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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低手寂寞     官道之色戒txt下载     官道之色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博弈青州 十一

    龚汉潮是真疯还是假疯,王思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真快要疯了,三十分钟前,他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主持省纪委监察厅日常工作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要求他立即停止调查,限期三日内,将龚汉潮一案移交给青州市纪委来办理,移交工作办理完毕后,专案组成员不得在青州继续逗留,必须立即撤回省里。

    罗云浩在电话里对王思宇进行了措辞严厉的批评,指责他缺乏实际工作经验,没有注意安定团结的大局,不但逼疯了青州市委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还严重扰乱了地方经济,险些酿成重大群体事件,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对此极不满意,已经向省委文书记打了电话汇报,这令省纪委现在的工作变得非常被动。

    王思宇只分辨了几句,罗云浩便轻轻地‘哼’了一声,随手挂断电话,听着手机那端‘嘟嘟’的盲音,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他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就在案件马上就要侦办完结之际,竟突然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王思宇当然清楚,如果将案件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以魏明伦的一贯作风,这案子恐怕会被高高挂起,再要去查,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绝不能半途而废!”

    沉吟半晌,王思宇缓缓地从沙上站起来,低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现在案件最后的难关就在于实证,无论是在龚汉潮家里,还是从罗瑞兰那边,都没有搜到赃款赃物,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若是能够拿到真凭实据,即便是龚汉潮真的疯了,也无法脱罪,而自己虽然忤逆了罗副书记的意思,恐怕会留下些隐患,但总比草草收场,灰溜溜地回到省城要强上许多,只要能办成铁案,张阳即便是手眼通天,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这,王思宇骤然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号码,给邓华安打了过去,轻声吩咐道:“老邓,你的队伍要顶上来了,挑选几个精兵强将,从现在起,对刘秀英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老邓嘿嘿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王思宇想了想,把鲁飞与老黄叫进房间,为两人沏了茶,微笑道:“你们两个的双簧唱得怎么样了?”

    鲁飞摸着茶杯道:“刘秀英听到了几次对话,应该能相信我现在手头缺钱,不过她一直都没有做出趁机拉拢我的意思,我怕引起她的怀疑,也就没有主动暗示她。”

    老黄点头道:“老鲁的谨慎是对的,现在还不是时候,龚汉潮的意外疯打乱了我们事先的计划,看样子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起码要等到他装病的事情败露,让他们没了倚仗,为了寻找新的出路,主动跳进我们设计的陷阱里。”

    王思宇皱眉道:“没时间了,只能采用这个办法,先去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赃款。”

    鲁飞的心里陡然一沉,抬头怔怔地望向王思宇,轻声道:“出现变化了?”

    王思宇苦笑着点点头,背过身子,摆手道:“上面给的压力太大,有点顶不住了!”

    老黄冷笑几声,摇头道:“天天喊着反腐倡廉,真到较劲的时候,八百只手伸过来扯你的后腿。”

    王思宇转过身子,皱眉道:“别牢骚了,抓紧行动,争取一举拿下来。”

    “王主任说的对,老黄,走,咱们过去演练一下。”鲁飞放下茶杯,从沙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案子办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拱到底,扳不倒龚汉潮,以后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鲁飞,想到这,他的身上冒出许多冷汗,T恤衫已经湿透,黏黏地粘在身上。

    老黄叹了口气,也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推门走出,两人回到老黄的房间后,悄悄聊了几句,又分角色反复模拟了几遍,老黄便点头道:“成了,六成的把握,剩下的就靠运气了。”

    鲁飞笑了笑,便拿着手机走到窗口位置,给刘秀英挂了电话:“喂,刘秀英吗?我是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对对,咱们出来见个面吧,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嗯嗯,在茶馆见面吧……”

    一个小时后,刘秀英和鲁飞在茶馆的包间里见了面,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好,精神有些恍惚,在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她便板着面孔问道:“鲁处长,该说的我都说了,老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你就是再问也没用,老龚已经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还不肯罢手,难道非要把我也逼疯才肯罢休?”

    鲁飞面露尴尬之色,伸手挠头道:“秀英嫂子,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案子上的事情,而是一点私事,哎,真是不好意思开口啊。”

    “私事?”刘秀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却故作不解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好讲的。”

    鲁飞搓着双手,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家那口子的父母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近她母亲得了重症,要去北京住院化疗,估计要动大手术,可能要花上一大笔钱,你也知道,我们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治病的钱,所以打算跟你借点,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还你。”

    刘秀英冷冷一笑,摇头道:“鲁处长,我家里是真没钱,你也不用费尽心机,设计来诈我,我家你们都搜过了,除了我和老龚的工资外,再都没别的积蓄,那个挨千刀的,就算有点油水,也都孝敬给罗瑞兰那婊子了,你要借,可以上她那里借,她够大方,别说借钱了,就算是借人,恐怕也没问题。”

    鲁飞听了,面色陡然一沉,霍地站起来道:“好吧,那算我没说,对了,刘秀英,忘记告诉你了,省城的医疗专家两天后就到,到时老龚真疯还是假疯,很快就能查出来,想靠装疯卖傻蒙混过关,他休想,不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鲁飞就从招待所五楼上跳下去,马勒戈壁的,我这就回去和杨凡聊聊,把他也弄疯了!”

    见鲁飞气得脸色青,嘴唇哆嗦,转身要走,刘秀英就有些犹豫,心里拿不定主意,匆忙间,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鲁大哥,你先别急,需要多少钱,你倒是说说,如果钱不多的话,我到亲戚朋友那边给你凑凑,只是我家老龚的事情,你得帮帮忙,咱们都是青州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帮他过了这一关,我们一家人是会知恩图报的。”

    鲁飞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点头道:“嫂子这话说得上路,以前我是公务在身,没有办法,而且和那位姓王的主任不太熟,不敢轻易说话,但现在我摸出路数来了,那家伙是个愣头青,只要你这边够意思,我肯定能想办法帮你把老龚摘出来,包他躲过这场牢狱之灾。”

    刘秀英眼前一亮,轻声道:“鲁大哥,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鲁飞把手机放在桌上,伸出一只巴掌,在刘秀英面前翻了几下,叹气道:“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这个数应该是值的。”

    刘秀英点头道:“那这样吧,我想办法帮你凑凑。”

    说完后,她当着鲁飞的面,拨了几个电话,鲁飞皱着眉头走开,假装去上厕所,桌子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刘秀英踮着脚向外看了看,便飞快地伸出手,接通了手机,却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鲁飞,你个废物,我告诉你,再搞不到钱,你今晚就别回来了,老娘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跟了你这个窝囊废!”

    刘秀英听后微微一笑,赶忙把手机挂断,放回桌子上,任凭它震动得再厉害,也不去理会,过了一会,鲁飞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包间后,拿起手机一看,登时双手抱头道:“这老娘们真是催命鬼,操.她.奶奶.的,当初我老爹生病时,让她拿五千块钱都不肯,轮到她妈了,这就哭天抹泪地,连房子都要卖了,我真是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娶了这个败家玩意!”

    刘秀英忙抬手拍了拍鲁飞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鲁大哥,你千万想开点,谁家还没个灾没个病的,不就是钱嘛,好办,我刚才已经和两个姐妹说好了,她们答应凑出这笔钱来,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她们两家转转,不见得一定能取到五十万,但有个二、三十万的,你不也能先和老婆交差了嘛!”

    鲁飞感激地道:“嫂子,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过了这关,我一定帮你把老龚的事摆平。”

    刘秀英点头道:“这样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凑钱。”

    鲁飞‘嗯’了一声,叹息道:“没办法啊,也只好赚点烫手的钱了。”

    刘秀英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出了茶馆,开着小车在市里绕了一圈,在市中心停了车,下车后,站在车前看了半天,感觉没人盯梢,便飞快地钻进一家高档公寓里,进到电梯,上了六楼,站在门口停了半晌,见没人跟上来,便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防盗门打开,转身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十几分钟后,当她拎着黑色的塑料袋推门出来的时候,却愕然现,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王思宇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刘秀英立时觉上当,一阵头晕目眩间,身子软绵绵地靠在门边,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几匝崭新的人民币出来,刘秀英恍然未觉,而是抱头蹲在门口,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

    众人带着刘秀英走进屋子,在房间里翻了半天,先是在一间卧室的床下拉出一个铁皮箱,打开后,里面出现码放整齐的人民币和美金,经过清点,合计人民币七百余万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王思宇在吞了口水后,暗自感慨道:“怪不得查得那么费劲,原来都转成现金了,马勒戈壁的,七百多万,这他娘的能买到多少充气娃娃啊!”

    众人将现金封存后,老黄带人转到另一间卧室内,在屋子里翻了半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头柜前,轻轻移开它,盯着墙面露出的一个小木柜哑笑半晌,抬脚踢出,黑色的大皮鞋狠狠地踹在木柜上,只听‘喀嚓’一声响,木柜当即被踹得四分五裂。

    鲁飞分开人群,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破碎的木条一条条掰开,一个银白色的微型保险柜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屋子里的众人顿时出一声欢呼。

    老黄笑了笑,转头轻嘘一声,来到鲁飞身边蹲下,伸手从保险柜的柜顶取出套着大红丝绸的楠木盒,放在地上,打开木盒后,现里面竟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玉观音,程刚拍了照后,抢过玉观音,嘴里啧啧赞叹道:“哇,师傅,这玩意得值多少钱啊!”

    老黄回头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少见多怪,以后再接几个案子,你就开眼啦,这算啥,人家一幅油画就几百万,这玩意太儿科了!”

    拿着从刘秀英包里翻出的钥匙,老黄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掏出来,清点造册,

    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程刚手里的照相机闪个不停,老黄把扣押清单放在红色的楠木盒上,拿笔飞快地记录着,鲁飞蹲在他的身侧,大声喊道:“白金项链28条,白金手链6条,金手镯7只,金戒指34枚,金耳环3副,金条14根,金块2块,劳力士手表1只……”

    拿到证据后,专案组斗志高昂,众人趁热打铁,连夜突击审讯,这次所有人都知道龚汉潮已经彻底完了,便不再隐瞒,杨凡很痛快地认下了那三十万的贿赂款,刘秀英、罗瑞兰把能交待的问题尽数讲了出来,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实际是龚汉潮的产业,付庆江只是代为管理,公司的所有重大决定,都必须由龚汉潮最后拍板,他们近年间靠着内幕交易,赚了几千万,那些钱都被划到付庆江的个人账户上,等青州的事情了解后,他才会从外面赶回来。

    第二天上午,在痛哭流涕的刘秀英面前,龚汉潮再也疯不起来了,呆呆地从病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下了地,在专案组一行人的押送下,回到招待所,这次他已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将证物一样样地指认出来,实在记不清楚的,也都做了大致描述,并按照鲁飞的要求,拿着笔纸写起认罪材料来。

    案件的成功告破,让众人的心情极好,王思宇特意让招待所做了些可口的饭菜给龚汉潮送过去,龚汉潮装疯卖傻,已经几顿没吃上好饭,这次倒吃得香甜,放下碗筷之后,抹了嘴巴,龚汉潮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小程同志,你说我会不会被判死刑?”

