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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低手寂寞     官道之色戒txt下载     官道之色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平息

    红都娱乐城的包房里,服务员倒了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王思宇和何仲良做了足疗和全身按摩,便各自点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轻声交谈,依照何仲良的说法,外面的传言倒有几分是真的,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海极有可能被调走,但其中却牵涉到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像传闻中那么简单。

    华西防汛的工作走在了前头这是事实,四个月前,在接到王思宇的调查报告后,方如镜曾多次在常委会上提出防汛救灾专项资金要加强监管的问题,并且建议严查资金挪用,他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常委的一致赞同,即便是侯副省长,也笑呵呵地表态:“老方这次是说到点子上了。”

    常委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方如镜多次到下面的市县检查堤坝水库的情况,亲自作出了多项重要指示,这使得华西的防汛工作走到了前面,今年六七月份,华中华东两省份又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而华西省则因工作得力,没有出现太大的状况,另外在不久前,国家审计署曾受命对各地防损专项资金的使用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突击检查,反馈信息显示,在西部几个省份里,华西省专项资金的使用情况是最好的,审计报告呈交上去后,华西省委很快得到了高层的肯定。

    只是方如镜之所以会调离华西省,不仅仅是因为防汛得力得分,还和省委高层的博弈有关,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出逃的案子曝光之后,围绕着这一事件,省长李红军与省委书记文思远发生了多次正面交锋,虽然这种层次的较量都是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地展开的,但其激烈程度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只是最后文书记依旧占到了上风,而文书记在之后作出的一项重要决定,就是将李红军的重要盟友,市委书记方如镜举荐到上面,因此,方如镜的调离显得顺理成章。

    何仲良讲完之后,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笑呵呵地望着王思宇道:“真是想不到啊,前日子,老板和老猴子居然一起去打高尔夫球了,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谈笑风生,我都不敢相信,世事难料啊,王兄,你一定要记住,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交换才是最重要的主题。”

    王思宇点点头,轻轻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沉吟半晌,皱眉道:“是啊,没有了利益冲突,就不必大动干戈了,他们都是成熟的政治人物,在处理这种问题上,自然与旁人不同,方书记大概什么时候离开华西?”

    何仲良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陶瓷茶杯,轻声道:“中组部的考核组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应该很快会下文,本来应该是严格保密的,没想到仍然走漏了风声,看来,有人巴不得老板早离开啊。”

    王思宇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政治,一枚重要棋子的变动,便会引发局面的全面变化,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了,现在看来,之前的方侯之争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原本就曾怀疑过,张阳出逃事件发生之后怎么会那样风平浪静,无人问责,现在看来,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是自己的层面太低,还无法了解到真相而已,但李红军棋差一招,非但没有借助此事扳倒文书记,反而失去了在华西本地的一大助力,倒真是有可惜。

    何仲良的情绪极好,在喝了一杯茶后,转过身子,悄声道:“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受到影响,老板让我转告你,在下面县里好好做,以后要想有大的发展,没有县里的经验是不成的,当然,如果在华西遇到了困难,你可以随时联系他,跳出华西这个棋盘,到华中去发展。”

    王思宇默然半晌,低声道:“我是舍不得离开华西的,就安心在这边做下去好了。”

    何仲良笑着摇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做官总是要调来调去的,只怕时机到了,就由不得你了。”

    王思宇点点头,干部都是跟着调令走,个人选择的余地极小,全国上下一盘棋,自己这枚棋子,最终会落到哪里,那只有组织上来决定。

    两人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虚心向何仲良请教西山县的情况,以便做到心中有数,何仲良把他所了解的信息都详细地讲了出来,王思宇听得很仔细,毕竟方如镜离开后,王思宇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在官场上没有后台,那肯定是寸步难行的,但王思宇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总靠别人的关照,也走不了太远,只要认真把工作干好,还是能够闯出个大好前程的。

    和何仲良分手后,王思宇在路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刚刚坐在副驾驶位上,就接到了刘天成打来的电话,说晚上约他吃饭,王思宇心绪不佳,便笑着拒绝道:“刘兄,这么晚了才说吃饭,明显诚意不够嘛,我看改天吧。”

    刘天成却不肯答应,笑呵呵地劝道:“王兄,隐湖集团买单,不吃白不吃,我老婆说了,为公家节约就是最大的浪费。”

    王思宇听了‘扑哧’一笑,便答应下来,毕竟和刘天成许久没有见面了,老邓曾经多次嘱咐自己,让关照下刘天成,时常保持联系肯定是必要的,王思宇让出租车司机掉过头来,直奔东湖国际大酒店驶去。

    到了饭店门口,下了车,刘天成已经迎了过来,这日子没见,他看起来身子已经有发福,只是脸上气色不佳,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王思宇以为他是工作劳累所至,就没有太在意,两人在门口寒暄了一会,便走进包房,王思宇惊讶地发现,他的老婆娜娜竟也坐在包房里,见王思宇进来,她赶忙笑着打招呼道:“王哥,你好。”

    王思宇笑了笑,转头冲刘天成道:“怎么还带老婆来啊,早说啊,我也带家里那位过来啊!”

    刘天成听了登时一笑,连声道:“那样最好,叫过来一起坐坐嘛,说起来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你带女友出来。”

    娜娜在旁边也插话道:“王哥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当了大官,女朋友一定很漂亮了,应该带出来见见面嘛。”

    王思宇忙笑着摆摆手,今天柳媚儿提早打过电话,说学校里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大概要周末才能赶回来,要不然,他倒是愿意领那位校花小师妹出来打打牙祭,柳媚儿和许多漂亮女孩一样,都是很馋的,这段时间伴着王思宇的一夜暴富,她的生活质量也明显提高了,不但衣服装满了柜子,身边各式小食品更是多了起来,都说女孩子吃得少,但她们的小嘴却从没闲着。

    坐在桌边闲聊了一会,菜很快端了上来,刘天成要了两瓶白酒,夫妻两个双剑合璧,在谈笑风生中轮番轰炸,王思宇倒也豪爽,来者不拒,他心里有底,以刘天成的酒量,就算三个都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两口子敬得越频繁,倒下的就越快,果然,没到半个小时,刘天成就有招架不住,身子开始摇摇摆摆起来,娜娜见状连连向他使眼色,刘天成却假装没看见,站起身来,去了趟洗手间,半晌没有回来。

    王思宇等了几分钟,就笑着道:“天成怕是掉到马桶里去了,我这就去把他捞出来。”

    娜娜却苦笑一声,摇头道:“他是不好意思出来了,天成脸小,不爱求人,不过他这次出大麻烦了,王哥,你们是好朋友,这次你一定要帮他,不然,他这副所长可是当到头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说看。”

    娜娜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两天前,刘天成带人从商场门前抓了一个小偷回来,但那厮机灵,手脚麻利,竟事先把钱包丢掉了,只逮到人却没抓到证据,这让刘天成很是头疼,而审讯的时候,那家伙态度蛮横,出口不逊,把刘天成的祖宗三代骂了个遍,并扬言以后要让刘天成好看。

    刘天成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发火,抬手就扇了那厮两耳光,不凑巧的是,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下手的分量就有重,竟将对方打得耳膜穿孔,这下就闯了大祸。

    本来这事是可以私了的,但因为派出所的所长和刘天成对盘,就揪着此事不放,报到分局去了,说副所长刘天成在搞刑讯逼供,造成人身伤害,刘天成因此被停了职,估计用不了几天,处理结果就要下来了,外面风传他这身警服是保不住了。

    娜娜让他来找王思宇帮忙,可刘天成一来在气头上,不肯服软,二来也拉不下面子求人,按照他的想法,这事搞得太大了,找谁都没有用,所以也就不想再为王思宇添麻烦,只是嚷嚷道:“扒皮就扒皮,本来就不想干了,大不了改行做生意。”

    娜娜急得没办法,在家里闹了许久,刘天成才给王思宇挂了电话,这才有今晚的饭局。

    听了娜娜的一番话,王思宇不敢怠慢,想了想,便掏出手机,先给俞汉涛打了过去,把事情简单扼要地讲了一下,俞汉涛忙道:“王主任,你别急,我这就给他们分局领导打电话问问。”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点着一根烟,去了洗手间,将刘天成拉了出来,低声道:“出了事就讲嘛,咱们想办法搞定就成了,你一堂堂男子汉,还是副所长,怎么脸那么小,还得老婆说话。”

    刘天成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只是垂头丧气地道:“哎,真够别扭的,最近的运气背到家了,喝凉水都塞牙。”

    进了屋,王思宇静静地吸着烟,在刘天成夫妇焦急的等待中,俞汉涛终于把电话打过来,却说事情比较麻烦,现在市局对警风警纪工作抓得很紧,刘天成这事出的时间不太对头,并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受害者家属不服气,已经闹到分局那边去了,事情太大,不太好压下来,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想办法做通家属的工作,只要他们不告下去,一切都好说,二是让刘天成先下来,以后等风头过了,再考虑把他调到别处,比较刘天成的工作能力分局领导还是认可的,因为这件事情把他处理掉,也觉得非常可惜。

    娜娜见王思宇的面色不佳,就知道事情比较麻烦,便在旁边一个劲地唠叨,只说刘天成自从当了副所长之后,脾气便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稍有不如意就暴跳如雷,这下可好,在外面闯了祸,眼见着日子刚刚过起来,却摊上这样的事情,这以后真是没法过了,说着说着,心里委屈之极,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刘天成哄了半天,也不见她好转,没有办法,只好怔怔地望着王思宇,眼睛里也是通红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当然很不好受。

    “家属那边的工作有没有做?”王思宇皱着眉头喝进一杯酒,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轻声道。

    刘天成耷拉着脑袋道:“去是去过了,可那家伙得理不饶人,就算不肯罢休。”

    娜娜这时也停止了哭泣,抬手抹了眼泪,从包里掏出两个牛皮纸袋,丢在饭桌上,轻声道:“他家我们两人都去过了,只要他肯息事宁人,花点钱我们也认了,但那人就是不依不饶,扬言一定要扒掉天成的警服。”

    刘天成啐了一口,轻声道:“都是张所在背后捣的鬼,那人的耳膜以前就有过旧伤,我估计是他们在底下撺掇着,专门借这事来搞我。”

    王思宇笑了笑,这种事情看来只有去找邱兆官来解决了,尽管不情愿,但是为了刘天成,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将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请邱兆官帮着打听下,看能否联系到人和解,只要对方肯罢手,花钱也可以,邱兆官听后忙轻声道:“主任,你把那人的详细情况讲下,我找人打听下。”

    王思宇便把手机递给刘天成,刘天成仔细地把那人的资料说了一遍,挂断电话后,三人在桌面静静地等了二十几分钟,邱兆官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道:“主任,成了,你们在酒店等着,一会那小子就过去了。”

    王思宇有不放心,赶忙追问一句,“没用威胁手段吧?”

    邱兆官轻声解释道:“主任,你放心,我告诉他们了,态度要好点。”

    王思宇叹了口气,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其实问得有多余,以邱兆官背后的势力,恐怕就是笑脸相对,对一个小混混来讲,那也是最大的威胁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倒也是很有道理的,对付泼皮无赖,还是黑道上的人物更有办法。

    这次倒是顺利,不到二十分钟,那人便打车赶了过来,在酒桌上连连赔礼道歉,并带来了以前的诊断书,当场写下字据,否认了刘天成打伤自己的事情,并把责任全都揽了过去,言明周一就去分局,把事情讲清楚,刘天成欲把钱交给他,那人却吓得连连摆手,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

    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王思宇便又给俞汉涛打了过去,俞汉涛在得知家属那边已经搞定后,当即又从中斡旋,最后得到的反馈消息是,分局领导在那边同意不再追究,只要交个检查即可,刘天成夫妇听后,自然是高兴得喜上眉梢,两口子非要拉着王思宇去K歌,可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他可不愿再当这个电灯泡,于是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洗了澡,从枕头下面翻出那个破旧的手机,按了开机键后,他像往常一样把十几封短信发了出去,便钻进被窝,刚想关灯休息,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下来电号码,竟是廖景卿打过来的,王思宇登时心头狂跳,犹豫半晌,终于接通了手机,听筒那边传来廖景卿柔美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到底是谁呀?”

第十四章 萌动 上

    听到廖景卿那熟悉的声音,王思宇心头狂跳不已,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掀开床垫,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心形手机变声器来,王思宇迅地将插头连接到手机上,又把黑色的耳塞轻轻放进耳内,依靠这件小玩意,他有十足的把握,让廖景卿猜不到电话这边的人其实就是自己。

    这种变声器外形和普通耳机差不多,只是多出一个心型的装置,它利用改变声音的频率,可以使通话人的声音生变化,从而隐藏通话人的真实声音,这款变声器可以转变出八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来,甚至能够惟妙惟肖地模拟出女人的声音。

    这件小玩意是立过功的,当初在青州办龚汉潮的案子时,纪委老黄曾经利用它假冒成检察院反贪局鲁飞处长的老婆,在电话里了一通火,效果非常好,使得刘秀英确信鲁飞当时急需用钱,顺利入局,专案组最终顺利地找到了龚汉潮藏匿账款的地址。

    王思宇当时就站在老黄的身边,一时被这种新奇的小玩意所吸引,就要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使用,今晚终于派上用场了,王思宇内心的激动程度可想而知,在把变声器调解到理想位置后,王思宇开始酝酿情绪,准备进入角色。

    “喂,你好,怎么不说话?”

    廖景卿柔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如清风拂过水面,吹起阵阵涟漪,王思宇的心头在刹那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和舒缓的声音回道:“喂,你好,很高兴你能把电话打过来,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手机里的声音变得浑厚低沉,充满磁性,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王思宇对音效非常满意,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些,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邪.恶了些,居然用这种办法来对付廖姐姐,似乎有些不妥,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而且说实话,这种感觉确实很刺激,也很特别。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卧室里面很安静,王思宇只能听到对面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约莫过了两分钟之后,廖景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然是那么柔美动听,她和声细语地道:“冒昧地问一句,您到底是哪一位,抱歉,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而且微微颤,王思宇完全能够听出来,此时手机那端的廖景卿也有些许的紧张,虽然她也在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故作镇定,但还是被王思宇敏锐地察觉到了尾音里的异样。

    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翻了个身,握着手机趴在床边,那手掌轻轻抚摸柔滑的床单,轻声道:“对于您来讲,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不过请您放心,我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有缘的话,交个朋友。”

    “哦!”

    廖景卿轻轻地应了一声,微微蹙起眉头,通过王思宇刚才的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对面是个居心不良的单身男人,那些人总是在深夜寂寞无聊,空虚到极点,用手机短信来和陌生女人联络,以奢望能够遇到一场期待已久的艳.遇,这也是她为什么之前没有理睬那些短信的原因,只是这个人太过固执,几个月来,短信从未停止,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偶然动意,才想起打了这个电话。

    如果换做往常,她应该会立即挂断电话,但不知为什么,今晚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听着耳边那略带沙哑的男中音,廖景卿竟有种继续聊下去的欲望,轻轻把手机调了个位置,廖景卿悄声道:“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手机号码的?”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是偶然中得到的。”

    “偶然中得到是什么意思?”尽管认定这男人是随意拨的号码,通过自己的回信才确认了性别,但廖景卿还是随口追问了一句,她忽然很想听听,这个陌生男人会怎么回答,当然,她也怕出现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对面那个男人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那是很头痛的事情,几年前,她在做电视节目主持人时,曾经深受其害,回家后手机基本不会打开,这两年倒是清静了许多。

    王思宇左手举着耳机,右手摸着下巴,继续扯谎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没有想到对面的男人竟然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这种话恐怕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才会相信,廖景卿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她忙伸手掩住薄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你这个解释未免太荒诞了。”

    王思宇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依旧一本正经地道:“说起来我自己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廖景卿抿嘴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梦到的。”

    王思宇闭上眼睛,悠悠道:“那是几个月前,我去玉壶山古华寺上香,希望早点遇到有缘人,当天抽到一个签,上面写着‘运主静时莫惊慌,动时得咎更荒唐,他方难求心中宝,运来时至从天降。’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可是当晚,却忽然做了个怪梦。”

    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下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茶杯,喝了一口凉茶,转动着茶杯,等待着廖景卿的追问,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同在垂钓,王思宇把钓饵每天撒下去,一直坚持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深潜在水底的美人鱼耐不住寂寞,开始触碰鱼钩了,现在需要做的,除了保持耐心外,就是想方设法激起对方的好奇心。

    “什么样的怪梦?”廖景卿果然被他的话题吸引,忍不住翻了个身,悄声道。

    王思宇捂着手机话筒,嘿嘿地笑了半晌,才继续道:“是这样,从古华寺回来后,当天夜里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们聊了很久,非常投机,天快亮时,她留了个手机号码,让我以后经常联络她,我想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那位从天而降的有缘人,所以就给您了短信。”

    廖景卿莞尔一笑,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不得不说,你这个故事编得很有趣,靠这个方法,一定骗了很多女人吧?”

    王思宇皱着眉头分辩道:“这可不是故事,虽然听起来挺玄妙的,但确实是真实生的,我曾经听过古华寺的静斋大师讲过课,他说我有佛缘,这可能就是佛祖在梦中点化我。”

    廖景卿微微一笑,继续柔声问道:“能说说梦里的场景吗,你们在哪里相见的,公园吗,还是餐厅?”

    王思宇赶忙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断断续续地道:“当然能,让我仔细想想啊……那是一间很特别的屋子,装修的风格有些奇怪,好像有个月亮门,对不起,时间太久,加上梦里的环境有些恍惚,我记不太清楚,不过记得客厅里好像还有一个大花瓶,上面……对了,花瓶上面是古代侍女图案,嗯,我只记得这些了。”

    廖景卿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僵住,愣了半晌,才悄声道:“那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王思宇摇头道:“不记得,梦里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觉得身材很好,皮肤也很光滑,很细腻,全身像裹在一团雾里,尽管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一定非常美丽,非常迷人。”

    廖景卿无声地笑了笑,一双水眸在黑暗中晶莹闪亮,过了半晌,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王思宇沉吟道:“说得很多,印象深刻的是,她让我看了许多画,那些山水画都很漂亮,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对了,你说话的声音和她真的很相像,让人听了特别的舒服,按照佛家的说法,那大概就是如莲的喜悦吧。”

    廖景卿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向来注意保持家里的安静,这间屋子自从装修后,从未请陌生男人进门,即便是以前的同事好友,也极少登门,有事情都是在外面谈,而她喜欢作画的爱好,更是没有向外界透露,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连以前请的小家教都算上,绝对不会过五个人,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居然知道这些内情,实在是令她大为吃惊,沉默半晌后,廖景卿有些惴惴不安地试探道:“她讲过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王思宇摇头道:“应该没有说,梦中的东西太虚无飘渺了,我也记不太清楚,能够把手机号码记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说来也怪,我在平时对数字很不敏感,同事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可那次做梦的时候,居然一次就记下来了,真是奇怪。”

    廖景卿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握着手机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柔声道:“你真的不记得她长得是什么样子吗?或者,穿得是什么样的衣服?”

    王思宇犹豫了下,轻声道:“长相和衣服倒是不记得,只是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现她的髻很特别,就像一朵盛开的墨菊。”

    廖景卿登时呆住了,过了半晌,才勉强笑了笑,悄声道:“如果你刚才讲的都是真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梦中的有缘人并不是我,因为我已经结婚了,小孩也很大了,另外,我并不喜欢绘画,身材也不好,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胖胖女人,另外,我觉得你应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而不是沉迷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幻觉,那样应该很容易找到真正的有缘人,你说呢?”

    王思宇微笑道:“我觉得您说的很对,但是,我始终都觉得这个梦有些蹊跷,所以为了打消我心中的疑虑,冒昧地请您出来见一面好吗,大家一起喝杯咖啡,假如事情真像您所说的一样,我会接受您的建议。”

    廖景卿蹙着眉头回到床边,轻轻坐下,沉吟道:“真是抱歉呢,我从不和陌生男人见面的,而且您刚才的说法实在是太荒唐了,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况且,我不清楚您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动机,而且没有恶意,只是和您一样,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梦有些荒诞,所以想求证一下,这种行为在您看来,或许有些无聊,但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廖景卿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便悄声道:“这样吧,明晚我让老公和你联系,我想由他去见面比较适合,希望能带给你帮助,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了,您看这样好吗?”

