压了他三年,钟嘉群的心里想必也不好受,虽然他从不对外人讲,但心里那口恶气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咽下去,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看到钟嘉群眼窝深陷,脸上的气色非常不好,想来昨晚又是熬夜了,王思宇不禁皱眉劝解道:“嘉群啊,要多注意身体,实在忙不开,我这边的事情就放一放,把精力都放在办公室那边。”
钟嘉群摇摇头,将两份文件递过来,微笑道:“王书记,放心吧,我没事,这里两份文件需要您过目。”
王思宇接过文件,扫了下,一份是政府那边传过来的,这是在常委会上就定下来的,是为了申报明年开春举行的‘春华杯’宜居城市大赛拟定的筹备方案,主要从绿色生态、西山文化、城市交通、现代商贸、和谐宜居这五个方面进行的系统规划,为了确保能够在参赛中取得好成绩,以崭新的城市面貌迎接省竞赛检查团的到来,县财政做了三百万元的预算,规划出三条绿色长廊,两条花卉大道,以及各项美化工程,王思宇瞄了几眼,就觉得上面的计划做得大体还是完备的,便签了字,表示同意。
另一份文件是县委办公室拟定的招商方案,这份方案体现了最近钱雨农一直在倡导的‘大招商,大展’口号,提出全民招商的构想,县委四套班子自上而下地动员起来,每位领导都要完成任务,正处级干部里,钱雨农、曹凤阳、王思宇每人要完成八千万的招商任务,而其他常委们也要完成五千万以上的招商任务。
县直机关的一般干部也都有指标,同时还有具体的奖罚措施,王思宇拿起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了一番,就皱着眉头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意见:“罚款额度过大,容易滋生不满情绪,似不妥当,另,招商工作宜稳扎稳打,常抓不懈,不宜搞突击作业,这不科学,我保留意见,请钱书记、曹县长斟酌。”
龙飞凤舞地署上‘王思宇’三个大字后,他把笔轻轻丢到一边,将两份文件递给钟嘉群,却现他神色怪异,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王思宇笑了笑,轻轻敲了敲桌子,低声道:“嘉群,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钟嘉群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是这样,王书记,我爱人在县一中当教师,最近工作的有些不愉快,想请您打个招呼,帮她办到别的单位。”
王思宇笑了笑,这倒是小事情一桩,钟嘉群还算诚实,按理说,这种事情,他若是瞒着自己,打着县委王书记的旗号在底下办,想必也没有人会打电话来核实,这就是领导秘书的优势,但他能把情况向自己讲,这本身就证明,钟嘉群还是可靠的,当然,王思宇还是希望他能到乡里去工作,并且为此已经与曹凤阳县长讲过,曹凤阳也表示了赞同。
“王书记,给您添麻烦了。”钟嘉群满脸歉意地道。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说吧,打算去哪?教育局吗?”
钟嘉群吓了一跳,他就是从别处得到消息,林震很快要调到教育局当局长,才搞得三天两夜睡不好觉的,林震想做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道:“王书记,我和爱人商量过了,她说想当警察。”
王思宇微微一愣,挠头道:“从教师到警察,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吧。”
钟嘉群点头道:“其实她从小就想当警察来着,这是她的梦想。”
王思宇哑笑半晌,才摸起办公桌上白色的电话,给公安局的万局长拨了过去,笑着道:“老万啊,我是王思宇,你忙吗?嗯,嗯,不错,很好……对了,有个事情要和你讲下……”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王思宇就点点头,拿手捂住听筒,对着钟嘉群轻声道:“你爱人叫白什么来着?”
钟嘉群赶忙伸长了脖子,眉开眼笑地道:“王书记,她叫白燕妮,高一五班的班主任,燕子的燕,妮子的妮……”
第三十二章 归来
在把为白燕妮调动工作的事情讲完后,王思宇和老万又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分钟,最近县里关闭了一批不合格的小矿黑矿,公安局这边也出了不少力气,有他们出警保驾护航,清理整顿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没有遭遇太大的阻力。
王思宇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就在电话里表扬了他一番,才笑眯眯地挂断电话,摸起茶杯抿上一口清茶,抱肩道:“嘉群,那边已经说好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去办吧,如果有需要,我再给其他部门打招呼。”
钟嘉群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心里异常舒畅,忙一脸真诚地道:“王书记,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知您何时有时间,燕妮一直想请您到家里吃顿家常饭菜。”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嘉群,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饭就免了吧,又不是外人,不必客套。”
钟嘉群见他态度坚决,就没再坚持,为王思宇续了茶水后,就拿着两份文件悄悄地走了出去。
抬手看看表,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王思宇把手头的活忙完,便打开电脑,玩起了斗地主,刚刚打了三局,就接到县委书记钱雨农打来的电话,请他过去坐坐,王思宇忙退出游戏,关了电脑,推门走了出去。
钱雨农的办公室很宽敞,也是套间,带着卧室和卫生间,办公室里的装修简单大气,宽大的老板台后面,是长长的一排书柜,里面分别放着图书与各种档案,房间的中央铺着一块厚厚的羊绒地毯,左右各摆着一溜真皮沙,墙角还放着两盆松柏盆景,粉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大照片,都是省市领导与钱雨农亲切握手的画面。
王思宇进屋时,钱雨农刚从独立的卫生间走出来,拿毛巾擦了手,便微笑着打了招呼,亲自为王思宇沏了茶,两人各自点了烟,坐在沙上闲聊了起来。
钱雨农抬手摸了摸茶几上的杯子,轻声道:“王书记,刚才你在文件上的意见我看了,非常中肯,委办起草的那份草案不太严谨,有些激进,我已经打电话严肃批评了庄主任,让他们再仔细研究研究,重新修改,招商工作嘛,还是要以奖励为主,处罚为辅,重奖轻罚,充分调动大家参与的积极性。”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钱书记,我赞成你的观点,这项工作还是慎重些好,记得以前看过报纸,南方很多城市也搞过类似的方案,但步子迈得太大,不仅机关干部有招商任务,连学校和企业里都给下了指标,完不成任务后,连基本工资都被扣掉,搞得下面怨声载道,险些闹出人命来,后来被上级领导紧急叫停,我们应该吸取他们的经验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钱雨农皱了皱眉,脸上瞬间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很快就消失在灿烂的笑容里,在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他拿左手轻轻拍打着膝盖,转头望着王思宇,笑眯眯地说:“上次在市里开会的时候,市委书记岳明松同志对咱们这个‘大招商,大展’的规划非常感兴趣,很希望咱们西山能够切实干出一番成绩来,王书记,过段时间,我们打算成立招商工作组,由我担任组长,老曹担任第一副组长,你和海洋同志担任常务副组长,切实把招商工作抓起来,海洋同志年龄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你要压压担子啊,以后可能要多去外地跑跑。”
王思宇品着他话里透出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吭声。
钱雨农低头喝了口茶水,便把身子仰在沙里,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话锋一转说:“王书记,听说你前些天从西山宾馆搬出来了?是不是沈经理她们的服务态度不够好啊,如果有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告诉我,她们当初可是给我立了军令状的,保证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
王思宇忙笑着说:“钱书记,西山宾馆那边的条件不错,服务也都很好,只是县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因为我一个人,每年要花费数万元的经费,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就搬了出来,不过还要感谢钱书记的关心。”
钱雨农抬手摸了摸头,又弹了弹指间的烟灰,笑眯眯地道:“是啊,是啊,王书记能有这样高的觉悟,实在是难能可贵,我们领导干部就要以身作则,起模范带头作用,如果西山县的领导干部各个都能够像你这样,不贪图享乐,只专心做事,我就不愁喽。”
王思宇忙摆摆手,谦虚地说:“钱书记过奖了。”
钱雨农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道:“新居在哪里,吃住还都习惯么?”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在老西街上,环境不错,晚上还是很安静的,吃的也可以,巷子口有一家麦香餐馆,店堂不大,但东西很好吃,十元管饱,经济实惠,有时间我做东,请书记去吃那里的麦香饭。”
钱雨农叹了口气,摆手道:“你还好啊,刚来这里没多久,在县城里没有多少人认识,可以过平常百姓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可就不成了,天天上电视,西山县几乎没有不认识我的人,不要说出去吃饭了,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一群人盯着看,影响交通啊。”
王思宇笑着把手中的烟掐灭,丢在淡蓝色的烟灰缸里,轻声道:“是啊,我也是提前考虑到了这点,就和电视台那边打了招呼,一定要上镜的时候,也要一晃而过,不要停留太久。”
钱雨农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笑呵呵地道:“王书记倒是会耍滑头,这样做倒是少了很多麻烦啊。”
王思宇听他话里暗藏机锋,似乎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便抬手摸着着下巴,笑而不语。
钱雨农叹了口气,从沙上站起,背手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皱着眉头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来,放到嘴里,又掏出银白色的打火机,‘铮’地一声点着火,对着淡蓝色的火苗点燃后,他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凝立半晌,才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道:“王书记,你来西山县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县委县政府这边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尽管提出来。”
王思宇不动声色地道:“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总体上是好的,心气很齐,只要班子成员能够团结一致,共同努力,西山县的各方面事业还是能有很大展的。”
钱雨农皱着眉头摆摆手,显然对王思宇的讲话很不满意,摇头说:“王书记,我们平时都很忙,难得能有时间坐在一起沟通,就尽量把话讲透,要开诚布公,坦诚相见,这样,我先开个头,作为县委书记,我感觉压力很大,只抓党务工作,不管政务,就会失去党在重大事务中的决策权,容易犯错误,可抓多了某些人还有意见,在背后搬弄是非,说一把手专权弄柄,对政府的工作横加干涉,王书记,你是看到的,实事求是地讲,在咱们西山的常委会上,还还是很讲民主的嘛,已经民主到副书记带起一帮子人搞架空了,要把我这堂堂的书记边缘化,真是天大的笑话。”
在一番激动的慷慨陈词后,他习惯性地挥了挥右手,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又转身坐在王思宇的身边,皱着眉头吸烟,见王思宇迟迟不肯表态,他只好继续道:“王书记,说实话,我现在是跛脚书记,被某些人搞的很被动,急需你的支持。”
王思宇摸着下颌沉吟半晌,绕来绕去地讲了半天,钱雨农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这是在逼自己表态,到底是支持书记,还是支持县长。
钱曹之争,与王思宇这外来户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干系,贸然卷入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是不愿涉入其中的,但现在是千金易得,一票难求的时候,书记县长都在努力争取着三位旁观者的支持,目前的钢丝确实是越走越细了,骑墙看戏最大的问题,就是很容易把两边都得罪了,无论哪方获胜,今后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想了想,王思宇叹气道:“钱书记,你有所不知,当初下来挂职之前,省纪委的罗云浩副书记曾经特意交代过,纪委干部下来后要尊重县里领导的意见,努力工作,但不能参与到内部纷争之中,否则他一定会严肃处理,罗副书记向来对我们纪委干部要求严格,他的话,不能不听啊。”
钱雨农见他抬出省纪委副书记来当挡箭牌,一时间也无话可说,碰了一鼻子灰后,他只好摆手笑道:“呵呵,王书记啊,你手里这一票真是难求啊,其实我和老曹在一些工作上有争论,那都是很正常的,但他不该拉帮结伙,搞突然袭击,那样做影响非常不好,把矛盾扩大化了,让底下的干部也都议论纷纷,当然了,这其中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有时火气上来的时候,说话有欠考虑,伤了老曹的自尊心,这是不应该的,找机会我再和他聊聊吧。”
王思宇见他把话拉了回来,便顺着他的话说:“钱书记说的在理,你们两位是班长副班长,是西山班子的两位带头人,有了不同意见,一定要及时沟通,不然工作就被动了。”
“是啊,是啊,你说的很对。”
钱雨农随口敷衍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愈冷淡,王思宇瞧在眼里,就赶忙起身告辞,回到办公室后,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便给司机小孙打了电话,锁上房门,到底下提了车,直接开往省城,一路之上风驰电骋般,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赶回了电视台家属楼。
停好车子,上楼之后,王思宇看了眼门口的垃圾袋,就知道柳媚儿早已回来了,他便悄悄地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却见客厅里没人,浴室里却传来哗哗的水声,王思宇笑嘻嘻地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房门居然轻轻打开了,水气升腾中,一个正在淋浴的苗条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这女子身材极好,腰肢袅娜,香娇玉嫩,王思宇正愣愣地望着她,那女人却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美极了的鹅蛋脸,眯着眼睛,柔声道:“媚儿,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 兰草
在哗哗的水声里,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几乎同时惊呆了,望着面前这具美仑美奂的赤.裸娇躯,王思宇感到有些眩晕,他的嘴唇无力地蠕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出‘咕噜’一声,目光在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漫长的五秒钟过后,叶小蕾最先做出了反应,她先是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接着取下一条淡粉色的毛巾,将那毛巾缠在那窄细的腰.臀上,随后甩了甩湿漉漉的秀,背对着王思宇,若无其事地道:“王主任,你回来啦,去帮阿姨把衣服拿来,应该在媚儿的房间里。”
这确实是化解眼前尴尬局面的好办法,王思宇很快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赶忙点点头,目光悄然从那柔美的腰身曲线上移开,缓缓退了出去,随手掩上浴室的房门,转身走进柳媚儿的房间,已经到了床边,他的心脏兀自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不已。
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颓然倒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刚才那勾魂夺魄的景象,水光四溢间,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那玲珑娇美的身躯上蜿蜒滑落,勾勒出一幅绝美惊艳的画面,那纤腰翘.臀,修挺结实的双腿,更加充满了成熟的诱惑。
“好个出水芙蓉啊……”王思宇摸着下颌啧啧称赞道。
和叶小蕾这熟透的水蜜.桃相比,媚儿还是稍显青涩了些,远未成熟,只可惜的是,刚刚只是惊鸿一瞥,单单看到了后背和俏脸,却没瞧见前胸,不知她左胸上是否真有那颗美人痣。
一直以来,王思宇仍然对当初那个诡异香艳的梦境念念不忘,捏着下巴回味半晌,他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将床边放着那条白色丝绸睡衣拿在手里,摆.弄了一番,又取了紫红色吊带文胸,以及黑色的蕾丝内裤,快步走了过去,倚在墙边,听着浴室里面传来‘嗡嗡’的吹风机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小蕾阿姨,给你衣服。”
吹风机的声音蓦然停止,浴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一条藕荷般的玉臂从里面递了出来,望着那雪白的皓腕,削尖的手指,王思宇犹豫了下,先将睡衣放到她的手中,那只纤纤玉手就飞快地收了回去,浴室里传来叶小蕾轻柔曼妙的声音:“谢谢啦。”
王思宇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提着另两样东西无声地笑了笑,便悄悄返回柳媚儿的房间,放在原来的位置,随后赶快走了出去,到厨房煮了两杯香喷喷的咖啡,当他端着咖啡走进客厅的时候,叶小蕾恰好推门出来,王思宇忙走到她面前,将咖啡递了过去,微笑道:“小蕾阿姨,过来喝咖啡吧?”
叶小蕾接过咖啡,转身坐在沙上,表情很是镇定,似乎忘记了刚才生的意外,端着杯子,笑容可掬地道:“王主任,媚儿说你这个周末不回来的呀?”