    程刚摇头道:“我不清楚,这方面的问题,你得问鲁处长,我琢磨着,就冲你那装疯卖傻的劲,也得给你吃粒花生米。”

    龚汉潮听后呆呆地坐在床上,足足坐了两三个小时,忽地光着脚跳到地上,疯地砸着房门,大声喊道:“我要见王主任,我有重大案情要向他汇报!我要戴罪立功……”

第五十四章 博弈青州 十二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里,招待所的房间只有王思宇和龚汉潮两个人,龚汉潮交代了自己花六十万元向张阳书记的前任秘书于斌行贿,拿到了城建局的局长之职,从那以后,他多次通过于斌与张阳接触,并在取得市委书记张阳的信任后,先后送去人民币两百余万元,深受张阳器重,他手里掌握着许多张阳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捡回一条命来,龚汉潮把这些事情都写在材料上,他的这份举报材料内容翔实具体,共牵涉到青州大小官员近三十人。

    王思宇在拿到这叠厚厚的材料后,心情变得异常复杂,既感到兴奋,也有些茫然,他知道,通过自己和专案组其他成员的不懈努力,终于挖到了这个要命的炸药包,一旦点燃引线,不但青州官场上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可能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大好前程都有可能在轰然巨响声中灰飞烟灭,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守规矩的猫才是好猫,就算遍地都是老鼠,不许你碰的时候,你就绝对不能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讲政治,讲原则比政绩要来得重要,在官场之中,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是注定要被众人齐心协力踢出场的。

    王思宇当然知道此事的凶险,稍有不慎,即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路好走,更不能畏惧退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生,拒绝递交这份材料,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烟丝缭绕间,沉思良久,王思宇还是决定承担这份风险,只是,他觉得光把材料呈报省纪委,很可能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为防止举报材料被那位罗副书记硬压下来,慎重起见,必须要准备出备用方案,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去见见周松林了,在青州,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周老爷子,也只有他才能为自己指出明路,并且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悄悄地拿着材料走到隔壁的房间,支开专案组的小张后,王思宇将材料重新复印了一份,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周松林家,周松林此刻正站在阳台上打着太极拳,离了老远,便见王思宇急匆匆地走过来,忙停下动作,拿白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便回到客厅里,招呼保姆张婶泡了茶,就坐在沙上闭目沉思。

    敲开房门,王思宇微笑着和张婶打了招呼,便来到沙前坐下,将材料递交给周松林,并悄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周松林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他便拿起材料,冲着王思宇招手道:“走,去书房聊吧。”

    书房里,王思宇端着茶杯静静地坐在沙上,周松林取了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把材料看了又看,又从书桌上取了笔,在本子上细密地记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才轻轻丢下笔,摘下老花镜,皱皱眉头,轻声道:“小宇,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张阳书记在省委领导那边分量很重,光靠这份材料怕是扳不倒他,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你不要轻易卷进去,这份材料,最好不要上报,全都推给魏明伦他们就是,别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摇头道:“老爷子,我必须如实向省纪委领导汇报。”

    周松林皱着眉头望了他半天,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你啊,还是不够成熟,全省上下一盘棋,每个棋子都有它的用处,省委领导的用人方式和你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并不是单纯以忠奸贪廉为依据的,这里面有很多其他的考量,你把这份材料送上去,很容易对上面的工作造成干扰,这样做是很容易吃亏的。”

    王思宇笑了笑,没吭声,背着手站在窗前,默立半晌,才轻声道:“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所作为,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他们怎样处理我无权过问,但应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当然,如果他举报的那个人不是张阳而是您,或许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

    “什么方法?”周松林也来了兴趣,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

    “嗯……”挠挠头后,王思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不定我会找人把他掐死。”

    “胡闹!”

    周松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可眼里却全是笑意,他叹了口气,沉吟半晌,便轻声道:“这样吧,按你的想法去做,要不碰个头破血流,你小子也长不了记性,不过,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明天我去项市长那里,和他碰碰,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思宇点点头,坐在沙上和周松林闲聊了一会,便出了书房,走到酒柜前,瞄了半晌,便拿着塑料袋裹上一瓶葡萄酒,夹在腋下,推开房门,屁颠屁颠地下了楼,不大一会,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离开了周松林家,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他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将近三十分钟,王思宇将案情详细地作了汇报,并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忧,夏余姚在沉吟半晌之后,做出了三点指示:

    第一、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情况未经核实之前,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消息,他叮嘱王思宇,一定要做好龚汉潮的思想工作,稳定住他当前的情绪,要让他看到希望,不能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第二、注意自身和龚汉潮的安全,如有突情况,立即进行转移。第三、暂不与市纪委进行案件交接,静待省纪委的指示,在此期间,除了王思宇本人以外,专案组成员手机全部关闭,禁止外出。

    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天的沉寂,在此期间,王思宇每天都拿着球拍,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和程刚打上几场羽毛球,其余的时间,他就在龚汉潮的房间里,陪龚汉潮闲聊,陪着他一起看书,两人经常就书中的某些观点进行辩论,龚汉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偶尔会神经质地走到窗边,紧张地向下张望,或者在夜里从床上爬起,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出几声狼嚎般的叫声。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十点钟,王思宇终于等来了省纪委的电话通知,通知里依旧维持了罗云浩之前的决定,将案件审理工作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专案组即日起解散,立即撤回玉州,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叹了口气,走到龚汉潮的房间,把省纪委的决定转告给他,龚汉潮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在吸了一根烟后,王思宇默然离开房间,给市纪委的魏明伦挂了电话,周五的下午,在市纪委做完交接工作后,王思宇等人钻进面包车,向省城赶去,直到上了青玉高,王思宇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去,若隐若现的青州城渐渐远去,出了这等变故,王思宇打算重去青羊探望李青梅的意愿也都落了空,情绪变得十分沮丧,而另外两人中,程刚耷拉着脑袋不肯吭声,老黄却面色如常,不时地扯上几句闲话,作为一名老纪检,他装了一肚子的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六点多钟,打开房门后,却现柳媚儿正坐在沙上看电视,她在见到王思宇后,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过去,默默地进了厨房,做了几道美味可口的菜肴,王思宇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大为赞叹,竖起拇指夸奖道:“媚儿真是厨艺大进,你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柳媚儿嘻嘻地笑了笑,轻声道:“都是景卿姐姐教的好呢!”

    王思宇不禁奇道:“你到廖姐姐家里去了?”

    柳媚儿点头道:“是啊,瑶瑶太可爱了,我最近总去看她。”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是当然了,瑶瑶这孩子聪明伶俐,的确很讨人喜欢。”

    柳媚儿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往他的碗里夹了块鸡肉,轻声道:“哥,你心情不好吧?”

    王思宇摇头道:“瞎说,没见我胃口大开么,哪里会心情不好。”

    柳媚儿撅着嘴巴道:“骗人,我都看出来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点头道:“是不太好,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麻烦。”

    柳媚儿端着碗,瞥了王思宇一眼,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吃过饭后,便去洗了澡,披着浴巾躺在沙上,冲着柳媚儿的卧室喊道:“媚儿,出来陪哥聊天。”

    他喊了半晌,柳媚儿都没应答,过了一会,只见柳媚儿笑眯眯地背手从卧室里走出来,来到沙边上,双手一扬,却将一张扯得支离破碎的白床单披到王思宇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哥,盖上点东西吧,小心着凉。”

    王思宇一时心虚,半晌没有吭声,在咳嗽了几声后,摸起遥控器,把电视打着,假装专心看节目,而柳媚儿则冷着面孔进了浴室,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王思宇心情悸动起来,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站在门口眉飞色舞地动想象,冷不防浴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一盆冷水哗地泼了出来,紧接着,柳媚儿哭哭啼啼地跑回卧室,重重关上房门。

    王思宇愣了半晌,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水珠,又瞧了瞧那条破碎的白床单,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嬉皮笑脸地走到柳媚儿门口,轻轻地敲着房门道:“媚儿,你开下门,听哥解释,那个......事情实际上是这样的……”

    劝了半晌,柳媚儿才把房门打开,露出半张俏脸来,撅着嘴巴抗议道:“以后不许人在我房间里住,尤其是女人!”

    王思宇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柳媚儿仍不肯罢休,继续冷着面孔加码:“暑假要陪我去监狱见妈妈,我想妈妈了。”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没问题,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哥都答应你。”

    柳媚儿扬着脖子想了想,便皱眉道:“一年之内给我买辆车,就要景卿姐姐那款。”

    王思宇抽了半天的鼻子,挠头苦笑道:“那得多少钱啊,媚儿,我可是大穷鬼一个!”

    “我——不——管!”柳媚儿说出这三个字,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哑笑半晌,又转身坐回床上,从枕头下面取出个红色的小盒子,望着里面的几根秀道:“不是景卿姐姐的,又会是谁的呢?”

第五十五章 重大胜利

    周一上午,回到省纪委五楼的办公室后,王思宇先抹了桌子,做好卫生,接着泡上一杯茶,看了几份当天的报纸,二十分钟之后,他接到了夏余姚的电话,便把那份举报材料带上,下楼来到夏余姚的办公室,夏余姚正站在窗前,拿着小喷壶浇花,听到王思宇敲门进来,转头微笑道:“王主任,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王思宇‘嗯’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把材料放好,便退回沙上,点了一根烟,安静地坐在那里,刚才夏余姚转头的瞬间,王思宇留意到,夏余姚今天的气色不是很好,眼眶黑,面容憔悴,头也稍显凌乱,很可能是夜里没有休息好,而他办公桌上的文件也都很凌乱,没有像以往那样摆放整齐,可以想象得到,在龚汉潮的案子上,夏余姚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弯腰将绿色的小喷壶放到角落里,夏余姚把挽起的袖口放下,又将花格子衬衫解开两粒纽扣,双手搓了把脸,才慢吞吞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拿起王思宇递交的材料,认真地看了起来,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的材料,抬起头来,欣慰地注视着王思宇,目光中带着些许的遗憾,低声道:“材料上面反映的问题很具体,如果内容属实,一定能挖出个大案子出来,可惜啊,省委领导为了维护青州的稳定,确保经济建设不受到重大影响,指示我们先放一放。”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老实说,我不赞同这种做法,这种行为无异于姑息养奸。”

    夏余姚伸手拿起茶杯,喝上一口,苦笑道:“没办法,省委领导对张阳同志还是非常信任的。”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夏副厅长,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典故,虽然不太贴切,但我觉得有一定的类比性。”

    “什么典故?”夏余姚把身子向后一仰,饶有兴致地望着王思宇问。

    闷头吸了一会烟,王思宇弹了弹指间的香烟,烟灰簌簌落下,他抬起头来,把目光转向窗外,轻声道:“扁鹊见蔡桓公的典故,三次规劝,蔡桓公都以‘寡人无疾’来拒绝医治,导致病情愈加严重,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再找扁鹊,却已经没有用处了。”

    夏余姚笑了笑,又沉默半晌,喟然叹息道:“反腐败工作任重道远,有时会面对波折和反复,但不要灰心,要坚信,那些人最终会得到党纪国法的制裁,总体上来讲,这次专案组的工作是成功的,已经出色地完成了省纪委部署的任务,你的表现很出色,说实话,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能在短时间内把案子办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你还能顶住压力,把这份材料递交上来,我相信,问题迟早会解决的,你也不要灰心,要对组织上充满信心。”

    王思宇微微一笑,没有吭声,他总觉得这位夏副厅长活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物,那种人物王思宇只有在很久以前的电影里才能见到,他就像固执而坚定的马列斗士,也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物在现实社会里,已经愈来愈少了,也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弥足珍贵,王思宇还是由衷地敬佩这位省纪委的硬汉的。

    夏余姚的做事风格和罗云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云浩对这件案子的态度十分明朗,说白了,其实就是暗示王思宇,只需到青州官场上走走过场即可,他肯定没有料到,这位初到省纪委的年轻干部,居然会把案子查到这种深度,否则当初在纪委常委会议上,罗云浩是绝对不会同意派调查组到青州的,搞到现在,他也是灰头土脸的,若不是省委领导决定把案子压下来,他还真有些难以收场。

    夏余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茶,轻声道:“上午得到风声,过段时间,我可能要被调离纪委了,省委领导认为我在纪委的工作过于激进,早晚要搞出大乱子,所以……嗯,先不说这些了,你也要提前做好准备,过几天可能要让你去省党校进修,云浩书记已经对你产生了一些看法,他在私下里对人讲,本来省纪委就有个夏石头,又臭又硬,这回可好了,又来了个王大胆,这两人要是凑到一起,非搞得天下大乱不可!”