    王思宇点点头,低声道:“也好,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廖景卿笑了笑,柔声道:“没什么,多谢你每晚不间断的祝福短信,虽然是错了对象,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示感谢。”

    王思宇见缝插针,顺着话头道:“没什么,如果您的老公足够宽容,我以后还是会继续下去的。”

    廖景卿微微一笑,提高声音道:“我老公脾气很暴躁,我劝你明天最好不要和他见面。”

    王思宇笑着道:“没什么,说句心里话,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既然您这样固执,那么只好祝你好运。”

    通话结束后,王思宇握着手机哑笑半晌,此时还有些兴奋,舍不得关机,便按动手机键盘,再次了一条信息过去:“今晚很开心,晚安,好梦!”

    过了一会,手机的指示灯轻轻闪动,一封短信回了过来,王思宇信手翻开,却见上面写着:“晚安,祝你明天也能开心。”

    “这算是威胁还是祝福呢?”王思宇抱起枕头研究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摇头笑了笑,才拔掉手机上的变声器,关掉手机,想了想,他又怕柳媚儿无意中翻到这两样东西,搅了自己的好事,便赶忙下了地,把床底的旅行包拉了出来,将手机和变声器藏到最底层,这才拉好锁链,将旅行包推了进去。

    回到床上后,皱着眉头把刚刚通话的内容仔细想了一遍,倒没有现太大的破绽,只要廖景卿没有想到手机变声这一层,估计就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至于谎言的逻辑性,倒不用太担心,越是夸大其词,效果往往就越好,只要令她对自己生出好奇心,自己就有机会和她保持这种暧昧的接触,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她会叫谁假扮老公来见自己呢?王思宇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自己是最佳的人选,毕竟这种私密的事情,哪里会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廖景卿从来都不和其他男人来往,除了自己之外,她是没有其他选择的,想到这里,王思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拉起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而他并不知道,拜他所赐,廖景卿今晚却已经失眠了。

    关了手机后,廖景卿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棚顶,刚才的电话内容太过匪夷所思,让她感到迷惑不解,当初在电视台的时候,倒是有着许多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想接近她,但都被她巧妙地躲避掉,这样荒诞不经的纠缠,倒是次遇到,而最奇怪的是,对方竟然知道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这倒真是咄咄怪事,不过好在此人只是在电话里纠缠,若是被他闹得烦了,就重新换个手机号码好了,明天要让小宇去摸摸他的底细,只要不影响现实生活,就随他去吧,想到这,她的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陌生男人通话,感觉心里只觉得怪怪的,回味着电话里的内容,过了许久,还是难以入睡,廖景卿便打开卧室里的壁灯,轻盈地下了地,来到镜子前,望着那个身穿粉色清爽缎面真丝睡衣的俏丽女子,她不禁嫣然一笑,又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悄悄进了浴室,过了一会,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第十五章 萌动 中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放亮,王思宇刚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了廖景卿打来的电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婉转动听,在手机那边柔柔地道:“小弟,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去古华寺转转,有空的话一起去转转。”

    王思宇闻言精神为之一震,忙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后,他心中异常高兴,看来,廖姐姐果然是被昨晚的电话内容吸引了,不然也不会在第二天就急着去寺庙,女人的好奇心一贯都很强,即便是廖景卿这样婉约清丽的女子,竟也不能免俗。

    换了一身休闲装,把头发梳得整齐,又喷了些摩丝,又把皮鞋擦得放出亮光来,王思宇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站在道边等了不到五分钟,那辆银白色的锐志车就缓缓驶到身边,王思宇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一身素淡套装,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肌肤晶莹玉润,白得几近透明,让人望之新生恍惚,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姐,今天可是周末,瑶瑶怎么没过来,她自己在家能成么?”

    廖景卿似乎没有睡醒,此时仍有些困倦,抬起手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柔声道:“学校今天要上课的,我们中午就能回来,不碍事的。”

    王思宇望了她一眼,皱眉道:“姐,怎么现在还犯困,没有休息好吗?”

    “是啊,昨晚和一个姐妹在电话里聊得太晚了。”廖景卿轻声说了一句,便重新发动车子,小车缓缓驶出小区,进入了宽敞的主道,汇入车流之中,向城外驶去。

    过了半晌,廖景卿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小弟,以前听你提起调查公司的事情,你和那些人熟悉吗?”

    王思宇抬手摸了摸下颌,微笑着回道:“是啊,有熟人,姐,你问这个干嘛啊?”

    廖景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柔声道:“小弟,是这样,我以前有个关系不错的姐妹,最近总有陌生男人打电话给她,而且好像对她家里的情况很熟悉,她有些担心,怕对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想找调查公司查查那个人,又怕被传得满城风雨,昨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商量这事,我们聊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就想问问你。”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头道:“姐,这事你算问对人了,现在的调查公司良莠不分,有些都是带黑社会性质的,捏了人家的短处要封口费的事情屡见不鲜,不清楚其中内幕的人,轻易不要和他们接触,不过我倒是有个同学的亲属在做这行当,是他女朋友的舅舅,人非常好,也可靠,这样吧,你把需要调查那人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一准给你办得妥帖,还不用花钱,让他们顺手办了就好。”

    廖景卿蹙着眉头想了想,犹豫道:“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对方并没有恶意。”

    王思宇忙轻声道:“姐,还是小心些好,查一查吧,那样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廖景卿点点头,就轻声地把手机号码说了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尽量不要打扰他的生活,拿到他的一些个人资料就好,只要不是泼皮无赖,我那姐妹就放心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将号码存在手机上,然后先给陈波涛发了个短信,接着两个人在电话里热闹地聊了一会,把戏演得十足,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笑着道:“姐,你放心,我朋友说了,这种事情非常好办,最迟后天就能帮你把人查出来。”

    廖景卿有些心虚,神色慌乱地纠正道:“不是我查,是我那好姐妹要查,你不要乱想。”

    王思宇一时说走了嘴,神色间就也有些不自然,两人各自心里有鬼,此刻就都不敢说话,沉默了十几分钟后,还是王思宇最先打破僵局,把自己要去西山县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

    廖景卿听了很是高兴,抿嘴笑道:“小弟,西山县不错呢,来回也方便,二十七岁就做了县委副书记,了不起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抱着双肩,把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远处葱郁的山林,一时间胸襟开阔,豪情顿生,踌躇满志地道:“姐,五年之内,我要当上市长。”

    廖景卿点点头,柔声道:“那是最好不过了,西山县以前出过一任知府呢,在地方志里有过记载,那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很得民心,据说前年玉州的古董店里还收到过他用过的砚台,小弟,你在仕途要好好发展,更要做些实事,多为老百姓谋福利。”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过了半晌,才轻声试探道:“姐,你相信宗教吗?比如上帝,或者佛。”

    廖景卿微笑道:“信,也不信,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上帝,也都是他自己的佛。”

    王思宇笑了笑,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燃上后吸了一口,望着远处若有若现的玉壶山,轻声道:“我不信上帝,不过对佛教很感兴趣,佛教文化确实博大精深,里面有很多充满智慧的人生解,有人说消极的东西多了些,但我觉得,那只是视角不同罢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几年前,台里邀请台湾的南木法师来玉州做过一期节目,南木法师确实是高僧大德,让人心生敬仰。”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姐,那是第十六期访谈,好像是周五的晚上九点钟播出的,南木法师还夸你有灵性,有慧根呢!”

    廖景卿微微一怔,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诧异地道:“小弟,我都忘记了,你怎么会记得这样清楚?”

    王思宇神情坦然,信手弹了弹烟灰,皱眉吸上一口烟,把胳膊伸出车窗外,轻声道:“那时好多同学都喜欢看你的节目,大家都说你比央视那些主持人更加出色。”

    廖景卿微微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都是以前的事情呢,那时还不懂得生活。”

    “现在呢?”王思宇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现在?”廖景卿轻轻一笑,转动着方向盘拐上岔道,轻声道:“现在也不懂,只是明白了知足常乐的道理。”

    王思宇见她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之色,忙笑着转移话题,专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小时候梦见被蛇咬,第二天去郊游的时候,果然看到一条两尺长的草蛇,就在身前爬走,当时吓得几乎走不动路。

    廖景卿笑着调侃道:“小弟,你应该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应该去信那些迷信的东西。”

    王思宇笑了笑,喟然叹息道:“有时候不信不行啊,姐,记得我以前讲过的那个二级卜卦师的故事吗?他居然能算出我三日内有牢狱之灾,一个月内有血光之灾,居然都一一应验了,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那道刀疤可还在我的小腹上呢,险些丢了一条命。”

    廖景卿这时方才稍稍动容,柔声道:“你提的那件事倒是古怪,我后来到网上搜了一下,那个叫做周妖瞳的卦师确实有些不凡,好多地方都有他留下的故事,但那个国家二级卜卦师的说法,就真的太荒谬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眼前浮现起那个穿着破旧大衣,戴着眼镜的神棍形象,想起他提过的三年后在京城相见的事情,不禁也觉得玄妙起来,回想过去种种,倒真如同冥冥中自有天意。

    小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前面出现堵车,廖景卿将车子停了下来,轻声道:“小弟,问你个问题。”

    “什么?”王思宇弯腰拾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廖景卿,轻声道。

    廖景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便柔声道:“如果一个从未见面的女孩,给你打电话,说是在梦里曾经和你聊过,你给了她电话号码,你觉得,这样荒唐的事情,能够相信吗?”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姐,这种事情一点都不荒唐,前段时间的报纸上都有过报道,类似的事情很多,他们管这种事情叫天缘,也就是天定情缘,一般这样认识的男女,十有**都会成为伴侣,而且会生活得非常幸福。”

    廖景卿皱着眉头,愣愣地望着王思宇,讶然道:“真的吗?”

    王思宇用力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是真的,国外有这种事,国内也不少,我们青州就有这样的例子。”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几声,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王思宇笑着调侃道:“姐,你这个例子该不是说自己吧?”

    廖景卿莞尔一笑,摆手道:“不是我,你别乱猜。”

    此时前面的车缓缓开动起来,廖景卿忙发动车子,从后面跟了过去,任凭王思宇怎样纠缠套话,都只是吃吃地笑,不肯回答。

    不知不觉间,小车便开到玉壶山脚下,因为是周末,来这里的游人很多,路边停满了各式小车,而自行车都已经排了长长的一溜,上山下山的游人络绎不绝,两人推开车门走下来,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走了十几米远,却发现前面聚了一群人,里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走到前去,发现几个戴着红箍的和尚正在驱赶着卖纪念品的商贩,十几个人站在路边激烈地争辩着,险些动起手来,旁边聚了不少闲人,都在大声起哄看热闹,直到一个穿着黄袍的僧人走过来,拉着领头的灰衣僧人耳语几句,那和尚才点点头,领着众和尚向山上走去。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蹙眉道:“化外之地也不清净呢!”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浊世滔滔,哪里还有什么化外之地,都是在**中挣扎的凡夫俗子罢了,听说许多寺庙都开始公开招聘职业僧人了。”

    廖景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林荫下朱红色的庙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进了庙门,两人先买了两炷香,拿香纸燃了后,高举过头,对着场地中央的大香炉拜了又拜,王思宇就站在廖景卿身边,见她面色虔诚,也赶忙摆正了姿态,一边弯腰拜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嘀咕:“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没料到廖景卿竟拜了四下才肯罢休,王思宇摇头叹息道:“难道连瑶瑶也要拜么!”

    将香丢进香炉里,两人跟着游人走到功德箱旁,王思宇抢着从兜里摸出一叠钱丢了进去,拉着廖景卿往前走去,旁边那和尚鼓着腮帮子大声吼道:“功德无量!”

    捐了钱,王思宇便走到卦摊前,伸手抽了一支姻缘签,只见上面写着:“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了签文,王思宇心情大好,嘿嘿直笑,廖景卿好奇地凑了过来,低头望了一眼,就悄声道:“小弟,媚儿还小,才上大一,你可稳重些,千万别害了人家姑娘。”

    王思宇不满地摇头道:“姐,瞧你说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处级干部,哪里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对了,姐,你也抽一签吧!”

    廖景卿笑着摇摇头,摆手道:“我哪里用得着求姻缘,就守着瑶瑶过日子罢了。”

    王思宇忙在旁边怂恿道:“只是当玩了,你就抽一次好了。”

    廖景卿被他劝得心动,也就伸出双手,摸起签筒,闭着眼睛用力摇了起来,王思宇见她一脸的虔诚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廖姐姐怕是真动凡心了。

    约莫两三分钟的功夫,一支卦签飞出筒外,落在地上,王思宇忙走过去,弯腰拾起卦签,抬眼望去,只见上面写着:“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雀桥高架待良时。”

    看完签文,王思宇登时眉开眼笑道:“姐,快过来瞧瞧,你可要有好事了。”

    廖景卿蹙着眉头走过去,瞥了一眼,便满脸绯红,一把夺过卦签,放回签筒内,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这些东西哪里能信,都是胡说的。”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吭声,两人便在佛堂里转了一会,便从侧门走向后院,刚刚穿过石阶,来到‘直指堂’前,王思宇忽地发现了静斋大师,他正站在几米之外,和几个年轻僧人轻声交谈,王思宇赶忙转过身子,快步离开,生怕被他瞧见,两人曾在方如海家见过面,彼此熟悉,万一被他当场叫破,很容易被廖景卿察觉,毕竟昨晚在聊天时,曾提到过这位大师。

    他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王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六章 萌动 中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王思宇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只好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皱眉道:“大师,您是?”

    静斋大师依旧是以前那身打扮,衣着简朴,袖口上还打了补丁,只是衣服上异常干净,给人以微尘不沾的脱俗之感,他舍了旁边几位僧人,微笑着走过来,双手合十道:“王施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曾在方施主家见过面,老衲法号静斋。”

    王思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上前几步,满脸歉意地道:“原来是静斋大师,想起来了,我还曾经听过您弹奏一曲子,看我这糟糕的记性,真是失礼了。”

    说完后,他又转过头来,瞥了廖景卿一眼,却见她正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水眸之中透着一丝茫然,王思宇的心头陡然一颤,立时就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轻声道:“姐,这位是古华寺的静斋大师,琴技高,颇有古韵。”

    廖景卿缓缓走过来,微笑道:“静斋大师好,以前就曾经听过大师的名号,今天有缘得见,真是一大幸事。”

    静斋大师的目光转到廖景卿身上,他见面前的少*妇淡若烟柳,袅娜多姿,竟有种凡脱俗的明艳秀美,也不禁暗暗称奇,仔细打量了廖景卿几眼,便微微一笑,摇头道:“廖主持人说笑了,能在这里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

    廖景卿面露惊讶之色,柔声道:“大师真有大神通,怎么会知道我?”

    静斋大师忙摇头道:“廖主持人说笑了,这可不是神通,只是当初南木法师在省台做节目时,老衲也在现场,不过只是坐在观众席,我的两位师兄是在嘉宾席作陪。”

    廖景卿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莞尔一笑,那笑容恰似春花初绽,娇艳动人,极尽妍态,即便是静斋大师,也为之心神一荡,默念了几声佛号后,静斋不禁喟然感慨道:“已经快有五年未曾见面了,廖主持人还是风采依旧,真是让人惊叹!”

    三人站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就有僧人急匆匆地走到静斋大师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只说市宗教管理局和旅游局的领导要来视察,主持方丈请大师过去商量接待事宜,静斋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叹了口气,就笑着与两人打了招呼,又要了名片,便转身向前院走去。

    在后殿转了十几分钟,两人便下了山,驾车返回玉州,一路之上,廖景卿秀眉微蹙,默不作声,王思宇怕言多语失,也就不敢吭声,只是闭着双眼,把头靠在车窗上,佯装打盹,内心却是懊恼不已,意外遇到静斋大师,怕是惹出了麻烦,看情形,廖景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怀疑,只要她想到手机变声器这一节,自己这个陌生人的身份就会立即暴光。

    不知不觉间,在接近晌午的时候,小车开到市区,两人先是找家餐馆吃饭,王思宇刚刚吃了半盘饺子,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却是何种良打来的,接通后,何仲良笑着道:“王兄,来趟俪景山庄,老板有请。”

    王思宇忙点头说好,和廖景卿告了别,便出了餐厅,打车来到方如镜家,却见院里停了一溜高级轿车,他进了屋子,只见一楼大厅的沙上,倒是坐了不少人,足有十几个,众人神态不一,有人在闭目养神,有人则一边吸着烟,一边轻声交谈,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复杂,除了两三位依旧谈笑风生外,其余众人都是满脸的凝重,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屋子里的气氛出奇地压抑。

    王思宇抬眼望去,这些人大半都有方家背景,虽未曾有过深交,不过也曾见了几面,都有些印象,方如镜调离本省,对这些方系人马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没了主心骨,这些人以后的日子多半会很难过,想必方如镜此时叫他们来,也是意图安抚人心。

    但众人都是官场中的精英翘楚,哪里会不清楚,假如方如镜的调离既成事实,那么省城方系也就名存实亡,用不了多久,这个曾经盘踞省城多年,令各方忌惮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这就是绝大多数地方派系的局限性,在座诸位虽然没有明言,但许多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都已开始四处活动,开始另谋出路了。

    何仲良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手把围栏,瞧见王思宇走进屋子,便微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点点头,悄然无声地打过招呼,王思宇便走到角落的沙边坐下,伸手从茶几上摸了一份报纸,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过了几分钟,就听何仲良大声喊着:“张副厅长,老板有请。”

    王思宇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胖子从沙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楼梯,而楼上一位清瘦男人,则腾腾地往楼下走,那人王思宇倒很熟悉,是玉州市检察院的蔡院长,他此时的面色不太好,眉头凝成了一个粗重的疙瘩,与张副厅长在楼梯中间相遇时,两人只轻轻握了手,却没有说话,张副厅长摇摇晃晃地上了楼,蔡院长转头望了一眼,便轻轻叹了口气,径直下了楼,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三五分钟后,外面就传来一阵马达轰鸣的声音,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地驶出院落。

    坐在沙上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眼见着一个个人安静地上楼,又悄悄地离开,王思宇把报纸看了好些遍,等得颇为不耐烦,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闭着眼睛眯了一会,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肩头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王思宇猛然睁开双眼,只见何仲良正微笑着站在面前,抬手向楼上指了指,王思宇会意,站起身子,向楼上走去,而此时一楼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方如镜坐在皮椅上,似乎也有些困倦,眯了半晌,才悠悠睁开双眼,冲着坐在对面的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你这小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张阳骄纵半生,到老竟然栽到你的手里。”

    王思宇笑了笑,连忙摆手道:“方书记,我哪有那本事,都是误打误撞罢了,原来只想打个兔子,没想到会撂倒一个熊瞎子,不过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楚,在案子已经被压下来了,他张阳为什么会急着出逃。”

    方如镜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地在他面上扫过,接着眯起双眼,摇头道:“你啊,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做事要慎重些,不是每次都会有好运气的。”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满脸的尴尬,仔细想想,自己的骨子里似乎有种喜欢冒险的天性,按常理来讲,这在官场之中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正如周松林从前所说的,自己确实是个福将,每次要紧关头,总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倒真是个异数,想到这,王思宇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正襟危坐,摆出了聆听教诲的恭敬姿态。

    方如镜缓缓呻了一口茶,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沉吟道:“小宇,我要去华中任职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祝贺方书记高升。”

    方如镜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有些黯淡无光,默然半晌,他才摆手道:“有得有失罢了,倒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在琢磨,方如镜要调走的消息,本来应该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这么快被泄露出来,显然是有心人在大造舆论,怕的是他在离任前的缓冲期内,突击提拔干部吧,毕竟这是官场常态,每个人在离任前,都要对老部下有所安排,但现在外面已经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那方如镜恐怕就不好有所行动了。

    方如镜双目微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过了许久,他缓缓从皮椅上站起,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默立半晌,沉声道:“去了西山县好好干,当初我在春江市之所以会输给张阳,就是因为在县里工作的时间短了些,而且在以往的工作经历上,过于偏重党务,政务上的成绩不够突出,不如张阳均衡,政绩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政绩是万万不能的,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必须要在‘能吏’二字上下功夫,既要懂得抓经济,又要懂得抓党务,要学会两条腿走路,这点你务必要牢记。”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

    方如镜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挑了几本书,又将三个厚厚的日记本放在书上面,轻轻拍了拍,沉声道:“这几本书你要好好看看,另外,日记里的内容是我从政多年的一些心得,你可以拿去参详,但要记得保存好,不能流传出去。”

    王思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站起身来,轻声道:“方书记,请你放心。”

    方如镜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本日记,信手翻了几页,怅然道:“宦海沉浮,很多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体会的,我之所以不让子女从政,就是因为仕途险恶,非常人所能行,你能否适合走这条路,还要仔细观察几年,当年和我同一时期的所谓政坛新秀,后来大多折戟沉沙,大哥前些日子打来电话,希望我能在离职前把你安排好,我没有同意,就是怕害了你,明白吗?”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眼前又浮现起那个肥硕的身影来,没想到方如海身在江南省,依然时刻牵挂着自己,这份恩情,真是难以为报,以后真要在仕途上加把力了,不要让老人家失望,只是那个曾让自己为之心动的小师母,已经离自己愈来愈远了,师恩如海,哪里能再生出那种念头来,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已决心把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师母彻底忘记……

第十七章 萌动 下

    从书房里出来,王思宇下了楼,与何仲良在门边站着聊了起来,“仲良兄,这次你也要去华中吗?”