王思宇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在叶小蕾的对面,端着咖啡道:“小蕾阿姨,叫我小宇就好了,本来这周是不打算回来的,但最近降温太厉害,就特意回来取些过冬的衣服。”
叶小蕾慢悠悠地品了口咖啡,微笑道:“是啊,本来媚儿打算明天给你送过去,她说最近校园里感冒的同学很多,担心你也着凉,这孩子现在倒真是细心,会关心人了。”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小蕾阿姨,媚儿很懂事的,我拿她当妹子看。”
说完后,他把目光移向门口,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叶小蕾,她的坐姿很美,双腿很自然地在交叠在身前,上身有些慵懒地倚在沙上,显得优雅高贵,而那白色的睡袍之下,优美的曲线毕露无余,饱.满的前胸将睡衣撑出两座孤岛,随着呼吸有节律地颤动着。
王思宇端起杯子,轻轻品上一口咖啡,暗自赞叹,怪不得叶小蕾能够艳名远播,果然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看她的样貌,分明比狱中又年轻了许多,光从样貌上看,根本猜不出真实的年龄来,不过以前曾听到媚儿提过,叶小蕾是十六岁未婚先孕,才和家里闹翻,毅然决然地嫁给了年过三旬的柳显堂,辅助他从一个小小的修理工,到了名声显赫的亚钢集团总经理,这期间叶小蕾一直在幕后出谋划策,是柳显堂最大的助力。
放下杯子,王思宇忽地忆起,叶小蕾分明被判了三年,即便减了刑,也没有那么快就出来的,他心中有些纳闷,便开口试探道:“小蕾阿姨,媚儿太不像话了,您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应该开车亲自去接您才对。”
叶小蕾嫣然一笑,把手里的咖啡轻轻放到茶几上,抬手理了下秀,又将睡衣的下摆轻轻向下拉了拉,摇头道:“是这样,前些天保外就医的手续就下来了,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下午回到玉州后,去了华西大学,媚儿也是刚刚知道,我们从学校出来,就去了趟商场,刚刚回来没一会,媚儿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知忙什么去了。”
王思宇皱了皱眉,关切地望着那张漂亮的鹅蛋脸,讶然道:“小蕾阿姨,您的身体不太好吗?那可要抓紧治疗,可别耽搁了,我和东湖区中心医院的大夫很熟悉,那里的医疗条件也不错,要不明天去那看看?”
叶小蕾轻轻移动下身体,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声解释道:“不是的,那只是朋友帮了忙,好让我早点出来,不然还要在里面呆上半年的,那里一切都好,只是有些闷,再说,我总是放心不下媚儿这孩子,怕她不懂事,给你惹来麻烦。”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小蕾阿姨,您过虑了,媚儿其实真的是个好孩子,从不惹事。”
叶小蕾叹了口气,俏脸上拂过一丝淡淡的惆怅,低声道:“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能挺过来,真的要感谢你啊。”
想起在黄龙镇遇到柳媚儿时的情景,王思宇不禁也心生感慨,笑着说:“小蕾阿姨,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叶小蕾点点头,伸手拂动一下秀,低声道:“是啊,都过去了……”
王思宇低着头,安静地喝了一口咖啡,盯着茶几后方那双修长挺直的美腿,轻声说:“小蕾阿姨,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叶小蕾微微一笑,柔声道:“刚刚从里面出来,感觉有些疲倦,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考虑这个问题。”
王思宇笑着点头道:“是啊,小蕾阿姨就先住在这里,需要什么尽管打招呼。”
叶小蕾笑盈盈地说:“小宇啊,真是抱歉,我们母女给你添麻烦了。”
王思宇极为大度地摆手道:“小蕾阿姨,你太客气了,我和媚儿情同兄妹,感情极好,你们两人都是我的亲人,不必见外。”
正聊得热闹时,楼道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叶小蕾忙起身道:“是媚儿回来了。”
她过去开了门,却见柳媚儿穿着一身运动服走了过来,进屋就气哼哼地喊道:“哥,早知道你回来,我就不过去了,哎呦,都把人家累死了,还险些弄伤了腿。”
王思宇听了也不禁有些紧张,赶忙迎了过去,关切地问道:“媚儿,怎么回事,哪里伤到了?”
柳媚儿撅着嘴巴抱怨道:“刚刚去景卿姐姐家了,前些天她订的那些画轴今天才到,那些送货的实在是太可恶了,放在楼下就把车开走了,害得我一趟趟地搬,不小心还碰到了右腿,疼死了!”
王思宇笑道:“那可得让景卿姐姐好好慰劳你一下,晚上咱们就去她家蹭饭去。”
柳媚儿弯腰换了拖鞋,站直了身子,撇嘴道:“那也得等她们娘俩回来再说啊,景卿姐姐出门了,要周一才能回来,她把钥匙放到我这了。”
王思宇微微一怔,皱眉道:“去哪里了,居然要出去两天?”
柳媚儿叹气道:“瑶瑶昨晚不知什么疯,哭着闹着就是不肯上学,没办法,景卿姐姐只好请了假,答应带她去看海,瑶瑶这才高兴了,说到海边看完美人鱼,回来一定好好学习,给妈妈考个第一名,这不,上午就坐飞机走了,我过去一看,书房的窗子都没关,要是下了雨,她那些宝贝画卷都得被糟蹋了。”
王思宇这才放心下来,摇头道:“瑶瑶这孩子实在是太任性了,等她回来的,我非得狠狠教训她。”
柳媚儿撇嘴道:“少来了呢,你哪能狠下心来,每次瑶瑶抱着你的脖子,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哪肯对她凶。”
王思宇笑了笑,没有吭声,媚儿说的倒也不错,他确实对瑶瑶狠不下心来。
叶小蕾一直站在旁边,见两人相处得竟然如此融洽,也十分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些。
柳媚儿拉着叶小蕾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沙边坐下,伸手挽起裤管,却见那条秀气的小腿上,竟有一处青紫色的印记。
叶小蕾吓了一跳,忙拿手捏了捏,柳媚儿立时出一声痛呼,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不停地眨动着睫毛,里面亮晶晶地噙了泪水,险些掉落下来。
叶小蕾顿时一阵心疼,不禁轻声教训道:“媚儿,怎么会撞得这样严重,你这笨丫头,也不知道小心些。”
柳媚儿强忍住痛楚,抬手支起尖尖的下颌,笑嘻嘻地对着王思宇道:“哥,我妈这人最唠叨了。”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傻丫头,小蕾阿姨那是心疼你,别不识好歹。”
柳媚儿‘嗯’了一声,满脸幸福地道:“哥,这回我妈来了,看你还敢欺负我。”
王思宇吓了一跳,忙皱眉道:“媚儿,别乱说话,小心我……”
话音刚落,柳媚儿便捂嘴怯怯地笑,拿手推着叶小蕾的胳膊道:“妈,你看,他又在恐吓我了。”
叶小蕾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淘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许你早恋是对你好,要听小宇哥哥的话,他是大好人。”
柳媚儿做了个鬼脸,嘴巴轻轻撇了几下,伸出右手道:“大好人,去给媚儿拿罐可乐吧,我都快渴死了。”
王思宇笑了笑,先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可乐,递给柳媚儿,随后转身去了书房,翻箱倒柜地找出红药水,又拿了卷白纱,来到沙边蹲下,刚想去擦,却觉得不妥,赶忙把药水递给叶小蕾,他站在一边,望着柳媚儿足踝处那条银色的脚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叶小蕾接过药水,小心地在那椭圆形的印记上涂了过去,低声抱怨道:“你这孩子,别的都还好,就是娇生惯养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柳媚儿呲牙咧嘴地叫了两声,又伸手攀住叶小蕾的脖子,轻声道:“妈,看你说的,谁娇生惯养了,不信你问问哥,我都会洗衣做饭了。”
王思宇只好点头道:“小蕾阿姨,媚儿确实很勤快,做菜也很好吃。”
叶小蕾细心地帮柳媚儿把撞伤的地方缠好,笑着道:“你们两个在这坐着,我去收拾饭菜。”
王思宇忙摆手道:“小蕾阿姨,媚儿,咱们晚上出去吃好了。”
柳媚儿摇头道:“不成了,累死了,哪都不去了,就在家里吃好了,终于能够吃老妈做的饭菜了,翻身农奴得解放咯,以后再也不用做家务活了。”
“懒丫头。”叶小蕾低低地啐了一口,刚想去厨房,忽地想起什么事情来,脸上忽地飞上一抹红晕,忙小心地进了柳媚儿的卧室,轻轻关上房门,过了五六分钟才推门出来,到厨房里忙碌起来。
柳媚儿歪着脑袋盯着王思宇,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哥,毛衣都织好了呢,我去给你拿。”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来,把她从沙上轻轻拉起,扶着柳媚儿慢吞吞地走进卧室。
柳媚儿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漂亮的白毛衣出来,亲手帮王思宇换上,拿右手在各处试了几下,洋洋得意地道:“哥,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不大不小,刚刚好呢,多合身啊!”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目光却忽地停滞下来,望着毛衣左下方刺着的一蓬兰草怔怔呆,兰草的中.央,分明用玫红色的丝线绣出‘媚儿’两个字。
第三十四章 偷听
吃过晚饭,三人坐在沙边闲聊了一会,又下了两盘跳棋,媚儿便拉着叶小蕾进了卧室里,娘俩分别太久,肯定有说不完的体贴话,人生之路艰难曲折,命运跌宕起伏,这世上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王思宇也为她们母女劫后重逢而感到暗自高兴,他独自坐在沙上看了会电视,没过多久,卧室里隐约传来一阵凄凄测测的哭声。
他忙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小些,扬着脖子听了两分钟,便脱掉拖鞋,光着一双大脚丫子,静悄悄地来到媚儿的房间门口,把左耳凑了过去,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也能够想象到母女相拥而泣的场面,他的心头也跟着一酸,便打算离开,可这时却听屋里的媚儿哽咽着开口道:“妈,要不是小宇哥哥收留我,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咱们要好好报答他。”
王思宇点点头,竖起一根拇指,暗想媚儿还真有良心,不枉自己白疼她一场,想起与叶小蕾在浴室门口对视的情景,王思宇的心情就又开始悸动起来,暗想要报恩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今晚咱们三人就来个大被同眠吧,接着拿手揉着下巴,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想象着母女报恩的香艳场面,一时间想入非非,脑海里闪现出无数旖旎画卷,如卷轴般徐徐打开,其中不堪之处,直叫人血脉喷张,难以自持。
这时就听叶小蕾也停止了抽泣,柔声道:“媚儿,你放心,妈晓得该怎么做,咱们家的恩人,那是自然要想法报答的,但仇人也一个都不放过,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我早晚要找到他们算账,让他们付出代价,尤其是亚钢的马清华,那女人害死你小姨全家,我也不会轻易饶过她,迟早要让她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这几句话声音虽低,语气却坚定无比,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王思宇刚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到了最后两句,不禁心中凛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叶小蕾的心里放不下仇恨的念头,以后少不了要生出一些事端来,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暗担心,便屏气凝神,继续专心听下去,只听柳媚儿幽幽叹了口气,悄声道:“妈,你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么,不要再吓我了,报仇的事情就算了吧,千万不要再惹出麻烦来了,只要我们母女平安无事就好,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妈……”
接着又是一阵轻声的哭泣,半晌,里面才传出叶小蕾的一声叹息,只听她柔声道:“傻丫头,别哭了,妈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提报仇的事情了。”
听到这里,王思宇暗暗松了口气,都说母女连心,要想解开叶小蕾的心结,劝说她放弃报仇的念头,也只有柳媚儿能做到了,这时,就听柳媚儿低低地啜泣了几声,便轻声道:“妈,小宇哥哥一直想做生意,只是找不到可靠的人帮忙,你来帮他好了,只要忙起来了,你就会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大床上,叶小蕾怀抱着柳媚儿,帮她擦干了眼泪,轻声道:“媚儿,你这傻丫头,这半天的时间里,一口一个小宇哥哥,真不知羞,你还小啊,千万别胡思乱想。”
柳媚儿‘扑哧’一笑,手里揉着衣角,低声道:“妈,你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才十六岁……”
叶小蕾赶忙打断她的话,叹气道:“时代不一样了,那时候黄龙镇的女孩子早婚的很多,妈当时不懂事,后来就后悔了,你可不能走妈的老路,大学毕业之后,最好还要出国留学,到外面开阔眼界。”
柳媚儿撇嘴道:“我才不要呢,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叶小蕾笑道:“傻丫头,这件事可由不得你,必须听妈的。”
柳媚儿抱着膝盖,尖尖的下颌抵在膝盖上,目光望着右足上的脚链,那颗海洋之心正散着幽蓝的光辉,她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妈,我好烦呢,小宇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了,和爸爸一样,是个级花心大萝卜,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实在是讨厌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娘俩就‘咯咯’地笑了起来,门口的王思宇虽然皮糙肉厚,此时也不禁感到有些脸红,被个小女孩这样评价,的确有损他王书记光辉伟岸的高大形象,过了一会,就听叶小蕾轻声道:“傻丫头,你爸爸的花心都花在嘴巴上了,他在外面还是很正经的。”
柳媚儿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理了下乌黑的长,喃喃道:“妈,就算是他再花心,我也喜欢他,小宇哥背着我走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段路,我就会陪他走一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叶小蕾忽地一愣,皱眉道:“媚儿,年轻人在一起呆得时间久了,很容易日久生情的,再加上他在最危难的时候帮过你,报答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不用非得嫁给人家,感情的事情,你千万要想好,他要真是很花心,就不适合当你的丈夫,起码我是不会同意的。”
柳媚儿轻轻地哼了一声,歪着脑袋道:“我不管,我这辈子就跟定他了,妈,你要帮我打败那些女人,我要当他明媒正娶的老婆。”
叶小蕾叹了口气,摇头道:“好了,媚儿,听妈的话,你现在年纪还小,感情的事情先放一放,晚饭之前我和他聊过,人家只拿你当妹妹看呢,你这可是单相思,千万别陷进去,不然会受伤的。”
柳媚儿咬着嘴唇吃吃笑道:“妈,你别听他乱说,当官的话哪里能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王思宇皱了皱眉,赶忙悄悄走了出去,回到沙上,先假意看了会电视,便去了书房,却见书桌上摆了许多新书,信手翻去,竟然都是地质勘探方面的专业书籍,王思宇不禁微微一愣,便一本本地翻了过去,这些书的扉页上都写着叶小蕾的名字,里密密麻麻地记着许多学习心得。
王思宇记得她在亚钢是负责财务工作的,就有些纳闷,她为什么会看这种内容艰涩的专业书籍,正随手翻动时,一张纸飘了出来,掉在地上,王思宇弯腰把它拾起来,打开折叠处仔细望去,现上面竟是一幅手绘的图纸,里面分明是西山县周边的一些地形地貌,其中一些地方还被她标准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王思宇看了半晌,也没有现其中的端倪,就把那张纸重新叠好,放回书里,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方如镜调走前赠送他的笔记,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在书房里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把一本日记都仔细读了一遍,正闭着眼睛体会其中深意时,房门却被悄悄推开,柳媚儿笑嘻嘻地走进来,她偷偷来到王思宇的身后,拿双手从后面捂住了王思宇的眼睛,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哥,怎么在这睡着了,小心感冒。”
王思宇笑了笑,抽着鼻子,嗅着身后传来的淡淡香气,摇头道:“媚儿,早就知道你进来了,我没有睡,只是在认真思考一些问题。”
柳媚儿听了嘻嘻一笑,转身坐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着王思宇,悠荡着两条细长的美腿,轻声道:“哥,在想什么事情,怎么会那样出神,该不会是在想念哪个漂亮女孩吧,比如那个亮晶晶。”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媚儿啊,你不过是偷看了哥的一次聊天记录,就开始乱吃醋,这样很不好,其实我告诉你,哥绝对不是你眼里的花心大萝卜。”
柳媚儿听后微微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气哼哼地道:“哥,你太不像话了,居然敢偷听我们说话。”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哪有,我只是猜测,某些人一定会在背后讲我的坏话,果然,被诈出来了。”
“就会狡辩,我就知道你会偷听了,哼哼。”柳媚儿佯装不悦,把嘴巴撅得老高,眼睛里却有些潮.湿,竟似蒙着一层薄薄的雨雾,明媚动人。
王思宇看得心痒难耐,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到门口,把房门拉开一条缝,探头向外望去,见叶小蕾不在客厅,胆子就大了起来,关上房门后,就嘿嘿坏笑着向柳媚儿逼了过去。
“大色狼,你想干嘛!”柳媚儿的小脸红扑扑的,如同鲜嫩的鸡蛋涂了淡淡的胭脂,煞是好看,她斜眼乜视着王思宇,嘴角勾出一抹动人的笑意,眸光愈地清亮起来。
王思宇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媚儿,你都说我是大色狼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要做些色狼该做的事情了,别辜负了这大好名声。”
柳媚儿扬起白皙欣长的脖颈,把嘴巴凑到王思宇面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敢,我妈妈可在房间里呢!”