    王思宇愣了愣,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摆手道:“罗副书记倒真是抬举我了,不过他把您比作厕所里的石头,那咱们省纪委是什么?厕所?”

    夏余姚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落后,他拿起桌上的材料,细心地装到档案袋里,在上面做了标记,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叹息道:“可惜啊,华西省现在的大气候不太好,对纪委的工作不太重视,立案和侦办案件的数量,远远低于其他省份,这并不能说明我们华西的干部队伍没有问题,恰恰相反,这很可能说明,我们的队伍出了大问题!”

    说到情绪高昂之处,夏余姚皱着眉头,拿手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过了半晌,情绪才平息过来,颓然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转来转去,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王思宇非常理解夏余姚此刻的心情,不过,以夏余姚这种硬碰硬的做法,能在省纪委如此高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倒也算是异数,只不过,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和他绝对不是一类人,夏余姚坚持的是他的理想信念,王思宇又是在坚持什么呢?这方面,他自己都没有去想过,也不想去思考,事实上,在随波逐流中,能够有所作为,那也就足够了。

    又要去省委党校了,这就是坚持的代价,也是罗云浩向自己出的明确信号,这种做法,其实是变相的停职反省,如果以后再不听招呼,恐怕就不是派出去学习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说不定就会把自己配了,既然夏余姚这位纪委常委都站不住脚,那他罗副书记要想收拾自己,当然是轻而易举,他这次之所以会给自己留些情面,恐怕也是看在焦大秘身后那人的面子,倘若他要是知道,自己与那位孟书记毫无瓜葛,估计一顿板子早就劈天盖地的拍下来了。

    烟丝缭绕间,王思宇无声地笑了笑,把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站起身子和夏余姚打了个招呼,便缓缓走出他的办公室,随手将房门轻轻带上,转身走到楼道边上时,却见信访办主任刘广原正站在楼梯口的窗前吸烟,两人相视一笑,刘广原点点头,便又转过身去,继续眺望着窗外,消瘦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独,夏余姚一旦调走,他这位嫡系的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了。

    几天之后,王思宇接到了去省委党校学习的通知,在办好手续后,他微笑着离开办公室,这三个月的时间,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休息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好了,下午,他到省党校报道,点了卯后,他便回到家里,把衣服脱光,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惬意地睡了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思宇上午到党校学习,下午回到家里,便懒在床上,捧着那本《艳史通鉴》看得入迷,这天上午,他忽地接到了杜峰的电话,通过闲聊得知,龚汉潮案已经结束纪委调查,案件已经移交到检察院,进入司法程序,青州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被调离检察院,去了党史办。

    王思宇意兴萧索地叹息道:“这也算尘埃落定了。”

    杜峰笑了笑,轻声道:“怎么,泄气了?”

    王思宇摇头道:“那倒没有。”

    杜峰压低声音道:“案子还没完呢,项市长这些天回京城去了,估计过些日子会有好消息传出来。”

    王思宇吓了一跳,忙从床上坐起,轻声道:“周书记都和你说什么了?”

    杜峰嘿嘿笑道:“没什么,周书记只是让我告诉你,在省委党校好好充电,别泄气。”

    王思宇摸着鼻子苦笑道:“倒真被老爷子言中了,姜还是老的辣啊。”

    杜峰摇头道:“那是自然,不过周书记还是很欣赏你的,他说你勇气可嘉,是块干事的料子,好好打磨打磨,以后能有一番作为。”

    王思宇伸出大脚丫子在腿肚子蹭了半天,才翻过身子,点头道:“嗯,这话我信,老爷子一向看人很准。”

    两人嘿嘿地奸笑了几声,杜峰忽地想起什么来,轻声道:“对了,这些天省公安厅下来一队人,在青州搞严打,龚老太爷的人已经全部落网,魏三魏瘸子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一伙人跑路了。”

    这倒是难得的好消息,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忽地忆起一件事来,赶忙打电话给邓华安,让他去找找龚老太爷收养的那两个聋哑学生,想办法安顿好她们的生活,不要让她们受到波及,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去联系杜峰,请周书记帮忙解决,邓华安一口答应下来,并骂骂咧咧地开口抱怨道:“老龚头虽然扳倒了,可姓刘的局长一点事都没有,反倒被报纸上吹嘘成打黑英雄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真他.奶奶.的。”

    王思宇安慰他道:“老邓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时间到了,问题自然会解决,如今这世道,没有耐心是做不成事情的,既然改变不了现实,你就要努力去适应它,学会在复杂的情况下处理问题。”

    老邓笑了笑,点头道:“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青州这下太平不少,老龚头被抓那天,全城放了鞭炮,热闹着呢。”

    “公道自在人心。”王思宇笑了笑,顿了顿,叹气道:“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了,若是龚汉潮不出事,估计那老头也没这么容易被抓。”

    “是啊。”邓华安附和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知道吗?咱们青州以前那个宣传部长王培生,他的儿子就是被龚老太爷手下的设了圈套,搞成吸毒上瘾的。”

    王思宇的脑海里闪现出王昆那骨瘦如柴的形象,不禁微微皱眉,他隐隐意识到,那件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许,某些人正是使用下作的手段来打击对手的,不然哪里会那样重视这些黑社会分子,当初王培生到中央党校学习,可不正是因为他和程市长等人走得过近了么?

    王思宇只觉得脊背上有些麻,就不想再分析下去,而是坐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和邓华安轻声地聊了一会,便挂断电话,继续抱着厚厚的《艳史通鉴》,哗啦啦地翻动起来,只一会的功夫,被子里去撑起一个高高的小帐篷,王思宇把书丢到一旁,钻进被窝里,捣鼓了半天,便掀起被子,急冲冲地奔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便回到房间,把内裤翻出来,丢到小盆里,等媚儿回来洗。

    夏余姚被调到省环境保护厅的第三天,一件突如其来的消息忽地在华西省内传开,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在率队前往美国进行商务考察期间,竟然无故失踪,三昼夜未曾与随行人员联络,使馆人员多方打探,也没有得到他的行踪,消息传来,省委高层震动,经过紧急会议商讨,决定由副书记孟亲自带人赴美了解情况,然而,孟在一周后无功而返,却带回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张阳出逃了……”

    一周后,华西省委作出对张阳双开的决定,经研究决定,原青州市市委副书记,市长项中原担任新的市委书记,周松林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王思宇在得知消息后,赶忙笑呵呵地给周老爷子打电话道了喜,顺便提了下鲁飞的事情,希望老爷子能帮他从党史办调回来,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王思宇对鲁飞的印象颇佳,此人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不应该就此埋没,周松林自然是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其实即便没有王思宇的提醒,鲁飞也会很快官复原职,毕竟他实际上是项中原的人。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省委文书记的明确指示下,省纪委副书记罗云浩亲自带队,到青州展开了调查,以龚汉潮案为突破口,张系官员一个个相继落网,青州市财政局林越恒,原市委书记张阳的秘书于斌等人都被双规,王思宇万万没有想到,炸药包竟是由张阳亲手点燃的,青州官场终于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这实在是具有一定的讽刺意味。

    星期三的晚上,王思宇坐在沙上,跷着二郎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电视新闻,镜头里,罗云浩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镜头前,对着华西省电视台的记者侃侃而谈,“这是我们华西省反腐败工作的一项重大胜利,在省委文书记的亲自指示下,我们省纪委有决心,有能力查处那些腐败分子,只有出重拳,进行坚决打击,才能将那些贪官的嚣张气焰打击下去,我坚信,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有广大人民群众做后盾,我们华西的反腐倡廉工作一定会迈上新的台阶,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

    第四卷终

第一章 水到渠未成

    省委党校的日子过得清闲,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王思宇前些天本来有些烦闷,只怕方晶月底放假回来,闯见柳媚儿,那可真是件麻烦事,只怕到时一个解释不清,两人闹起来,可就收不了场了,而且方晶古灵精怪,不好对付,即便是看不到柳媚儿,以那小丫头惊人的嗅觉,说不定也能查到些端倪。

    幸好,方晶昨晚打来电话,说假期方如海一家人要去加拿大去玩,顺便探望婶婶,不能来玉州,王思宇听后险些高兴得跳起来,他怕方晶察觉到异样,突然改变主意,也临时撒了个慌,说正好七月份要到外地办案,即便来了也陪不了她,方晶只骂了几句没良心的,又撒了一会娇,便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兴冲冲地和舍友逛夜店去了。

    王思宇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但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这种事情遮掩不了太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想让女人们彼此接受对方,和平相处,那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能想些别的办法,好好规划一下,只是他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却始终找不到解决问题之道,一时火起,就狠道:“撞见就撞见,哪个胆敢不听话,休了便是!”

    话虽这样说,可一想到那几位羞花闭月的大小美人,王思宇便又舍不得起来,患得患失间,竟有些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才进入了梦乡,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晚睡得就不安稳,梦里几个女人扭打在一团,李青璇姐妹也互不相让,只有张倩影独自垂泪,王思宇便走过去安慰她,可唐婉茹竟拿着一把大剪刀从她身后站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下身,疯样地扑过来,张倩影忙大声喊道:“小宇,快跑,快跑……”

    王思宇赶忙转身逃走,后面一众女人追赶过来,他直跑到悬崖边,见无路可走,便纵身跳了下去,只听众女齐声惨叫,王思宇冷笑道:“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耳边呼呼风响,下面的悬崖却深不见底,手忙脚乱间,王思宇硬是捉到一根粗大的树干,身子止住下坠之势,迷迷糊糊间,他便爬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王思宇拿着打火机向里走,却看到一个美艳少*妇怯生生地站在山洞尽头,正风情万种地冲他媚笑,那少*妇穿着一身黄色连衣裙,鹅蛋脸,细眉柳腰,婀娜多姿,目光里却透着一股沉着与坚定,王思宇皱眉道:“你是谁?”