    何仲良笑了笑,点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追随在老板左右。”

    王思宇微笑道:“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了。”

    何仲良笑笑,说:“我哪里算得上是士,不过是做些杂活而已,倒是王兄真该加把力,老板在背后夸了你好多次,说你有胆有识,敢打敢拼,这点和他当年很像,以后应该能成气候。”

    王思宇摸着下颌笑了笑,摆手道:“方书记言重了,说来惭愧,在官场里厮混了三年,却始终没有长进,很容易感情用事。”

    何仲良摇头道:“你那是真性情,既然年轻,血气方刚,就该露些锋芒,又何必故作老成。”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在心里却有种把何仲良引为知己之感,要说以前还有所顾忌,那自从银行卡里多出几百万后,王思宇就觉得底气更足了些,就算在官场上四处碰壁,自己再不济,也可以挂冠而去,做些小本生意,倒不必担心生计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何仲良便故作神秘地道:“王兄,知道吗?方淼在加拿大又闯祸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轻声道:“她个小丫头,能闯什么祸?”

    何仲良低声道:“你别小看那位大小姐,她可了不得,前阵子那个不安分的大喇叭访问加拿大,她撺掇一群留学生,往那老头身上泼了大粪,还不满意,非要往前冲,结果被抓进警局里去了,警方在她兜里竟然搜到一瓶浓硫酸。”

    王思宇哑然失笑,轻声道:“放出来没有?”

    何仲良点头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小公主真是了不得,大使馆的人见了她,刚刚批评她几句,反倒被她数落得哑口无言。”

    王思宇眼前浮现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妖来,不禁叹气道:“这小丫头还真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何仲良微笑道:“说的就是,老板明里骂她胡闹,可暗地里却念叨,儿子像妈妈,性子太软,只有这丫头才随他的性子,有些虎气。”

    王思宇哈哈一笑,悄声道:“女孩身上有虎气,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何仲良也点头道:“说的就是,老板也不放心了,怕她再捅出什么大篓子来,过段时间,可能会让她回国,只是那位大小姐在外面疯惯了,未必肯回来。”

    离开方家时,天已经快擦黑了,司机把王思宇送回电视台家属楼,才又返了回去,王思宇上楼后,先从卧室床底的包里取出那个手机,开机后沉思半晌,便想试探下廖景卿的态度,看她是否真的对自己产生了疑心,于是他给廖景卿了个短信:“何时与你老公见面?”

    过了不到三分钟的功夫,手机传来‘嘟’的一声,王思宇翻出短信,只见上面写着:“见面就不必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滑落下去,但他赶忙稳定住心神,迅地了短信过去:“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谁?”

    过了一会,廖景卿的短信再次了回来,上面写着:“你呀,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王思宇不清楚她是在诈自己,还是果真猜到了真相,一时心虚,就皱着眉头到:“你觉得我那性.感粗犷的声音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么?”

    两分钟后,短信了回来,只见上面写着:“声音往往带有很大的欺骗性,你的声音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莫要再胡闹了,姐姐这次不怪你就是了。”

    王思宇愣愣地望着这封短信,心里颇不是滋味,坐在床上沉思半晌,才按动手机键盘,再次了一封短信过去:“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见面,只是如果你猜错的话,我希望能得到一份小小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廖景卿的短信在瞬间了过来。

    王思宇笑了笑,飞地按动着手机键盘,“半年之内,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为我唱歌。”

    这次等了许久,手机里都没有短消息送过来,王思宇正皱眉等待间,面前的两只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是廖景卿的手机号,另一个则是她家里的座机号码,王思宇登时愣住了,他赶忙先接通了座机号码,听筒里立即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舅舅,妈妈要我给你打电话。”

    王思宇瞬间明白过来,心里怦怦地跳动起来,他赶忙压低声音,悄声道:“瑶瑶,听舅舅说,你就装作在和舅舅聊天,别停下来,千万别让妈妈现,这是你和舅舅之间的小秘密,听懂了吗?”

    瑶瑶微微一愣,便咬着手指笑着道:“舅舅,我都知道了呢,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棉花糖啊?不用了呢,瑶瑶已经很懂事了,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呢,我只要玩具熊和大笨猫……”

    王思宇顾不上搭话,忙把耳塞放进左耳中,接通另一部手机,轻声道:“喂,怎么样,想好了吗?晚上出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廖景卿柔声道:“既然你喜欢赌,我就陪你赌一次,现在我出四道题目,如果你都能答对,就说明我们之间确实有缘分,我可以和你见上一面。”

    王思宇忙点头道:“好吧,你尽管出题,我试试运气。”

    廖景卿扭头望着远处的瑶瑶,见她小嘴正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还不时咯咯地笑着,不禁微微一怔,蹙着眉头轻声道:“第一道题目,我的车是什么颜色的,红色,黑色,还是银白色?”

    王思宇立时开口道:“黑色。”

    廖景卿笑了笑,继续道:“第二道题目,我的职业是教师还是护士,又或者,是电视台的某位节目主持人。”

    王思宇沉吟半晌,轻声道:“教师!”

    廖景卿继续道:“第三道题目,我今天到哪里去了,雾隐湖还是玉壶山。”

    王思宇赶忙道:“玉壶山。”

    廖景卿又道:“第四道题,小弟,一会过来吃饭吧。”

    王思宇刚想说“好啊!”那个‘好’字已经脱口而出,他却在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把‘啊’字咽回去,皱眉道:“好……像这不是题目啊?”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笑,叹气道:“对不起,你前三道题目都已经答错了,所以我不能和你见面。”

    王思宇叹了口气,心想我倒是想答对,可我敢吗?那可不都露馅了,廖姐姐真是不好对付,这四道题目不能都答对,也不能都答错,这点王思宇早已料想到,可没成想,她竟然在第四道题上设了陷阱,险些利用惯性把自己挖出来,只在刚才的瞬间,王思宇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这时他稳了稳心神,轻声道:“这样的题目,根本就没有猜中的可能,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抱歉,作为一个有夫之妇,我是不可能和你见面的,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请你谅解。”

    王思宇想了想,就轻声道:“那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你的声音真的很美。”

    廖景卿摇头道:“绝对不可以。”

    “那么短信呢?”王思宇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廖景卿叹了口气,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做,我也没办法。”

    王思宇笑了笑,赶忙也用英文道:“那真是太棒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并没有恶意。”

    廖景卿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随手挂断电话,王思宇不敢稍作停留,赶忙摸起旁边的手机,却听瑶瑶在唱着儿歌,不大一会,只听瑶瑶在电话那端奶声奶气地道:“舅舅啊,妈妈来了呢,该你唱了啊,你快唱啊,快唱歌给妈妈听呢!”

    王思宇赶忙在心里赞了声聪明,立时握着手机唱到:“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刚刚唱了几句,只听电话那端传来柔美的笑声,廖景卿轻声道:“小弟,明天记得带媚儿来家里吃饭,你要去西山了,姐为你做顿好吃的。”

    王思宇赶忙没口子地答应下来,极为动情地道:“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便把电话挂断,对着站在电话前眨巴着大眼睛的瑶瑶道:“瑶瑶,舅舅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瑶瑶撅着嘴巴道:“舅舅最坏了呢,就让人家好好学习,还要我给他背诵古诗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傻孩子,舅舅那是为你好,以后要听舅舅的话,知道吗?”

    瑶瑶蹦蹦跳跳地跑到沙上,奶声奶气地喊道:“知道啦,人家一直都很听舅舅的话啦。”

    廖景卿微微一笑,扎了围裙,走进厨房,开始收拾饭菜,而瑶瑶打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儿频道播放的动画片,过了半晌,她扭头向厨房方向望了一眼,就对着电视机悄声道:“大笨猫,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千万不要和妈妈讲呦……”

第十八章 赴任 上

    周日的晚上,从廖景卿家回来之后,王思宇把行装打理好,坐在沙上安静地看电视,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柳媚儿才开门回来,王思宇皱着眉头望去,却见她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装袋,就以为里面又装了一些零食,不禁叹了口气,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小了些,大声道:“这两天到哪里疯去了,怎么手机也不开机,想联系你也找不到,不会是跟哪个白马王子约会去了吧?”

    柳媚儿换了拖鞋,笑嘻嘻地拎着包装袋走过来,坐在王思宇身边,转过脸来,抬手拂了下浓密的秀,悄声道:“是啊,就是和男同学约会了,怎么,吃醋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电视机随手关掉,抱肩躺在沙上,摇头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这两天不在家里,我过得不知有多舒服。”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笑,点头道:“那我以后就不回来了,哥,你可别后悔。”

    王思宇‘嗯’了一声,轻轻瞥了她一眼,便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轻轻丢了过去,低声道:“里面有两万,省着点花。”

    柳媚儿伸手接住银行卡,拿在嘴边啵了一口,便放进口袋里,笑眯眯地推了推王思宇,轻声道:“哥,你今儿怎么转性子了,忽然对我这么好。”

    王思宇翻了个身,叹气道:“你这小没良心的,给钱就好,不给钱就不好对吧?哥真后悔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

    柳媚儿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拿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接着转身蹲了下来,那两只白皙如玉的双手在王思宇的大腿上轻轻地揉捏着,悄声道:“什么大街上捡回来的,明明是雨中邂逅,干嘛说的那么难听,以后不许你那样说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媚儿,哥明天就要调到外地工作了,三年之后才能回来。”

    话音刚落,柳媚儿忽地愣住了,那两只小手一动不动地停在王思宇的肩头,过了好久,才又轻轻捏了一下,柳媚儿颤声道:“哥,你要调到哪里去啊?”

    王思宇叹了口气,沉声道:“西山县。”

    “啪!”屁股上被轻轻敲了一记。

    柳媚儿恨恨地站起身来,气哼哼地道:“就知道吓唬人,西山县离玉州多近呐,还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瞧你说的那么严重。”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翻过身来,握住那一对纤纤玉手,轻声道:“小家伙,你不懂的,既然去了,就要安心工作,哪能没事就往省城跑。”

    “那我就过去看你嘛。”柳媚儿撅着嘴巴嘟囔一声,说完后,抽出双手,将王思宇的身子又翻了回去,随后缓缓地弯下腰,将柔软的身子伏在王思宇的后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肩头,把脸贴在王思宇的脖颈上,悄声道:“哥,你放心好了,我不和别人处朋友。”

    王思宇心中一荡,却叹了口气,摇头道:“媚儿,哥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柳媚儿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承诺,别忘了,我是你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王思宇笑了笑,转过身来,点头道:“媚儿,你真是太懂事了,总算哥没白疼你一回,来,亲一口……”

    柳媚儿却咯咯地笑了笑,抬手把王思宇的脸推到一边,扭捏道:“大色狼,休想啦。”

    两人在沙上闹了一会,柳媚儿便从袋子里取出半截尚未织好的白毛衣来,上面还插着几根长针,硬是套在王思宇的身上,拿手指在王思宇的肩头比量着,原来这两天,她一直在同学家,向同学的母亲学习针织技巧,打算亲手为王思宇织上一件漂亮的毛衣。

    王思宇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将那半截毛衣脱了下来,丢到茶几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柳媚儿却没有挣扎,任凭两只大手在自己的腰间摸来摸去,她俏脸一片绯红,扭着身子羞惭惭地道:“哥,你又来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把手收了回来,抱着双臂,愣愣地望着棚顶,轻声道:“媚儿,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去西山找我,有事情也要提前打电话,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需要注意影响了。”

    柳媚儿撅着嘴巴点点头,轻声道:“哥,要是做官太累,你就不要做了,以后做生意好了,等妈妈回来,我让她给你打工,一定会帮你赚很多钱的。”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生意要做,官照当不误,人生太短暂了,当然要活得精彩些。”

    柳媚儿哼了一声,撇嘴道:“只怕还少了一句吧。”

    “哪一句?”王思宇愣了下,轻声问道。

    柳媚儿低下头来,摆弄着纤白细嫩的手指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思宇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秀,却见柳媚儿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心中也是一阵怜惜,捉着她的右手道:“媚儿,猎.艳是男人的天性之一,只是有些人只敢想不敢做,还有些人只敢做不敢讲,哥不瞒你,也不强迫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遇到喜欢的男生,你们……”

    没等他说完,柳媚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卧室走去,打开房门后,转身大声道:“你休想甩掉我!”

    说完之后,‘蓬’地一声把门关上,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何必这么大的火,哥不抢别人的女人都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里真舍得往出送!”

    像往常一样,王思宇躺在床上了十几封短消息,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仍不见回音,看起来,廖姐姐极有可能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心境,若要等到她下次意动,不知要多长时间,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天生的事情,王思宇心里忽地生出一阵愧疚之意,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张手机卡取了出来,转身进了浴室,过了一会,里面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王思宇阴沉着脸推门走出,径直回到卧室,上床后拉起被子,却久久未能入睡,过了不知多久,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轰鸣声,转眼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王思宇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忽地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伴着吱呀一声响,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借着一道闪电望去,却是柳媚儿,她的手里抱着一团被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惊恐之色。

    王思宇皱眉道:“媚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柳媚儿摇摇头,抱着被子走到床边,呐呐道:“哥,我怕打雷。”

    王思宇‘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向床边挪去,为她让出了位置。

    柳媚儿静悄悄地上了床,拉上被子,颤动着睫毛道:“哥,不许欺负我啊。”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柳媚儿‘噢’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而下一刻,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她猛地掀开被子,尖叫着钻进王思宇的被窝,双手捂住耳朵,身子瑟瑟抖。

    王思宇忙伸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轻声道:“别怕,没事。”

    柳媚儿点点头,缓缓将手移了下来,安静地睡了过去,望着她那恬静的俏脸,王思宇微微一笑,此时觉得眼皮也格外沉重,就也闭上双眼,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柳媚儿早早地起来,为王思宇做了皮蛋瘦肉粥,笑眯眯地趴在饭桌上,瞧着王思宇一口气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地洗了碗,背着包走了出去,来到门口时,她转头深深地瞥了一眼,轻声唤道:“哥!”

    王思宇抬头‘嗯’了一声,却见柳媚儿娇羞无比地努嘴送出个飞吻,王思宇哈哈一笑,快步追了过去,柳媚儿却早已穿上高跟鞋,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楼道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王思宇立在门边,哑笑半晌,才慢吞吞地坐回沙上。

    早上八点钟,王思宇出现在省委大院里,他先去了省委督查室,敲开了梁桂芝的办公室,两人聊了许久,梁桂芝也得知方如镜要离开华西的消息,对此她是颇为高兴的,毕竟可以不必再成为方侯之斗的马前卒,而老公俞汉涛的事情,也将会彻底地湮灭掉,从此再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常人所难理解的,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恰恰相反,对面前这位年轻的昔日下属,梁桂芝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扶了扶眼镜,轻声道:“王主任,下去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别忘了,督查室永远是你的娘家。”

    王思宇笑了笑,端着茶杯道:“主任,这次到县里去工作,肯定会遇到许多棘手的问题,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

    梁桂芝微笑着摆手道:“王主任,我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打电话,对了,婉茹现在是亚钢集团的总经理,她那性子太直,你去了后,正好帮我照看下,我自己的儿女倒还省心,就是这个外甥女,总是操不完的心。”

    王思宇点头道:“主任,请放心,亚钢集团本身就是西山县的重点企业,相信县里面是会在各方面给予大力支持的,再说了,以婉茹女士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总经理的职务,依我看,您是关心则乱,有些太小看她了。”

    梁桂芝呵呵一笑,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王思宇便各个办公室走了一圈,与众人打了招呼,要说在玉州,他还是和督查室这些人最为亲密,每次回到这里,都有种难言的亲切感,而督查室的众人也对这位王主任极为认同,他在这里的威望也极高,王思宇正在二科聊得热闹,肖冠雄推门走了进来,他刚才去了后楼,不在办公室里,也就没有与王思宇见面,这次握手打了招呼后,肖冠雄就低声调侃道:“我听这边热闹,就知道是你来了,进来一看,果然没有猜错。”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老肖啊,我这就要被配了,过来看看大伙。”

    肖冠雄叹了口气,轻声道:“王主任,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大伙都在心里愤愤不平,不过你还年轻,换个环境也好,到下面更能施展开拳脚,几时走?”

    王思宇看了看表,笑着道:“还有四十分钟。”

    肖冠雄赶忙拉着王思宇的衣袖,微笑道:“走,去我那喝杯茶,咱们倒是很久没叙叙了。”

    约莫十点多的时候,王思宇接到了组织部高处长的电话,赶忙下了楼,朱良玉和贺焰飞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手里抬着王思宇的旅行包,来到组织部门前,却见高处长正站在奥迪车边,与省纪委的司永年聊天,王思宇微笑着走了过去,与他们二人攀谈几句,朱良玉已将旅行包放进小车的后备箱中。

    十几分钟后,小车缓缓开动,司永年在车里点了一根烟,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王主任,没回五室看看?”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不必了,同志们都很忙,静悄悄地走最好了。”

    司永年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旁边的高处长也是知道内情的,就无声地笑了笑,闭上双眼,小车刚要驶出省委大院的时候,忽地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几声,司机赶忙停下车,却见纪检监察五室的副主任孙福泉带着一个科员快步奔了过来,来到车边,孙福泉扶住车棚,拉开车门,将一篮水果递了进去,轻声道:“主任,这是大伙的一点心意,祝你在西山一切顺利,早日升迁。”

    王思宇忙和他握了手,轻声道:“多谢同志们了,老孙有心了。”

    五分钟后,车门再次关上,小车缓缓地驶了出去,司永年和高处长轻声交谈着,王思宇则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那两人嘴里虽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在心里暗暗对王思宇高看了一眼,虽然这位年轻的处长没有在省纪委站住脚,但很显然,他还是很有工作能力的,远的不说,单从孙福泉刚才恭敬的态度上,就够让人吃惊的了,在走背运的时候,尚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位胆敢抗上的王主任,果然还是很有道行的。

    小车开出市区的时候,王思宇忽地忆起一件事情来,好像媚儿以前并不怕打雷啊?