“你看我敢不敢,有本事你就喊!”王思宇笑了笑,伸手就摸了过去。
柳媚儿嘻嘻笑着拿手去挡,两人就又闹在一起,正玩得兴起时,柳媚儿忽地出一声痛呼:“哎呦!”
王思宇赶忙低下头来,伸手拉起她的右腿,在那缠着白色纱带的地方轻轻揉了揉,低声道:“还在疼吗?”
柳媚儿‘嗯’了一声,脸上露出痛楚万分的表情,呻.吟道:“哎呦,哎呦,好疼啊,哥,你再帮我揉揉。”
听她喊得凄楚,王思宇一阵阵地心疼,赶忙拿手轻轻捏了起来,却听柳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望去,她的眸子里正闪动着狡黠的笑意,嘴角更加得意地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王思宇这时方知上当,不禁恼羞成怒,赶忙放手,再次扑了过去,低声道:“好你个柳媚儿,居然敢使诈,看哥怎么收拾你,这回我可绝不轻饶了你!”
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不到两分钟的功夫,王思宇的双手就都抵在她的腋下,轻轻挠了起来,柳媚儿不敢笑出声来,只好咬着嘴唇忍耐,没过一会,她便再也坚持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王思宇却仍不肯停手,柳媚儿无奈之下,只好扭动着腰肢,悄声求饶道:“好哥哥,别闹了,媚儿认输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王思宇见她的样子娇媚可爱,声音更加婉转动听,一时心动,就把她抱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好媚儿,打个‘啵’吧。”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起来,把头摇成拨浪鼓,媚眼如丝地道:“休想,你这大色狼,别想占人家便宜。”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歪着脑袋就亲了过去,柳媚儿伸出一只晶莹雪白的小手,恰恰抵住了他的嘴唇,柔声道:“哥,你不是说只把我当妹妹看吗?干嘛还想亲人家?”
王思宇心中一荡,笑了笑,轻声道:“当官的话哪里能相信,我心里还是有你的……”
柳媚儿颤动着睫毛,俏脸上娇羞无限,眸光如水般脉脉地注视着王思宇,悄声道:“哥,你这大坏蛋,果然是偷听了!”
王思宇‘嘘’了一声,挪开她的纤纤玉手,低头亲了下去,柳媚儿闭上眼睛,扬起尖尖的下颌,羞答答地迎了过去。
就当双唇即将触碰到一起时,门外忽地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紧接着,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媚儿,该回去睡觉了,小宇啊,你也早点休息吧。”
两人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间,柳媚儿最先反应过来,羞惭惭地推开王思宇的下巴,缓缓站了起来,轻声道:“妈,知道了,我这就来。”
话音落后,她扭着小腰走到门边,转过头来抛了个媚眼,又送了王思宇一个飞吻,随后‘咯咯’笑着开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皱着眉头苦笑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铅笔,在白纸上唰唰地画了起来,只十分钟的功夫,一幅美人出浴图便跃然纸上,王思宇把铅笔抵在唇边,望着画中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低声道:“小蕾阿姨,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坏了我的好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第三十五章 刘天成立功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枕头下面传出一阵剧烈的震动,王思宇被这该死的‘嗡嗡’声吵醒,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半天,才掏出那只小巧精致的手机来,睁开左眼瞄去,却见是刘天成打来的,他顿时火冒三丈,接通电话后就低声吼道:“操!天成,你这不有病么,也不看看表,才几点啊就折腾人,刚刚六点钟,我了个去的……”
刘天成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拿着一个dV,看了又看,dV的镜头里,一对男女正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忙碌着,他嘿嘿地笑了笑,把dV随手丢在桌子上,转过身子,压低声音道:“王兄,大清早的,怎么这样大的火气,要不晚上我领你出去消消火?那个大富豪夜总会据说又招了不少靓妹,身材都很棒!”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王思宇没好气地道,接着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被子踹到一边,露出两条粗壮的大腿来。
刘天成笑了笑,把手机夹在肩头,拿着大茶缸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水,微笑道:“王大书记,别生气了,兄弟我错了,改天请你到家里来坐坐,让娜娜炒几个小菜,我向你斟酒道歉。”
王思宇拿手在头上挠了半天,脑子才渐渐清亮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嘿嘿笑道:“嗯,这还差不多,天成,你这电话打的可真不是时候,做梦刚刚摸到潘金莲的床边,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偏偏被你吵醒,你说你这家伙是不是该骂?”
刘天成哈哈一笑,端着茶缸喝了一口水,悠悠道:“那是该挨骂,我向郑重你道歉,西门庆同志,这样吧,明晚上我再赔你个陈圆圆。”
王思宇拿大脚丫子在腿上蹭了半天,摇头嘀咕道:“不是西门庆,昨晚上当了一夜的秦琼。”
手机那边登时传来“咣当!”一声响,刘天成稍不留神,险些绊了个大跟头,手里的茶缸已经远远地甩了出去,里面的水泼了一地,他愣了半晌才喃喃道:“王兄,你这梦做得也太离谱了!”
“嗯,是有点。”王思宇从床上坐起来,揉了半天的鼻子,才打了个哈欠道:“说吧,到底啥事,大早晨的扰人清梦,肯定有事情生,你该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吧?”
刘天成尴尬地挠挠头,走到墙角,弯腰把茶缸拾起,放到长条沙上,举着手机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向外看了看,便轻声道:“王兄,你们西山县有没有个叫史法宪的县委常委?”
王思宇微微一愣,点头道:“有啊,他是统.战部长,前些日子被派到省党校学习来着,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你们两个熟悉?”
刘天成嘿嘿笑道:“刚刚认识的,凌晨接到举报,我们出警抓卖.淫嫖.娼的,在一家宾馆里抓了二十多人,把他也给带回来了,这家伙喝得烂醉如泥,四点多钟才醒过来,审了快两个小时,刚才交代了真实身份,我一听是西山县的干部,就赶紧给你打个电话,看看怎么处理好。”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这个老史可真敬业,把统.战工作都做到小姐身上去了,算了,你们也别为难他了,罚点钱让他走吧。”
刘天成悄声道:“好吧,有你这句话,钱也不必罚了,不过这事说来蹊跷,他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个小姐拿dV把床上那点事都拍下来了,经过我亲自审讯,那两个小姐交代了,说是有人指使她们干的,事前给三千,办完事后给五千。”
王思宇微微一愣,登时警觉起来,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便轻声道:“天成,指使的人是谁,能查出来吗?”
刘天成走回办公桌前,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声道:“查倒是能查出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不过你要是想销案,我劝你就不要再查下去,免得惹出其他事端。”
王思宇点点头,皱眉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刘天成轻声道:“没有,只我自己知道,那人还是很精明的,酒醒了就把别的警员支开,只对我一个人讲了实话,直喊着被人陷害,央求我放他一马,以后交个朋友。”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说:“好,天成,你这次立功了,这人很有用,你抓紧时间把事情处理妥帖,我这就去接他。”
刘天成悄声道:“那你赶快过来吧。”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他穿上衣服,到浴室洗漱一番,出来后,却见柳媚儿披头散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碎花睡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刚刚向前挪了几步,猛然看到王思宇,赶忙停下了脚步,抬手在头上胡乱捯饬了一番,露出一张青春靓丽的俏脸,笑嘻嘻地道:“哥,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啧啧,今儿怎么起得这样早?”
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轻声道:“媚儿,哥要出去办点事情,中午有可能不回来了。”
柳媚儿‘噢’了一声,信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右手,一把将烟抢了过来,拿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口轻轻点了点,一字一句地道:“哥,记得少喝酒啊,晚上早点回来,我叫妈妈做糖醋鲤鱼。”
说完后,柳媚儿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扭着小屁股进了浴室,在关门时,还不忘给王思宇来了个轻飘飘的飞吻。
王思宇摸着鼻子哑笑半晌,才摇头走了出去,下楼后,坐进桑塔纳,开车驶出小区,进了主道,向前进派出所方向驶去,省城就是热闹,虽然现在时间还早,路旁的营业网点多半都没开业,但大街上的车辆却依旧很多,密密麻麻的排成了几条长龙,王思宇驾车只开过两条路口,前面就出现堵车,他抬手看看表,心里有些焦急,连连按了几声喇叭,却无济于事。
等了半晌,前面的奥迪车才缓缓地开动起来,行出十几米远,王思宇才无意中瞥到,前面一辆大卡车车时,刮到了一辆红色的捷达车,虽然没有伤到人,却碎了一地的玻璃,两个司机正站在车边争论,旁边围了七八个路人,都抱着肩膀看热闹。
二十几分钟后,到了派出所门前,王思宇没有下车,直接按了两声喇叭,把头探出车窗外,过了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就见刘天成陪着史法宪走了出来,王思宇开门下车,站在车边,和刘天成嘻嘻哈哈地闲扯了几句,随后冷冷地瞥了史法宪一眼,低声道:“老史啊,老史,让我说你什么好,大会小会地讲生活作风问题,你怎么还在女人身上栽跟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史法宪昨晚几乎是一夜未睡,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全然没了往日的领导派头,听了王思宇的数落后,他窘得有些无地自容,便尴尬地挠挠乱蓬蓬的头,苦笑道:“王书记,我这绝对是被人陷害的呀,刘所最清楚了,有些人这是打算把我往死里整……”
王思宇板起面孔,目光凌厉地瞥了他一眼,低低地‘哼’了一声,就扭头冲刘天成道:“天成,那就这样吧,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带老史回去,改天咱们再一起喝酒。”
刘天成点头道:“王书记,您先忙,有事打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坐进车里,放起一轻柔舒缓的音乐来,他向来喜欢在周末睡懒觉,今天起来的早了些,只觉得头昏脑胀,心情不太愉快,也就没给史法宪笑模样。
史法宪自知惹下大麻烦,多亏了王书记才化险为夷,否则那些证据落到县里或者记者手中,自己的前程就会化为乌有,头上这顶乌纱帽肯定要被摘了去,此时能够安然出来,已经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了。
和刘天成打过招呼后,史法宪讪讪地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后,长出了一口气,拱手道:“王书记啊,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不然这事可就闹大了,真没想到,他们会使出这种伎俩,实在是太阴险了,防不胜防啊。”
王思宇笑了笑,将小车缓缓开了出去,低声道:“老史啊,到底怎么回事?”
史法宪叹了口气道:“王书记,昨晚从西山县来了几个干部,非要请我出去喝酒,我推脱不过,就和他们出去了,当时是六个人点了四瓶五粮液,结果醉得一塌糊涂,醒来的时候,已经光着身子躺在宾馆的床上了,身上还有个女人在动,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没坚持住原则,和她一起动了起来,可没想到被人偷*拍了不说,还让警察给逮住了,原本以为是仙人跳,可仔细一想,这是有人在整我啊。”
王思宇点了一根烟,轻声道:“老史,你到底得罪谁了,对方怎么会设计陷害你?”
史法宪冷笑了几声,低声道:“王书记,你应该能想到的,我为什么会被派到省党校来,还不是因为在常委会上支持了曹县长,其实我也很无辜啊,二胖被曹县长说服了,她到我家撺掇了好多次,架不住这些年的交情,我就跟着支持了老曹几次,可没想到被弄到省党校不说,他们还用这么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只要他们拿到dV,掌握到证据,我这官也就当到头了,真没想到,他钱雨农也太狠了点。”
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王思宇还是皱眉道:“钱书记?不会是他吧?他哪里会做这种事情,不可能,我觉得不像。”
史法宪摇头道:“就算不是他指使的,也和他身边的人离不了干系,有些人是很会看领导脸色的,这种事情,根本不用点明,自然有人抢着去干,别人不说,就那个赵大富,他就能干出这事来,昨晚喝酒的人里,就有个和他私交甚密,当时我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八成是那小子干的。”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在一番闲聊之后,史法宪低低地骂了一句,随后摇着手机道:“没错,肯定是税务局那个姓刘的科长干的,昨晚上喝醉以后,是他在送我的,这小子据说和赵大富是磕头弟兄,关系铁着呢,他能当上科长,赵秃子出力不少。”
王思宇眉头紧锁,不再吭声,他开着车来到一家早餐店,两人吃了四屉小笼包,喝了两碗蛋汤,见史法宪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王思宇便招呼他走了出去,先把车子停好,两人穿过马路,去了对面那家洗浴中心,泡了澡,史法宪困得厉害,躺在池子里面就睡着了,一时间鼾声如雷,王思宇没有叫醒他,擦了身子,独自到二楼幽暗的大厅里,找了个位置躺下,也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只是休息大厅的窗帘挡得严实,屋子里见不到一丝光亮,依旧漆黑一片,王思宇刚刚睁开眼睛,就见面前站了个瘦高的身影,倒吓了一跳,定睛瞧去,却是史法宪,他手里握着半瓶冰红茶,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王思宇摆手道:“老史,你这家伙不去睡觉,站在这里干嘛。”
史法宪把腰弓得很低,如同大虾米一般,垂眉顺目地道:“王书记,我把二胖叫来了,她在饭店里订了位置,中午我俩做东,感谢您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也算庆祝我躲过一劫。”
王思宇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低声道:“好你个史法宪,这种事情瞒都瞒不住,你怎么还满世界嚷嚷,要去你只管自己去,别把我捎上,我可告诉你,外面要是传出什么闲话出来,你自己去解释好了,我王思宇是概不认账的。”
史法宪赶忙悄声道:“王书记,您放心,二胖是绝对不会出卖我的,她这人嘴巴紧,心眼多,这种事情,她肯定不会往外张扬。”
王思宇沉吟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跟着他下了楼,换上衣服,两人横穿了马路,坐进车里,直接开到建设大街上的悦来饭店,远远就见宣传部长郑岚站在门口,正向这边观望,她身子矮胖肥大,极好辨认,王思宇把车子停好后,郑岚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拉开车门,轻声道:“王书记,您好,今天的事情可多亏您了,不然老史就完了。”
王思宇下了车,摆手道:“没那么严重,再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客气的话就不必提了。”
在车前闲聊了几句,王思宇便在两人的陪同下进了饭店,坐电梯上了十五楼,包房里已经点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三人先是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便端起酒杯开怀畅饮,郑岚虽是女流之辈,酒量却不可小觑,连连敬酒,王思宇自然是来者不惧,转眼间,就下了一瓶白酒,正聊得欢畅时,手机忽地响起,王思宇接了电话后,半晌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才点了一根烟,轻声道:“刚才市纪委的人打了电话过去,说接到群众举报,有西山县委的干部在宾馆叫小姐过夜,问派出所那边接警后有没有抓到。”
史法宪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与郑岚对视一眼,轻声道:“真毒啊,把举报电话打到派出所和市纪委两个单位,这是真要将我置于死地啊。”
郑岚叹了口气,举起杯子站起,低声道:“王书记,派出所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史法宪总算放下心来,也端着杯子,与郑岚一起敬了酒,三人又喝了二十几分钟,各自说了些豪言壮语,酒足饭饱之后,便下了楼,在饭店门口告别。
史法宪望着王思宇驾着小车驶远,仍旧不住地挥手道:“王书记,你慢点开。”
郑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表情变得黯淡下来,转头瞥了他一眼,低声道:“dV里的内容,你亲眼看那所长删了吗?”