    那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是叶小蕾,特地来陪你的。”

    王思宇吓了一跳,伸手往出推道:“你走吧,我已经戒色了。”

    叶小蕾听后微微一笑,却把连衣裙脱了下来,露出柔软滚烫的身段来,王思宇立时兴奋起来,抱着她动作起来,叶小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两人变了很多样式,把《艳史通鉴》中所记载的姿势都经历了一遍,几番云雨,忒地销魂,直到最后,王思宇盯着她左胸上的一颗美人痣,力地冲刺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地扑倒在她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天亮后,王思宇现身下湿漉漉的一片,不禁暗自摇头,只觉得这梦荒诞,但仔细想时,却依稀记得,梦里那美人的模样,倒和玉州娱乐报上面叶小蕾的照片有几分相似,王思宇知道,叶小蕾十六岁就跟了柳显堂,真实年龄其实只比叶小蔓大上两岁,但一想到她是柳媚儿的母亲,王思宇顿时心中充满了负罪感,赶忙抱着床单冲进浴室,稀里哗啦地放出水来。

    早晨,吃过早点之后,王思宇打上一辆出租车,便赶到省委党校,进到班级里,现三五个人已经坐在那里闲聊,王思宇便默不作声地坐到最后一排,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信手翻了起来,这届县处班人不多,只有三十几人,认真听课的却一个都没有,大家都是上午睡觉,下午喝酒,晚上出去潇洒,相对而言,王思宇这位二进宫的老学员,对自己的要求倒是最严格的。

    讲师在上面讲着人民政协理论,王思宇低头翻着报纸,看了一会,他便被一则消息吸引,说是一对小青年,因为打错电话相识,那男子因为听到女人声音优美,便频短信,这样渐渐熟络起来,在戏耍间,感情日深,不到半年的时间,两人互生情愫,约定地点见面之后,双方都很满意,很快就办了婚事,盯着这则报道半晌,王思宇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中午,日头火辣辣的,王思宇出了省委党校,在外面的街边餐馆吃过午饭,便把墨镜戴上,来到街角的一家手机店,花钱买了个二手手机,外加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卡,冲了值之后,便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打了车赶回家,躺在床上嘿嘿直笑,只等天黑后拿短信勾搭廖姐姐。

    两点多钟时,却接到何仲良打来的电话,说江涛的工作有着落了,一个是去玉州国画院当画家,一个是到华西大学教体育,这两个去向都可以,王思宇奇道:“他全无绘画基础,怎么能到国画院上班?”

    何仲良却笑道:“国画院里倒养着些闲人,不碍事,那里的实际任务就是每年交上一些画,作为送给厅级以上干部的礼品,平时倒也无事可做,他们那里的院长是市文化局的张副局长与我熟悉,上次提起这事,她一口应承下来,只是挂个名领工资,平时去不去都无所谓,万一上面来检查,就说出去采风了。”

    王思宇听后不禁心中一动,忙道:“何大秘,等几分钟我在给你回话,这两个名额我都要了,江涛安排到华大即可,那里也很清闲,国画院那个名额,我倒有个好人选,她的国画很有功底,最近在单位过得也不太如意,我先去问问她是否有要动的意向。”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忙摸起手机给廖景卿打了过去,这位廖姐姐平素最喜欢绘画,而且在电视台做得也不太如意,加上瑶瑶的拖累,每日工作都很辛苦,王思宇早有意帮她安排一下,可又怕到了新地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毕竟她那样的漂亮女人,最好就是闲在家里,否则到哪里都会有人惦记,既然国画院的条件这么好,不妨试探下她的口风。

    廖景卿接了电话后,听王思宇说完情况,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当即应承下来,只是担心事情难办,为王思宇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嘿嘿笑道:“姐,你尽管放心,十拿九稳呢,一点都不麻烦。”

    廖景卿见他夸下海口,知道王思宇极有把握,也就安心下来,笑吟吟地道:“那样最好呢,我如今倒是沾了弟弟的光。”

    王思宇听她声音旖旎动听,不禁心尖乱颤,眉开眼笑地道:“姐,咱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廖景卿哪里晓得他话里的歧义,只道这个弟弟真心体贴自己,也感动得一塌糊涂,赶忙轻声道:“小弟,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做糖醋鲤鱼。”

    王思宇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姐,等会我去接瑶瑶好了,你就不必来回跑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把电话到何仲良的手机里,和他说了情况,并嘱咐他务必把事情办好,何仲良记下后,又低声道:“王兄,省里第三批下挂干部的名额已经分下去了,一共三十五个,你们省纪委捞到两个,若是感觉在纪检监察室做得不舒服,就想办法到基层去吧,飘在在上面始终施展不开手脚,还是底下容易干出成绩来。”

    王思宇叹气道:“仲良兄,你说的倒是实话,但省纪委的罗副书记对我有看法,恐怕这等好事落不到我身上。”

    何仲良道:“那也未必,热门的地方前两次已经分过了,剩下的去处都不见得理想,比你级别高的干部,大半都已经拖家带口了,未必会有人愿意两地分居,依我看,成不成你先报上名试试,别错过了机会。”

    王思宇点头道:“那我听你的,说老实话,看到罗副书记的那张脸,我总觉得不舒服,离他远些当然最好不过了。”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你的事情老板也听说了,上周梁主任到书记家的时候提起过,老板说你年轻,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不磨磨性子,以后干不成大事。”

    王思宇嘿嘿一笑,摆手道:“他们那些老人家啊,动不动就是磨练磨练,摔打摔打,但实际上有些具体情况,他们还是不清楚的。”

    何仲良道:“你若有难处尽管和老板提啊,他那么忙,哪里能时刻想到你,由他打个电话,帮你疏通一下,那边多少要买些账的。”

    王思宇摇头道:“我想自己解决一些问题,总是倚仗着上面也不是办法,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

    何仲良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好了,张局长过来了,咱们兄弟改天再聊。”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将手机丢到一旁,抱着双臂沉思起来,前段时间老黄偷偷给他打过电话,说副主任孙福泉总是隔三差五地到罗副书记那里汇报工作,在办公室里也威风十足,跟着他的那些人也已经放出话来,说姓王的在纪委呆不久,很快就会夹包走人。

    “莫非刘福泉得到什么风声了?”王思宇皱皱眉头,一时间心烦意乱,侧过身子,躺在枕头上琢磨起来,要想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实在是很难,张阳出事以后,罗云浩肯定是不愿面对自己,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样想来,对方确实是有把自己调出省纪委的动机。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点,便起来换上衣服,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育才实验小学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一些家长,十几分钟后,一队队低年级的小学生便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瑶瑶眼尖,老远就望见王思宇,张着一双小手就飞奔过来,猛地钻进他的怀抱里,王思宇抱着瑶瑶转了两个圈,便把她放到地上,拧了拧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解下她背上的书包,便领着瑶瑶做进出租车,赶回电视台家属楼。

    廖景卿还没有回来,瑶瑶坐在茶几边写作业,王思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慢悠悠地走进月亮门,来到书房里,见书桌上放着一幅国画,画中山水缠绕间,云烟浮荡,水墨淋漓,洒脱之中得见自然,充满空灵意向,王思宇愈看愈是喜欢,忍不住对着画卷啧啧赞叹,更加惋惜,为什么昨夜梦里的那美人不是廖姐姐呢?

第二章 水到渠未

    在书房里翻了会书,听到外面房门响动,王思宇知道廖景卿回来了,忙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却见先进屋的竟是柳媚儿,她上身穿着白色小衫,下身是一件铅灰色的低腰牛仔裤,身段苗条优美,双腿细长,一头乌黑油亮的秀披在肩头,虽挡住了半边俏脸,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清纯可爱。

    王思宇笑眯眯地迎上前去,伸手将她手里的两个白色塑料袋接过来,笑吟吟地道:“廖姐姐接你过来的?”

    柳媚儿点点头,弯腰脱下高跟鞋,轻轻丢在墙角的鞋架上,穿着拖鞋走进客厅,柔声道:“是啊,景卿姐姐说今天做好吃的,还要教我做糖醋鲤鱼呢。”

    王思宇心中微动,却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就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走进厨房,先把那尾鲜活的鲤鱼捞出来,丢在池子里,放上水,鲤鱼便开始甩着尾巴扑通起来,飞溅出的水花,竟淋湿了他的前襟,王思宇赶忙把水稍稍放出去些。

    等把其他的蔬菜放进菜篮里,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时,柳媚儿已坐在沙上,抱着瑶瑶看动画片,画面里,一只肥肥的卡通猫正轮着手杖,在大笨狗头上敲来敲去,瑶瑶看得手舞足蹈,咯咯地笑道:“猫猫加油,打死那只大笨狗!”

    又过了几分钟,廖景卿袅娜地从卧室里走出,她穿着一件薄荷色蕾丝花边吊带裙,上身罩着一件淡粉色的透明网线衫,黑色的抹胸裹在晶莹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惹眼,简洁优雅之余,又透着性感靓丽,那张秀美脱俗的俏脸上,浮荡着一抹淡如轻烟的笑意,眸光流转时,如水般清澈透明,王思宇一不留神,就又着了她的道,目光陷落在她那峰峦叠嶂的前胸上,半晌都挣脱不开。

    “瑶瑶,快看那只大馋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

    柳媚儿指着电视里的那只卡通猫,轻声道,王思宇蓦然惊觉,赶忙皱着眉头望去,却见柳媚儿正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只黑色的卡通猫正望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在地上转来转去,大吞口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柳媚儿有意无意地瞟来一眼,那眼波中分明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王思宇讪讪地笑了笑,走到她旁边坐下,摸着鼻子轻声道:“这猫挺可爱的哈。”

    柳媚儿哼了一声,抱着瑶瑶向沙另一侧移了移,瑶瑶却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是啊,大馋猫是最可爱的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袅娜地走进厨房,洗了葡萄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摸起空调的遥控器,打开空调,走到墙边,踮起脚尖,拿手试了试出风口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便扎上围裙,再次飘进厨房,洗完手后,先将米饭煮上,便洗了菜,倚在门边喊了声:“媚儿,快过来帮忙。”

    “哎!”柳媚儿应了一声,便放下瑶瑶,从沙上站起身子,挽起袖口,露出瓷器般精致的玉臂来,她不从前面走过,偏偏向王思宇这边走,一个不小心,竟踩到王思宇的脚面上,柳媚儿赶忙回过头来,报以歉意的一笑,随后转过身子,板着面孔走进厨房,不大一会,里面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王思宇伸手揉了揉脚面,叹了口气,从盘子里摘了一粒葡萄,丢到嘴吧里,嚼了几口,若有所思地摇头道:“这葡萄可真够酸的……”

    瑶瑶回过头来,撅着小嘴巴抗议道:“才不是呢,明明很甜的啦,是我和妈妈一起去市买的。”

    “你个小破孩懂什么。”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瑶瑶抱过来,陪着她一起看电视,不时地将薯片丢到她的小嘴里,瑶瑶吃得香甜,嘴里出咔咔的脆响声,竟将清亮的口水滴到他的手指上,王思宇抽出纸巾擦了手,就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下,叹气道:“你这小馋猫,小心些!”