第十九章 赴任 下

    过了高公路的收费站,来到西山县境内,只向前开了几百米,就见一溜小车停在路边,不用说,这是西山县的领导前来迎接,司机缓缓将车开了过去,西山县的领导们纷纷打开车门走了出来,除了纪委书记沈啸川因病在外地疗养外,西山县的县委常委们此次悉数到场,在西山县县委书记钱雨农的带领下,纷纷围了过来,在车边与三人寒暄起来。

    本来迎接一个到县里挂职的副书记,无需搞得如此隆重,但这次陪同王思宇下来的,可是省纪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司永年,再加上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与钱雨农相熟,两人原本是同乡,也是党校同学,经常联络,私交甚密,所以这次的接待规格就提高了一个档次,给足了三人面子。

    县委书记钱雨农前些天曾与高处长通过电话,知道这次下来挂职的干部实际上是被省纪委的罗副书记贬下来的,本来颇不以为然,没有把这位下来挂职的干部放在眼里,但在见面之后,却现王思宇竟如此年轻,不由得收起了小觑之心,赶忙向前迈了一大步,与王思宇热情地握了手,笑眯眯地道:“王副书记年轻有为,前程远大啊,我代表华西县委欢迎你的到来。”

    王思宇微微一笑,握着钱雨农的手轻轻摇了几下,满脸真诚地道:“钱书记,以后就要在您的领导下工作了,还请老班长多多关照。”

    钱雨农哈哈一笑,忙摆手道:“王副书记太谦虚了,你是省里下来的干部,水平要比我们这些人高,再加上你年轻,学历高,精力充沛,接受新观念新事物的能力强,具备开拓精神,以后大家一起共事,理应同心协力,优势互补,共同把西山县的工作干好。”

    王思宇点头笑道:“这两年西山的经济展变化很快,钱书记功不可没。”

    两人打过招呼,彼此恭维一番后,王思宇又和县长曹凤阳握了手,轻声交谈,曹凤阳是从外县调来的,到西山县当县长还不到两年时间,他的年纪比钱雨农要小上三岁,今年四十六岁,曹凤阳身材不高,但双眼却极为有神,看起来很是精明,他在现王思宇只有二十七八岁时,先是吃了一惊,暗讨都说领导干部年轻化,可也没有这样年轻的道理啊,看起来竟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可出于礼貌,曹凤阳还是极为亲热地与王思宇聊了半晌。

    五六分钟后,钱雨农抬手看看表,便笑着招呼众人上车,县里的各位领导便纷纷返回车上,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刚要转身上车,却被钱雨农一把拉住,两人转身上了钱雨农的小车,在前面警车的引领下,车队调过头来,向西山县城方向驶去。

    十几分钟后,小车开进西山县城,沿宽阔的主街一路向前,王思宇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街边的树木修葺整齐,郁郁葱葱,道路两边的门市房装修也极有格调,进到县城后,入眼处,先是十几家建材商店,再下去就是一家大型公园,透过刷得白漆的栅栏向里望去,见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在林荫路上漫步,而三十几位老人组成了方阵,正在微风中打着太极拳,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不难现,西山县的群众娱乐项目搞得还是非常不错的。

    驶过长途客运站后,便是餐饮娱乐一条街,这时已经快到中午,道边的客人很多,不少餐馆在门外支起了大伞,摆了桌子,不少人都赤着上身,坐在桌边小凳上就餐,整个街道上都飘着淡淡的香气,见这长长的车队驶过,一些人便抻长了脖子向这边望来,都知道是有大领导过来视察了。

    王思宇正微笑着打量着西山县的城市面貌时,前面的小车忽地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王思宇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赶忙开车走了下来,却见远处围着十几个人,似乎在激烈地争吵着,不大一会的功夫,警车里下来两个着装民警,分开人群走了进去,架着一位穿着破旧夹克的老人往路边走,那老人情绪很是激动,大声喊着:“我是岭溪乡的李建设,我要见钱书记,我要见钱书记……”

    王思宇皱着眉头坐回车,他很清楚,这老人多半是拦车告状的,这种事情在下面很多,不少上访户的诉求得不到满足,就会捡些特殊的日子出来拦车告状,往往会令下来视察的领导很是尴尬,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生这样的事情,王思宇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转头望去,却见司永年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对外面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王思宇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许多领导干部,大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要是与自己没有直接的利害干系,多半不会去理睬。

    恢复了秩序以后,前面的小车缓缓开动起来,王思宇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老者的前襟已经在推搡中被撕开,露出瘦骨嶙峋的前胸来,转眼间,小车已经驶远,老人淡出了视线之外,王思宇却暗自记住了他的名字,岭溪乡的李建设,他打算以后找机会了解一下这位老人的情况,既然能够拦车喊冤,十有八九还是有些问题需要去解决的。

    正沉思间,忽地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转头望去,却见司永年仍旧闭着眼睛,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摆了摆,他虽然没有说话,王思宇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位司副主任倒是好心,王思宇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

    西山县城很大,沿着主街一直开了半个小时,车队才驶入县委大院,众人下车后,依旧满脸笑意,似乎没有受刚才拦车事件的影响,站在县委大院里的假山喷泉前聊了一会,一群人便簇拥着走进左侧的县委办公大楼,进了五楼的会议室后,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随着众人的进入,会议室里的人就都起立鼓掌,直到王思宇跟着众人坐到主席台上,西山县县委书记钱雨农轻轻挥了挥手,雷鸣般的掌声便在‘唰’的一声后,变得无影无踪,王思宇面带微笑,目光向下扫去,却见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个熟人,那人正是西山县的副县长夏广林。

    当初在调查亚钢集团的时候,两人曾在黄龙镇的酒桌上交过手的,老夏当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仍旧喊着让常委们先走,着实让王思宇笑了很久,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极好,觉得此人很是爽快,没有太多的城府,倒值得一交,此刻见老夏正惊奇地望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地咳嗽几声,冲着他点点头。

    过了半晌,夏广林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恢复了镇定,却把腰杆拔得笔直,他万万没想到,新来的县委副书记竟是昔日的酒友,这当然是一桩好事,夏广林此刻的心情就变得格外舒畅起来,脸上的笑意,也就比其他人更加灿烂些。

    会议进行的简单隆重,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司副主任、高处长分别讲了话,将王思宇的挂职任命宣读完毕,高处长还将王思宇过去的工作履历进行了介绍,并希望西山县的干部们能够积极配合他的工作,接下来,就是县委书记钱雨农、县长曹凤阳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代表县委县政府四大班子欢迎王思宇的到来,最后,王思宇对着话筒言简意赅地讲了几句话,非常谦逊地表态,一定在钱书记与曹县长的正确领导下,积极工作,锐意进取,积极配合、支持、协助书记工作,严格要求自己,勤政务实,为共创西山的美好未来而贡献力量。

    会议结束后,与会众人下楼后,便纷纷坐进外面的小车和大巴里,车队直接开往西山宾馆,这栋崭新的大楼位于繁华的商业区附近,是去年刚刚建成的,一共九层高,不但外表气派不凡,里面更是装修得富丽堂皇,高雅华贵,很有种四星级宾馆的意思,西山县老的县委招待所是在长途客运站边上,如今已经改造成西山县老干部活动中心,而新的招待所采取承包制,外租给西山县的民营企业大富集团,县里只负责收租,经营方面的事宜概不过问,都交由大富集团管理。

    三楼的餐厅里,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宴席开始前,钱雨农先致了敬酒词,之后便宣布开席,一时间屋子里欢声不断,笑语连连,觥筹交错间,王思宇竟喝了七八杯酒,尽管他多次阐述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的道理,但还是被县里的一众常委们划为敌对阵营,而司永年不善饮酒,只喝了四杯,脸上就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讲话时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高处长倒还好,有钱雨农在暗中关照,他倒喝得少了些,只是他的酒量实在有限,比司永年还要差些,没过多久,他已经有了八九分醉意,舌头也有些打结,拉着钱雨农的手,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就在酒桌上的气氛极为热烈时,一位年近四旬的半老徐娘端着酒杯颤微微地走了过来,经旁边人介绍,她是大富集团的老板娘沈丹丹,西山宾馆的生意由她亲自打理,此时过来是向各位领导敬酒了。

    按照规矩,要先敬省里下来的领导,司永年开始时还推辞着不肯喝,可那位老板娘的嘴上功夫相当了得,只说了几句沾荤的俏皮话,就把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后合,司永年被她逼得没办法,无奈之余,也只好端着杯子和她轻轻撞了一下,把杯中酒清了下去,之后便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无论旁边的县长曹凤阳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

    高处长在喝了酒之后,也没了精神,只是笑眯眯地盯着桌上的盘子,脑袋一阵阵地犯晕,待王思宇喝完酒后,那二人都已被服务员扶到楼上的房间休息,底下众人就开始和沈丹丹开起玩笑来,说她一口气放倒了两个龙精虎猛的大男人,沈丹丹倒也大方,陪在桌边说说笑笑,丝毫不落下风,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找县委书记钱雨农,两人趁人不备,快交换了眼神,沈丹丹便轻笑几声,找了个由头,转身走了出去。

    当司副主任、高处长离开后,王思宇就避无可避,成为众人的主攻目标,幸好,在寡不敌众之际,夏广林却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走过来,开始向众位常委敬酒,这位夏副县长是出了名的能喝,是政府这边有数的陪酒人员,在县里人缘倒也极好,他之前特意留了量,这时过来搅局,就是来为王思宇解围。

    有了夏广林的帮忙,王思宇这才没有当场出丑,虽带着七分醉意,但仍能保持一份镇定,钱雨农瞧出了名堂,却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沉声道:“王副书记喝酒时颇有大将风度,看来以后有省市领导过来视察,接待工作非王副书记莫属。”

    他的话语刚落,众人就连声附和,王思宇刚才露出的酒量,确实已经让众人很是吃惊了,就算大伙合力把他放倒,那也是胜之不武,酒桌上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众人都燃起香烟,轻声交谈起来。

    县长曹凤阳将司永年和高处长送上楼休息,这时刚刚下来,见王思宇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坦然,与众常委坐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也不禁暗暗称奇,他拉开椅子,坐回座位后,就微微一笑,转头冲钱雨农道:“钱书记,王副书记年轻,现在还没有结婚,这次没有带家眷过来,依我看,方便起见,就安排在后院的o4号房间吧?”

    钱雨农喝了一口墨鱼汤,抽出纸巾擦了嘴,点头道:“老曹,这样最好,一定要让宾馆方面仔细照顾好王副书记的寝室起居,不能有半点懈怠,要让他在我们西山工作得顺利,生活愉快,不然省纪委的领导怪罪下来,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他话音刚落,酒桌上的众人便都笑了起来,这时分管党群的副:“钱书记、曹县长,你们干脆帮王副书记在县里找个媳妇好了,咱们西山的妹子水灵儿,组织上先帮他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人家才好安心工作嘛。”

    他讲完这番话,众人就又都笑了起来,钱雨农笑眯眯地抱着膀子,抬手道:“海洋同志的建议很好,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好了,只是不要假公济私,把我们王副书记招到你的家里做上门女婿,那我可不答应。”

    众人又是一顿哄笑,王思宇赶忙摆手道:“女朋友我是有的,只是她还在京城读书,要放假才能过来。”

    林海洋笑了笑,他虽是满脸笑意,但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王思宇的年纪比那些副乡长都要小,可已经是堂堂的正处级干部,只怕三年挂职期满,回到省纪委,就会捞到副厅,而自己在西山干了快三十年,却只熬到一个副处,眼见着书记县长年富力强,若是正常下来,干上两届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这正处的问题,倒不知要何时才能解决了,林海洋心里酸,这嘴里就有些苦,五粮液入口后也变了味道,他咳咳地咳嗽几声,便端起杯子,做出一副极为惋惜的模样,微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做回媒人呢,这下当不成了。”

    酒足饭饱,散席后,王思宇刚刚出了餐厅,就有一位女服务员迎过来,喊了声王书记好,便引领着她向后院走去,来到一栋清幽的五层小楼前,他的房间在三零四,推开屋子后,王思宇走了进去,见房间面积很大,而且是间套房,外面是一间会客室、里面两间屋子分别是书房、卧室,家电齐全,里面收拾得很是干净,女服务员泡了杯浓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王思宇在舒适的沙上坐了一会,便推开浴室的房门,现里面有一个宽大的白瓷浴缸,王思宇轻轻吁了一口气,脱了衣服,放上热水,慢吞吞地躺了进去,而此时,西山宾馆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一对男女气喘吁吁地搂抱在一起,两人的双手都在对方的身上乱摸着,过了一会,沈丹丹低低地叫了两声,赶忙把钱雨农的手推开,悄声道:“钱书记,今天不行。”

    钱雨农哼了一声,一把按住她的头,闭着眼睛喘息半晌,才低声吼道:“你个臭婊子,不行也得行!”

    沈丹丹无奈,只好半跪下来,伸手拉开他的裤链,轻轻甩了一下头,便张嘴凑了过去……

第二十章 万金油 一

    在一波强似一波的悸动之下,沈丹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咕噜咕噜’地咽了下去,钱雨农笑了笑,任凭沈丹丹帮他将衣服整理好,随后慢吞吞地绕过办公桌,转身坐在皮椅上,抬手在额头轻轻抹了一下,缓缓地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才低声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沈丹丹笑了笑,抬手在嘴边抹了抹,拉了椅子坐在办公桌前,轻声道:“钱书记,大富想接开区西侧的路桥改造工程。”

    钱雨农皱着眉头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深深吸上一口,摆手道:“不行,市里有领导打过招呼了,要由外地公司来做。”

    沈丹丹听了皱了皱眉,转身坐在钱雨农的怀里,撒娇道:“钱书记,总要让我们赚些钱防老嘛,这样,最多再干三年,我和大富就远走高飞,不再烦你了。”

    钱雨农冷笑了几声,把沈丹丹推了出去,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样吧,我回去和曹县长商量下,争取帮你们把中心广场提升改造工程拿下来,算是个补偿吧。”

    沈丹丹娇笑几声,走到钱雨农身边,却再次被他推开,钱雨农缓缓从皮椅上站起来,略带疲惫地向门边走去,来到门口处,转身低声道:“我再警告你一次,沈丹丹,以后在公共场合离我远点!”

    说完摔门而去,沈丹丹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走到皮椅上,摸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她仔细听了听,就如同疯一般地吼道:“赵大富,你个没良心的,快给老娘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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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司永年与高处长早早就离开了西山县,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陪着钱书记送完客人后,便坐车赶到西山宾馆门口,给王思宇挂了电话,此时王思宇早已吃过早饭,正在宾馆的后院里散步,熟悉一下居住环境,接到电话后,他忙来到大门口,与庄俊勇握了手,寒暄一番后,王思宇便打开车门,钻进桑塔纳轿车里,小车直奔西山县委办公大楼方向驶去。

    在小车上,庄俊勇向王思宇介绍了司机小孙,他虽然没有把话点透,但王思宇非常清楚,这位小孙实际上就是自己以后的专职司机,虽说上面有明文规定,县里的领导不得配备专职秘书和司机,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作为县委常委,王思宇还是享受到了这种特殊待遇。

    司机小孙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倒也机灵,他其实是庄俊勇的远房亲属,小孙中专毕业后,在老家厮混了半年,没有找到工作,却惹了一堆闲事出来,被父亲一顿拳脚打出家门,他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来投奔在西山县当官的庄俊勇,庄俊勇念在与他父亲是幼年玩伴,便收留了他,并把他安排到司机班工作。

    车子开到县委大院,王思宇在庄俊勇的陪同下进了办公室,两人闲聊了一会,庄俊勇便从包里取出一份县委办公室的名单出来,名单后面附着秘书人员的工作履历,司机他可以指定,秘书就要请王书记自己来挑选了,不然会显得不尊重领导。

    庄俊勇虽然也是县委常委,但排名靠后,每次的常委会上,他都极少言,只是负责整理会议纪要,王思宇虽是刚来这里,但本身就是正处级干部,又住进了西山宾馆o4号房间,实际上就是排定了座次,除了钱书记、曹县长以及林海洋副书记外,王思宇在名义上已经是县里排名第四的常委了,当然,以他挂职干部的身份,不可能拥有太大的实权。

    王思宇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拿着名单随意扫了两眼,便轻轻地丢在桌子上,摆手道:“庄主任,秘书的事情不急,等等再说吧。”

    庄俊勇明白他的意思,知道王书记是打算在仔细考察之后再做决定,毕竟领导秘书身份特殊,需要贴身服务,能够接触到许多领导的隐私,如果选错了人,很容易出现大问题,这是马虎不得的,他对此非常理解,庄俊勇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微笑着从沙上站起,轻声道:“王书记,那我就不打扰了,您何时定下人选,直接给我打电话即可,另外钱书记让我转告您,十点钟的书记碰头会您要参加,地点在五楼的小会议室,稍后我就让人把材料给您送来。”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着送他走到门口,几分钟后,一份讨论材料放到了王思宇的办公桌上,他信手翻看了一番,这次书记碰头会的主要内容是六位乡科级干部的工作调整事宜,王思宇以前曾在青羊县做过挂职副县长,对基层的工作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他非常清楚,在干部安排调整上,书记碰头会无疑是最核心的、最权威的。

    按照一般的惯例,只有在书记碰头会上形成了‘一致意见’,才可以把拟定好的方案拿到县委常委会上去研究,假如碰头会开成了点头会,那么在常委会上的讨论通常都会很顺利地过关,就算偶尔有少数常委站出来反对某人的使用,参加过书记碰头会的领导就会站出来,指出关于此人的任用,是书记碰头会的意见,这时对方多半会放弃反对意见,但如果碰头会开成了摇头会,那问题就比较严重,通常说明班子的核心成员之间有着严重的分歧,那样在常委会上的讨论,多半也会出现问题。

    书记碰头会实际上就是权力的一种集中体现,一个县城的大权,基本就掌握在参加会议的少数常委手里,而书记碰头会,往往也最能体现县委书记作为一把手的意志,因为在‘减副’之后,哪些常委可以参加书记碰头会,通常是由书记来指定的,这就使得县委书记能够最大限度地控制书记碰头会的局面。

    上午十点钟,王思宇准时来到了五楼的小会议室,几分钟后,组织部长骆智卓、副书记林海洋、县长曹凤阳、县委书记钱雨农相继从外面走了进来,五人围在紫檀木的小会议桌边聊了一会,便开始进行讨论,王思宇初来乍到,当然不方便就人事问题表看法,只是微笑着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签字笔,低头在材料上画道道,偶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省委机关大院的日子久了些,潜移默化中,他已经颇具领导风范,举手投足间,都有一份从容淡定。

    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估计几人在会前已经分别通过气,早已达成了妥协,所以没过二十分钟,材料中制定的议题都已讨论完毕,而在会议结束前的最后几分钟,钱雨农的兴致很高,就王思宇的工作分工问题提议道:“既然王副书记是下来挂职锻炼的,那就应该全方面锻炼,能挂上的就都给他挂上,年轻干部嘛,经验上可能会欠缺一些,但胜在精力充沛干劲足,咱们就把他当万金油用好喽,要真能干出名堂来,也就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分了担子。”

    他这话说完,曹凤阳笑了笑,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便轻轻放下杯子,顺水推舟地道:“钱书记说的好,依我看,就把纪检、政法、农业、经济环境治理、招商引资、金融保险、邮政电信这方面的工作都给他加上去,协管一下吧。”

    林海洋也微微一笑,在旁边点头道:“不错,这样不错,万金油好。”

    王思宇笑了笑,什么都管其实就是都不管,各项工作都有人分管,自己这个万金油恐怕权力有限,当然了,作为刚刚挂职到这里的干部,他也没有把目标订得太高,前期肯定要韬光养晦的,能够参加书记碰头会,这本身就说明钱雨农这位县委书记对自己还是很重视的,这倒是个好兆头,接下来就是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自己要尽快融入这个班子,认真干些实事。

    会议结束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里,屁股还没坐热,副县长夏广林便敲门走了进来,进屋就说:“王书记你好,真没想到啊,新来的县委副书记竟然是您。”

    王思宇赶忙笑脸相迎,把他让到沙上,笑眯眯地道:“老夏啊,昨天多亏你解围了,不然估计我现在还躺在床上睡大觉。”

    夏广林忙摆手道:“王书记,您的酒量我是最清楚的,昨天不过是我的酒瘾作,抢了您王书记的风头而已。”

    王思宇拿手点了点他,摇头道:“老夏,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初来西山县,两眼一团黑,以后你要多过来坐坐。”

    夏广林喜形于色,喝了口茶水,笑呵呵地道:“放心,王书记,我是土生土长的西山县人,对这里的一些情况还都熟悉,如果有需要,我会经常过来汇报。”

    王思宇会意地一笑,点头道:“欢迎之至,老夏啊,我这间办公室,随时向你敞开。”

    夏广林听后更加高兴,赶忙放下茶杯,为王思宇点上一根烟,笑眯眯地道:“那我可当真了,王书记以后可别烦我。”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怎么会呢,你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烦。”

    吸了口烟,王思宇弹了弹烟灰,忽地想起昨天在路上生的拦车告状的事情,便皱着眉头道:“老夏,正好你来了,有个人我想跟你打听下,岭溪乡的李建设,这个人你听说过没有?”

    夏广林微微一愣,点头道:“王,李建设原来是岭溪乡的党委书记,后来因为一些问题被免职,老头不服,最近三年一直在向上面告状,成了上访专业户,每次都是政法委书记亲自出面,把他从省城拉回来,这老头脾气真是够倔的,本来他的事情县里已经同意解决他的待遇问题,但他对处理方案不满意,非要搞掉一批人,把事情闹大,李建设原来就是脾气暴躁,做事喜欢独断专行,现在被免职后,更有些不知进退,落到现在这番田地,倒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的。”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是什么问题,能具体说说吗?”