史法宪嘴里喷着酒气,扭头反问道:“要是换做你,会删掉吗?”
郑岚默然半晌,才摆手道:“算了,不想了,但愿是个明主吧。”
史法宪快步奔到蓝白相间的栅栏边,蹲在地上吐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站起,双手用力拉扯着栅栏,大声喊道:“没关系,他年轻,肯定有前景,二胖,你不要怕,有什么可怕的……”
第三十六章 天鹏危机
中午喝了酒,脑子就有些晕晕的,王思宇把车窗缓缓摇开,把衣领也解开两粒,经冷风一吹,头脑就清醒了许多,车子也开得稳当了些,他点了一根烟,把车放得很慢,拐过十字路口,就来到文化街上,道边出现许多书摊,王思宇临时起意,便把桑塔纳停在路边,下车后挨个书摊走了过去,不一会的功夫,手里就多了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刚刚交了钱,就听身后有人轻声唤道:“王主任?”
王思宇扭头望去,却是杨洁,自从上次媚儿过生日,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杨洁的模样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改了型,以往是一头披肩长,现在剪成了短,显得秀气整洁,她身上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下瞪着黑色的皮靴,怀里抱着一摞书,正抿嘴微笑着注视着王思宇,眼睛里带着一丝惊喜的笑意。
王思宇转身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杨洁一番,就笑着说:“杨洁,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买书的吗?”
杨洁伸手拂了下额前秀,轻声道:“是的,王主任,我刚从书店下来,离了老远就瞧见了您,忙过来问好。”
王思宇把手里的几本杂志卷了起来,嘿嘿笑道:“你倒是眼尖,这是打算去哪,回家吗?”
杨洁微笑道:“我先去趟银行,给哥哥家里汇些钱,再去办事处,外面租房太贵,黄总让我搬到办事处来住了,房间虽然小了点,但很安静,白天忙完了,晚上就可以专心进修了。”
王思宇点头道:“雅莉有时还是很通情理的,你跟着她好好干。”
杨洁‘嗯’了一声,轻声道:“以前我对她有偏见的,可相处久了才知道,黄总为人特别好,她是面冷心热,刀子嘴巴菩萨心肠。”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你也别唱赞歌,她这人我是最了解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
杨洁听了就怯怯地笑,轻声分辩道:“王主任,人无完人嘛,我就觉得黄总是非常优秀的人了。”
王思宇拿手指了指她,微笑道:“你现在倒是帮着她说话了,忘记当初和她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了?”
杨洁抿嘴笑道:“我那时候是真不懂事,做事太冲动了,现在好多了呢,跟着黄总学了很多东西。”
王思宇笑着摆摆手,轻声道:“走吧,正好没事,我开车送你,顺便到办事处坐坐。”
杨洁说了声‘好’,就大大方方地跟着王思宇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关上车门后,就扭头笑道:“王主任,听黄总说您调到西山县去了,是真的吗?”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体制内的人总是在各地跑来跑去的,只要调令一到,想不走都不成啊。”王思宇笑着感慨了一句,就动了车子,先去了趟建行的营业厅,又载着杨洁来到了天鹏乳业设在玉州的办事处。
车子停到院里,见几辆天鹏乳业的送货车整齐地停在院子中央,四五个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的人正站在车边闲聊,瞧见杨洁从桑塔纳下来,就有人吹了口哨道:“杨助理回来啦。”
杨洁却没有搭理他们,从车后绕过来,笑盈盈地站到王思宇的身边,轻声道:“这些师傅嘴贫着呢,没事就爱瞎逗人,其实心眼都不坏。”
王思宇下了车,就见西侧的墙边停着那辆皇冠车,就笑着说:“雅莉还真是敬业,周末也没有歇着。”
杨洁点头道:“黄总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每天都忙到很晚,最近几家乳品企业在省城斗得厉害,她更没了休息时间,这两个月下来,都瘦了六斤,让人看得心疼。”
王思宇微微皱眉,不再说话,跟着杨洁上了楼,直接敲开了黄雅莉的副总裁办公室,却见她正抱着电话和人争吵,王思宇坐在沙上等了足足五分钟,才见她‘啪’地把话筒摔到机座上,揉了半天的前额,才低声道:“这些经销商,真是见利忘义,没有半点良心。”
说完后,她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墙角,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放到茶几上,轻声道:“小宇,正好你来了,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我是看明白了,公司大事上,还得你来拿主意。”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雅莉,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说过不干涉,就决计不会再管。”
黄雅莉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乜眼道:“当官了不起啊,还拿捏起来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摸起茶几上的盒装酸奶,撕开包装,把粘稠的酸奶倒进杯子里,闭着眼睛品上一口,点头道:“口感不错,酸甜适口,干物质含量很高啊,看起来是加了无抗奶粉。”
黄雅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坐在他旁边,点头道:“到底是在车间干过,就是不一样,快成小半个专家了。”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你还别说,就车间里那套活,除了李大能耐外,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了我。”
黄雅莉抱肩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宇啊,你要是不当官多好,直接来天鹏掌舵,我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把酸奶放在茶几上,皱眉道:“怎么,和书明又起冲突了?”
黄雅莉摇摇头,轻声道:“那倒没有,他现在只抓生产,销售的事情一直不过问,都放权给我了。”
王思宇笑了笑,语气舒缓地道:“雅莉啊,刚才在车上听杨洁提起公司的近况,她说最近几家乳品企业在打价格战,是这样吗?”
黄雅莉点点头,低声道:“的确如此,现在公司的销售很被动,我们被拖到价格战里来了,现在华西也和很多城市一样,纯奶的价格卖不上水价,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王思宇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从兜里摸出烟盒,丢在茶几上,抽出一根烟,点上后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沉吟半晌,才轻声道:“你仔细讲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黄雅莉摇头道:“现在的情况是,那几家大的上市公司都已经完成了跑马圈地,现在开始用终端产品低价冲击市场,大肆促销、特价、买赠、高返利,这让我们不得不被动应战,可他们是上市公司,拥有品牌优势,更拥有强大的融资能力,他们可以采取以亏损的方式占据市场,在挤垮竞争对手,形成局部垄断后再提升价格,最近一年里,国内已经有三十多家乳品企业被兼并,这个行业最终走向已经成为定局,就是高度垄断,作为地方企业,我们没有太大的展机会,只能尽力延缓这一进程。”
王思宇弹了弹指间的烟灰,转过身来,低声道:“雅莉,你是不是太悲观了?”
黄雅莉缓缓走到办公桌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型香烟,点燃后轻轻吸了一口,转过身来,倚在桌边,摇头道:“问题不止这些,做渠道的中间商利用乳业的相互撕杀,坐享渔利,商场的堆头费、上架费、pop宣传费、管理费、dm单邮报费、条码费、进场费等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居高不下,无形中增加了大幅的销售成本,偏偏原料价格上涨,产品价格却一降再降,虽然我们加强了内部管理,积极地开源节流,加强成本控制,但还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乐观的估计,或许明年下半年,天鹏乳业就会出现严重亏损。”
王思宇皱眉狠吸了几口烟,把半截烟头用力地戳在烟灰缸里,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便来到窗前,望着院子里徐徐开进的一台送货车,低声道:“你们有什么应对方案?”
黄雅莉迟疑了下,低声道:“目前来看,最佳的选择就是适时退出这块市场,重新确立投资方向,好在两家实力强劲的乳业集团看中了天鹏纵横,都有兼并收购的意向,其中尹利乳业的诚意最大,他们公司总部已经打过三次电话了。”
王思宇转过身来,沉声道:“那就谈吧,早谈早主动,既然市场已经确立了方向,就不能逆势而为,只要手里有现金,不怕找不到好项目。”
黄雅莉点头道:“我和书明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舍不得,就像把亲手养大的孩子卖出去一样,心疼得厉害。”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商场如战场,不能感情用事,舍不得也得舍,必要的时候,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黄雅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也只有如此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王思宇便伸了个懒腰,从沙上站起,出了办公室,到杨洁的房间里转了转,打听了下她的学习情况,以及杨慧慧家里的现状,便起身离开,杨洁和黄雅莉将他送到门口,看着王思宇驾车消失在车流之中,黄雅莉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公司的名字还是小宇起的,想必他此刻的心里也不好受。”
回到家后,王思宇的确情绪不佳,晚上只吃了半碗饭,便回到了卧室里,躺在床上,回想着当初筹建天鹏乳业时的情景,心里颇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中,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正睡得香甜时,鼻子却一阵阵地痒,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抬眼望去,却见柳媚儿正趴在身边,拿着梢在自己脸上轻轻拂动着,王思宇笑了笑,抬手捏着她那尖尖的下颌,轻声道:“媚儿,别淘气,让哥安静一会。”
柳媚儿却笑嘻嘻地盯着他,悄声道:“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王思宇有气无力地道:“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没关系,睡一觉就没事了。”
柳媚儿飞快地向门边瞟了一眼,接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揽住王思宇的脖子,把小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哥,咱们打个‘啵’吧!”
第三十七章 难题
“打啵?”
居然会有这等好事?王思宇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立时精神起来,抬手摸了摸下巴,双眼瞪得溜圆,盯着媚儿那清亮的眸子,小巧挺翘的鼻梁,娇艳欲滴的薄唇,心中大乐,扳过她那青春靓丽的俏脸,撅着嘴巴便亲了过去,却没有料到,竟啄了个空,反被柳媚儿拿手轻轻推了回去,王思宇不禁为之气结,皱着眉头低声抗议道:“媚儿,不是你说要‘打啵’的吗,怎么出尔反尔啊?”
柳媚儿嘻嘻一笑,拿着一根葱郁手指,轻轻点着王思宇的嘴巴,一字一句地道:“大色狼,我就知道会这样,一提起‘打啵’,你马上就会原形毕露。”
“你真聪明,居然敢耍我!”王思宇笑了笑,猛然抬起头来,张嘴就叼住那根白皙细腻的手指,望着她那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荡,翻过身来,把柳媚儿压在身下,一脸坏笑地望着她,含着那根柔腻纤白的食指轻轻吸吮起来,口中砸然有声。
柳媚儿显然没有做好准备,当场愣住了,过了半晌,才羞惭惭地抽回手指,呐呐道:“哥,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王思宇忙把头摇成波浪鼓,低声道:“没好,一点都没好,除非……”
“大坏蛋,就知道占人家便宜!”
柳媚儿握起粉拳就在王思宇的胸口轻轻擂了一下,随后颤动着睫毛闭上眼睛,扬起尖尖的下颌,俏脸上飞上一抹酡红,煞是好看。
王思宇微微一愣,望着那娇艳欲滴的薄唇,低下头去,轻柔地亲了一下、两下、三下……
他终究还是没有抑制住唇边的诱惑,歪着脑袋用力亲了过去,轻轻撬开了柳媚儿雪白的贝齿,递过舌头,深情地吻了起来。
柳媚儿先是下意识地推搡了几下,没过多久,就开始生涩地回应,两只小手抵在王思宇的胸前,无力地抓挠着,呼吸变得局促起来,窄窄的双肩微微发抖,前胸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努力地挣脱了纠缠,咯咯笑着推开王思宇,翻过身去,双手捧着滚烫的双颊,颤声道:“哥,这回该好了吧?”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探过头去,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当然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柳媚儿‘嘻嘻’一笑,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地埋在王思宇的怀中,声若蚊蝇地道:“哥,那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媚儿就陪你‘打啵’好不好?”
王思宇心中一荡,忙低头道:“好是好,只是……”
柳媚儿扬起一张俏脸,眸光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思宇,悄声问道:“只是什么?”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低声道:“只是……媚儿,哥现在天天都想要坏心情了!”
柳媚儿忙把头转向一边,气哼哼地推了他一把,悄声道:“讨厌吧你就,好啦,快去书房吧,妈妈怕你夜里饿得慌,又给你热了饭菜,再不去吃,一会又凉了。”
经她这一提醒,王思宇还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便笑着坐起,转身去了书房,推开房门后,就见书桌上摆着几道菜,盛着满满的一大碗米饭,还都冒着腾腾热气,王思宇登时胃口大开,拉了椅子坐下,摸起碗筷,开始专心吃饭。
刚刚吃了几口,只听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脆响,柳媚儿也溜了进来,她倚在王思宇的斜对面,拿手支着尖尖的下颌,静静地看他用餐,神情极为专注,见王思宇吃得香甜,她吃吃地笑了几声,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从盘子里捏了一小段腊肉送到他的嘴里。
王思宇望着那张笑魇如花的俏脸,吃得极为酣畅,只一会的功夫,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把两盘子的菜一扫而光,放下碗筷,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饱嗝,惹得柳媚儿莞尔一笑。
柳媚儿收拾了饭菜,再次进了书房,两人又纠缠在一起闹了起来,直到听到客厅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二人才慌忙停手,各自捧着一本书,‘哗啦啦’地翻着页,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嬉戏追逐,没有分开片刻。
轻柔的脚步声转眼间就来到门外,停了三五秒的功夫,房门便被轻轻推开,叶小蕾穿着一件雪纺吊带睡裙走了进来,她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便瞥了二人一眼,柔声道:“媚儿,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你小宇哥哥有事情要谈。”
柳媚儿‘喔’了一声,撅起嘴巴,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却迟迟不肯离开,倚在门边做了个鬼脸,眯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前,向王思宇的方向抓来抓去,却被叶小蕾无意中瞄到,狠狠瞪了她一眼,柳媚儿忙吐了下小舌头,笑嘻嘻地溜了出去,客厅里响起一阵甜美清脆的歌声。
叶小蕾拉了椅子,坐在王思宇的对面,苦笑着摇头道:“媚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淘气了。”
王思宇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道:“小蕾阿姨,我倒是觉得,媚儿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很善解人意。”
“喔?”叶小蕾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稍稍侧过身子,跷起二郎腿,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宇啊,你今年有二十七了吧?”