    “知道了,大馋猫!”

    瑶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没有回头,悠荡着两条小腿道。

    过了一会,动画片演完,瑶瑶便抱着玩具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王思宇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仰卧在沙上,信手按着遥控器,把频道播到华西电视台,这时正在播放省内新闻,王思宇只匆匆扫了一眼,无意中,却在一堆人里看到了周媛,他还没看得清晰,镜头就在瞬间切换到一张大圆脸上,听着新闻解说才知道,那人是闵江市的一位知名企业家,在当地捐了四个希望小学。

    半个小时后,扑鼻的香气便飘了进来,厨房里的两人张罗出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廖景卿做了糖醋鲤鱼、清炒油菜、地三鲜和一道番茄牛肉汤,柳媚儿做了啤酒鸡翅和水煮肉片,在把两样凉菜端上来后,四个人便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柳媚儿吃了口青菜,瞥了王思宇一眼,便微笑着冲廖景卿道:“景卿姐姐,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我们院里有位男老师,长得又高又帅,还是海归呢,家里条件特别好,光车就有三辆,他去年刚刚离过婚,我看啊,你们两个郎才女貌,肯定般配……”

    “媚儿啊,多吃点菜。”王思宇皱着眉头站起身子,夹了几样菜,都丢到柳媚儿的碗里,在她的碗里堆出一座小山,笑眯眯地道:“多吃菜。”

    “多吃菜,那就是少说话咯?”

    柳媚儿非常清楚他的意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她白了王思宇一眼,把饭碗轻轻放下,推到一边,只低头喝了几口汤,便转头央着廖景卿道:“景卿姐姐,要不要见见他呢,那人真的很优秀。”

    廖景卿微微一笑,摇头道:“媚儿,你才多大呢,就学着为人做媒,我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就守着我家小乖乖过日子,瑶瑶大了再说吧。”

    瑶瑶此时也撅着嘴巴道:“我才不要后爸爸呢,听说打人很凶的。”

    柳媚儿微微一愣,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瑶瑶刚要说话,王思宇便笑呵呵地将一个鸡翅送到瑶瑶嘴里,点头道:“婚姻非同儿戏,慎重些还是对的,媚儿,你还小,做媒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柳媚儿极温柔地笑了笑,抬手理了理秀,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却将那条纤长的右腿悄悄探了过去,在对面的空地上踩来踩去,却都没有找到那双大脚丫子,她皱着眉头向下张望,却见王思宇的双腿已经收到椅子后面极远处,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施展这一招,柳媚儿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便捧起碗来,只顾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王思宇叹了口气,夹起鸡翅丢到嘴里,一语双关地道:“这翅膀有点硬。”

    柳媚儿撅起嘴巴,虽没有抢白他,却在心里悄悄嘟囔道:“硬就别吃啊,干嘛还总招惹人家!”

    “不硬啊!”

    瑶瑶的小嘴一张,噗地吐出半块脆骨,伸出小手在小嘴上抹了抹,便拿筷子又夹了一块,廖景卿赶忙笑呵呵地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左手,轻声道:“媚儿阿姨做得菜很好吃吧?”

    “好吃!”瑶瑶用力地点点头,放下筷子,双手把着鸡翅,吃得津津有味。

    廖景卿见那两人都闷头吃饭,不肯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忙微笑道:“媚儿,你这么漂亮,在学校里一定很多男生追求你吧。”

    柳媚儿‘嗯’了一声,抬头笑了笑,摇头道:“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都讨厌死了,不过长得都挺帅的。”

    王思宇拿筷子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你还小,没到谈情说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和他们胡闹,知道吗?”

    柳媚儿点点头,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廖景卿也不禁莞尔,只有王思宇阴沉着脸,对着那道糖醋鲤鱼起猛攻。

    吃过晚饭,廖景卿捡了碗,开始收拾桌子,柳媚儿在屋子里转了一会,便悄悄勾了勾手指,把王思宇叫进:“哥,我周末要和同学出去郊游,给我点钱吧。”

    王思宇微微皱眉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别去了,马上就要考试了,复习功课才是正经,你要是考试挂了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明明就是打击报复嘛!”

    柳媚儿撇撇嘴,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伸出一只莹白的玉手来,俏声道:“又不多,三百块就好了,干嘛那么小气!”

    王思宇伸手摸出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五张钞票来,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低声道:“省着点花。”

    柳媚儿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伸手去抢,王思宇却闪电般地把手藏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左面颊,向前贴了过去,柳媚儿瞥了他一眼,满脸绯红,气哼哼地跺了下脚,瘪着小嘴嗔怪道:“不给就算了,我还不去了呢,就知道欺负我。”

    说罢,竟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在眶里直打转,睫毛颤动间,鼻子微微一酸,竟已洒落清亮的泪花来,她转身就走,王思宇忙捉住她的手腕,嘿嘿笑着哄她,将钱硬塞到柳媚儿的手里,拍了拍她的肩头,悄声道:“乖,听话,别哭了,出去玩注意安全,知道吗?”

    柳媚儿细若游丝般地‘嗯’了一声,红着脸跑了出去,王思宇这时才注意到,瑶瑶正手把着房门,愣眉愣眼地望向这里,他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道:“瑶瑶,不去外面玩,在这看什么。”

    瑶瑶把嘴巴撅得老高,伸出白嫩的右手,怯生生地道:“舅舅,舅舅,我们班级下周也有活动呢!”

    王思宇哈哈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十元钱来,塞到瑶瑶手中,瑶瑶美滋滋地把钱放到小兜兜里,伸出双臂,攀着王思宇的脖子,拿小嘴凑过来,在他的脸上‘吧嗒’一声香了一口,王思宇忙抱起她,叹气道:“还是瑶瑶最有良心了。”

    瑶瑶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说的就是呢,舅舅,十块钱不够呢,我要吃好多好多冰激凌。”

    王思宇登时无语,望着瑶瑶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又摸出一张大票,塞到她的小兜兜里,瑶瑶这下高兴了,在王思宇的脸上亲了许多下,挣扎着落回地上,摇头晃脑地跑了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妈妈,我又赚到钱钱啦!”

    廖景卿从厨房忙完,笑盈盈地飘出来,叹气道:“小孩子不能给太多钱的,会宠坏的。”

    王思宇嘿嘿笑着挠挠头,坐到沙上,端起茶水来,摇头道:“姐,放心吧,瑶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会学坏的。”

    瑶瑶连连点头道:“舅舅说的对呢。”

    说完,抱着一个毛毛熊跑过来,爬到王思宇的膝盖上,摇来晃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廖景卿端了热茶过来,却现王思宇和柳媚儿的身子离得虽远,两人的脚却不闲着,在地上勾来勾去,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柳媚儿这才赶忙收回脚来,羞惭惭地低下头,轻声道:“景卿姐姐,那我就先走了,最近学校查得严,回去太晚了,收室的阿姨会向上面汇报。”

    廖景卿忙道:“那我开车送你。”

    柳媚儿却推说不必,冲着王思宇道:“哥,我忘记带钥匙了,有本书要回去拿。”

    王思宇只好从沙上站起,陪着她一起下了楼,走到楼下时,柳媚儿却蹦跳着走向南门,王思宇纳闷地喊道:“媚儿,你不是要回家取书吗?”

    柳媚儿转过身来,摆手道:“不用了,我想起来了,那本书忘在同学那里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点上后,望着柳媚儿苗条纤长的身影走出门外,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家里,洗过澡,摸出下午买的手机,王思宇重重地躺在大床上,给廖景卿过一条短信过去:“睡了吗?”

    几分钟过后,手机上的指示灯轻轻闪烁,一条短信回了过来,“还没呢,你是谁?”

    王思宇微微一笑,翻过身子,抱着枕头按动手机键,“猜猜看?”

    廖景卿的短信很快传了过来,“对不起,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你到底是谁?”

    王思宇翻过身子,飞快地回到:“你希望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请不要再骚扰短信了!”廖景卿的短信也极快地回了过来。

    王思宇哑笑半晌,继续了一封短信过去:“这不是骚扰短信,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想没这个必要,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不要再短信了,谢谢。”廖景卿似乎对这个游戏毫无兴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王思宇的邀请。

    王思宇接着又送了十几封短信,廖景卿却全无反应,再也不肯搭理他,王思宇便最后了封短信过去:‘晚安,祝你好梦!”

第三章 水到渠未成 三

    尽管几天来,王思宇的短信战术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但他并不气馁,抱着打一场持久战的精神,每天晚上都坚持给廖景卿上三十条温馨暧昧的短信,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日子久了,廖景卿自然会有所回应,除此之外,王思宇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廖景卿对他的感情,是一种类似于姐弟亲情的关怀,而王思宇更希望建立一种更加亲密的关系,而这中间的差距,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却是隔着千山万水,有时候,王思宇甚至有些气愤,为什么自己长得和廖长青如此相似,这在开始是好事,但到了现在,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张爱玲在《色.戒》中曾经提到,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进入他的胃;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进入她的因道。

    这句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对于廖景卿来讲,肯定是不适合的,王思宇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自己有非分的举动,廖景卿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是他不想看到的,要想彻底颠覆两人之间现在的感情线,只能慢慢来,先从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开始,再缓缓过渡,这个方法虽然略显笨拙,不过还是相对安全的,不至于一下子搞到难以收拾的境地。

    周日的上午,外面天气很好,日光很足,只是风稍稍大了些,将头吹得乱蓬蓬的,王思宇戴着墨镜,穿着一身运动装走到大门口,打开车门,钻进银白色的锐志车里,瑶瑶便把小手伸过来,递给他一根棒棒糖,王思宇笑了笑,将棒棒糖含在嘴里,捏了捏瑶瑶的小脸蛋,转身坐好,望着前面那朵盛开在廖景卿耳畔的墨菊,目光游离不定。

    廖景卿抬手向内侧拨动了下肩头的吊带,微笑着动车子,小车缓缓地驶进主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沿着二环路向隐湖方向驶去。

    昨天晚上,瑶瑶听了《海的女儿》的童话,便非要嚷嚷着去看大海,华西这地方山倒不缺,就是离海太遥远了,她这个异想天开的愿望显然无法实现,但架不住瑶瑶的软磨硬泡,廖景卿便只好答应带她来看看隐湖,算是对女儿的一种补偿。

    但即便是这样,小家伙还是兴奋得又叫又跳,跑到客厅里,抓起电话给王思宇拨了过来,高兴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放下电话后,又缠着廖景卿将童话再讲了一遍,直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睡下,而早晨五点多钟便从床上爬起来,敲响了妈妈的房门,磨了廖景卿整整一个早晨。

    小车平稳地在路面上行驶着,廖景卿打开音响,放出悠扬的乐曲,后座上,瑶瑶却不安分,摇着王思宇的胳膊,好奇地问道:“舅舅,舅舅,雾隐湖里有没有美人鱼啊?”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有了。”

    瑶瑶立时来了兴趣,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那她长得什么样子啊?”