    夏广林犹豫了下,欲言又止,但在王思宇鼓励的目光中,还是悄声道:“李建设其实是被人搞下去的,当时和他搭班子的是林震,他是县委林海洋书记的亲侄子,当时林震是乡长,与李建设向来不和,后来林震联合下面十余名乡干部,写了检举材料,一共列举了十条罪状,反应到县纪委,纪委派人下去调查,没有现太严重的问题,但因为底下反对他的人太多,李建设最终还是被就地免职。”

    王思宇点了点头,在心里揣测道:“这件事情倒真是没法管,涉及到林海洋倒是其次,只是事情原本也并不太大,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冤情,无非是内斗结了仇,这种事情在基层倒极为常见,即便是林震在此事上动了手脚,但李建设本身也犯了众怒,这样的干部被免职,倒也无可厚非。”

    正沉思间,夏广林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王书记,这李建设能力有限,性子执拗,他倒下去其实没什么,只是耽误了一个人才啊。”

    王思宇微微一愣,抬头道:“这话怎么说?”

    夏广林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李建设的事情牵连了一位副乡长,那人名叫钟嘉群,他是省农大的高材生,毕业后主动要求到农村工作,从村干部做起,一直当上了乡干事、副乡长,那人曾和我有过数面之缘,通过几次接触,感觉他能力很强,不但对农村工作特别熟悉,而且对于展县城经济也很有见地,但因为没有参与对李建设的检举,所以被后来的乡党委书记林震打压,借着几件事情,硬给降了职,好好的人才,就那么埋没了。”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浮起的茶叶,呻上一口,沉声道:“你说的这个钟嘉群还在岭溪乡工作吗?”

    夏广林摇头道:“没有,他上个月已经调到县里来了,在县委办文秘组工作。”

    王思宇微微一愣,转身回到办公桌后,拿起庄俊勇提供的那份名单,仔细找去,果然在末尾的位置看到钟嘉群的名字,他翻了下底下的资料,现钟嘉群的情况基本和夏广林所讲的一致,王思宇便拿着签字笔在此人的名字下面挑了勾,笑了笑,抬手摸着下颌,似笑非笑地道:“老夏啊老夏,你这样帮钟嘉群说话,是不是别有目的啊?”

第二十一章 万金油 二

    夏广林被点破了心事,不禁老脸一红,‘咳咳’地咳嗽几声,便把茶杯放下,从沙上站起来,笑着解释道:“王书记,不瞒您说,我其实和钟嘉群以前并不熟悉,只是我女儿去年考上了县一中,他爱人恰巧是班主任,这样两家就认识了,他能调到县委办,也是我在中间出了力,这次本想找机会向您推荐他,没想到您先提起李建设的事情,就顺便说了出来,倒不是我在故意打埋伏。”

    王思宇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笑吟吟地道:“老夏啊,你不必多心,我是不会怀疑你的,再说了,举贤不避亲嘛,莫说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直系亲属,如果他真是人才,也应该得到重用,这样吧,下午我抽空和他聊聊。”

    夏广林登时面露喜色,忙站起来道:“王书记,那就不打扰您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王思宇也站起来,热情地把他送到门外,回到办公桌后,王思宇抬手看了看表,便摸起电话给县委办主任庄俊勇打了过去,“喂,庄主任吗,你好,我是王思宇,向你打听个人,委办文秘组的钟嘉群平时表现怎么样?”

    庄俊勇忙回复道:“王书记,小钟这个人我很清楚,他是从基层刚刚调上来的,小钟虽然来委办时间不长,但工作很努力,文字功夫也颇为了得,文章做得四平八稳,极有文采,是县委办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

    王思宇听后点点头,既然庄俊勇对此人的评价也很高,那说明他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那就好,下午抽个时间让他过来一趟,我想和他聊聊。”

    庄俊勇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后,他不禁微微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在王思宇的秘书人选上,他还是动过一些心思的,将自己中意的人选排到了名单的前面,并且对每人的评价都很高,而王书记没有从那些人里去选,而是直接点了钟嘉群的名字,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抱着双肩坐在皮椅上,沉思半晌,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亮光,忽地忆起,昨天的见面会上,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在介绍王思宇时曾经提到过,这位王书记以前曾做过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在展工业方面很有经验,而钟嘉群以前是乡里干部,对农村工作很是熟悉,如果选他做秘书,确实可以在身边协助王书记,有利于他全面熟悉基层工作,这样想来,委办这些秘书里,也确实只有钟嘉群最为适合。

    想到这,庄俊勇豁然开朗,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他赶忙拨了电话,将钟嘉群叫进来,客气地将他让到沙上,微笑道:“小钟,怎么样,在委办这段时间还适应吗?”

    钟嘉群赶忙欠身道:“感谢主任关心,这里一切都好。”

    庄俊勇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最近我的工作太忙,一直没有好好和你聊过,但你平时的表现不错,工作积极肯干,能力也非常突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次县委王书记到任,需要一位专职秘书,我觉得你不错,所以向县委王书记推荐了你,王书记同意下午见见你,这样,你现在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下午早点过去,要抓住机会啊。”

    钟嘉群先是吃了一惊,脸上浮过一丝不信之色,但很快镇定下来,微笑道:“主任,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表现,努力争取这次机会。”

    庄俊勇笑眯眯地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笑眯眯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不要让我失望。”

    钟嘉群赶忙起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后,走到角落里,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后,翻开笔记本,在上面列了个提纲,把见到王书记之后要注意的事项都写了下来,唯恐有所遗漏,又在脑海里模拟着问答,他也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机遇,若是能够把握住,说不定就会时来运转,再不必夹着尾巴做人,受尽白眼了。

    想到这,钟嘉群的心情就有些激动,竟隐隐觉得膀胱里有些涨,他赶忙合上笔记本,匆匆地去了厕所,闭着眼睛站在便池边上酝酿了半晌,就是尿不出来,急得他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足足站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断断续续地挤出两股浑浊的尿液来,钟嘉群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重要的任务一样,轻轻抖了抖,便收回软绵绵的家伙,拉上裤链,将腰带系好,走到旁边的水盆前放水洗了手,蘸着水将头收拢了下,却现脸上有些红,就觉得是好运气来了,他便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中午在县委机关食堂吃饭时,仍有些魂不守舍,正在沉思时,钟嘉群忽地现同事冯晓珊端着餐具走了过来,他顿时觉得一阵头疼,赶忙抓起两个馒头,起身离开食堂,回到办公室里,把馒头放在档案袋上,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大叠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不时拿笔在本子上唰唰地记着数字,这时办公室的小刘推门走了进来,见状哈哈一笑,扭头冲身后的冯晓珊道:“小珊,你快看,钟秀才多刻苦,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怕是想当先进呢!”

    冯晓珊白了他一眼,进屋后倒了杯水,走到钟嘉群身边,抢了他的笔丢到一边,递过水去,皱眉道:“钟大哥,先把馒头吃了,有什么要紧的材料交给我好了,我替你写。”

    钟嘉群笑了笑,摆摆手,把馒头塞到嘴里,就着温水吃了下去,转头望向小刘,却见他冷笑着望向自己,眼里满是敌意,忙对冯晓珊道:“小冯,没事,我自己能弄过来,你去忙吧。”

    冯晓珊哦了一声,转身走回办公桌边,尚未坐下,却听前面的小刘轻声嘟囔道:“一个乡巴佬,还是有妇之夫,至于那么迷恋嘛,他是怎么从乡里调上来的,别人不清楚,我刘海龙是最清楚的了,还不是靠他老婆……”

    冯晓珊听后面色一变,转身来到他的面前,抓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抬手就扬了过去,刘海龙的脸上登时满是烟灰,呛得咳咳地咳嗽起来,冯晓珊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钟嘉群叹了口气,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取了毛巾走到刘海龙身边,递过去,却被他一手拍开,刘海龙满脸怒容,拿餐巾纸擦了脸,扭头愤愤道:“姓钟的,你走远点,用不着你来假装好人!”

    钟嘉群无奈,只好转身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里默默地抽了一根烟,顺着窗户向下望去,却见冯晓珊正站在假山边上,和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女同志闲聊,他长长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截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转身返了回去。

    下午,王思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与钟嘉群进行了一次深谈,他对这个三十二三岁的中年男人印象极佳,在谈话进行中,钟嘉群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反应度极快,而且举止庄重,除了刚进屋有些紧张外,其他各方面的表现都非常不错。

    王思宇先是轻描淡写地问了李建设的问题,钟嘉群的回答倒和夏广林的一致,李建设在任岭溪乡党委书记期间,太过独断专行,得罪了不少下面的干部,当初众人在他的积威之下,不敢反抗,而当林震调到岭溪乡任乡长后,众人见他后台够硬,敢于与李建设叫板,并在几次争斗中占到上风,所以就都倒了过去,当林震提出要搞李建设时,乡里许多干部都纷纷响应。

    王思宇笑呵呵地道:“那当时你为什么没有加入其中呢?”

    钟嘉群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摇头道:“李建设对我有恩,当初做村干部时,他就很看重我,我能当上副乡长,也是与他的提携分不开的,他们说我是李建设的人,这话倒也没错,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虽然不能公开支持他,但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对林震这位乡党委书记怎么看?”

    钟嘉群点头道:“他很有魄力,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也善于团结同志,岭溪乡的干部对他还是很服气的。”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那他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呢?”

    这个问题就有些尖锐,钟嘉群觉得有些难以回答,想了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王书记,其实我和林震是大学同学,他之所以会去岭溪乡当乡长,恐怕也与我有一定的关系。”

    钟嘉群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全,但王思宇已经意识到,他们两人之间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旧怨,看钟嘉群的脸色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思宇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笑眯眯地岔开话题,当两人话题聊到农村问题时,钟嘉群的能力就渐渐显露出来,开始侃侃而谈,对答如流。

    他对于岭溪乡的各自然村的情况了如指掌,对于人口分布,农户状况,人口情况,一般家庭收支情况,水旱田比例及山林面积、畜牧养殖业都做了详细解答,甚至有些数字可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让王思宇对他不禁刮目相看,为了进一步考察他,王思宇又把话题逐步升级,扩大到县域经济范围,结果考核最后变成了热烈的讨论,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竟已匆匆过去。

    望着钟嘉群眼里兴奋的目光,王思宇笑了笑,缓缓点上一根烟,皱眉沉思,他对钟嘉群刚才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而且也很欣赏这位有着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但这样的人实际上在乡镇岗位上能挥更大的作用,跟在自己身边做秘书,委实有些屈才,这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钟嘉群并不清楚王思宇的想法,见年轻的王书记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就是一阵慌乱,以为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话,仔细想来,倒没觉得出了什么太大的疏漏,只是自己刚刚聊得太过投入,话说得有些多,难免会给领导留下夸夸其谈,不够成熟的印象,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沮丧,忐忑不安地坐在沙上,不再吭声。

    王思宇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也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便笑了笑,沉声道:“嘉群同志,这样吧,我给你交个底,暂时你先跟着我,但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到乡镇去工作,独当一面,把你的特长充分挥出来。”

    钟嘉群愣了半晌,直勾勾地望着王思宇,过了两分钟才回过味来,赶忙从沙上站起,连声道谢,脸色涨红地道:“感谢王书记,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王思宇摆摆手,微笑道:“嘉群啊,你先别谢我,要感谢也要去谢夏副县长,上午他跑我这极力推荐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现在看来,老夏说的倒是事实,你很不错。”

    钟嘉群听后呆了一呆,面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点头道:“是啊,王书记说得对,我要感谢夏副县长。”

    王思宇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就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多问,在闲聊了几句后,王思宇便当着他的面,给县委办主任庄俊勇打了电话,把事情订下来,随后转头道:“那就这样吧,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先熟悉下机关里的情况,过些日子我打算到下面转转,你提前做好准备。”

    “好的,请王书记放心。”

    钟嘉群赶忙回了一句,便告辞离开,在出了王思宇的办公室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次谈话效果出奇的好,他能够感受得到,年轻的王书记对自己是欣赏的,而且从对方的言谈中完全能够体会得到,王书记也是干实事的人,对于农村工作不是门外汉,几次问都是一针见血,极有针对性,令他这位土专家都有些冒汗,尤其重要的是,王副书记已经做了明显的暗示,对自己将来的展给与了明确的定位,看起来,前途的确是一片光明,经过三年最艰难的时光,钟嘉群终于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

    可想到了夏广林,钟嘉群的脸上又泛起愁容,心里也如同压上一块千斤巨石,变得沉重起来,想起上次吃饭时,夏广林那两道贪婪的目光,钟嘉群的心里就一阵阵地颤,那位夏副县长如此热心帮助自己,恐怕也是为了讨妻子白燕妮的欢心,他虽然放心老婆,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但实在是不放心那位夏副县长,不过对方既然能把自己介绍给王书记当秘书,恐怕也应该不会起什么恶念吧,这样想着,他的心里就变得轻松了许多,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王思宇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钟嘉群离开后,他便给夏广林打了电话,对他推荐的人选赞不绝口,夏广林赶忙谦虚道:“是王书记慧眼识人才,你是真正的伯乐,他钟嘉群这匹千里马以后怕是要达了。”

    这马屁拍得就有些肉麻,王思宇笑了笑,闲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过了一会,钱雨农让秘书小田把最近两周的县委领导活动安排表交给王思宇,请他过目,王思宇看后不禁哑然失笑,这两周时间倒是安排得满满的,主要是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会议,从党风廉政会议到招商会议再到农村工作会议,以及妇联工作会议,几乎是逢会必到,这期间还穿插着到各单位的工作考察,看来这位县委书记是真的要把自己当万金油使唤了,王思宇苦笑一声,提笔在上面签下‘同意’二字。

第二十二章 万金油 三

    下班后,司机小孙开车把王思宇送回西山宾馆,先在餐厅吃了饭,回到后楼,三楼的女服务员眼尖,离了老远就看到王思宇迈步走上来,赶忙迎过去,鞠躬道:“王书记,您好。”

    王思宇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女服务员泡了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缓缓带上房门,王思宇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书,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走过去,打开房门,却见钟嘉群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王思宇登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嘉群,你这是做什么?”

    钟嘉群满脸尴尬地道:“王书记,这都是些地方特产,不值钱的。”

    王思宇皱眉道:“拿走,拿走,嘉群啊,你怎么会这样糊涂,以后再这样,就不要再进我的门。”

    说罢挥了挥手,钟嘉群无奈,只好拎着包下了楼,站在树荫下给爱人打了电话:“燕妮,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怎么办,我被王书记赶出来了,白天留下的好印象,这回可都没了,搞不好,专职秘书的事也会泡汤。”

    电话那边的白燕妮微微一愣,诧异地道:“王书记怎么会这样不通情理?多半是你这书呆子不会办事,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钟嘉群连声道:“你千万别过来,还嫌不够乱吗?算了,我把这些东西都拿给服务员吧,只说是王书记送的。”

    白燕妮想了想,只好道:“不成,给服务员太可惜了,花了七百多元呢,要不送给夏副县长吧,你这事多亏了人家帮忙说话,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钟嘉群听后没来由地心里一酸,摇头道:“好了,燕妮,我的事情你就不必再管了,我可不想靠老婆发达,另外,你今后少和他来往,我瞧他对你有企图。”

    白燕妮‘咯咯’地笑了笑,叹气道:“你这书呆子倒知道吃醋,可就是脑子不够用,他要真是那种人,哪里会把你介绍给王书记当秘书,再说了,我哪里是那种轻浮女子,不然早就发达了,怎么会守着你过贫苦日子。”

    钟嘉群一时间也不好辩驳,便低低地‘哼’了一声,挂断手机,瞧着四处没人,就快步向墙根跑去,把东西藏在一棵大树后面,随后急匆匆地上了楼,再次敲开了王思宇的房间。

    王思宇见他把礼物都处理了,这才展颜一笑,热情地把他让进屋子里,泡了茶后轻声道:“嘉群,别怪我刚才不讲情面,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轻松相处,不光我不收礼,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收,否则很容易积少成多,慢慢迷失了本性。”

    钟嘉群赶忙道:“书记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王思宇摆摆手,微笑道:“在家里,就不要称呼官职了,你比我还要大上几岁,咱们以兄弟相称吧。”

    钟嘉群正低头喝茶,听了这话忽地愣住了,嘴巴动了半晌,才呐呐道:“王书记,我张不开那嘴。”

    王思宇无奈,只好摆手道:“那算了,我也不难为你。”

    两人相视一笑,便又闲聊了十几分钟,钟嘉群才起身告辞,王思宇将他送到楼梯口,目送着他下楼,才转身来到服务台前,对当班的女服务员道:“这样,你记下,以后凡是带礼品来找我的,一定要先将礼品留在这里,否则无论是谁,都不要让他进来。”

    女服务员赶忙点头道:“王书记,我记下了,刚才是我工作失误,请您谅解。”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不知者不怪,但以后一定要注意了。”

    女服务员连忙点头称是,并在当班记录本上写下了王思宇所讲的话,又给总经理打了点话,将此事通报了一遍,沈丹丹挂断电话后笑了笑,摇头道:“这新来的副书记年纪轻轻的,到会作秀。”

    真皮沙发上,秃头的赵大富跷着二郎腿,摆摆手道:“老婆,别小看这人啊,年纪轻轻的,能当上县委副书记,那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一定要把他伺候好了,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沈丹丹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丢了过去,叉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你老婆啊,你让我怎么伺候他?”

    赵大富嘿嘿一笑,抬手拍了拍黑色的沙发垫,摇头道:“发什么火啊,他总比钱雨农那老家伙看着顺眼些吧?”