王思宇点头道:“小蕾阿姨真是厉害,眼光独到,一猜就中。”
叶小蕾嫣然一笑,左臂扶着椅背,柔声道:“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王思宇心里陡然一沉,已然清楚了叶小蕾的意思,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摸着手里的白瓷茶杯,轻声道:“有了,不过她年纪还小,和媚儿差不多大,在公安大学书。”
叶小蕾抬手拂了一下秀发,微笑道:“其实不必问就该知道,你这样年轻就事业有成,长得又很帅,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嘛,她一定很优秀吧?”
王思宇闷头喝了口茶,嘴里苦苦的,他抬手挥走一只在眼前乱转的飞虫,把茶杯轻轻放到书桌上,拿白纸罩住杯口,低声道:“是我老师家的女儿,虽然调皮了些,但心地很善良,我答应过老师,要照顾她一辈子。”
叶小蕾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柔声道:“这样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其实媚儿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王思宇笑了笑,伸手在前额上用力抹了两下,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满喜欢媚儿的,我会对她好的,阿姨请放心。”
叶小蕾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小宇啊,媚儿小,不懂事,不过我作为母亲的,是要为她的幸福着想,当然了,你在我们母女最危难的时刻伸出过援手,我们是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只是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个好归宿,她的男朋友一定不能太花心,要专心对她好。”
王思宇默然半晌,咳咳地咳嗽两声,摸着下巴道:“小蕾阿姨说的对,我这人有点花心,不适合做好丈夫。”
叶小蕾笑了笑,柔声道:“你很坦白,其实权力、金钱和女人,都是有野心的男人追逐的目标,这点我很理解,不过,我希望媚儿不再受到伤害,所以希望你们能够保持兄妹的关系。”
王思宇笑眯眯地点点头,摆手道:“小蕾阿姨请放心,我们一直都是这种关系,会保持下去的,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媚儿的。”
两人对视半晌,叶小蕾幽幽地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相信。”
王思宇轻轻舒了口气,正想说话时,一只细小的飞虫却忽地钻进左眼,他赶忙拿手去揉,眼泪却淌了下来,叶小蕾见状忙道:“别揉,眼睛会肿的。”
说完走过来,蹲下身子,拿手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瞄着眼仁上贴着的黑点,檀口微微撑开,徐徐向里吹气。
王思宇正难过间,目光陡然落在叶小蕾的胸前,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就在眼前晃动,顺着深深的乳.沟望去,一对丰.挺的乳.房竟露出大半,如同两只硕大的鸭梨,在眼底轻轻晃动,他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仿佛冒了烟,‘咕咚’一声吞了口水下去,正意乱神迷间,左眼皮一松,叶小蕾笑吟吟地站起,柔声道:“好了,已经出来了。”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谢谢小蕾阿姨。”
叶小蕾微笑着摆摆手,走到窗边,把敞开的窗子关上,走回椅边坐下,轻声道:“小宇,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便把天鹏乳业目前面临的困境讲了一遍,并坦言这是自己在青羊县挂职做副县长时一手抓起来的企业,感情很深,如今面临被兼并的局面,心里很不好受。
叶小蕾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点头,等王思宇讲完后,她沉吟片刻,便微笑道:“小宇,天鹏乳业我听说过,这家乳品企业在省内的食品行业里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而且这几年的媒体对乳品产业的报道很多,这是个朝阳产业,应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企业总有面临危机的时刻,有时甚至会让人生出绝望之感,这都很正常,但危机中也有机遇,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能轻易放弃,再说了,乳品企业事关三农问题,相信政府方面也不会漠视不理,可以考虑借助外力来解决,不管怎么说,问题都是暂时的,情况或许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这样吧,如果你能信任小蕾阿姨,就让我过去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助你解决这个难题。”
王思宇沉吟半晌,点头道:“小蕾阿姨,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对天鹏乳业的近况不是很清楚,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也都只是从雅莉那里听来的,或许不够全面,这样吧,既然您肯帮忙,那自然是大好事,我这就跟他们说说。”
接着,王思宇从椅子上站起,摸着手机走到窗边,分别给张书明和黄雅莉打了过去,张书明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无论王思宇如何说话,他都没口子的答应,黄雅莉那边也没有遇到阻力,她这段忙得心力交瘁,巴不得能有能人来帮忙分担压力,但在听说来人是柳媚儿的母亲时,她还是忍不住借机调侃了王思宇几句,碍于叶小蕾在房间里,王思宇没有和她争辩,在把事情敲定后,便笑呵呵地挂了电话,转身道:“小蕾阿姨,都说好了,您作为总裁特别助理,月薪六千,周一就可以到天鹏上班。”
叶小蕾笑盈盈地站起来,摆手道:“小宇,既然都不是外人,薪水就不必拿了,谢谢你的信任,请你放心,我会努力去工作,当然了,如果确实是大势所趋,没有回旋余地,我也不会坚持己见,该转让还是要转让的。”
王思宇也笑着站起,点头道:“小蕾阿姨,你放心大胆去做,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做你坚实的后盾。”
叶小蕾的眸光里瞬间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稍纵即逝,她抿嘴笑了笑,点点头,便伸出削尖的手指,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站在屋子里,低头踱了几步,就也关上灯,进了浴室,先是在浴盆里放了热水,随后脱了衣服躺了进去,身子泡在温水之中,脑海里却回想起刚才谈话时的场景,很显然,叶小蕾将是横在他与柳媚儿之间的一道障碍,她已经表明了态度,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和媚儿交往的,所以,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但王思宇却并不怪她,这位成熟美妇实在是有着非凡的魅力,让人无法心生恶感,她总能在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妩媚风情,那种迷人的风韵实在是太过诱人,让他滋生出想要犯罪的念头,当然,那是不现实的。
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幕,清亮的水从她的秀发上洒落,顺着光滑柔美的后背蜿蜒而下,沿着纤腰翘臀一路向下,经由那双修长匀称的美腿洒落在地,而她转头错愕的刹那间,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水眸中浮现出的那种迷茫之色,也有着超乎寻常的美丽。
是抓大放小,还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呢?这实在是个棘手的难题,王思宇往胸口浇了些水,双手用力地搓着脸,不禁喟然叹息道:“她们为什么是母女呢?真是头疼啊……”
第三十八章 少奶奶
周末的早晨,吃过早饭后,王思宇就懒洋洋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杂志,信手翻了两本,里面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花边新闻,还有些自怨自艾的爱情故事,实在是令人打不起精神来。
信手翻了一会,他把杂志丢到一旁,转身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后抽了两口,便轻轻翻了个身,再次摸起一本杂志,只翻了几页,门口便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王思宇忙把杂志丢到一边,转身从衣架上摸过衬衫,穿上后系了两粒扣子,扭头喊道:“请进。”
果然不出所料,开门进屋的是叶小蕾,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里面是件白色小衫,叶小蕾的确算得上是天生丽质,即便是穿上这样的正装,也无法遮掩她曼妙优美的腰身曲线,胸前饱.满,双腿修长,而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于妩媚的气质中,更多出一份庄重典雅。
王思宇掀开被子,转身坐在床边,笑吟吟地打量着面前的美貌少*妇,轻声道:“小蕾阿姨,您今天真漂亮,这是要出门吗?”
叶小蕾点点头,微笑道:“小宇,忘记昨晚说过的事情了吗?咱们这就去天鹏那边瞧瞧去吧,早点熟悉下情况也好。”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小蕾阿姨,不用那么急,我周一上午送你过去,下午再返回西山。”
叶小蕾微微一笑,柔声道:“还是早点过去好些,左右在家里也是闲着,不如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要知道,我可是闲了一年多呢,在里面闷得发慌,很想早点做事情。”
王思宇见她坚持,只好点头笑道:“那样也好,小蕾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您刚刚回来,还没休息上两天,就又要操心劳力了。”
叶小蕾笑着摆手道:“小宇,能为你做些事情,阿姨是很高兴的,你千万别见外,这都是应该做的。”
王思宇不再客气,笑了笑,就起身换了衣服,跟着叶小蕾走了出去,来到客厅里,却见柳媚儿正斜倚在沙发上,手里捧着遥控器,‘咯咯’地笑个不停,她穿得极少,上身穿了件白色T恤,下身只穿了条米黄色的小短裤,两条白皙光滑的玉腿都齐.根露在外面,叶小蕾瞥了女儿一眼,不禁微微皱眉,轻声呵斥道:“媚儿,以后哥哥在家的时候,不许穿得这么少,都这样大了,怎么还不懂事!”
柳媚儿却嘻嘻地架起二郎腿,手里摆.弄着遥控器,满不在乎地道:“妈,你管得也太严了点吧,这可是在家里啊,穿多穿少有什么关系,哥又不是外人,想看就让他看呗!”
“这死丫头,说的是什么疯话!”
叶小蕾被她顶撞,脸色登时一变,一股火生出来,叉腰就走了过去,刚要发作,王思宇却忙走了过去,拦在两人中间,微笑道:“媚儿,快听小蕾阿姨的话,赶紧回屋换衣服,咱们一起到外面转转,哥中午领你去吃过桥米线。”
柳媚儿却连连摆手,拉长声音道:“哥,好不容易才赶上周末,我才不去呢,你们快去那个什么鹏公司吧,回来时别忘记帮我买些话梅,最近老馋话梅了,看到就想买……”
叶小蕾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媚儿,你这丫头,就知道贪吃。”
柳媚儿捂着耳朵抗议道:“妈,你也太能唠叨了,真让人受不了。”
王思宇笑了笑,伸手在叶小蕾的后背轻轻推了推,低声劝道:“小蕾阿姨,我们下楼吧,不要和媚儿一般计较,她不懂事的时候,倒跟个小孩子差不多。”
叶小蕾不好再说话,瞪了柳媚儿一眼,气哼哼地向门口走去,换了鞋子,推门走了出去。
柳媚儿趁机白了王思宇一眼,悄声抱怨道:“哥,你最没良心了,谁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你还好意思亲?”
王思宇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向门外努努嘴,悄声回道:“嘘,别让真正的小孩子听到!”
柳媚儿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从沙发上摸起一个粉红色的软垫丢了过来,低声道:“讨厌,不许编排我妈!”
王思宇嘿嘿一笑,接住软垫,拿左手食指顶着它,转了十几圈,抬起右手轻轻一拍,软垫又旋转着飞了回去。
柳媚儿忙一低头,躲过偷袭,刚要还击,却发现王思宇早已换了鞋子溜了出去,她不禁抿嘴笑道:“大坏蛋,等回来再跟你算账。”
两人下楼后坐进小车里,王思宇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进了主道,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在那张漂亮的鹅蛋脸上瞄来瞄去,一时间心情大好,车子也就开得飞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天鹏乳业的办事处。
把车子停好后,王思宇带着叶小蕾进了办公室,黄雅莉赶忙放下手头的活,极热情地从办公桌后绕过来,与叶小蕾握了手,抿嘴笑道:“叶小姐是吧,我代表天鹏公司欢迎您的到来。”
叶小蕾嫣然一笑,柔声道:“黄副总裁,不要客气,以后就要在您的领导下工作了,还请黄副总裁多多关照。”
黄雅莉松了手,摇头笑道:“叶小姐客气了,您可是钦差大臣,我可不敢领导您,这天鹏公司真正的后台老板啊,就是站在您身边这位。”
王思宇赶忙挥手道:“雅莉,别乱讲话,我哪里是什么后台老板,你们天鹏乳业给过我一分钱嘛?”
黄雅莉笑了笑,乜视着王思宇,打趣道:“呦,想要钱啊,那太简单了,你说个数,我这就去给你取。”
王思宇忙摆手道:“算了吧,我怕你举报我贪污受贿。”
“知道就好,你敢接我就敢举报,别忘了,咱们可是一生的敌人。”黄雅莉抿嘴一笑,把两人让到沙发上,转身拿杯子泡了茶,放到茶几上,接着也拉了椅子坐过来,微笑着与叶小蕾攀谈起来,向她简单介绍了下公司现在的运营情况,两个女人轻声地交谈起来。
王思宇在旁边听了一会,便转身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趴在窗口,望着外面天空中升起的一对风筝,那是一对纸鸢,在两根长线的牵引下,在半空里忽高忽低地飘动着,远处传来几个孩子欢快的笑声,正看得入神时,手机忽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下号码,却是廖景卿打来的,赶忙快步出了办公室,来到卫生间里,接通电话,却听手机里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舅舅,我是瑶瑶。”
王思宇笑着道:“听出来了,我的小宝贝。”
瑶瑶兴高采烈地道:“舅舅,舅舅,你猜我在哪里啊?”
王思宇凝神听去,只听到耳畔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便知道她在海边,就笑着回道:“瑶瑶,舅舅猜猜看啊,你一定是在大海边,正在看美人鱼,对不对啊?”
瑶瑶不禁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舅舅,舅舅,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我正在海边呢,可是没有看到美人鱼啊。”
王思宇心中一荡,轻声道:“瑶瑶,你闭上眼睛,用心去看,就一定能够看到。”
过了几分钟,电话里传来了瑶瑶欢快的笑声:“舅舅,我看到了,看到了,好多漂亮的美人鱼呀!”
王思宇笑着哄她几句,又与廖景卿聊了一会,便挂了电话,再回到办公室时,屋子里只剩下了黄雅莉,她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写着什么,见王思宇进来,就笑着把笔丢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瞄了王思宇一眼,轻声调侃道:“小宇,你这未来的岳母倒真是个风情万种的尤物,我见犹怜啊。”
王思宇皱了皱眉,摆手道:“瞎说什么,别乱嚼舌头,小心被人听到,她人呢?”
黄雅莉微微一笑,低声道:“杨洁带她去销售中心的财务室了,先看看账目,等会还要去卖场转转,倒是个实干派,来了就工作。”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沉吟道:“多分给她些,考察一番,看是不是人才,如果真有经商头脑,千万别忘了转告我一声,这人我另有任用,是不会在天鹏长期干下去的。”
黄雅莉抿嘴笑道:“别想了,送来了就别想再要走,她可是件宝贝,你要知道,她在华西可算的上是个名人了,这回有小报记者帮着做广告,公司的知名度肯定又高了许多。”
王思宇知道她在暗指什么,不禁微微皱眉,赶忙放下杯子,连连摆手道:“雅莉啊,你不要胡闹,一定要让她有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别耍花招,不然我可绝不饶你。”
黄雅莉笑了笑,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晓得轻重,但愿她是个人才,能好好帮帮我,最近这段时间真是累得要命。”
王思宇见她脸色蜡黄,也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雅莉,别太拼命,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黄雅莉苦笑着端起茶杯,走到窗口,摇头道:“累点倒无所谓,只是心里太苦了,赵帆直到现在都没有下落,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思宇默然半晌,点头道:“你也不用太急,以后有机会,我也帮你找找,相信会找到的,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心里没有你,找到了又能怎样?”