    “和舅舅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是多了一条小尾巴。”

    王思宇忍不住逗着这小可爱,见瑶瑶一脸失望的表情,王思宇赶忙轻声道:“瑶瑶,你就是一条小美人鱼,是妈妈去海边拣回来的。”

    瑶瑶不禁兴奋起来,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是这样的吗?”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是啊,只是你三岁的时候太淘气了,把小尾巴弄丢了!”

    瑶瑶伸手在小屁股上摸了一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撅着小嘴嘟囔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廖景卿微微一笑,将车子转了个弯,停到路边,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推开车门走下去,到一家街边店买了顶灰色的太阳帽回来,才又动车子,向前开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下了车,王思宇抱起瑶瑶,向隐湖边上走去,望着岸边无数嬉戏的人群,以及辽阔的水面,廖景卿的心情也是大好,驻足在车边望了一会,便微笑着走下台阶,跟在王思宇的身后,慢慢地向前行去。

    看了一会风景,在岸边的餐馆吃过渔家饭之后,三人又在银色的沙滩上玩了两个多小时,瑶瑶捡了一堆贝壳和漂亮的小石头,廖景卿站在旁边替她拿着那些小玩意,她穿着一套素淡的长裙,一阵风拂过,衣袂飘飘间,那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材便一览无余。

    王思宇此刻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佳人,而是皱着眉头倚在礁石上,低头看着手机,两个小时前,王思宇在陪瑶瑶玩耍的时候,却意外地觉,竟然有人躲在这个礁石背后,对他进行偷*拍,他不露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确认那人的目标不是廖景卿,而完全在自己身上,这让王思宇大为吃惊,他当然不会以为遇到变态的男人,那人的举止行为小心谨慎,看起来极为老练,绝对不是什么搞艺术摄影的家伙,虽然王思宇有时也很自恋,但这次,他隐隐感觉到,这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且怕搞坏了廖景卿和瑶瑶的好兴致,王思宇并没有当场作,只是悄悄给刘天成挂了电话,那家伙却关机,电话没有打通,王思宇便给贺焰打了过去,让他带人来查探下,而他则故意若即若离地在廖景卿身边打转,借以来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好在那人刚要离开时,贺焰飞和邱兆官及时赶到,两人正跟踪那人返回城里,还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情况。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机终于震动起来,王思宇赶忙接通电话,转过身子,轻声道:“怎么样了?”

    贺焰飞压低声音道:“主任,人跟丢了,那家伙好像现我们了,面包车在市内兜了几个圈子后,就逃掉了,不过好在邱兆官记住了他的车牌号,他让我转告您,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就好了,请你务必放心,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晚上您等他电话。”

    “好,知道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挂断电话,抬手重重地拍了下坚硬的礁石,两台车居然都没有跟住对方,这让他有些恼火,不过邱兆官既然已经记下对方的车牌号,想必那人还是跑不掉的,想到这,他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这时廖景卿牵着瑶瑶走过来,柔声道:“小弟,你有事情要忙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别耽误了正经事。”

    “姐,没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当然要尽兴。”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挽起裤管,将鞋袜脱下来,光脚踩在松软温热的细沙上,走到瑶瑶身前,俯身抱起她,向前方跑去,冲到十几米外的湖水中,大声地喊了起来,瑶瑶也把两只小手拢在小嘴边,跟着他一起吆喝起来,廖景卿娴静地倚在礁石上,信手理了下额前飘荡的几缕秀,脸上绽出会心的笑意。

    整整一下午,王思宇都在极力掩饰着烦躁的情绪,陪着廖景卿母女在雾隐湖边尽情嬉戏,直到天渐渐暗下来,三人才坐车返回,王思宇下车后匆匆返回家中,给邱兆官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却一直占线,他把手机丢到一边,重重地倒在床上,暗自狐疑:“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感兴趣,难道又出了个唐婉茹?”

    晚上八点钟,邱兆官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道:“主任,成了,事情摆平了。”

    王思宇皱眉道:“兆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讲下。”

    邱兆官摇头道:“主任,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半个小时后您去趟悦来饭店1588号房间,有人向您赔罪,到时候您就全明白了。”

    王思宇笑了笑,叹气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故弄玄虚的毛病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邱兆官也随着他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讲,另外,这是您的家事,我这外人还是不去为好。”

    “家事?”

    王思宇微微一怔,难道说,是京城那边来的人?

    挂断电话后,沉思半晌,王思宇抬腕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忙起身下了楼,打上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赶到悦来饭店,乘电梯上了十五楼后,推开包间的房门,却忽然愣住了,却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副主任刘福泉正坐在桌边呆,他旁边还坐着一位瘦高个,也是监察五室的科员,名叫邬什么来着,王思宇一时间倒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那个姓邬的分明是刘福泉的跟屁虫,他刚才正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思宇皱皱眉头,见两人束手站起,把复杂的目光投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迈上一步,爽朗地笑道:“我不是走错房间了吧,老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福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边,伸出手道:“王主任,没错,今天我老刘是负荆请罪来的,都是邬达这小子把我害了。”

    王思宇听后心里一沉,登时明白了几分,深深地望了刘福泉一眼后,与他轻轻握了下手,便将房门关上,走到桌边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轻轻丢在桌子上,抽出一根点上,低声道:“说吧,老刘,今儿演的是哪一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可把我闹糊涂了。”

    刘福泉讪讪地笑了笑,转身瞪了邬达一眼,低声喝道:“傻站在那干啥,还不快给主任倒酒赔罪,他要是抬抬手,还能放你一马,不然你明天直接打辞职报告好了,省得给咱们五室丢人。”

    邬达抓起酒瓶,拧开盖后,毕恭毕敬地走到王思宇身旁,将酒杯满上,又为刘福泉和自己的酒杯倒上酒,端着酒杯站起来,先是左右开弓,啪啪地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接着垂眉顺目地道:“主任,下午那人是我找来跟踪调查您的,我是想抓住您点把柄,搞臭您,结果没玩明白,被您的人揪出来了,我愿打愿罚,但事情我可要说清楚,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刘副主任没半点关系。”

    王思宇笑了笑,瞄了刘福成一眼,没有吭声,也没动桌上的杯子,而是轻轻吸上一口烟,吐出淡淡的烟圈,轻声道:“你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邬达一仰脖把酒倒进去,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双手递过来,低声道:“什么都不要讲了,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明儿我就不来上班了,这事也别闹出去,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往五室脸上抹黑。”

    刘福泉忙按住他的手,硬是把信推了回去,端着杯子站起来道:“王主任,你刚来五室的时候,我想和你打对台,这事是我办得不对,邬达算计你是为了我刘福泉,所以不管他这事办得有多不地道,我老刘没法责怪他,你要是喝了这杯酒,把前面的事情揭过去,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打报告申请调走,你让老邬留下。”

    王思宇皱皱眉头,叹了口气,把烟丢到一边,端着杯子站起来道:“老刘,你这杯酒我喝,邬达的事我也不计较了,但他马上给我滚出这间屋子。”

    刘福泉一听,喜出望外,转头大声道:“邬达,还不快谢谢主任?”

    邬达抓过酒瓶,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酒都喝光,冲王思宇挑了挑拇指,咧着嘴巴道:“主任,您今儿放过我一次,我邬达记着您的情,早晚会报答您的。”

    说完抓起旁边的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王思宇笑了笑,拍了拍刘福泉的肩膀,和他碰了杯子,两人一口干掉之后,便坐了下来,刘福泉撸起袖子,把酒满上,叹了口气道:“我呢,一直不服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办案子从来不含糊,所以有点犟脾气,你到纪委上班的头一天,开会那次我没来,夏副厅长把我给骂了,他跟我是一个部队退伍的,算是半个战友,所以我也没怎么听他的话,一门心思把你挤走,这次栽你手里了,我怂了,以后我一定听你指挥。”

    王思宇摆手道:“老刘,我觉得你这话说重了,也扯远了,什么栽不栽的,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在办公室里总共也没碰过几次头,没时间磨合,所以有点分歧都是很正常的,都说日久见人心,人得相处久了才能看出本色来,我觉得咱俩搭班子没问题,这次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想追根问底,但是有句话我必须给你拍在桌子上,我不想整人,但如果下次还有人敢在我背后搞这种下作的小动作,我会让他好看。”

    刘福泉苦笑着端起杯子道:“哪还有下次了,刀把都攥在你手里了,来吧,啥也别说了,喝酒。”

    王思宇微微皱眉,跟他又碰了一杯,两人夹了口菜,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王思宇对此人的印象一直不佳,所以这饭桌上也就提不起兴趣来,连酒都喝得没有滋味,但能让刘福泉当场服软,王思宇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把事情搞得十分清楚。

    席间,刘福泉接了个电话,便起身道:“王主任,我那边还有事,得走了,麻烦您和那位小兄弟说一声,我答应他的话永远算数。”

    王思宇点点头,把他送到门口,又坐在酒桌边上吸了一根烟,想着刘福泉说的最后一句话,总琢磨着事出蹊跷,邱兆官这小子装神弄鬼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问个明白,他是不会安心的,王思宇便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悦耳的手机铃声便在门口响起,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邱兆官轻轻推开房门,探头道:“主任,您找我有事?”

第四章 水到渠未成 四

    邱兆官穿着白色休闲裤,灰黑色格子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包,神色轻松地推门而入,如同往常一样,他微笑着坐到王思宇的左侧,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表情。但是王思宇却非常清楚,在几个小时之内能把事情办得这样漂亮,那需要具备多么大的能量,眼前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倒真是有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在督查室期间,王思宇最看不透的人就是邱兆官,只知道他背景很深,为人低调,但两人除了工作之外,极少单独来往,虽然在王思宇离开督查室的聚会上,邱兆官似乎是喝多了酒,说了几句兄弟长兄弟短的醉话,王思宇当时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这小子今天居然露了这一手,帮了自己的大忙,只是王思宇仍有些担忧,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不像是通过正常手段解决的。

    欣喜之余,也生出一丝隐忧,这令王思宇更加对邱兆官的背景产生了某些怀疑,但他没有直接问,而是把话题扯向别处,端着杯子和邱兆官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掉了一瓶五粮液,抬眼望去,现邱兆官已经满面通红,目光里也流露出些许醉意,正举着筷子伸向盘子里,吃力地夹着一块肉冻,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王思宇笑了笑,拿勺子帮他舀到碗里,邱兆官呵呵一笑,自嘲地道:“主任,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了。”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打火机,低头燃上一根烟,轻轻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不动声色地道:“兆官,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一遍吧。”

    邱兆官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先把肉冻丢进嘴里,咀嚼了一会,放下筷子,扯下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嘴里喷着酒气道:“通过车牌号码找到偷*拍的人,花了十五分钟;再通过那人找出邬达,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从邬达的嘴里抠出刘福泉来,用了一个小时;查找刘福泉的不良记录用的时间最长,有三个多小时,不过刘福泉在见到那些东西后,没过五分钟就服软了,很快打电话答应我,以后不会再给您找麻烦,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是家里老人安排人去做的,主任,这个回答您满意么?”