    沈丹丹气得浑身发抖,便转身去摸茶杯,赵大富却嘿嘿一笑,快步蹿了出去,待他关上房门时,茶杯才摔到地板上,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

    赵大富仰头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淡淡的两个烟圈,接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下了楼。

    都说当官的会多,经商的税多,这话一点不假,接下来十多天的时间里,王思宇竟然参加了大大小小二十几次会议,每次开会都要长篇累牍地做报告,让王思宇觉得苦不堪言,事实上,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务虚工作,好在秘书钟嘉群文笔很好,各种会议报告都应付自如,王思宇倒是省了不少心思,只需坐在主席台前照本宣即可,这时他才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的领导干部都依赖秘书,果然是有缘由的。

    通过这些日子电视上的宣传报道,西山县里有许多老百姓都已经发现,县城里来了位年轻的县委书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下面的反应并不大,虽然镜头里的那张面孔过于年轻,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但人们更关心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以及何时才能涨工资,至于县委副书记为何会这么年轻,倒没谁真正去关心,反正当官的在他们眼里都一样,脑门上几乎都被贴上了**分子的标签,无论乌纱帽落在谁的头上,都跟他们没一毛钱的关系。

    这些日子,玉州市委书记方如镜即将调离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西山官场上,人们对此开始议论纷纷,坊间传闻,由于方书记的离开,玉州市委市政府也会进行新的一轮人员调整,这消息就牵动了许多人的神经,县委书记钱雨农和县长曹凤阳也非常关心此事,隔三差五就去趟省城,打探消息,正所谓全省上下一盘棋,如果市里出现了某些变化,也势必会影响到下面县城的格局,这两人都是很有政治野心的干部,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最关心不过了。

    周三的上午,王思宇参加了西山县妇联半年工作总结会议,会议地点在县委六楼的小礼堂,因为会前半小时接到电话,有省交通厅的领导临时下来视察工作,原本准备前来参加会议的几位常委都临时缺席,都急匆匆地赶到高速公路上去迎接,所以主席台上,只有王思宇一名男士,他左右分别坐着县妇联主席张淑丽,共青团西山县委副书记郑小洁,以及县妇联副主席蒋爱玲。

    王思宇手里摸着茶杯,望着底下全县各乡镇、县直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妇女工作者,不禁悲从心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而在做总结报告时,他刚刚到“同志们,姐妹们……”,底下就是哄堂大笑,主席台上的几位女性领导也不禁莞尔,以往也不是没有这种场面,只是这位县委副书记委实太过年轻了些,让这些女人们看了,总有些抑制不住地想发笑的念头,妇联主席张淑丽对着麦克风说了说:“注意会场纪律,不许发笑。”可话音刚落,她自己却也乐不可吱,底下的笑声就愈发大了起来。

    王思宇‘咳咳’地咳嗽几声,放下稿子,皱了皱眉头,无奈之余,也耸耸肩膀,摸着鼻子笑了笑,好在众人也没有太过难为她,几位坐在前排的乡镇妇联主席带头鼓起掌来,掌声过后,王思宇才重新将稿子了起来,面色严峻地道:“县妇联要争取在创新工作思路上有新的突破,要立足于维护妇女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要切实加强和改进妇女工作的领导,营造有利于妇女事业发展的良好环境,广大妇干部一定要从思想上认识妇女工作的重要性,在工作中要注意统筹兼顾,突出重点,要注重宣传,培植亮点;开拓创新,求真务实……”

    会议从上午八点半一直开到十一点钟才结束,散会后,应妇联主席张淑丽的请求,王思宇只好勉为其难,站在主席台前,与这上百位娘子军合影留念,之后县妇联副主席蒋爱玲更是别出心裁地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请王书记题词留念,王思宇推辞了一番,却架不住几人的软语相求,只好捏了狼毫笔,饱蘸墨汁,挥笔写下:“真抓实干,搞好妇女工作。”几个大字,落款写上王思宇三个大字,众人忙在旁边拍手叫好,王思宇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里暗爽,总算报了刚才笑场的一箭之仇,他刚刚下了楼,屋子里的女人们就又笑成一团。

    共青团西山县委副书记郑小洁还是个姑娘家,不懂得她们因何发笑,只好扭头去问蒋爱玲,当听到解释后,她不禁满面绯红,摇头道:“你们真流氓。”

    蒋爱玲却不以为然地道:“是王书记想真抓实干呢,小洁妹子,看来王书记是对你有想法哩。”

    郑小洁听了不禁芳心暗动,但转念一想,人家王书记是省里下来的干部,哪里会看上她这县里的姑娘,一颗心就冷却下来,板着面孔道:“你们这些人,哪里可以在背后开领导玩笑。”

    她的话音刚落,就又引起一阵笑声,最后还是联主席张淑丽发了话,郑小洁的姑姑可是县委宣传部长,她可不想这位年轻的团县委副书记闹出误会来,在嘻嘻哈哈地闹了一番后,众女人才欢天喜地下了楼,去了早已订好的饭店会餐。

    王思宇下楼后,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院子里,根据日程安排,他下午要去黄龙镇视察几家企业,其中就包括亚钢集团,想到要见到唐婉茹,王思宇的心情还是很愉快的,那个女人虽然设计过自己,但王思宇倒对她没有太大的成见,并且他也有些喜欢那位性格泼辣的女人。

    那天下午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要不是梁桂芝敲门,想必他当日就会将唐婉茹就地正法了,这次唐婉茹做了亚钢集团的总经理,王思宇还是很高兴的,甚至期待着下午的会面,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意外的惊喜,而且,他也很想看看,重组之后的亚钢集团现在是否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见王思宇迈步走出县委办公楼,来到早已等候在院里的小车前,秘书钟嘉群拉开车门,待王思宇上了车后,他才坐进车子,轻轻关了车门,司机小孙放了轻柔舒缓的音乐,将桑塔纳驶出县委大院,向黄龙镇方向赶去,钟嘉群刚刚接到电话,黄龙镇的镇党委书记程新鹏、镇长岳南星已经在饭店等候多时,他瞥了王思宇一眼,见王书记正在闭目养神,就悄悄摸起手机,给程新鹏拨了过去,悄声道:“程书记,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程新鹏低声道:“知道了,钟秘书,现在时间有些晚,提前订餐还是等王书记来了再点菜?”

    钟嘉群压低声音道:“提前点吧,但不要太铺张浪费,简单一些最好,王书记最喜欢吃糖醋鲤鱼,这道菜要上,酒就不喝了,最重要的是,饭后不能送礼品,王书记很忌讳,前天当场翻脸,让城南镇的几位领导下不来台。”

    两人低声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钟嘉群微笑着闭上眼睛,这短短十几天来,他明显地感受到了周围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那是一种非常直观的变化,笑脸变多了,冷漠消失了,这种感觉他刚开始几天还不太适应,从被忽视到被重视,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即便是那个平时总是对自己冷脸相对的刘海龙,现在也变得拘谨起来,而原本冷清的手机忽然变得热闹非凡,几乎委办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钟嘉群终于咸鱼翻身了,当然,只有冯晓珊没有变,还是若即若离地飘荡在他的身边,用默默的温情关心着他,但是,钟嘉群却不敢去接受那份沉甸甸的感情,甚至想想都有种犯罪的念头。

    小车出了东关镇,行驶在滚烫的板油路上,**辣的太阳悬在半空中,把地面烤得如同火炉一般,现在已经是金秋十月,远处的田野里,四五台收割机在金灿灿的稻田中穿梭忙碌着,另有许多戴着斗笠的农民在弯腰收割着,到处都是一脉热气腾腾的丰收景象。

    王思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微笑着把目光投向车窗外,这时,手机铃声忽地急促地响了起来,王思宇看了下号码,是县委钱书记打来的,赶忙接了电话,轻声道:“喂,钱书记,你好。”

    “王书记,你现在在哪里?”钱雨农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似乎出了要紧的事情。

    王思宇心中一沉,赶忙沉声道:“钱书记,我正在赶往黄龙镇的路上,按照原计划,下午要去几个企业走访调研。”

    “黄龙镇先不要去了,大王乡出事了,有人砸了乡政府和派出所,事情闹得很大,要尽快控制住局面,我现在在省城,今晚赶不回去,曹县长在市里开会,林海洋和其他几位常委陪省交通厅的领导中午喝多了酒,不方便出面,从现在起,就由你代表县委县政府去解决问题,千万要尽快将事态平息下来,你尽快与荣副县长联系,和他一起去趟大王乡,如果有必要,可以和县公安局的万局长联系,但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激化矛盾。”

    王思宇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尽管钱雨农说得隐晦,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大王乡出了**,否则他不会说得如此严重,王思宇忙道:“钱书记,请放心,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赶忙冲司机小孙喝道:“马上改道,去大王乡,要快!”

    小孙立时把车调过头来,加了脚油门,风驰电骋般地向回开去,他的心里也有些紧张,从王思宇的表情里,他也感觉到出了事情。

    王思宇来不及解释,转头道:“嘉群,立即通知黄龙镇的程书记,下午的行程取消,然后马上帮我联系大王乡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让他们立即向我汇报现场情况。”

    话音刚落,手机响起,王思宇接通后,听到里面有人大声道:“王书记吗?我是荣凯。”

    王思宇点头道:“荣副县长,你在哪里?”

    荣凯大声道:“我在县文化馆门口,现在正打车向东走,十分钟后到三岔口等您。”

    王思宇‘嗯’了一声,沉声道:“好,荣副县长,大王乡那边的情况你掌握多少?”

    荣凯心急火燎地道:“王书记,我也是刚刚接到钱书记的电话,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王思宇失望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你尽快联系公安局的万局长,请他带人赶到三岔口汇合。”

    荣凯点头道:“好的,王书记,我马上联系万立非局长。”

    王思宇点点头,随手挂断电话,转过身子,向着坐在后座的钟嘉群道:“嘉群,大王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都联系上了吗?”

    钟嘉群一脸焦急地道:“还没有,王书记,真是奇怪,这两人居然都关了手机。”

    王思宇皱着眉头,敦促着小孙加快速度开车,还没有赶到三岔口,王思宇便接到了万局长打来的电话,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想象,大王乡党委书记和乡长被几百名群众控制了起来,情况不明,乡派出所李所长在大地里跑了十几里的路,蹿到一个自然屯里的熟人家里打了电话,而事情的起因,居然是因为土豆收购问题……

第二十三章 万金油 四

    在半路上,通过与万局长和李所长的两次通话,王思宇终于将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原来在年初,西山县春华种子公司的经理来到大王乡政府,推荐他们的新产品,“新农五号”土豆,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由乡干事出面,到各村屯做工作,鼓励乡里的农户种植这种新型土豆,而春华种子公司负责提供种子、化肥和技术支持,并按最低保护价每公斤0.8元回收。

    这本来是好事,有乡政府担保,还有合同上的白纸黑字,而且价格也还公道,今年大王乡就有近千名农民种植了“新农五号”土豆,他们种植的土豆面积多则十三四亩,少则五六亩。据统计,春华种子公司卖给大王乡农民的土豆种子多达28.7万公斤,种子款价值26.8万元。而到了上个月,到了收获土豆的时候,该公司以各种借口拒收,而更让农民气愤的是,他们按照合同规定种植的“新农五号”土豆,在华西范围内无行无市,就连那些菜贩子都不肯收,直接经济损失恐怕在百万元以上。

    村民们到县城去找那家公司理论,却发现人去楼空,失望的他们只好到乡政府讨个公道,因为当初他们是听从了乡政府的号召才与春华种子公司签的合同,在他们看来,此事乡政府有责任帮他们追回损失,可几次去了之后,乡长毛新竹都以各种借口将他们打发回去,并且将大王乡的十几个村长召集起来开了会,这些土豆卖不出去可以自己吃,人吃不了可以喂牲口,此事就算了吧,任何人都别再无理取闹。

    矛盾的激化在上午,十几家农户到乡政府理论,与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发生了争执,最后双方动了手,乡长毛新竹便给刘所长打了电话,让他带着民警与治安员将这些人抓了起来,没想到这就捅了大篓子,不到半天的功夫,附近村子陆续涌来了数百人,情绪失控的人们先后砸了乡政府和派出所,并把乡党委书记和乡长捆到大王乡幸福小学操场的篮球架上,把事情闹得有些不可收拾。

    王思宇在了解这一情况后,就觉得这是一场典型的坑农事件引发的**,在此事上,乡政府肯定是有责任的,要想把问题顺利解决掉,就要找到那家春华种子公司,让他们履行合同上的责任,将欠款交还给大王乡的村民,只有这样,事情才能得到圆满解决,但既然那家公司的去向不明,现在就应该由政府部门出来承担责任,先把事态平息下来。

    想了想,王思宇便分别给县委书记钱雨农与县长曹凤阳打了电话,把情况简单扼要地做了说明,并建议县财政先拨出款项垫付部分土豆收购款,先解决受害农民的生计问题,稳定农户的情绪,同时令公安机关追查春华种子公司老板的下落,力争挽回损失,并且立即将此事向各乡镇通报,请他们查核有无类似情况,以避免再次发生此类事件。两人都表示同意,县长曹凤阳当即给财政局的领导打电话,命他特事特办,抓紧时间将款项划拨到大王乡。

    来到三岔口后,路边停了四辆警车,王思宇没有下车,只是打开车窗,与荣凯副县长、万局长打了招呼,便率领着车队向大王乡赶去,一路之上,王思宇忧心忡忡,只怕在自己赶到之前,闹出大乱子来,那可就难以收拾了。

    小车在路上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赶到大王乡,在幸福小学门口停下,却见里面的操场上黑压压地挤了几百人,大晌午的天,众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许多人手里还拄着锄头铁锹,都在议论纷纷,而那两位乡领导已经被松了绑,被团团围在中间,和周围的几个人在大声地争辩着,原来闹事的农户情绪冷静下来后,也觉得事情搞得太大,不知该如何收场,警车一到,就已经怯了几分,已经有些胆小的人悄悄顺着墙根溜走了。

    万局长等人护着王思宇,分开乱糟糟的人群,走到里面,副县长荣凯大声喊道:“大伙安静一下,我是副县长荣凯,县里对这件事很重视,特意委托县委王书记来处理这件事情,现在请王书记讲话。”

    这时候周围就有胆大的人起哄,挥着手里的锄头,大声喊道:“谁来都没有用,不给钱就不行!”

    王思宇笑了笑,冲着那个农户指了指,大声道:“你拿锄头往天上捅啥?还嫌窟窿不够大?”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不禁哄堂大笑,那农户讪讪地把锄头放到地上,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一边扇风一边悻悻道:“只要能把土豆卖出去,乡政府的那几块玻璃我包了。”

    王思宇点头道:“好,那咱们就说好了,我负责帮大伙把土豆卖出去,你负责把砸烂的公物赔偿了,不光乡政府的,还有派出所的。”

    这时众人就都笑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许多,那农户吐了吐舌头,扛着锄头走到远处坐下,不敢再搭话。

    王思宇收回目光,微笑着扫向周围众人,挥手道:“我现在代表县委县政府表态,第一、我们会认真查处这起坑农害农的事件,保障大家的利益不受侵害。第二、在没有找到春华种子公司老板之前,县里会尽快垫付一部分款子,用来保证大家的生活能够维持下去。第三、假如那家公司联系不上,或者官司打输了,县里会将这些土豆收购下来,不会让农户受损失。第四、你们今天的行为太过冲动,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这是不可原谅的,但我们这次既往不咎,只是要下不为例,要是再有类似事件,我们将从严从重处理。”

    一番话讲完后,周围群众就哗哗鼓掌起来,王思宇又抬**断了掌声,微笑道:“我虽然说了既往不咎,但砸坏的公务还是要赔偿的,但大伙现在只有土豆没有钱,怎么办呢,就每人送乡政府一筐土豆,我建议乡领导下半年多吃土豆,引以为戒,在今后的工作中,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疏漏,让骗子公司钻了空子。”

    群众一听,就又是一阵哄笑,两位乡领导脸上很是尴尬,都是一阵红一阵白,但事情搞到这般田地,他们二人难脱其咎,就算王思宇说得再难听些,两人也都只能接受,他们只是希望这次事件之后,能够保住职位,但两人心里都有些没底,只好望着王书记那张年轻的面孔,随着众人一起鼓起掌来,乡长毛新竹一边鼓掌一边轻声嘀咕道:“吃土豆好,吃土豆好。”

    荣凯与万局长暗自松了一口气,能够这样解决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在乡下,这些村民向来相信法不责众,若是把大伙逼急了,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来,矛盾若是一再激化,到时必然是玉石俱焚之局,即便带头的农户会被处理,但西山县的这套党政班子也脱不了干系,都会受到牵连。

    农户陆陆续续地散掉,王思宇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来,他把情况向钱书记、曹县长做了汇报,接着转身冲着身边的乡党委书记陈富贵、乡长毛新竹道:“走吧,先去吃饭,我请客,给你们两位压压惊。”

    陈富贵忙道:“王书记,我们两人该负荆请罪啊,中午饭还是我们请吧。”

    毛新竹也在旁边附和道:“王书记,是我们没做好工作,给领导们添麻烦了,中午就到我家吃饭,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仔细向王书记汇报下,我们也有一肚子的苦衷啊。”

    王思宇笑了笑,冲荣凯与万立非道:“走吧,咱们就去毛乡长家忆苦思甜去。”

    荣凯哈哈一笑,就点头说好,万立非急着回县里,这几天有两个拦路抢劫的案子没有破,把他搅得坐立不安,就打个哈哈道:“王书记,我先回县里吧,抓紧时间组织人力,尽快把春华种子公司的老板找出来,早点给农户一个交代。”

    王思宇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簇拥着走向小学门口,万立非带着三辆警车返回,留下来一辆负责安全保卫,尽管王思宇连连推辞,可万立非还是怕出现意外,执意如此,王思宇也只好顺了他的意思,带着七八个人去了毛新竹家。

    毛新竹家是四间砖瓦房,院子很宽敞,太阳能热水器上正烧着一壶水,众人进屋后却发现,四个妇女正坐在桌边打麻将,毛新竹险些气乐了,自己上午被人捆了游街,老婆却在家里稳如泰山,连麻将桌都不肯下,要不是王思宇等人在场,他肯定把桌子翻了,将老婆暴打一顿,可这时没法,只好笑道:“老婆子,别打了,县里王书记、荣县长来了,还不快去收拾饭菜。”

    几个女人这时方停下手里的牌,将桌上的钞票收好,忙不迭地去外面张罗饭菜,王思宇等人倒是坐在桌边打了起来,麻将桌上自然也是要突出领导的,在众人的有意相让下,王思宇的手气好得出奇,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赢了七百多块,末了,他又从钱夹子里掏出五百块丢到钱堆里,把钱往毛新竹手边一丢,笑着道:“这些钱你负责给乡里的特困户送去。”

    毛新竹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却见站在王思宇背后的钟嘉群使劲向他使眼色,他赶忙点头应承下来,众人在屋子里喝了会茶,就到外面的院子里吃饭,毛新竹的老婆倒是做了一桌子的菜,蒜台炒鸡蛋、青椒炒肉、苦瓜炒腊肉,红烧鲤鱼,另外还有一道清炖土鸡汤,农家饭菜确实可口,王思宇吃得赞不绝口,而那坛子纯粮食酒味道也极为醇厚,口感极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毛新竹就开始诉起苦来,原来那家春华种子公司是有来头的,县农业局的几位干部都在那家公司有股份,而且当初春华种子公司的经理曾经承诺,只要多用他们的种子,他们就会出资五万元,帮助乡里建一个农村科技阅览室,保证能上玉州市电视台的新闻,他和书记陈富贵都觉得这是大好事,就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却中了人家的圈套。

    王思宇放下酒杯,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不无忧虑地道:“不知他们用这花招骗了多少人啊!”

    一时间,酒桌上鸦雀无声,过了半晌,王思宇才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些日子你们要抓紧做群众的工作,该上门道歉的就要道歉,有错就改大家才能信任你们,明明做错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险些搞出大麻烦来,这是何苦来的,不管最后县里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你们两位要吸取教训,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陈富贵与毛新竹对视一眼,不敢再吭声,端起饭碗,默默地吃了起来,王思宇点燃一根烟,刚吸了一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下号码,目光变得异常柔和,离了桌子,走到大门外,站在围墙边,接通电话,与张倩影悄声聊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万金油 五

    当了一回救火队员,受到了书记县长的表扬,王思宇的心情却没有高兴起来,因为他还要继续处理善后事宜,经过三天的调查,数据终于统计了上来,全县共有六个乡出现了同样的问题,涉及到的农户近四千多名,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春华种子公司的老板,让他切实履行合同,那这笔损失可就实在太过惨重了。

    但经过县工商局经济检查大队的调查,那家公司是虚假注册的皮包公司,该公司在其提交给会计师事务所进行验资的银行进账单上,转出款项账户的账号经银行方面查证,结果竟然显示该账号不存在。

    同样,经调查了解,该公司也根本没有经营种子的资格,他们所销售的种子,都是把正规厂家生产的便宜种子,改换包装卖出高价,赚取高额的中间利润。

    春华种子公司的老板早在一个月前就消失匿迹了,公司的几个经理也在找他,要还拖欠的工资,至于县农业局那几位领导,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当初人家许了空头支票,答应给他们股份,众人受不住诱惑,便象征性地出了些钱参了股,可没想到钱没拿到一分,居然成了替罪羊,要为那位许姓老板背黑锅。

    一个骗子竟在西山县混得风生水起,骗取了十余名乡科级领导干部的信任,最后捞钱跑掉,这让王思宇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不由得他不信,骗子的精明之处,就在于能够洞彻人性的弱点,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圈套,由于涉嫌合同欺诈,县公安局已经开始立案调查,只是对方早已不知去向,要想在短时间内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实在是一种奢望。

    王思宇没有被动等待,而是主动寻找出路,他放下了手头的其他工作,三天两头地往省城跑,去联系土豆销售事宜,好在有黄雅莉的牵线搭桥,几经周折,他终于和一位特种淀粉加工厂的陈老板碰了面,经过十多天艰苦的谈判,对方终于同意以每公斤0.5元的价格收购这批土豆,合同签署后,王思宇终于如释重负,带着一行人连夜返回了西山县城。

    三天后,陈老板将预付款打了过来,紧接着,一辆辆满载着土豆的大车开始往返于玉州与西山县之间,不但县委书记钱雨农笑得合不拢嘴,县长曹凤阳更是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是微妙时刻,市里面下一步的变化谁都吃不准,两人都不想在这要紧的当口出现任何闪失,而王思宇竟然轻而易举便为他们拆除了这枚定时炸弹,两人自然高兴。

    周五的下午,在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上,农业局的两位局长、几个乡的一二把手也都做了深刻的检查,由于没有查到严重的**案,经过讨论,也就给了这些人通报批评的处分,宣布了决定后,县委书记钱雨农拿笔敲打着暗红色的会议桌,阴沉着脸道:“你们这些人都要感谢王书记,要不是他这些日子忙前跑后,找到了销路,及时化解了一场危机,后果将不堪设想,同志们要吸取经验教训,以后工作一定要谨慎,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县长曹凤阳抿了一口茶水,将茶杯轻轻放在会议桌上,把身子向后一仰,也笑吟吟地道:“是啊,王书记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要不然几千名农户跑到县委大院门口来闹,搞不好会上中央台的焦点访谈,那咱们可丢大人了。”

    他这句虽是玩笑话,可众人听了却都笑不出来,仔细一想,曹县长说的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单单砸了乡政府这事,一旦传了出去,无疑也会让西山县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更何况是数千人围住县委县政府,那事情就闹大了,任谁都休想压住。

    想到这,那几个乡的一二把手不禁都暗自出了一身冷汗,便把感激的目光投向王思宇,众人都知道是这位新来的王书记保了他们的乌纱帽,毕竟县财政不可能补那么大的窟窿,若是农户真的闹起来,县里的领导虽不好说,他们这些在基层的干部是决计不会有好结果的。

    王思宇赶忙谦虚了几句,只是说一切都在钱书记、曹县长的正确领导下工作,自己所作有限,委实没有做什么贡献,两位县委一二把手见他年纪轻轻,却不贪功自傲,而是懂得突出领导,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就都笑容满面,会场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只有林海洋的眉头微微抖动了几下,眼睛盯在手中的签字笔上,目光里透出一丝冷意。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是极为关注的,只是他希望事情能够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书记或者县长两人能有人因此丢了乌纱帽,那他林海洋的机会就出来了,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静观事态的发展,但没有想到的是,王思宇竟然把麻烦顺利地解决了,这让他懊恼不已,只是林海洋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也只好笑了笑,点头道:“王书记干的好啊,干得好。”

    这场由土豆引发的风波终于彻底解决了,王思宇的心里也极为高兴,毕竟这是他在西山县做的第一件务实的事情,虽然费了许多心力,但也算办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在众人面前露了漂亮的一手,要说心里没有一丝小小的得意,那肯定是假的,在会场上他还能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回到办公室后,王思宇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惬意地燃起一根烟,跷起二郎腿,坐在皮椅上摇来摇去,面带微笑地哼起歌来。

    下班前,王思宇接到了大王乡乡长毛新竹打来的电话,说几位乡里的一二把手要在饭店请客,感谢王书记帮他们挡了一劫,王思宇忙笑着推辞道:“都是分内的工作,请大家不要在意,我看请客就免了吧,以后有机会到乡里再说。”

    毛新竹却执意不答应,低声软语地求了半天,最后祭出了杀手锏,只说是钱书记要大伙感谢王书记的,这叫奉旨请客,王思宇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晚上众人在饭店里美美地吃上一顿,又去歌厅里唱了卡拉OK,王思宇在这些南腔北调的家伙面前找到了自信,手里握着麦克风,将一曲康熙王朝的主题曲《向天再借五百年》唱得惊心动魄,大气蓬勃,引来一阵狼嚎般的叫好声。

    而此时县委家属楼的一间房子里,县委副书记林海洋正皱着眉头坐在书房里吸烟,他的侄子,岭溪乡党委书记林震敲门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林海洋的身边,微笑道:“叔,你今天好像有些反常啊?”