黄雅莉默立半晌,才笑了笑,轻声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的,这辈子,我是不会放弃他的,死也要死在一起。”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吭声,黄雅莉这人若是固执起来,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份坚持,到最后能换来怎样的结果。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黄雅莉接了电话,只听了几声,便匆匆放下,低声道:“第三直营店那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必须出面,就不陪叶助理了,记得和她解释下。”
王思宇点点头,摆手道:“你尽管去忙,不用管我们。”
黄雅莉到了外面,叫上杨洁,急匆匆地坐上小车,驶出院落,王思宇坐在办公桌后翻了会资料,百无聊赖之际,便摸出手机,给张倩影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接通,里面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喂,你好,哪位?张小姐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二十分钟后再打来。”
王思宇吓了一跳,忙急声道:“你是谁?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对方微微一愣,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喂,你是老四吧?我是你二哥于佑江,上次你走得急,咱哥俩没捞着见面。”
“于佑江?”王思宇皱了皱眉,他和于家人一直没有深入接触,根本不清楚这位仁兄是何许人也,于是板着面孔道:“我只想知道,小影现在在哪里?”
于佑江笑了笑,低声道:“老四,你别急,她在院子里推轮椅呢,爷爷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手术之后下不了地,只能坐轮椅。”
听他这样一讲,王思宇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确认张倩影是在于家,想想也是,既然见了面,于家人肯定要时常邀请她常过去坐坐,联络一下感情,通过和张倩影处好关系,来缓和自己与于家的紧张关系。
王思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声道:“那个,请你转告于书记,不要打扰我们正常的生活,小影不喜欢被人打扰,以后不要再去骚扰她了。”
于佑江皱眉道:“骚扰?哪个敢骚扰她啊,巴结还来不及呢,爷爷现在最喜欢的孙媳妇就是她了,你媳妇可真了不得,能说会道的,住进来不到两个月,就差点夺了财叔的权,家里现在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和财叔商量着来,这位少奶奶啊,可不是位省油的灯,她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住进去快两个月了?”
王思宇的手一抖,茶水泼出去大半,还没等于佑江把话说完,就瞠目结舌地问道,他实在是难以置信,小影一直没和他提这事啊。
于佑江也是一愣,诧异地道:“你不知道?她没和你说过吗?不是你让她帮着尽孝道的吗?”
“唔……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都两个月了啊……好吧,先这样。”王思宇随口敷衍了几句,赶忙挂断电话,伸手往嘴里塞了一根烟,皱着眉头趴在办公桌上,摸着被茶水淋湿的促销方案,喃喃道:“小影啊小影,这叫什么事啊,我还没认祖归宗呢,你怎么跑人家当少奶奶去了?”
第三十九章 于家大院
皇城根南街的西侧有一栋极大的四合院,整个院落被一圈高大的灰色砖墙围住,站在街口的转角处,依稀可以望到院内的青砖灰瓦,雕栏画栋,四合院的正门处摆着两个玉麒麟的石雕,有两位解放军战士在石雕前站岗放哨,门口右上方挂着一块写有‘军事管理区’的红字铜牌,但附近的许多大户人家都知道,这里实际是京城于家的宅院。
于老在退休之后,离开了中.南海后,就搬到这里居住,里面一共占着两个院落,家人们占了一处,秘书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住在另一处,于家人虽然在外面都有住所,但于春雷怕父亲太过孤单,就定下了规矩,每到周末,凡是在京城的家人不论多忙,都要过来住上两天,而自从数月前王思宇带张倩影探望过病危中的于老之后,这每周的聚会上就又多了一个人。
也是张倩影聪明伶俐,颇讨人喜欢,很快就与于家众人相处的融洽,她瞄见于老喜听京韵大鼓,就偷偷买了cd,在暗地里专心学了些日子,直到有了几分把握,便找了个机会,为于老献上了一段《连环计》,张倩影虽然讲不好北京话,但这段京韵大鼓倒还真唱得字正腔圆,极为动听,只是京韵大鼓讲究的是说唱结合,每到说的部分,她那不经意间溜出的华西腔就会让于老笑得合不拢嘴。
于春雷见状,便找张倩影单独聊了一次,希望她能搬到院子里来住,张倩影略一思量,便笑着同意下来,于是当晚财叔便派司机去了北舞,把她的行李搬了来,让她住在东侧厢房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是于晴晴上高中时住过的房间,里面的装修古色古香,墙上却贴了许多港台明星的画像,再加上许多高档电器,倒颇有些中西合璧的意味。
周日上午,她本来正在西厢房的一间活动室里,坐在圆桌旁,和邵银芳、陈洛华、于婷婷三人打牌,四个女人玩的是三打一,张倩影的手气好得烫,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身前便多了一沓钞票,她正笑呵呵地摸牌时,却听到正房里传来响亮的‘哗啦’一声,四人登时大吃一惊,忙各自合拢了牌,走到门边观望,几分钟后,财叔穿过院子走过来,对着张倩影低声道:“老爷子早上看了内参,心情很差,摔了一个花瓶,影丫头快过去哄哄,你可是老爷子的开心果。”
张倩影忙跟着他走了过去,不大一会的功夫,众人便见她推着轮椅走出来,于老坐在轮椅上,似乎情绪好了许多,正微笑着对旁边的孙茂财说着什么,大家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桌边,于晴晴输得最多,便急着翻本,忙拉来二哥于佑江,四人又玩了一会,便散了局,三个女人到隔壁的房间聊天,只有于佑江泡了一壶茶,躺在摇椅上,嘴里叼了一根烟,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没过几分钟,他便接到了王思宇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于佑江来到门口,向外望去,却见张倩影已经绕过假山,推着于老去了西院,他便又躺回摇椅上,眯着眼睛品茶,过了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隔壁的房间里,邵银芳在女儿于晴晴的陪伴下,迈步走了出来,坐上一辆小车,缓缓开了出去,打算到市里的一家美容会馆里做皮肤护理。
十点半钟的时候,陈洛华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的两个玩耍的孩子,那两个小家伙淘气得很,先是玩了会航模,便又开始满场飞奔,亮亮跑在前面,奔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抱着石墩站了上去,踮脚去摘挂在树枝上的一个精致的鸟笼,鸟笼里面那只乌黑的八哥受了惊吓,扑棱着膀子,乌黑亮的眼睛瞪得滚圆,大声喊着:“长好,长好……”
陈洛华怕亮亮摔倒,赶忙一路小跑奔了过去,抢过亮亮手中的鸟笼,重新挂了上去,随后领着两个孩子回到屋子里,帮着他们洗了手,擦了两人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便嘱咐孩子们专心写作业,两个小孩立时没了精神头,耷拉着脑袋从书包里取出文具,却迟迟不肯动笔,倒为着一块卡通橡皮争吵起来。
陈洛华帮着断了官司,就重新回到门口,坐在椅子上,拿了一本精美的画报,盯着上面几样珠光宝气的饰看了半晌,只听到一声咳嗽,就见于佑江从旁边屋里走了出来,来到身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点了一根烟,嬉皮笑脸地道:“大嫂,这两天怎么一直板着面孔,有烦心事?”
“嗯,只要一看到你,心情没法好起来。”陈洛华没有抬头,没好气地回答道,她对这个于家老二委实有些生气,前段说好了去皖西搞地产生意,可她那边都已经跟家里的小米打好了招呼,于佑江却忽地变了卦,嚷嚷着公司资金紧张,要过段时间再议,结果这一拖就是三个多月,眼见着就没了下文,陈洛华就觉得于佑江办事不牢靠,是个成不了气候的纨绔子弟。
于佑江也有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上次那件事情,倒不是他在耍花枪,而是在和陈小米通过电话后,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上亿的资金来运作,这让于佑江犯了难,他手上闲钱不过七八百万,就算再出去周转一下,最多也就能凑足两千多万,离陈小米说的数相差太远,他又不想被对方瞧不起,只好找了个借口,把到皖西投资的事情推掉,眼见着大嫂对此事不满意,每次见面时都把脸拉得老长,他也觉得难为情,就想找机会缓和下关系,他瞄了眼陈洛华手中的画报,忙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副白金耳坠道:“大嫂,过段时间再去香港,我给你弄一副回来。”
陈洛华把画报合上,放在一旁,冷着脸道:“少来,佑江啊,以后我是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上次是谁说让我坐在家里数钱来着?”
于佑江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摆手道:“大嫂,放心吧,这次我决不食言。”
陈洛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开始辅导两个孩子写作业,把于佑江晒到一边,他正叹气间,却见张倩影兴冲冲地走了过来,忙迎了过去,大声道:“老四媳妇,你们家那位刚刚来电话了。”
张倩影微微一怔,停下脚步,轻声道:“电话你接了?”
于佑江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跟老四通电话,别说,我们哥俩聊得还挺投机……”
没等他说完,张倩影便收起脸上的笑容,瞪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进了活动室,取了手机后,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重重地关上,于佑江登时无语,苦笑着摊开双手,摇头道:“得,得,又得罪了一位,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全都跟我横鼻子竖眼睛的!”
于佑江刚刚抱怨了几句,就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了进来,他知道父亲回来了,忙躲回屋里,小车停稳后,于春雷从车里走下来,他的表情很是凝重,关上车门后,直接来到于老的房间,走到外屋,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却见保健医生刚刚为于老量了血压,随后把被子掖好,于老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孙茂财从床前站起,出了屋子,与于春雷并肩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回廊里,于春雷停下脚步,轻声道:“茂财兄,老爷子今天的精神好像不太好。”
孙茂财点点头,轻声道:“是啊,老爷子早晨起来看了内参,盛怒之下,把那只醴陵红瓷大花瓶打碎了,要不是影丫头哄了他半个小时,又唱了一折大西厢,只怕到现在还不会消气。”
于春雷‘嗯’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凝思良久,才轻声道:“唐系人马这次力,确实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和陈家联手,现在声势很旺,李浩辰案只是个引子,他们是想把火烧到京城来,虽然没有得逞,但还是逼得宗堂兄向中央作了检讨。”
孙茂财皱着眉头跟过去,轻声道:“是啊,宗堂兄是老爷子最器重的心腹爱将,经过这次的打击,你们双子星在京城汇合的希望就大为渺茫了。”
于春雷转过身来,低声道:“老爷子有什么想法?”
孙茂财轻声说:“老爷子打算让我去趟上海,把他的一封亲笔信交给吴老,另外希望你找机会与何子辉见见面。”
于春雷默然半晌,点头道:“这样也好。”
孙茂财笑了笑,轻声道:“春雷书记,老爷子刚才还在念叨,早点把民少爷调回来,让他先把婚事办了。”
于春雷点了点头,背着手道:“过了年让他去中央办公厅吧,至于婚期,还要争求下女方家里的意见,宁霜那丫头倒是不错,但心气太高,对佑民总是不冷不热的。”
孙茂财微笑道:“主要是他们两个都太忙,没时间在一起卿卿我我,感情生疏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宁家在军队上升态势明显,这门亲事还是应该抓紧些。”
于春雷摆手道:“联姻解决不了问题,陈家就是例子,不过宁霜那孩子确实不错,过些天让银芳去趟沈阳吧,这种事情,女人去张罗最好。”
孙茂财微笑道:“春雷书记,宇少的年龄也不小了,也该给他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了。”
于春雷沉吟半晌,便苦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去,喟然叹息道:“只是可惜了影丫头了,这孩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就是出身差了些。”
孙茂财没有吭声,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送了过去,于春雷接过来看去,只见上面是王思宇的照片,只是改了名字,叫于佑宇,他不禁微微一愣,转头道:“茂财兄,你这是?”
孙茂财笑了笑,低声道:“用化名给他在国安二局安排了虚职,两个身份,也就不会委屈影丫头了,至于两个夫人之间怎么平衡,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于春雷笑着把身份证递了回来,低声道:“无论如何,今年也要让他回来过年,这小子,真是一头倔驴。”
望着于春雷转身离开,孙茂财不禁微微一笑,向东侧厢房走去,经过张倩影的房间门口时,忽地停下脚步,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唱腔:“二八的那位俏佳人儿懒梳妆,崔莺莺啊得了那不大点儿的病啊,躺在了牙床。躺在了床上啊,半斜半卧,您说这位姑娘,乜呆呆闷悠悠,茶不思、饭不想、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困困劳劳、凄凄凉凉、独自一个人、闷坐香闺、低头不语、默默不言、腰儿受损!乜斜着她的杏眼,手儿托着她的腮帮。您要问这位姑娘得的本是什么样儿的病?忽然间想起了秀士张郎。我可想张生,想得我呀,一天吃不下去半碗饭,盼张郎,两天喝不下去一碗汤。汤不汤来,哪是奴家我的饭,您瞧饿的我前心,贴在了后腔……”
第四十章 点拨
张倩影的一段大西厢唱得婉转悱恻,听得王思宇黯然神伤,在挂断电话后,他燃了一根烟,静静地站在窗前,心里颇不好受,两人虽然在电话里都回避着与于家有关的话题,但王思宇非常清楚,小影这样做的目的,完全是在为自己着想,她是打算在自己与于家之间,搭建一座沟通的桥梁,以便尽早化解自己与于家人之间的隔阂,但一想到过世的母亲,王思宇还是无法释怀,让他平心静气地面对那个家族,他实在是难以做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王思宇一直都魂不守舍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叶小蕾问了他几句话,王思宇都答非所问,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张倩影的声音,下午四点多种,在陪叶小蕾到各大卖场做了现场调研之后,他开车将叶小蕾送回电视台家属楼,自己却没有下车,只是将几包话梅塞给她,说西山那边有要紧事去处理,必须提前赶回去。
叶小蕾见他气色不好,就没有多问,只是嘱咐他慢些开车,注意安全,王思宇点头说好,可开车上了高速之后,他就把油门踩到最大,得风驰电骋,尽情地释放心中的郁闷。
夕阳落山之前,王思宇终于抵达了西山县城,将车开进位于老西街的那栋宅子,当天晚上,他独自喝了两瓶白酒,几样小菜,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借着酒劲拿毛笔在墙上写了几行字,早晨醒来看去,上面写的竟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周一上班之后,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便敲门走了进来,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庄俊勇便将修改过的招商草案递到王思宇的办公桌上,王思宇拿起文件大概翻了翻见这次修改的力度很大,充分突出了招商奖励部分,而将处罚的力度减轻了许多,便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轻声道:“庄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庄俊勇忙摆手道:“王书记,您提的意见非常中肯,我们上次做的方案太过激进,很容易激化矛盾,造成不良后果,钱书记在电话里已经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县委办公室应该吸取教训,严格把关。”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道:“庄主任,你们县委办的工作繁重,这我是知道的,只是在重大文件的起草方面,的确应该慎重一些,要把稳定放在第一位,做好参谋助手工作。”
庄俊勇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点头道:“王书记说的是,钱书记提出的这个‘大招商、大发展’的口号实在是太过激动人心,委办的几位秀才们很是振奋,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赶制出了这份文件,只是有些头脑发热,没有考虑到会因此酿成不良后果,也怪我,急着把文稿签发出去,没有把好关。”
王思宇见他出口必称钱书记,便笑了笑,没有吭声,实际上他也很清楚,文件的出台只是一方面,执行的力度才是最关键的,秀才们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只是为了迎合领导而大造声势罢了,到时若是完不成招商任务的人多了,法不责众,在具体处罚上,自然要打上几分折扣,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一个较真的领导罢了。
庄俊勇离开后,秘书钟嘉群送来一大叠文件,其中既有上面的最新学习精神,也有需要批示的文件,这里的许多工作王思宇并没有具体接触,也就无法给出指导性意见,只是因为他挂职协管的部分太多,很多文件照例都要有他签字才符合程序,其实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分管领导的批示,王思宇只是大致翻了翻,觉得没有太大出入,就署上了名字。
半个小时候,宣传部长郑岚敲门走了进来,王思宇忙热情地把她让到沙发上,为她倒了茶水,郑岚笑着说:“王书记,打扰了,你来县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过来汇报工作。”
王思宇笑呵呵地摆手道:“郑部长不要客气,你们宣传部的工作一直干得有声有色,多次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可不需要我这门外汉来指导,不过,对于你这位稀客,我还是欢迎的,以后要多过来坐坐。”
郑岚忙笑容可掬地道:“一定,一定,其实王书记过谦了,您虽然来县里的时间不长,可一直都充当着救火队员的角色,前几次突发事件,要不是您处理得当,说不定就会出大乱子。”
王思宇微笑着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摇头道:“郑部长啊,这个救火队员我可不想当啊,假如我们各部门能把工作做到位,提前把隐患排除掉,那就不会出现火烧屁股的情况了,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问题是,我们究竟有多少头羊可以损失的呢?”