    王思宇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能这样快地把事情摆平,必然采用了非常手段,甚至是……不择手段!这个邱兆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尽管王思宇对玉州的地下世界知之甚少,但他隐约猜测到,身边的这位恐怕就是出自某个黑道家庭。

    “兆官,家里人是做什么的?”王思宇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目光炯炯地盯着邱兆官问道。

    既然心里有了疑虑,王思宇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把话挑明了讲出来,他一向不太喜欢和黑道中人打交道,究其原因,除了小腹上那道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刀口外,也和他对那些人的认识有关,黑道中人做事大都不计后果,不喜欢按规矩出牌,一旦沾上边,就会被对方死死咬住,慢慢拖下深渊,这些年来,每次打黑行动,都能带出不少官员出来,并不是那些官员脑力不够,而是上船容易下船难,落了把柄在对方手中,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人家,除了同流合污,乖乖就范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嗯,做生意的,是偏门生意。”

    邱兆官这次没有掩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句话说完后,酒桌上立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邱兆官以玩味的目光观察着王思宇的表情,他也想看看,这位自己很欣赏的昔日顶头上司,在听到刚才这番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很多人都对黑道上的人深恶痛绝,想来这位年轻的主任也不会例外。

    王思宇眉头紧锁,一言不地吸着烟,过了半晌,他才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拿脚踩了踩,神色复杂地盯着邱兆官看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重重地镦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道:“兆官,你既然已经上岸了,就别再回头,在这件事情上我感谢你,但以后别再用类似的手法,我不希望你掉进去。”

    邱兆官展颜一笑,先帮王思宇斟了酒,接着抬手在红的颈部摩挲几下,便举起杯子道:“主任,难得我们能单独在一起喝酒,今晚要喝个痛快。”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点头,端起酒杯道:“好,这是你说的,一会可别后悔。”

    两人碰了杯,各自把杯中酒喝了进去,便开始聊着闲话,继续推杯换盏,邱兆官今晚状态出奇的好,酒量竟然比寻常高出许多,上身虽然摇摇摆摆,下身却岿然不动,倒有点不倒翁的意思,王思宇见状不禁莞尔,忙喊来服务员,让她又端了些酒菜进来,再下一瓶后,两人的状态就全出来了,勾肩搭背地比划起来,舌头虽然有些僵硬,却互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说话,两人都讲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王思宇讲了些前段在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邱兆官大声嚷嚷着:“理解,理解!”他也不喊主任了,直接叫了王哥,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谈了很多家里的事情。

    邱兆官的外公是玉州最早开赌场的人,后来虽然被警方砸了三次,赌场被迫关闭,但他转行控制了餐饮娱乐业,在完成原始积累之后,又进军房地产行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现在已经开了多家公司,名头响当当,是大华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儿子早年被仇家绑架撕票,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邱兆官的母亲,她现在和丈夫掌管家里的生意,老人则专心结交政商两届的重要人物,并经常做些善举,现在已经是华西省政协委员,也是玉州黑道中的显赫人物。

    邱兆官从小喜欢在一些娱乐场合厮混,尤其喜欢捣乱,在十六七岁时,就经常带着一群人到处惹事生非,早就在市局里留了许多案底,后来邱兆官的母亲把他送到国外呆了一段时间,在新加坡,他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跨国恋爱,分手后意志消沉,回到华西后闭门不出,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再次出来后,竟洗心革面,安分起来,家里人也异常高兴,这才帮他改了名字,疏通门路,把他安排到省委办公厅来工作,这件事情,他以前从未和人提及。

    两人喝得开心,聊得更加痛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半,邱兆官醉得不省人事,王思宇扶着他出了包房,饭店的老板却从楼上下来,自告奋勇地送邱兆官回家,因为以前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那老板曾过来敬过酒,王思宇便很信任他,把人交了出去,自己打车回了家。

    推门进屋后,他没有脱衣服,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王思宇此时也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却仍不忘掏出手机,给廖景卿去一封封短信,过了一会,那只手机就从他的手里脱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电池飞出几米远,而床上的王思宇浑然未觉,双手抱着一团被子,嘴里已经出了阵阵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接到省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的电话,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司永年便开门见山地道:“王主任,省纪委分到两个挂职名额,机会难得,不知王主任是否有这个意向,如果有意向,请抽时间回来填写报名材料。”

    王思宇试探道:“司副主任,上面领导对这次挂职有什么指导性意见吗?”

    司永年明白他的意思,便隐晦地回答道:“罗副书记曾多次强调,这次省纪委的挂职,要与省委领导的指示精神保持高度一致,以培养锻炼年轻干部为主。”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几声,叹气道:“知道了,那我还是回去报名吧。”

    挂断电话后,和党校这边打了招呼,王思宇打车来到省纪委,先去填写了资料,随后到纪检监察五室转了一圈,刘福泉倒是说话算话,见王思宇推门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电话,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与王思宇热情地握手,脸上全是笑意,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极有礼貌地打着招呼:“王主任好。”

    只有老黄和程刚迷惑不解,愣愣地望向那里,不知刘福泉对王思宇的态度为何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王思宇和那些人敷衍了几句,就笑眯眯地转身出去,并没有对老黄和程刚表现出丝毫的热情,而是刻意地疏远二人,毕竟若真是被分派到下面去挂职,纪检监察五室的日常工作想必还是由刘福泉这位副主任来把持,如果王思宇对两人表现出特殊的好感,一旦落到刘福泉眼里,反倒对他们不利。

    说心里话,王思宇对刘福泉还是很佩服的,这家伙不但很有手腕,演技也极高明,分明是被邱兆官捉到了不可告人的短处,不得不就范,但在酒桌上依旧做了场戏,不但收买到邬达的忠心,即便是自己,也险些被他哄骗过去,以为他是条磊落汉子,怪不得他能拢住一些人,此人还是很有些道行的。

    回到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一杯茶喝完,报纸只看了一半,电话铃声响起,王思宇便下了楼,敲开罗云浩的办公室,罗云浩见他进来,把手头的文件放下,身子向后一仰,很是热情地招手道:“王主任,快坐,最近在党校学习的怎么样?”

    王思宇微笑着坐在沙上,点头道:“谢谢罗副书记的关心,在党校这段时间收获很大。”

    罗云浩点点头,喟然道:“是啊,年轻干部就要加强学习,当然,不止是理论上的,还要理论联系实际,更要活学活用,不能头脑僵化,对了,听说这次挂职你也报名了,很好嘛,你这么年轻就是正处级了,这在我们华西省也算很少见的嘛,要是到基层好好打磨几年,以后那就是栋梁之才,前途无量啊。”

    王思宇点头笑了笑,随口敷衍道:“罗副书记言重了。”

    罗云浩极为大气地摆摆手,爽朗地笑道:“王主任,你不必谦虚,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你这个人优点很多,诚实稳重,业务能力强,看问题也比较全面,这在年轻干部里面还是很少见的嘛,远的不说,就说青州那个案子,你是有功的,年底有个华西省十大青年干部的评比活动,我准备把你报上去,另外,这次下去挂职,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好好干吧!”

    说完,他笑眯眯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上一口,目光移向别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下来。

    王思宇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微笑着起身告辞,走到楼道里,却遇到了信访室主任刘广原,他这次也报了名,只是这次报名的人倒是出奇的多,有七八位正处级干部,不过刘广原看上去倒很乐观,挤眉弄眼地道:“这次下去非我们两个莫属,毕竟上面有人大力支持嘛。”

    王思宇当然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嘿嘿地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刘广原,两人现在的情形倒有些相似,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只不过王思宇更惨了点,刚来省纪委没多久,就又要挪地方,虽说以这种形式离开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爽。

    闲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想起夏余姚来,他知道刘广原和夏余姚之间的关系,便轻声道:“夏副厅长现在怎么样?”

    刘广原叹了口气,摇头道:“别提了,就他那脾气,到哪都一样,什么都看不惯,去了新单位就跟人吵了一架。”

    王思宇微微皱眉,点头道:“夏副厅长原则性太强了,轻易不肯妥协,这样确实容易被动。”

    刘广原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他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当官的哪有几个像他那样的,以前在荆南市的时候,就有好多次被排挤得没了位置,能走到省里来,都算万幸了。”

    在刘广原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抽了一支烟,王思宇便起身告辞,回到电视台家属楼,抱肩躺在床上,想起这些日子生的事情,竟有些心灰意冷,不由得暗自琢磨道:“官场上打拼太累了,时刻都要提放着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早做准备,想办法搞些干净钱来,以后若是仕途不畅,大不了辞官走人,学学韦爵爷,领着大小老婆们过神仙日子去。”

第五章 水到渠未成 五

    省城市委书记秘书的能量果然很大,何仲良打过招呼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廖景卿便从电视台转到了玉州市国画院,只是她没有按照王思宇的想法闲下来,反而更加忙碌起来,每日仍像往常一样,准点到国画院上班,除此之外,每逢周六日,还开车带着瑶瑶外出采风,这倒是让王思宇有些始料未及的。

    没过几天,江涛的工作也办了下来,只是已经快到暑期,学校马上就要放假,他只能等到九月份开学才能到华大上班,为了他的事,王思宇特意去了趟华西大学,拜访了刘副校长,把他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请校方能够给予适当的照顾,刘副校长笑着答应下来,只是这位刘副校长不想吃亏,要王思宇也帮他们解决几个应届毕业生的分配问题。

    王思宇推脱不过,便当场给杜峰打了电话,要说进人,还是周松林那边仗义些,毕竟老爷子已经当了青州市的市长,与项书记相处的也融洽,现在的说话分量,比以前要高上许多,这件事情,估计只需杜峰动动嘴即可,果然,杜峰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一张嘴就定了十五名大学生,这让刘副校长乐得合不拢嘴,王思宇不禁叹了口气道:“刘校长,我这趟买卖倒是做亏了。”

    刘副校长逗弄着桌上的鹦鹉,笑着调侃道:“你啊,和母校还讲条件,太不像话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轻轻抿上一口茶水,没有吭声。

    刘副校长忽地想起一件事情,忙低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档案袋,在王思宇眼前晃了晃,笑眯眯地道:“差点忘了,你的研究生文凭下来了,你为母校做出贡献,校领导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呢,前几天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给忘得死死的,幸好你来了,要不然真是想不起来了,这两年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真是老了啊。”

    王思宇接过文凭,打开后望了一眼,便放到夹包里,忍不住调侃道:“刘校长,您哪里是老了,分明是拿这文凭要挟我嘛,要是刚才的事情没办成,估计这文凭我就捞不到了。”

    刘校长笑着摆摆手,叹气道:“要是要挟有用的话,我明年还想要挟你下,现在的就业形势不太乐观了。”

    王思宇点点头,抬手看看表,赶忙起身告辞,刘副校长把他送到门口,两人握手道别。

    从行政楼出来后,王思宇先站在门口,望了眼葱葱郁郁的小北山,微笑着摇摇头,便转身向艺术学院的方向走去,来到教学楼前,恰巧见到柳媚儿站在花坛边,和几个女生轻声说笑着。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离了十几米远便停下脚步,轻轻咳嗽一声,柳媚儿这时才瞥到他,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赶忙奔了过来,急切间,鞋子有些不跟脚,竟险些当场绊倒,身后立时传来一阵哄笑声,柳媚儿的脸瞬间变得粉红,来到王思宇身边,把嘴巴撅得老高,气哼哼地道:“都怪你,让她们笑话我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媚儿,你自己不小心,却来埋怨我,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就不讲道理呢!”