    “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反常。”林海洋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转头道:“小震,你最近干得不错,前些天听老曹讲了,岭溪乡的财政增收和计生工作在全县名列前茅,社会治安和综合治理工作开展得也不错,你好好干,出了成绩,我的面子上也有光彩。”

    林震笑了笑,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曾国藩家书》,随手翻了翻,便轻轻丢在书桌上,转身道:“叔,我想早点调到县里来。”

    林海洋微微一怔,摇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小震啊,你要沉住气,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多干些年,积累政绩,这对你将来的发展非常有利,现在时机不好,最多只能平调,得不偿失,再等等吧。”

    林震眉头挑了挑,轻声道:“叔,我已经和曹县长谈过了,他表示支持。”

    “啪!”林海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低声喝道:“胡闹!”

    林震却不为所动,笑了笑,点上一根烟,抽了几口,轻声道:“叔,你别生气,我在乡里干了四年,也该回县里来了。”

    林海洋冷笑着拿手指了指林震,低声道:“小震,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钟嘉群前脚回县里,你后脚就要跟过来,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已经成家立业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就是个女人嘛,怎么就不能放下!”

    林震笑了笑,摇头道:“叔,感情上的事儿,你是不会懂的……”

    林海洋摆**断他的话,痛心疾首地道:“我是不懂,你把钟嘉群踩在脚底下整整三年,可你得到什么了?小震啊,适可为止吧,不然会断送大好前程的。”

    林震默然不语,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烟圈,过了半晌才低声道:“要不是当初钟嘉群横刀夺爱,我这些年哪会过得这样痛苦,这三年我起码证明了,她选的的男人就是不如我,我就是比钟嘉群强,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我要让她后悔一辈子。”

    说完后,他用力地将烟头戳在烟灰缸里,抱肩站了半晌,撸开衣袖,摘下手表,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十几个烟头烫过的伤疤,目光变得狠厉起来。

    林海洋怔怔盯了他半晌,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子,过了许久,他才摇头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低沉地道:“老曹是怎么说的?”

    林震笑了笑,轻声道:“曹县长答应了,过几个月就让我去教育局做局长。”

    林海洋低低地‘哼’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摇头道:“小震啊小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真没想到啊,为了个女人……枉费了我一番苦心。”

    林震抬手拂了拂头发,慢吞吞地坐到林海洋身边,轻声道:“叔,我并不是完全在意气用事,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换个角度去思考,假如我们叔侄两人,一个是县委副书记,一个当了副县长,上面的人会怎么想,外面的舆论会怎么说,即便没有出现风言风语,组织上也会考虑到这一点的,所以真到补选副县长时,很容易出现变数,这样看来,到教育局去缓冲两年其实是很好的选择。”

    林海洋摆手道:“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问题,我早就想好了,等你进了县级序列,我就提前退下来,为你让路。”

    林震摸着下颌道:“叔,你不该这么消沉,其实以你的年纪,还是可以再上一个台阶的。”

    林海洋苦笑一声,摇头说:“不容易啊,岁数快到杠了,估计就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了,书记县长一团和气,他们两个搭班子还能干上一届,我是没什么希望了。”

    林震笑了笑,轻声道:“一团和气?我看也未必,听说他们因为中心广场提升改造工程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林海洋稍微迟疑了下,摆手道:“那都是为了工作,他们两人配合的还是很好的,这点我比你清楚。”

    林震嘿嘿一笑说:“叔,你这是当局者迷,他们两人以前配合的好,是因为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奈何得了对方,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听说最近两人频繁往市里跑,估计是在打探消息,如果市里有了变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也会随之变化,说不定就会产生矛盾。”

    林海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摇头道:“他们两个都是有根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惜啊,大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林震清楚,叔叔所讲的大好机会,就是此次土豆风波,但他没有点破,而是笑着道:“叔,其实有种办法可以让他们斗起来,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到时你坐享渔翁之利就可以了。”

    林海洋微微一愣,转头道:“你说什么?”

    林震低下头去,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嘀咕了几句,随后笑嘻嘻地望着林海洋,不肯再说话。

    林海洋沉吟良久,轻轻挥了挥手,低声道:“小震,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听到,你快回家去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回去看看沙沙了。”

    林震默然半晌,笑了笑,轻声道:“知道了,叔,那我先走了。”

    林海洋‘嗯’了一声,望着林震转身走了出去,他皱着眉头吸了一根烟,随后拿着签字笔,缓缓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沈丹丹’三个字,随后闭上眼睛,轻声叹息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惜啊,都是那小子坏了事,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

    这时,西山宾馆的房间里,王思宇躺在浴盆里猛地打了个喷嚏,他用力地揉了揉鼻子,对着手机轻声道:“媚儿,你明儿别过来了,还是我过去吧,你就在廖姐姐家等我,嗯,听话啊,来,打个‘啵’先……”

第二十五章 心动 上

    早晨起来,王思宇便给司机小孙打了电话,让他将车开到西山宾馆,在吃过早点后,他在餐厅里坐了一会,喝着茶水,安静地看了一份华西晨报,抬手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大门口,小孙早已将车子停在那里,正倚在车门旁和人打电话,远远地见王思宇走过来,他赶忙挂断电话,笑着打招呼道:“王书记好,还是我开车送您去吧?”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不必了,我要出去两天,忙些私事,就不要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周一准时过来接我即可,我把车子直接停在后院。”

    小孙笑着说声好,忙交了钥匙,王思宇便坐上车,打着火,驾车驶入主道,向城外驶去,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心情显得格外舒畅,王思宇把车窗打开,任凭外面的风吹过来,拂乱头发,打开音响,放出劲爆的音乐,驶出县城,上了高速后,王思宇便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小车在马达的轰鸣声中,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驶去。

    十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将车子缓缓开进电视台家属楼,停在银白色的锐志车边,下车后,先去小区的商店买了两大包瑶瑶喜欢吃的小食品,便拎着沉甸甸的塑料袋慢吞吞地上了楼,刚刚走到五楼,廖景卿家的房门便被飞快地推开,柳媚儿露出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正笑嘻嘻地向这边望过来,那如水双眸漆黑发亮,俏脸上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多日不见,柳媚儿依旧是那样的清纯可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藏青色的牛仔裤,腰身细长,曲线优美,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上面戴着一枚光灿灿的蝴蝶发卡,王思宇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却在那圆润的足踝处发现了自己亲手为她系上的银色脚链,那颗拇指大小的海洋之心正发射出淡蓝色的光芒。

    他登时心里一颤,便伸手去摸她那尖尖的下颌,柳媚儿却俏脸绯红,慌忙转身逃开,坐到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娃娃,扭头乜了王思宇一眼,把小嘴撅得老高,可那如水的眸光里却没有丝毫的嗔怪意味,反倒尽是脉脉温情。

    王思宇微微一笑,抬腿进了屋,刚刚脱掉鞋子,穿着一身雪白连衣裙的瑶瑶便扑了过来,王思宇忙把口袋放到墙边,笑着蹲下来,抱着她向屋里走去,大声喊道:“姐,我回来了。”

    瑶瑶拿小手揪着王思宇的耳朵道:“舅舅,舅舅,妈妈已经出门了呢!”

    王思宇登时有些失望,皱着眉头道:“车子还在院子里啊。”

    柳媚儿却笑嘻嘻地道:“听说你要回来,景卿姐姐去买菜了,要给你做可口的饭菜。”

    王思宇点头笑道:“还是廖姐姐知道疼人,不像某些人啊,就知道和我作对,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柳媚儿嘻嘻一笑,从沙发上站起,到厨房里洗了水果端过来,撇嘴嘀咕道:“某些人就知道占人家便宜,还好意思说呢。”

    瑶瑶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迷惑不解地望了望两人,攀着王思宇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道:“舅舅,某些人是谁啊?”

    王思宇笑了笑,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便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某些人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瑶瑶听了微微一愣,拿着白嫩的手指点了点她自己的鼻尖,睁大了眼睛,有些委屈地摊手道:“舅舅,舅舅,某些人是我吗?”

    柳媚儿一把将瑶瑶抢过去,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捏了捏,轻声笑道:“瑶瑶,别听他胡说,瑶瑶最乖了。”

    王思宇笑了笑,抬起左腿,躲过了柳媚儿偷袭来的一脚,右手反在她滑腻的腰间捏了一把,却被瑶瑶无意间发现,她张大了嘴巴,呐呐道:“舅舅,舅舅,你在干嘛?”

    王思宇赶忙收回手来,笑着道:“瑶瑶,过去玩吧,舅舅跟媚儿阿姨有话说。”

    瑶瑶‘嗯’了一声,挣扎着就要下地,柳媚儿却紧紧地抱着她,低低地啐了一声,悄声道:“瑶瑶,就在这里保护媚儿阿姨,不然你舅舅会欺负我的。”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向王思宇可怜巴巴地哀求道:“舅舅,舅舅,不要欺负媚儿阿姨呢,我喜欢她。”

    王思宇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瞥着柳媚儿瞥过来的柔柔目光,望着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心里痒得厉害,却无处下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点头道:“好吧,舅舅累了,先去休息会。”

    说完,转身走到月亮门边,推开自己曾住过的卧室,走到床边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伸出手指嗅了嗅,指端似乎还带淡淡的余香,沁人心脾。

    在床上躺了一会,便听到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王思宇笑着摸了摸下颌,就见柳媚儿羞惭惭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个剥好的桔子,倚在门边窃笑道:“哥,吃桔子吗?”

    王思宇望着她那葱郁白皙的手指,‘咕咚’一声咽了口水,点头道:“拿过来吧。”

    柳媚儿‘噢’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将桔子递了过去,王思宇却没有去接,而是张大了嘴巴,笑嘻嘻地望着柳媚儿,柳媚儿蹙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便也躺了过来,伸手剥落一瓣桔子,轻巧地向空中一抛,王思宇赶忙转头接住,柳媚儿就掩嘴轻笑,王思宇见她笑得着实可爱,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媚儿,想哥了吗?”

    柳媚儿把手中的桔子丢到一旁,拿手捂了脸,娇羞无比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细若游丝,微不可闻,她又怕王思宇听不见,只好把小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想了,哥,你想我了吗?”

    王思宇伸出右手,在她修长的**上轻轻滑过,低声道:“当然想了,媚儿这么可爱,怎么能不想呢?”

    柳媚儿把头枕在王思宇的胳臂上,另一只纤纤玉手捉住了那只在已经摸到腰间的大手,抿嘴笑道:“安分些,哥,你现在可越来越想流氓了,哪里像领导啊。”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媚儿,你说领导都什么样子?”

    柳媚儿颤动着长长的睫毛,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口轻轻划动着,悄声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一本正经的啦,像在电视新闻里的那样子咯。”

    王思宇嘿嘿笑道:“哥在新闻里也是一本正经的啊。”

    柳媚儿轻轻地哼了一声,悄声道:“你那是假正经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嘛!”

    王思宇笑着调侃一句,翻过身来,撅着嘴巴亲了过去,柳媚儿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去推,王思宇借着这机会,双手在她腰身上摸来摸去,占足了便宜。

    柳媚儿气喘吁吁地挣扎着,俏脸如同红透了的苹果,却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咯咯笑着,就是不让他亲到,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有些乏力,便撅着嘴巴央求道:“哥,哥,求求你咯,别闹了,小心被瑶瑶看到!”

    王思宇扭头向门口瞥了一眼,便笑嘻嘻地道:“没事,乖,媚儿,打个‘啵’吧。”

    柳媚儿气哼哼地摇头道:“亲你个大头鬼,哥,你不要再闹啦,你再不住手,我可真要生气啦,呜呜呜,你欺负人……”

    王思宇笑了笑,转身倒了下去,抱着双臂躺在床上长吁短叹道:“还说想哥呢,我看啊,都是假的。”

    柳媚儿轻轻翻了个身,双手捧腮,悠荡着两条纤直的美腿,悄声道:“哥,你闭上眼睛。”

    王思宇嘿嘿一笑,听话地把双眼闭上,只听‘吧嗒’一声,脸颊上就被亲了一口,他赶忙摇头道:“太快了,没感觉,再来一下。”

    柳媚儿却是不肯,双手捂着滚烫的双颊,羞惭惭地扭腰坐了起来,背对着王思宇,幽怨地叹了口气,悄声道:“哥,你们男人为什么都那样花心呢?”

    王思宇登时一愣,轻声道:“我们男人?媚儿,你不会是……”

    柳媚儿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王思宇,恨恨地道:“不会是什么?”

    “没什么。”王思宇嘿嘿一笑,摆了摆手。

    柳媚儿低低地哼了一声,垂头道:“我哪里会像你那么没定力,见到漂亮女人就丢了魂一样。”

    王思宇赶忙摆手道:“媚儿,看你说的,哥哪里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柳媚儿摆.弄着手指道:“哼,就是那样不堪,反正你就是见一个爱一个。”

    王思宇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媚儿,女人见到漂亮衣服,即便不买,也想穿上试试,其实这和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时的心态是一样的。”

    柳媚儿听了先是‘扑哧’一笑,随后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不一样的,我们女人试了衣服,会千方百计地买下来,而你们男人试了漂亮女人,会想方设法去退货。”

    王思宇微微一笑,也翻身坐起,从后面把她柔软的身子揽在怀里,轻声道:“乖,好媚儿,只要你听话,哥是不会退货的。”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笑,悄声道:“你倒是想的美,我是不会让你试的。”

    王思宇心中一荡,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只怕到时就由不得你了。”

    柳媚儿只觉得耳边一阵酥软,赶忙挣扎着站起来,向前奔出几步,转过身子,背靠着墙壁,低头望着粉红色的水晶趾甲,抿嘴笑道:“你还是去找廖姐姐试好了,她比我漂亮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怎么,媚儿吃醋了?”

    柳媚儿噗地就笑了出来,过了半晌,却幽幽地道:“我就是吃醋了呢!”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王思宇坐在床边愣了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镜子前,拿着餐巾纸抹去了脸上粉红色的唇印。

第二十六章 心动 下

    从卧室里出来,王思宇径直进了书房,见墙壁上多了许多字画,他信步向前,逐一望去,却被一幅大鹏展翅的画卷所吸引,蓝天白云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海面,海边一轮红日初升,而海中一块礁石上,傲立着一只威武雄壮的大鹏鸟,其目如电,其爪似钩,双翼已经如簸箕般撑开,振翅欲飞,似随时都将破画而出,冲霄远去,见画中意境如此壮美,王思宇不禁低声喝彩,喊了一声好,他把目光移向右下方的蝇头小楷,却见上面写着:“愿吾弟前程似锦,鹏程万里,芜菁夫人。”

    王思宇伫立半晌,内心激荡不已,竟生出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他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子,深吸一口气,正欲吐气声,却瞧见一个淡若烟柳的人影从墙角转了出,那女子身材高挑,摇曳生姿,迈着细碎的脚步款款而行,却是廖景卿提篮归来,她穿着浅灰色的羊毛裙,裙角上勾着天蓝色的牵牛花图案,上身是黑色V领针织衫,左胸上别着漂亮的心形胸针,胸针上细密的亮钻在日光下出璀璨的毫光。

    自五楼向下望去,虽然墨镜遮掩了那清绝秀美的俏丽容颜,但那修长挺立的脖颈,下颌以下晶莹细腻的肌肤,前襟上,两个诱人的凸起隐约可见,望之怦然心动,王思宇不禁轻声叹道:“皎皎洁妇,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这说得大概就是廖姐姐这样的尤物了。”

    手把窗棂感慨一番,见廖景卿已走进单元门,他赶忙回到客厅的沙上,手里摸起一本杂志,假意翻看,耳朵却早已竖起,细心地向外听去,当清脆的高跟鞋声有节奏地叩响楼梯时,王思宇赶忙走到门边,伸手推开房门,笑吟吟地道:“姐,你回来啦?”

    门外的廖景卿嫣然一笑,侧身走了进来,先将菜篮递了过去,柔声道:“嗯,几时回来的,饿了吧,姐这就去给你做饭。”

    王思宇伸手接过菜篮,故意在那欣长白皙的手指上轻轻碰了一下,却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两人的手指竟同时一颤,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从指尖传过,一直到手腕才消失,王思宇不禁讶然道:“姐,怎么会带电?”

    廖景卿笑了笑,将那双精致的高跟鞋放到鞋架上,穿上绣花拖鞋,轻声道:“唔,不清楚,大概是天气太干燥了吧?”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便把菜篮拿进厨房,返回客厅里,轻声道:“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

    廖景卿摘下墨镜,更见明眸似水笑魇如花,她抬手理了下鬓角,微笑道:“前些日子买的,还是媚儿帮挑的。”

    柳媚儿嘻嘻一笑,抬手支着下颌,嘴角勾出一抹得意之色,轻声道:“哥,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王思宇呵呵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轻轻摇了摇,点头道:“媚儿,确实不错,这套衣服买的真棒!”

    瑶瑶这时乐颠颠地跑过来,拉着王思宇的手往卧室跑,奶声奶气地道:“舅舅快来看,我有好多漂亮的新衣服呢,我的眼光也不错呢!”