郑岚听后微微一笑,随即点头道:“王书记的话说得在理,但县里的情况错综复杂,很多领导官本位的思想很严重,出了问题不懂得反思,不去想办法大力整改,而是一味地去想着消除负面影响,他们虽然打着维护政府形象的旗号,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不光我们西山县是这样,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如此。”
王思宇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后,皱着眉头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他把玩着手中的不锈钢打火机道:“郑部长,你算是说到点子上来了,所谓的突发事件,都不是偶然发生的,这里面有一定的必然性,我们很多部门的领导都习惯了搁置问题,只有在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才想着四处灭火,工作实在是太被动了,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改善,要么转变工作作风,要么更换单位领导,让庸者下,能者上,在这个问题上,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郑岚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微笑着道:“王书记,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王思宇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点头道:“是啊,郑部长,我们的看法不谋而合。”
两人聊了一会,郑岚就皱着眉头道:“王书记,过几天,可能常委会上又要不太平了。”
王思宇把手里的半截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声道:“怎么说?”
郑岚瞥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钱书记打算动孔夫子。”
王思宇‘哦’了一声,微微皱眉,孔夫子是县财政局长孔圣贤,他是曹凤阳的主要班底,也是西山县的财神爷,钱雨农要是去动此人,那等于是要削去曹凤阳手中的财权,这书记县长之间,必然又会爆发冲突,虽然现在常委会上书记县长的支持者各半,堪堪打成了平手,但钱雨农如果动用一把手的权力,那孔圣贤这位财政局长,还真就当到头了。
郑岚继续道:“上周钱书记到财政局视察工作,在会上对孔夫子进行了点名批评,主要是县财政预算编制不合理,缺口太大,导致许多重要建设项目无法正常展开,另外陪同他去的政法委书记曾国骅也在会上放了炮,说县财政给政法系统的补贴不到位,致使办案经费不足,许多案件的侦破工作遇到困难,给西山县社会治安整治行动拖了后腿。”
王思宇笑了笑,摸着手里的茶杯,不动声色地问道:“郑部长,你怎么看?”
郑岚喝了口茶,轻声道:“依我看,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县财政向来是书记定调子,县长定盘子,财政局长编稿子,预算不合理早做什么去了,七月份他还在会上大谈财政局的工作卓有成效,没有挪用专项资金,赤字水平控制得好,不到半年就改口了,曾国骅的话更是站不住脚,他们政法系统建个基层派出所就得三十万,市局只给拨付五万,剩下的都要县财政来解决,而县公安局每年收缴的缉私罚没款却要与市局五五分账,县财政只能拿一半,这根本就不合理嘛,去年为了给他们检察院翻新大楼,县财政可出了三百多万,当时曾国骅乐得合不拢嘴,每次见到老孔都‘夫子长’‘夫子短’的,现在可倒好,翻脸就不认人了。”
王思宇见她说得义愤填膺,不禁微微皱眉,笑着道:“郑部长啊,你对财政局的事情了解得不少嘛,和孔夫子很熟?”
郑岚微微一窘,就微笑道:“王书记,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不瞒您说,我们两家就要做儿女亲家了,要不是老孔做我的工作,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支持老曹。”
王思宇微笑道:“郑部长,孔夫子是怎么做你工作的,能说来听听吗?”
郑岚低声道:“老孔当时是这样讲的,钱书记在工程上的事情过于热心,和大富集团摘不清关系,依我看,出事是早晚的,在这方面,曹县长要比他控制得好,起码他在经济上是干净的,不怕查。”
王思宇沉吟半晌,从办公桌上拿起日程安排表,扫了一眼,就轻声道:“要是上会讨论,估计是在周四的下午,时间不多了啊。”
郑岚点头道:“王书记,如果最后举手表决,我希望您能投一张反对票,下午我再去趟人武部找找关磊,老孔是难得的好干部,别看他为人老实巴交的,钱袋子却把得很紧,这两年多亏了他,才保证了县财政的健康运转,就算没有亲戚关系,我也要保他一次。”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孔夫子的官声不错,我也有所耳闻,但你去求票没有用的,党委管人,政府管事,这是铁律,钱书记如果铁了心要动老孔,那是谁都保不住的,要想阻止这次的行动,目前看,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奏效。”
郑岚微微一怔,轻声道:“王书记,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思宇低声道:“只有请市财政局的领导出面干预,才有可能影响钱书记的决定。”
郑岚听后不禁喜出望外,挑起一根大拇指道:“王书记,还是你的主意高明,我这就找老孔去!”
见郑岚摆动着肥硕的身体,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王思宇不禁莞尔,这女人粗中有细,也会察言观色,倒是个不错的帮手。
第四十一章 觊觎
第二天下午,在县委机关食堂吃过午餐,王思宇刚刚出了餐厅的大门,宣传部长郑岚便满脸笑意地从后面走了过来,两人下了台阶,并肩向前走去,郑岚瞄着左右无人,就轻声道:“谢谢王书记的提醒。”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怎么说?”
郑岚低声道:“市财政局的鲁局长昨晚给钱书记打了电话,说要是动了孔圣贤,以后县里的问题自己解决,再不要去他那里哭穷。”
王思宇点点头,继续问道:“钱书记的意思呢?”
郑岚低低地‘哼’了一声,轻声道:“那只老狐狸,圆滑着呢,他当即表态,县委县政府对孔夫子的工作还是满意的,近期不会对孔夫子进行调整。”
王思宇笑呵呵地道:“那倒是好事,恭喜了。”
郑岚的双眼笑成了一条缝,抬手理了理头,轻声道:“王书记,晚上孔夫子打算在贵福楼摆一桌,庆祝一番,请您务必赏光。”
王思宇不想太过张扬,忙摆手道:“郑部长啊,请转告孔夫子,他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吃饭就不必了,什么时候你们两家的孩子结婚,倒是可以叫上我,我是很想当个证婚人啊。”
郑岚听了,登时哈哈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王书记,您放心,到时候一定要请您当这个证婚人。”
王思宇伸出两根手指,笑着说:“放心,我这个证婚人也不是白当的,回头我会给小两口包个大红包。”
郑岚一听,就更高兴起来,忙摆手道:“那怎么好意思,可不能让王书记破费。”
王思宇如今也算是腰缠万贯了,说话的底气自然就足了些,笑着说:“结婚是大事嘛,一生就一次,破费点也是应该的。”
两人聊得正高兴,县团委副书记郑小洁迎面走了过来,在王思宇身前两米处停下脚步,有些拘束地道:“王书记好!”
王思宇就笑着打趣道:“小洁姑姑就不好了嘛。”
郑小洁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轻声道:“姑姑自然是不好的啦,上次请她参加团县委的联欢会,打了两次电话,她都不肯去参加,一点都不支持我的工作。”
郑岚笑着道:“这孩子,你们那里都是年轻人,抱着麦克风又蹦又跳的,我个老太婆子去凑个什么热闹。”
郑小洁听后微微撇嘴,大声抗议道:“姑姑,你可别瞧不起我们年轻人,战争时期,多少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都已经指挥千军万马了,再说了,人家王书记不也是年轻人嘛,你们刚才不一样聊得投机。”
郑岚笑着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我是在向王书记汇报工作,顺便提了下你二姐的婚事,我打算邀请王书记当证婚人。”
郑小洁嘻嘻笑道:“姑姑,二姐的婚事也要和我商量下才对,别忘了,要不是我在中间牵线搭桥,她怎么会认识孔藩,说起来,你真该谢谢我这大媒人。”
郑岚叹气道:“你这丫头,都当了团县委的副书记,还没个正经,什么大媒人,最多算是小红娘一个。”
郑小洁笑道:“大媒人也罢,小红娘也罢,总之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吧?”
郑岚摇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酬劳,要不姑姑以后也给你介绍个如意郎君?”
郑小洁羞红了脸,偷偷瞄了王思宇一眼,嗔怪道:“姑姑,你说什么那,我什么都不要,只是下周县团委要召开青年积极分子表彰大会,希望两位大领导到时能够莅临指导。”
王思宇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只听她们姑侄两个斗嘴,并不插话,这时见郑小洁把充满希望的目光投过来,就笑着点头道:“成啊,小洁书记,这事我替你姑姑做主了,下周我们两个一定抽时间过去。”
郑小洁笑道:“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到时我一定恭候两位领导的大驾光临。”
说完后,郑小洁笑着离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郑岚微微皱眉,摇头道:“这丫头,在团县委锻炼了快一年多了,还是这样毛躁,真让人头痛啊。”
王思宇笑着道:“年轻人嘛,有点朝气是好事,活泛点挺好的。”
郑岚偷偷瞄了王思宇一眼,想笑却又有些不敢,只好‘咳咳’地咳嗽了两声,随后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道:“王书记,这次要调整一批乡科级干部,您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晚上我向曹县长那边提提。”
王思宇低头想了想,转过身子,慢条斯理地道:“人选嘛,倒还真有一个,我现在这个秘书钟嘉群,他这个人能力比较突出,尤其擅长农村工作,在县委办当秘书有些屈才了,他其实很适合到下面的乡里去展,如果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想为他争取一下。”
郑岚爽快地道:“那好,王书记,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包您满意。”
王思宇笑了笑,没有吭声,他来西山县的时间太短,手里还没有实权,掌握的政治资源有限,人脉关系也没有编织成网,在人事问题上,虽然有些言权,但分量不重,无法插手过去,在不站队的前提下,要想实现自己的意图,确实需要走些曲线。
两人聊了一会,便各自回到办公室,王思宇刚刚坐好,秘书钟嘉群便敲门走了进来,他先为王思宇沏了杯茶,就拉了椅子坐下,压低声音道:“王书记,听说开区管委会的田主任惹麻烦了。”
王思宇微微皱眉,轻声道:“怎么说?”
钟嘉群轻声道:“咸风化工厂已经决定撤资了,县委钱书记得到消息之后,暴跳如雷,在电话里骂了田主任半个小时,让他马上去和投资方沟通,如果留不住咸风,就要免去他这个管委会主任的职务,可田主任牛脾气上来了,执意不肯妥协,气得钱书记摔了一个茶杯,中午饭都没有吃,打电话给常务副县长马君寒,让他马上去协调处理。”
王思宇点点头,他早就听闻那位田主任实际上是钱雨农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实际上是钱雨农的嫡系,据说此人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只是脾气有些执拗,有时喜欢特立独行,也有抗上的经历,不过以往钱雨农一直护着他,倒也没什么大碍,最近钱雨农一直在喊着招商引资,但招商难,稳商更难,那边锣鼓喧天地大造声势,可他开区却留不住入驻的企业,这确实容易成为笑柄,简直是在给钱雨农上眼药,怪不得他会暴怒。
另外,恐怕调整财政局长孔夫子的预案流产,也是令他情绪不佳的一个原因吧,钱雨农虽然贵为县委书记,但市财政局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上面收了口子,县里财政拮据,一些项目上不了马,他这一把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王思宇沉吟半晌,便端起茶杯呻了一口,轻声道:“嘉群啊,咸风化工为什么要撤资?”
钟嘉群微笑道:“这其实是老问题了,咸风化工厂排放的废液都流到附近的农田里,有几十户农民因此受损,他们先是打电话给市环保部门取样调查,随后起诉了公司,但在钱书记的干预下,事情不了了之,前段时间,农户们到咸风的公司门口抗议,结果和保安生冲突,两个人被打伤,田主任那人正义感很强,就去与他们公司的老总理论,让他们必须对农民做出补偿,并且加大环保设施投入,可对方一直在拖延不办,田主任一怒之下,便给咸风公司停了三天的水电,矛盾就这样激化了。”
王思宇笑了笑,这位田主任倒还真是个异类,如果他没有和咸风化工厂有其他矛盾,这个干部以后倒是可以多留意下,他又摸起杯子,抿了口茶水,不动声色地道:“这个老田还真有意思,虽然手法激烈了些,不过出点还是不错的。”
钟嘉群笑着说:“是啊,他这措施一出来,周围不少的农民都放起了鞭炮,倒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王思宇放下茶杯,点了一根烟,轻声道:“既然这家工厂污染严重,为什么要引到开区去?到黄龙镇不是更好,可以集中治理嘛。”
钟嘉群轻声道:“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前些年县里也和现在一样,大搞招商引资,只是口号喊得响亮,招商小分队派出去一拨又一拨,合同也签了不少,真正能拉过来的外商却极为有限,这家工厂是林海洋书记负责招过来的,给的是三年免税的政策,如今正好满三年,即便是不出这事,估计他们也要换地方了。”
王思宇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墙壁上挂着的西山县地图前,站了半晌,经过近些年的产业规划,各乡镇都形成了一定的特色,除了粮食生产外,农副产品也都展很快,但缺少农产品加工企业,使得产品附加值很低,没有充分挖掘出农产品的潜力,这次的招商引资,除了想办法引进一两个大项目外,应该在农产品加工业上做些文章,如果能够整体规划,加强引导,形成几个完善的产业链,那必然会极大地促进西山县的经济。
他正想得入神,手机忽地震动起来,王思宇摸出手机,看了下号码,却是副县长夏广林打来的,他接通后笑着说:“老夏,你好。”
夏广林轻声道:“王书记,家里杀了一条狗,晚上有安排吗,到我这吃狗肉怎么样?”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倒是好事,你还叫了谁?”