    王思宇不禁莞尔,跟她进了卧室,外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出愉悦的笑声,廖景卿换了衣服,便和柳媚儿去厨房忙碌,过了一会,王思宇抱着瑶瑶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在沙上看起电视来,瑶瑶却总是在旁边捣乱,一会拿小手去揪王思宇的鼻子,一会又拿手去捂他的眼睛,半刻也不肯清静下来。

    吃饭时,三个人不时聊上几句,瑶瑶偶尔插话,总是引得大家一阵阵笑,柳媚儿一时兴起,便笑着打趣道:“哥,要是景卿姐姐和我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王思宇微微皱眉,摆手道:“这个问题太无聊了,我拒绝回答。”

    柳媚儿摇着他的胳膊道:“说嘛,说嘛。”

    王思宇叹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先救我姐了。”

    廖景卿咯咯一笑,拿勺帮瑶瑶舀了汤,瞥了柳媚儿一眼,见她神情沮丧,忙柔声道:“小弟,别乱说,自然是要先救媚儿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摇头道:“媚儿泳技好着呢,自己能上岸,用不着我去救。”

    柳媚儿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心里一阵阵地酸,悄声嘀咕道:“好你个大头鬼,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廖景卿忙使了个眼色,暗示王思宇去哄她,王思宇笑了笑,夹了青菜丢到柳媚儿的碗里,低声道:“媚儿,多吃点菜啊,这次回来看你好像又高了些,长身体的时候要加强营养。”

    柳媚儿无精打采地‘噢’了一声,只吃了几口,便懒洋洋地把筷子放下,轻声道:“我吃饱了,景卿姐姐,你们慢吃咯。”

    说完低头坐到客厅里的沙上,一言不地打开电视机,双手捧腮,怔怔地看着一个访谈节目,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愁容。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王思宇摇了摇头,悄声道:“你呀,真是不会哄女孩子。”

    瑶瑶这时也停下筷子,拿小手拄着腮边,歪着脑袋道:“舅舅,舅舅,要是我和妈妈同时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啊?”

    王思宇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头道:“当然是要先救瑶瑶啦!”

    “为什么呢?”瑶瑶没有一丝开心的样子,反而把嘴巴撅得老高。

    “因为如果瑶瑶出了事,妈妈会伤心的啊。”廖景卿在旁边笑着解释道。

    瑶瑶把头摇成拨浪鼓,叹气道:“舅舅,还是先救妈妈吧,不然瑶瑶也会伤心的。”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借着盛饭的机会,转头去望柳媚儿,见她咬着薄唇,手里轻轻摆弄着遥控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内疚,草草吃过饭后,就走过去哄她。

    柳媚儿初时还在赌气,不肯搭理他,但架不住王思宇的撩拨,两人勾了一会脚,闹了十几分钟,柳媚儿就又活泛起来,笑嘻嘻地冲廖景卿喊道:“景卿姐姐,你快看看啊,他总是欺负人!”

    “小弟,不许欺负媚儿啊。”

    廖景卿应了一声,从厨房端来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也坐在沙上,隔着柳媚儿探过头来,问起王思宇在西山县工作生活的状况。

    王思宇都做了解答,末了还拍着膝盖感叹道:“那边是把我当成万金油了,哪疼往哪抹,在基层做事,要比在省直机关辛苦得多。”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年轻时辛苦些是好事。”

    王思宇‘嗯’了一声,伸手摸起一牙西瓜,低下头,慢吞吞地吃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这一对大小美人,心里甜丝丝的。

    柳媚儿拿纸巾擦了嘴,拉着廖景卿的胳膊轻轻摇晃,笑嘻嘻地道:“景卿姐姐,我们午后去隐湖游泳吧?”

    廖景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柔声道:“媚儿,你和小弟一起去吧,我有些倦了,下午不打算出门。”

    柳媚儿喜上眉梢,转头笑嘻嘻地道:“哥,带我去游泳好不好啊?”

    王思宇刚要拒绝,却见廖景卿轻轻向自己眨了眨眼,他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轻声道:“好吧。”

    廖景卿微笑着起身,走到书房里,从墙壁上摘下画轴,卷好后返回客厅,递给王思宇,柔声道:“小弟,这是姐送你的。”

    王思宇非常清楚,这画轴就是那幅大鹏展翅图,心里一热,轻声道:“谢谢姐,让你费心了。”

    廖景卿莞尔一笑,摆手道:“没什么,姐希望你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要加油喔!”

    王思宇点点头,握着画轴,双手做出振翅高飞的模样,廖景卿笑了笑,端了一杯茶,转身进了书房。

    柳媚儿见状,从粉色的包包里取出一件漂亮的泳衣,站在镜子前比量了一下,便吐了下小舌头,俏皮地笑道:“好久没去游泳了呢,哥我们快出吧。”

    王思宇点点头,深深地向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在柳媚儿的银铃般的笑声中,恋恋不舍地下了楼。

    廖景卿端着茶杯站在书房的窗口,望着两人嘻嘻哈哈地钻进桑塔纳里,小车缓缓地拐过墙角,消失在视线之外,她若有所思地伫立半晌,才微微一笑,摇头道:“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来到隐湖边上,柳媚儿换了泳衣,黑色的泳衣把她无可挑剔的腰身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尤其是那双笔直纤细的美腿,充满了诱惑,而那清纯靓丽的俏脸上,带着一丝羞赧的笑意,周身上下,散出青春的活力。

    王思宇见柳媚儿欢呼着跳入清澈的湖水中,他也赶忙脱了衣服,只留了三角裤头,从后面追了过去。

    柳媚儿笑着回头望了望,便加快了度,奋力向前游去,双腿在水面上拍打出白色的浪花,几分钟后,她只觉得右腿陡然一紧,脚踝已被人用力捉住,转头望去,却见王思宇眉开眼笑地望着她,柳媚儿忙奋力摆脱,一头扎入水底,身子轻灵地向后转去,却被王思宇轻轻拥住,两人在水中纠缠嬉戏了一会,便同时钻出水面,抖落起无数清亮的浪花。

    两人在外面玩得很晚,离开隐湖后,王思宇又带着她去吃了西餐,到了晚上九点多钟,才兴高采烈地返回家里,坐在沙上玩了几盘跳棋,柳媚儿竟然都输了,她就不肯罢休,吵着还要下,王思宇却有些乏,洗了澡走进卧室,见屋子里收拾得干净,一尘不染,床单被罩也都焕然一新,心里很是高兴,便大声地夸赞了几句,客厅里的柳媚儿却没有吭声,只是斜倚在沙上,怀里抱着枕头,安静地看着一部电视剧。

    王思宇上了床以后,只觉得被褥都是香喷喷的,像是喷了香水一般,便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他赶忙掀开床垫,却见原本放在下面的电话变声器居然不翼而飞,王思宇忙下了地,在床边找了半晌,也不见那小玩意的踪影,赶忙走到客厅,轻声道:“媚儿,我屋子里怎么少了东西?”

    柳媚儿微微一愣,放下遥控器,皱眉道:“哥,人家没有动你的东西啊?”

    王思宇走到她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道:“媚儿,你再仔细想想,是个像耳机一样的东西,以前就放在床垫底下。”

    柳媚儿这才恍然大悟,吃吃地笑道:“原来是电话变声器啊,哥,我前些天拿去玩了,可后来被瑶瑶弄坏了。”

    王思宇暗自吃了一惊,皱眉道:“媚儿,你拿到廖姐姐家去了?”

    柳媚儿点头道:“是啊,景卿姐姐也试过呢,很好玩的,居然能变成男人的声音,嗓子憨憨的,我们都拿着玩了半天,那天还想用这个变声器捉弄你,但景卿姐姐不让,她说不能影响你工作,后来东西就找不到了,姐姐说是瑶瑶弄坏了,怎么,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要不我明天去给你买一个新的吧?”

    王思宇勉强笑了笑,颓然叹息道:“不用了,坏了就坏了吧,不值钱的。”

    柳媚儿见他脸色难看,忙关切地道:“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那么吓人呢?”

    王思宇苦笑着摆摆手,转身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沉思半晌,悄悄下了地,推开房门,见外面的电视机已经关掉,柳媚儿也已回屋休息,他才把卧室的房门轻轻拉上,拿了手机躺在床上,给廖景卿拨了过去,手机接通后,那边传来廖景卿柔柔的声音:“喂,小弟,怎么还没睡么?”

    王思宇叹了口气,轻声道:“姐,我睡不着。”

    廖景卿轻轻翻了个身,悄声道:“怎么,又和媚儿闹别扭了?”

    王思宇摸了摸下颌,苦笑着用英语道:“不是,姐,你已经知道了吧,那个人是我。”

    电话两边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廖景卿也用英语回答道:“小弟,没关系的,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不会吧?”王思宇愕然道。

    廖景卿嫣然一笑,悄声道:“瑶瑶那天对着电话机只顾说话,一句不停,我走过去时,她吓得连蹦带跳,抱着电话慌慌张张地望着我,喊着让你唱歌,我哪里还会猜不到。”

    王思宇默然,小孩子果然是靠不住的,瑶瑶再聪明,也不会像大人那样镇定自若,哪里会瞒得住她的母亲,这样想来,就更加泄气,喟然叹息道:“姐,你生气了吗?”

    廖景卿笑了笑,低声道:“你啊,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放心睡觉吧,姐是不会生你气的,只是以后不要再胡闹了,对媚儿好些,她可是个好女孩。”

    王思宇沉默半晌,却轻声道:“姐,我想要一个机会,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吧。”

    因为是用外语对话,所以这句话说得顺畅无比,没有半点的晦涩,说出来之后,王思宇只觉得一身轻松,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廖景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悄声道:“小弟,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王思宇摇头道:“除非你答应我。”

    廖景卿蹙眉想了想,便柔声道:“小弟,努力工作吧,要是有一天,你能当上市委书记,我就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说完,她便轻轻挂断电话,拉开被子下了地,赤着脚站到窗边,掀开窗帘,向外望去。

    王思宇斜靠在枕头上,怔怔地望着手机,皱眉道:“市委书记……那要多少年啊?”

    廖景卿推开窗子,仰头望着空中点点星光,伸手摸着娇美的俏脸,微笑道:“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很老了吧……”

    而此时此刻,柳媚儿正抱膝坐在床上,尖尖的下颌抵在膝盖上,拿纤细的手指摆.弄着足踝处的脚链,颤声道:“哥,如果你遇到危险,我肯定是第一个去救你的女人……”

第二十七章 海燕

    过了些日子,公告出来之后,玉州市委书记方如镜终于离开华西省,带着何仲良到华中省赴任了,接任他位置的,是省政府秘书长,办公厅党组书记岳明松,而原来呼声极高的玉州市委副书记、市长李汉梓再次落选,这位他的仕途蒙上一层阴影。

    依照李汉梓现在的年龄,要想进入副省级序列,实在是有些困难了,方如镜在离开前,向组织上推荐的人选其实是李汉梓,毕竟两人虽然搭班子的时间不长,但合作的还算默契,在许多重大事情上,都没有互相拆台,而是彼此支持,只是上面最终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却做出了空降岳明松的决定。

    伴着岳明松高调入主玉州,市委市政府的班子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调整,当然,这些调整还没有波及到周围的郊县,但许多人都清楚,新一轮的洗牌已经在悄悄酝酿了,各区县的干部们开始挖坑心思到市里汇报工作,以希望能够尽早在新任书记的心里留下好印象,这其中就包括了西山县的县委书记钱雨农与县长曹凤阳。

    他们两人都是很有政治野心的,也都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此刻玉州官场的政治情势明朗,只有搭上岳书记这棵参天大树,才能确保今后仕途的畅通无阻,这种事情要赶早不赶晚,否则连末班车都搭不上,两人自然不愿甘于人后,各自疏通关系,希望能够早日得到新书记的赏识。

    在这方面,钱雨农棋高一招,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通过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联系上了在省政府供职的某位机关干部,借此搜集到许多岳明松以前的讲话记录,利用这些讲话记录,钱雨农指示县委办公室加班加点的工作,仅用一周的时间,便炮制了一份工业强县的报告,报告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里面多处引用了岳明松以前任省府秘书长时在各地视察时的讲话精神,直扣‘大招商,大发展’的主题。

    报告出来后,钱雨农请了省里的某位经济学专家帮忙润色,又在里面加了不少新颖的名词,几经修改,这才借着到市里开会的时候,亲自递交上去,岳书记在看了他的报告后,大为欣赏,着实夸奖了他几句,认为钱雨农的观念新颖,思路清晰,具备开拓精神,能够跟得上形势的发展,并鼓励他大胆工作,争取早日把西山县的各项工作抓上来。

    钱雨农正暗自得意时,没想到岳明松面色微微一沉,放下手中的报告,转而问起大富集团的事情来,在一番问答后,岳明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拉开抽屉,将一封匿名举报信递给钱雨农,并鼓励他大胆工作,不要受到举报信的干扰,组织上是信任他的,只是希望钱雨农能够继续坚持原则,保持党性,不要被无良商人的糖衣炮弹击倒。

    这当然是一种信任的表现,但岳明松的最后一句话却暗藏机锋,其中隐含敲打之意,钱雨农哪里会听不出来,他虽然笑眯眯地点头称是,心里却极为失落,就像刚刚喝了一道味道鲜美的汤汁,结果却在碗底发现一只苍蝇,那种感觉很不舒服,让钱雨农感到异常气愤,在离开岳明松的办公室,下了市委办公楼后,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马勒戈壁的!”

    在回西山的路上,钱雨农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暗自琢磨着,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自己,哪里会有这么巧,举报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新书记上任的时候才投上去,很显然是在打他钱雨农的闷棍,想来想去,也只有县长曹凤阳有这个动机,怪不得这些日子他总往省城跑,原来是在搞自己的黑材料,真是狼子野心啊,这个曹阿蛮,居然这样阴险,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透他呢,大意啊大意,还是警觉性不够,险些被对方暗算,吃了大亏。

    前几天,两人因为西山县中心公园提升改造工程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口角,最后曹凤阳虽然阴沉着脸做了妥协,但却以县财政资金缺口太大,为确保下半年的工资发放,不宜太快上马大型工程为由,将工程延期到明年三季度,这显然是一种消极对抗,更是对自己不满情绪的流露,再结合今天的事情来看,想必这位曹大县长看来已经等不急了,打算早点把自己挤走,好早日登上书记的宝座。

    “想的倒美!”钱雨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便点燃一根烟,皱着眉头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司机在倒视镜里看到书记那张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外面乌云密布的天气,不禁也皱紧眉头,加快了速度,可刚刚出了市区,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他只好降下速度,小车在雨水中缓慢前行,秘书小田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在雨刷轻柔的摆动中,田震那沙哑的嗓音便在车内回荡着。

    雨越下越大,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还没有停,王思宇正站在窗前欣赏雨景,脑海中回想起方如镜在离开玉州前送给自己的那句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方如镜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拉上窗帘,转身走到茶几边,坐在沙发上,摸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望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大鹏展翅’怔怔发呆,他当然明白廖景卿心中的想法,廖姐姐之所以会有条件地答应下来,其实只是为了激励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在仕途上努力发展,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她和张倩影倒是一般的心思,只是一个把目标定在市长上,而另一个则是市委书记,这让王思宇感到一阵阵地头疼,目标订得太高,压力很大啊……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王思宇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不知是谁打过来的,他走到茶几边,伸手摸起手机看了下号码,却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庄俊勇打来的,王思宇知道可能有事情发生,赶忙接通电话,微笑道:“老庄啊,这么晚了打来电话,有事?”

    庄俊勇在电话那边急声道:“王书记,出事了,黄家河子乡一家非法铁矿私自开采,造成井筒被淹,现在八名矿工被困在井下,生死不明,钱书记请您马上到现场去组织救援工作,我和小孙马上出发,先去接钟秘书,很快就会赶到西山宾馆接您。”

    王思宇微微一愣,皱眉道:“好,我马上就下楼。”

    挂断电话,王思宇迅速换了衣服,转身出了门,急匆匆地向外走去,来到三楼服务台时,女服务员忙躬身道:“王书记,外面雨下得大,您有什么事情,可以交代我去办。”

    王思宇摆手道:“我要到下面乡里去,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说完,他急匆匆地下了楼,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暗自头疼,雨下得这么大,救援工作肯定极为困难,正焦急时,刚才那位服务员腾腾地从后面追过来,递过一件雨衣,轻声道:“王书记,请穿上雨衣,您要是感冒了,沈经理会批评我们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披上雨衣,点着一根烟,抽了不到一半,就丢掉烟头,冒雨向前走去,来到前院等了几分钟,黑色的桑塔纳轿车甩出一蓬泥水,飞快地停在身边,司机小孙打开车门,王思宇直接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关上车门后,小车向前方疾驰而去。

    在车上,王思宇和庄俊勇聊了起来,原来西山县原来有许多私人矿筒,县里虽然发文明令关停,但各乡镇执行的力度都不是很强,而且有经验的矿主打起了游击战,查得严时他就歇业,检查的人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又开足马力开干,而因为挖矿能给乡里带来一部分收入,所以乡镇领导其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些乡干部还拿了对方的好处,更有甚者是参与分红的,而乡里干部的工资低,但任务通常很繁重,县里就算是听到些风声,也不愿太过计较,因此对于治理矿筒的工作,也都是松松紧紧再松松,没有太好的办法。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便接到了黄家河子乡党委书记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在现场,现在组织人力救援,矿筒前正用四台水泵往出抽水,只是雨下得太大,矿筒地势太低,这给救援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但好在矿筒不深,只要不出现塌方,里面人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让王思宇稍微宽了心,他闭上眼睛,任凭身体在座椅上剧烈地颠簸着,内心有些烦闷。

    那位县委钱书记把自己这位挂职的副书记当成了救火队员,哪有需要往哪放,这种形式的重用让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按照庄俊勇刚才的说法,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如果这几人万一遇难,矿难的事情一定要想方设法压下来,不能捅到外面去,只要能安抚好家属的工作,一切条件都可以谈,除了赔偿金外,还可以安排对方家属子女到县里工作。

    这种行为在下面的县里倒是惯例,但事情一旦败露,日后上面追查起来,这责任归属问题可就分不清了,无凭无据的,只凭一张嘴,那是难以说清楚的,恐怕到时他钱书记来个矢口否认,拒不承认曾做过类似的指示,那欺上瞒下的罪名极有可能会落在王思宇的头上。

    但如果不按他的意思去做,王思宇就很有可能会得罪包括钱书记在内的一批人,以后在西山县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矿筒那边救援顺利,否则,无论怎样处理,都会很被动,这烫手的山芋,一旦到了手里,就没那么容易抛掉,不过这也让王思宇对钱雨农警惕起来,钱雨农这样安排,分明是挖坑让自己这个外来户往里面跳,未免太不厚道了。

    运气还不错,车仍在半路上,距离黄家河子乡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接到了那位乡党委书记的报喜电话,说矿筒里的八名矿工已经成功救出,除了两名受了点轻伤之外,其他人一切都很正常,王思宇长出了一口气,却有些不放心,仍然决定到现场看看,赶到出事地点后,见了那几位矿工,王思宇又让钟嘉群暗地里打听一番,最后证明情况属实,他才完全放下心来,掏出手机,给钱雨农打了电话,钱雨农接到电话后,也极为高兴,连声道:“没事就好,要是出了人命,这问题可就大了,过两天要在会上强调一下关停小矿井的问题,顺便抓下安全生产的事情。”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一会,王思宇试着套话,钱雨农却只字不提假如出了人命该如何处理,而是着实把王思宇夸奖了一番,只说王书记是福将,用着舒心,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叹了口气,暗自庆幸,及早认清了这人的本来面目,早些提防才好,不然早晚会被老狐狸给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此时天色太晚,不宜再赶路,四人便在乡领导的安排下,住进了老乡家里,王思宇洗了脚,刚要躺下,接到了县长曹凤阳打来的电话,他在询问了现场情况后,极为不满地道:“王书记啊,县里出了这种事情,我这位县长在三个小时后才得到通知,你说这种现象正常吗?”

    王思宇微微一怔,但不好说什么,就不动声色地道:“曹县长,我到西山来工作的时间不长,很多情况都不清楚,这边的事情,也是庄主任打来电话通知的,我本以为他曾向你做过汇报,没想到会是这样。”

    曹凤阳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是啊,王书记,这事不能怪你,明天我当面去问问钱书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完之后,曹凤阳愤愤地挂断电话,王思宇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撇嘴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却见住在后院的秘书钟嘉群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推开窗子,大声喊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吧嗒’一声,王思宇嘴里的烟头掉了下来,险些烧到裤子,低声骂了句神经病,他转身躺在床上,忽地觉得自己现在还真像在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而不是那只振翅欲飞的大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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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色戒介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卞之琳《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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