夏广林笑着说:“王书记也太敏感了,就咱两个人,我那还有两瓶好酒,今晚上一起消灭掉,怎么样?”
王思宇微笑道:“好吧,既然盛情难却,那晚上我就过去把你消灭掉。”
夏广林听了,不禁嘿嘿一笑,低声道:“那成,晚上不醉不归。”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转头对钟嘉群道:“嘉群,晚上老夏请吃狗肉,一起去吧?”
钟嘉群听到夏广林的名字后,就是微微皱眉,忙摆手道:“王书记,我家里还有些事情,就不去了,再说了,你们两位都是好酒量,我喝不了酒,去了也是扫兴。”
王思宇呵呵一笑,坐回办公桌后,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道:“嘉群啊,喝不了酒,怎么在乡里干好工作啊,底下那些乡领导,一个个可都很能喝啊。”
钟嘉群苦笑道:“王书记,在乡里时,一切都好,就是这喝酒打怵,上不了台面啊,好在他们都知道我酒量不行,时间长了,也就不带我喝了。”
王思宇微笑道:“嘉群,我问你,如果让你选,你是想做县委办副主任,还是去下面做乡长。”
钟嘉群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喜色,轻声道:“王书记,如果有机会,我当然希望到乡里工作。”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就好,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只是提前给你通通气,要注意保密。”
钟嘉群低声道:“王书记,真是太感谢您了。”
王思宇把手中的半截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摸着茶杯道:“嘉群啊,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下去,不过在县里呆久了,会耽误你的个人展,还是到底下能干出翻成绩来,千万别让我失望。”
钟嘉群的情绪有些激动,膀胱里隐隐有些尿意,他双腿并拢,脸色涨红地道:“王书记,请放心,其实岭溪乡的展,很多都是按照我以前的思路搞起来的,我下去后一定努力工作,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就好,县委办这些人里,你觉得谁可靠些?”
钟嘉群想了想,就轻声道:“王书记,如果要接替我现在的工作,刘海龙不错。”
王思宇皱眉道:“嘉群,听说你们两个好像有些矛盾啊,为什么会推荐他?”
钟嘉群轻声道:“王书记,我们之间是有些不愉快,但那都是误会,海龙这人其实很不错,是性情中人,要论写文,他不如我,但他头脑灵活,消息也灵通,而且其他的人,和县委其他领导都有些关系,相对而言,还是他可靠些。”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钟嘉群离开后,王思宇负手站在窗前,向外看了半晌,轻声道:“沉住气,会有机会的……”
第四十二章 饭局
下班后,开车来到夏广林家,进了屋,夏广林的老婆先迎了出来,她有三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子微微福,腰围很粗,露在外面的腿肚子肥嘟嘟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见了王思宇后,她赶忙笑着说:“王书记好,欢迎你到家里来做客。”
夏广林笑着介绍道:“我老婆关玲,以前在外经贸局上班,现在调到县中小企业局去了。”
王思宇忙和关玲握了手,客套了几句,便和夏广林一道进了客厅,坐在沙上磕着瓜子,闲聊起来,几分钟后,夏广林的女儿夏小玉也放学回来,她见到王思宇后,很是热情,一口一个王叔叔,端茶倒水,伺候得周到,小丫头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
王思宇打听了她的学习情况,夏广林就叹气道:“王书记啊,这孩子别的还好,就是读书不认真,期中考试又考了二十几名,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人家白老师虽然说的含蓄,可我这张老脸还是挂不住了,回来后就拿皮带狠狠地抽了她一顿。”
夏小玉听了就满脸不高兴地道:“王叔叔,我爸那是喝醉了耍酒疯,你们县委应该管管了,像他这样的干部,工作作风简单粗暴,就应该拿下来。”
王思宇笑着道:“小玉啊,你爸可是副县长,属于市管干部,县委可拿不下来他。”
夏小玉听了撇嘴道:“王叔叔,你这是在敷衍我,老爸名义上虽然是市管干部,但只要县里的常委会上通过,市里那边也就是走个形势,哪里会真反对。”
王思宇听了不禁一愣,上下打量了几眼这小丫头,扭头对夏广林道:“不得了,老夏,你这姑娘知道得还挺多啊。”
夏广林气哼哼地道:“这丫头脑子倒是很好用,平时我们两口子聊天时说的话,她都记得牢,就是不把心思往学习上用,每天就知道贪玩,从来都不按时完成作业,假期别的孩子都去补课,她可倒好,天天闷在家里玩电脑,以前为了教育她,我把藤条都打断了三根,可一点效果都没有。”
王思宇忙摆手道:“那可不成,老夏,你可不能这样教育孩子,动手那是不对的,还是要讲道理。”
夏小玉在旁边告状道:“王叔叔,你都不知道,我爸打人可狠了,我其实一直都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干嘛总把人往死里打啊。”
夏广林瞪了她一眼,皱眉道:“小玉啊,你要是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来,老爸怎么会舍得打你。”
夏小玉却摇头道:“读书太多有什么用,都把人给读傻了。”
碍于王思宇在场,夏广林没有反驳,就坐在沙上嘿嘿地笑,王思宇勉励了她几句,劝她还是珍惜现在的大好时光,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就算是为父母而努力读书,也应该再加把劲,争取期末考到前十名。
夏小玉听了就嘻嘻地笑,点头道:“还是王叔叔说的实在,我听你的。”
王思宇笑着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来,只说来得急,也没带什么礼物,空手上门怪不好意思的,这点钱给孩子拿去,喜欢什么好吃的,自己拿去买。
夏广林忙拦住他,连连摆手道:“王书记,这是干啥,你能来家里吃饭,已经是给足了我老夏的面子,可不能破费。”
两人推搡了一会,王思宇就皱眉道:“老夏,你再这样拦着,我可转身就走了。”
夏广林无奈,只好道:“小玉,还不过来谢谢王书记。”
夏小玉忙过来接了钱,笑嘻嘻地道:“谢谢王叔叔。”
王思宇笑了笑,摸着茶杯抿上一口茶水,点头道:“小玉挺机灵的,这孩子以后错不了。”
夏小玉接过钱后,又坐了几分钟,就说要去写作业,眉开眼笑地回了书房。
两人坐在沙上又聊了十几分钟,厨房里便传来了浓郁的肉.香,关玲把酒菜掇利索,就洗了手出来,笑吟吟地道:“王书记,再等等就可以开席了,我哥马上过来。”
夏广林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怒声道:“关玲,你叫他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嘛,以后不许他再登这个家门。”
关玲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夏广林你吼什么,王书记在这呢,怎么还耍你那臭脾气,真是太不像话了。”
王思宇微笑道:“老夏,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
夏广林耷拉着脑袋没了精神,低声道:“王书记,要不咱俩去外面吃吧,我是不想和他哥单独吃饭。”
王思宇笑了笑,瞥了关玲一眼,见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就摇头道:“老夏,别这样,既然是亲戚,就不要把关系闹得那么僵,让嫂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关玲忙道:“王书记说的对,广林,我是借着王书记上门作客的机会,才想着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今晚要敢出了这门,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住了。”
夏广林见老婆放了硬话,气势也为之一馁,没有办法,只好苦笑道:“王书记,让你见笑了。”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老夏,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来西山县认识的第一个干部,就是你夏广林,今天既然能登你的家门,我就没把你当成外人,咱们虽是在酒桌上结下的缘分,我可一直都没把你当成酒肉朋友。”
夏广林一听这话,心中感动,立时又精神起来,从茶几上摸过玉溪烟,递给王思宇一根,帮他点上火,自己也燃上一根,笑着说:“是啊,王书记,能够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我夏广林的运气。”
王思宇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夏言重了。”
关玲在一旁见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这才落了地,忙又为两人添了茶水,转头向窗外望去,见天已擦黑,就在屋子里焦急地踱了几步,皱眉嘀咕道:“怎么还没到,我再打个电话催催。”
她刚摸起电话,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就响起,关玲赶忙喊了声:“来了!”
门开时,王思宇微微一愣,却见进屋的竟是人武部部长关磊,他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黄呢子大衣,手里还拎着两个礼盒,进门后就冲着王思宇点点头,笑着说:“王书记,不好意思,下班的时候有外县的朋友过来,和他多聊了几句,倒让你久等了,莫怪莫怪。”
王思宇忙笑着从沙上站起,快步迎了过去,微笑道:“关部长客气了,这个老夏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亲戚。”
关磊把礼盒递给妹妹,与王思宇握了手,瞥了沙上抱肩而坐的夏广林一眼,笑着说:“他这人心眼小,爱记仇,眼里只怕早就没我这个大舅哥了,要不是为了妹妹,我还真不进这个家门,你瞧瞧他那张脸,拉得比驴还长。”
夏广林一拳打在茶几上,茶杯险些跳了起来,他霍地从沙上站起,涨红着脸低吼道:“关磊,你当初拿枪指着我脑袋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
王思宇听了微微一愣,他不知道两人间到底因为什么做了深仇大恨,关磊居然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举动,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纠纷,他是不好参与的,就假装没有听到,抬眼望去,却见关玲的脸上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关磊冷笑了几声,拿手指着夏广林道:“夏广林,要不要我当着王书记的面,把你过去做过的那些丑事翻出来?我还是那句话,再敢犯那毛病,我一枪崩了你。”
夏广林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走进卧室,关玲赶忙低声道:“王书记,大哥,他的驴脾气又上来了,我过去劝劝他,你们先聊着。”
关磊却不以为意,拉着王思宇走到沙上,两人聊了起来,这时夏小玉从:“大舅来了。”
关磊招手把她叫过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条水晶项链,丢给她,笑着说:“你这丫头,前天在路上看到你,喊了半天也没回头,骑着自行车就跑没影了。”
夏小玉吐了下小舌头,轻声道:“当时可能在听mp3吧,我是真没听见呢。”
关磊摇头道:“那可不行,太危险了,西山的出租车开得都跟飞机似的,可得留神些。”
夏小玉笑着点点头,为关磊斟上茶水,向卧室方向瞥了一眼,就低头摆弄着项链,半晌没有吭声。
王思宇笑着递给关磊一颗烟,两人不咸不淡地闲扯了几句,就见夏广林夫妇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老夏来到沙边,讪讪地道:“王书记,那个……走吧,先去吃饭。”
王思宇笑了笑,拉着关磊到餐桌边坐下,夏广林打开五粮液,把酒倒上,三人先碰了一杯,关磊倒也不客气,捞了狗肉送进嘴里,边吃边道:“不错,这狗肉好,王书记,别光看着,赶紧动筷子,快捞着吃。”
关玲忙拿勺子往王思宇的碗里捞了肉,又拿手在夏广林的腰间用力扭了一下,夏广林才苦笑着举起杯子,轻声道:“今儿是好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缘分那,喝一杯吧!”
老夏这话太难听,关磊刚刚咽了狗肉,险些噎到,‘咳咳’地咳嗽了半晌,脸色涨得通红,夏小玉眼尖,忙递了一杯水,关磊喝过水,气色才好转起来,他将水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端起酒杯,瞪了夏广林一眼,转头对关玲道:“他最近没再犯错误吧?”
关玲红着脸摇头道:“没有,老夏现在天黑就回家,再不往外面跑了。”
王思宇此时吃出味来了,皱眉瞥了夏广林一眼,摸起杯子,对关磊道:“关部长,咱们很少在一起喝酒,今儿机会难得,走一个。”
关磊笑呵呵地端了杯子,点头道:“王书记,来,咱们两个常委干一个,不带他,他级别不够。”
王思宇笑了笑,就与关磊撞了一杯,夏广林抽了抽鼻子,自己喝了一杯,低声嘀咕道:“常委了不起嘛,一个人武部的部长,还没我这副县长吃得开呢,神气什么啊。”
关磊捞了狗肉,丢到嘴里,点头道:“人武部的部长是不咋地,不过常委就是了不起,好歹手里有一票,书记县长都想要,我谁都不给,啥时候有罢免你的提议,我肯定投一张赞成票。”
关玲在一边听着不是滋味,忙伸手在关磊的腰上又捏了一下,低声道:“哥,你们两个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在斗气啊,让王书记看了笑话。”
关磊嘿嘿一笑,摆手道:“妹子,你这就不懂了,常委会上比这还好笑十倍的事情都有,我跟王书记都是见惯了的,可惜啊,某些人怕是这辈子都看不喽。”
夏广林笑了笑,又把酒满上,捞了肉送到王思宇的碗里,低声道:“王书记,快吃,冬天吃狗肉大补,有些常委下手太快,晚了咱们只能喝汤了。”
王思宇还是头一次在酒桌上遇到这种场面,确实觉得好笑,他忙忍住笑意,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吸了一口,笑着说:“没事,嫂子,你就让他们吵,把心里的火气都泄完了,气就消了。”
关玲却叹了口气,往一个小碗里捞了些狗肉汤,递给一直闷头吃饭的夏小玉,夏小玉却摇头道:“妈,我吃饱了。”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夏广林与关磊对视一眼,便各自扭过头去,不再说话,王思宇倒有些奇怪,以前这两人在公开场合见面时,虽不说话,但从神态里却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竟有这样紧张。
见场面有些冷清,关玲忙笑着说:“王书记,最近县里好像又要搞招商引资了,听说完不成任务还要处罚。”
王思宇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轻声道:“没关系,处罚的数额很小,要是能拉到任务,奖励还是很丰厚的。”
关玲把目光投向哥哥,微笑道:“大哥,广林的任务是三千万,你的应该更多吧。”
关磊点头道:“普通常委都是五千万,王书记更高,向书记县长看齐,七千万。”
关玲忙不禁乍舌道:“这么多哪里能完成?”
夏广林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你懂什么,这种东西就像吹喇叭,市里喜欢听什么调调,县里就得吹什么调调,别管能不能完成任务,调子对路就是成功了一半,市里领导喜欢看天上的月亮,你就不能给他地上的西瓜。”
王思宇笑了笑,在这种场合,他是不想多讲话的,夏广林这人爱喝酒,喝多了自然口无遮拦,无论自己说了什么,都容易被传出去,再说,有关磊在场,他虽然既不是书记的人,也不是县长的人,但难免会与其他常委有交集,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多,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少谈为妙。
关磊也是一般的心思,皱眉瞥了夏广林一眼,就摸起杯子道:“王书记,过几天要到山里打野猪,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王思宇笑着说:“那倒是好事,西山县里有野猪?”
关磊摆手道:“是清远县的,山上有头大猪经常跑下来,有两次差点伤到人,他们那的民兵出动了几次,都没有逮到,就想请我们支援一下,我准备过些日子带民兵过去,到山里转转,要是能打到,野猪归我们,他们只要奖金。”
王思宇微笑道:“好吧,那算我一个。”
三人闲聊了几句,又吃了些米饭,王思宇就忙起身告辞,关磊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便也下了楼,收拾完桌子,关玲走到沙边坐下,就冲着看电视的夏广林道:“广林,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一顿饭,硬是叫你搞得一团糟。”
夏广林‘哼’了一声,抬手关了电视,站起身子,皱眉道:“明明是被你给搅了,反来倒打一耙,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本来想和王书记在酒桌上谈些重要的事情,这下可好,都被你搞砸了。”
说完之后,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卧室,随手摔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