    柳媚儿扬起头来,飞快地瞟了王思宇一眼,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得意之色,她以为王思宇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心里美滋滋的,只是嘴巴仍有些硬。

    王思宇见她素口蛮腰,样貌清纯可爱,心里高兴,忍不住打趣道:“你啊,再不听话就把你弄小北山上捆起来。”

    柳媚儿忆起当初相识情景,也不禁心中一荡,咯咯地笑了几声,悄悄地那手捶了王思宇后背一下,低声道:“大色狼,还好意思说呢,就知道欺负人家。”

    两人在绿荫下找了个墨绿色的长椅,坐在上面聊了七八分钟,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分了手,望着柳媚儿纤细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燃了一根烟,转身向校园门口走去。

    自从进了党校后,王思宇就闲得无聊,每日里无所事事,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便打电话给贺焰飞,从他那里借来车子,在后玻璃上贴了‘新手上路’的字样,每天开着桑塔纳到路上练车,经历了几次惊险之后,他的手法便渐渐纯熟起来,特别是停车的时候,一个漂亮的转身动作,再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两车之间,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种惬意的感觉,让他舒服到了极点。

    炎炎夏日无声无息地到来了,外面天气很是炎热,路面被烘烤得滚烫,空气中似乎都升腾起若隐若现的热气,这天中午,联系好华西省新城子女子监狱后,王思宇下楼动车子,几分钟后,柳媚儿拎着些水果礼物走下来,她戴着王思宇那副墨镜,穿着白色的V领小衫,腰收得窄窄的,下身穿着短裤,两条白嫩柔细的大腿都露在外面,上车之后,柳媚儿坐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转头道:“哥,慢点开啊,你开车有时好吓人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点头,踩了脚油门,桑塔纳蹭地一下蹿了出去,柳媚儿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向前一耸,她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撑在车前的钢体上,过了半晌,才轻轻吁了口气,挥起小拳头照着王思宇的肩膀轻轻擂了几下,撅着嘴巴抱怨道:“哥,你坏死了,又捉弄人家。”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缓缓地把桑塔纳驶出小区,进了主道,汇入车流之中,向城外驶去,新城子女子监狱在玉州的西北方向,中间要穿过三个镇子,小车出了市区,拐进国道,开了不到五分钟,柳媚儿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不时出啧啧的赞叹声,王思宇也瞥着国道两边飞快闪过的白杨,高低起伏的麦浪,田埂上星星点点的野花,一时间心情大好,把车子开得如同风驰电骋般,半个小时后,柳媚儿收回目光,伸手打开音响,听着胡可儿的新歌:“我是小妖迷死你。”

    她一边听着轻松明快的歌曲,一边把小腰扭来扭去,王思宇则心无旁骛,专心开车,不知不觉中,远远地就望见那栋灰白色的建筑,监狱依山而建,坚固的石墙上布满了铁丝网,高高的岗楼上,正有武警战士手握微冲顶着烈日执勤,王思宇把车子停到门口,在门卫处出示了证件,又拨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一位面色黝黑的管教走过来,与王思宇握了手,此人姓胡,曾在东湖区司法局工作过,和俞汉涛打过交道,胡管教上午曾与王思宇通过电话,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一会,胡管教便领着二人走了进去,到了一栋办公楼里办了接见证,老胡便将一位负责管理叶小蕾的林管教喊来,带了两人去探监。

    他们来的时间很巧,接见室外没有人,林管教带着柳媚儿进了接见室,王思宇和胡管教站在门外,一边抽着烟,一边低声聊天,胡管教心里有底,这么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他以前很少见过,知道这人是有来头的,便起了结交之心,两人聊得倒还投机,只是屋子里传来柳媚儿的哽咽声,王思宇听了怪不是滋味的,便在胡管教的陪同下,向前方走去,现在还不到放风时间,监狱的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三五个狱警站在西边院墙的绿荫下面纳凉聊天。

    通过胡管教的介绍,王思宇对这里大概有了些了解,这座监狱的管理比较松散,不用像其他地方,每天早晨起来还要定时背诵监规条例,每天劳动之后还可以有时间玩些娱乐项目,跳棋象棋扑克都齐全,一天三次的放风时间也是华西省各大监狱里最多的,这里的女犯人大概有七百多名,因为省城的女子监狱服刑人员太多,不少省城的犯人也都转了过来,监狱过段时间还要扩建,增加一倍的监舍,这些女囚平时做些缝纫的活,叶小蕾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所以分配的活并不是很多,在监狱里也没有人欺负她,因为她长得漂亮,气质又好,所以刚来这边没多久,就成了狱姐之花,这里很多人都很熟悉她。

    听了胡管教的介绍,王思宇不禁有些纳闷,柳显堂出事之后,家财都被查抄,叶家也出了那档子事情,到底是谁在为叶小蕾打招呼呢,他便有意无意地问了几句,胡管教的嘴巴不严,很快透露出很多事情来,他倒没有点名,只说上面有领导打过招呼,即便是狱警管教对叶小蕾都很客气,而且叶小蕾的减刑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下个月就会批下来,王思宇听了微微一笑,他本来打算找些关系,想办法将叶小蕾转到华西省女子监狱,以便柳媚儿可以方便探望,这样看来,倒是不必再麻烦了。

    二十分钟后,探监时间结束,柳媚儿眼睛红肿地从里面走出来,慢慢来到王思宇身边,柔声道:“哥,我妈想见见你。”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对胡管教道:“怕是不合规矩吧?可不要给你们的工作带来麻烦。”

    胡管教摆摆手道:“今天人少,不妨事,再说了,你是省纪委的领导,这个后门还是要开的。”

    王思宇忙道了声感谢,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样貌端庄秀美的漂亮女人正坐在方桌后面,看相貌,到和那日梦中的美妇有些相似,她看上去比起叶小蔓还要年轻些,也是鹅蛋脸,下巴尖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沉稳而坚定,虽然穿着灰布囚服,却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看上去依旧是那样的明艳动人,怪不得玉州都市报曾把她与兰樱并称为娇妻美妾。

    想起那夜梦里的种种情形,王思宇不禁有些恍惚,目光飞快地向她的左胸瞟了一眼,记忆中,左.乳附近应该是有个美人痣,只可惜那身粗布的囚服遮掩的严实,什么都看不真切,王思宇笑了笑,走到对面坐下,主动搭话道:“叶……阿姨,在这里还好吧。”

    王思宇本来是想称呼她叶姐姐的,可一想到柳媚儿叫自己哥哥,那姐姐二字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临时变成阿姨两字,感觉说不出的别扭,面前这女人,两人若是并肩出去,怕有一半的人都会认为她不会大上自己三岁,漂亮女人的真实年龄,一向都是很难从脸蛋上看出来的。

    叶小蕾欠了欠身,微笑着点点头,柔声道:“这里一切都好,王主任,真是太感谢你了,媚儿都和我讲过了,要不是你,她不知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有时任性了些,希望你能多担待,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王思宇摆摆手道:“叶阿姨,您不必客气,媚儿平时很会说话的,还烧得一手好菜,她到我这,倒是帮我做了不少的家务活,说起来惭愧,我这人其实一贯都很懒的,现在媚儿每周都回来帮我洗洗涮涮,熨烫衣服,我把她当妹妹看。”

    叶小蕾轻轻叹了口气,道:“王主任,你人真好,媚儿这孩子算是遇到贵人了,你放心,等我出去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她欠你的学费,我会加倍还给你的,只是希望她不懂事的时候,你能够不必介意,让着她些,这孩子,都是她爸爸生前给惯坏的。”

    王思宇呵呵一笑,摆手道:“叶阿姨你多心了。”

    两人聊了几句,王思宇心中有些犹豫,他实际一直对亚钢的事情念念不忘,上次无功而返,让他非常郁闷,所以也一直存了心思,打算通过叶小蕾来了解一些情况,但他感觉时机还有些不太成熟,所以打算过段时间再提,但从叶小蕾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已经很信任他了,估计自己对柳媚儿的关心,已经获得了她的好感,此刻来查那些事情,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又聊了几分钟,王思宇终于下定决心,便微笑道:“叶阿姨,我以前曾经去过黄龙镇,到亚钢集团做过一段时间的调研,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清楚,财务室的纵火案好像非常蹊跷,不知道您对那件事情了解多少?”

    叶小蔓神色自若地道:“王主任,那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当时财务室里应该是没有人,我当时在采购部谈事情,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火已经灭了,显堂生前从未提起那件事情,如果是他做的,我现在完全不必隐瞒你,因为毕竟再怎么说,人已经没了,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再遮掩,但事实上,对于那场火灾,我们也都很意外,请你务必相信我。”

    王思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微笑道:“叶阿姨,我相信你讲的都是事实,那兰樱的情况,对于她,您了解多少呢?”

    叶小蔓歪着脑袋想了想,便点头道:“我和她到是见过几面,这个女人其实很好,并不是外面媒体所传的那样,她和显堂之间是清白的,显堂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吹嘘,所以惹出那么些事情来。”

    说到这,她的脸上一灰,神色黯然地低下头来,抬手理了下秀,默然半晌,没有再说话。

    王思宇知道,她可能是想起妹妹的遭遇,心情受到了影响,赶忙低声道:“抱歉,叶阿姨,我不该提起这件事情。”

    叶小蕾摇摇头,柔声道:“没关系,其实兰樱的事情我知道一点,但因为涉及到一些个人隐私,所以不太方便透露,还请王主任见谅。”

    王思宇知道时机还没有成熟,叶小蕾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的,他也不想勉强,便把话题扯到别处,两人聊了一会后,王思宇便起身告辞,林管教走进屋子,把叶小蕾带了出去。

    望着叶小蕾的背影,柳媚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双手紧紧抓着王思宇的胳膊,流出好多眼泪,王思宇和老胡告别后,便拥着她走出监狱大门,直到上了车,柳媚儿才止住眼泪,轻声道:“哥,你慢点开车。”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点头,踩了脚油门,桑塔纳蹭地一下蹿了出去……

第六章 家中事 上

    有了罗云浩打过招呼,省纪委内部组织的测评无疑只是走走过场,计票过程和结果都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有几位纪委常委参加,民主之后再集中一下,王思宇与刘广原便力压众人,成为了这次挂职的胜出者,名单报到省纪委的赵存刚书记那里,很快就批了下来,但具体分到哪个地区,还是个未知数,需要其他省直机关单位把挂职名单报齐后,由省里统筹分配,实际上就是由省委组织部那边来定了,如此配,倒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党校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了,考试和结业论文都是一种形式,最后两周的调研走访也是流于形式,先到玉州市高科技开区转了一圈,再在到郊县的村镇走访,进行了扶贫项目调研,之后几天,学员们的娱乐生活更加丰富起来,连干训班的班主任都被大家拖下水,每天下午喝得脸红脖子粗,晚上就捧着麦克风跟着众人在kTV包房里嗨歌,那位年近五十的教授还是戏迷,一好汉歌硬是给唱出了河北梆子味。

    王思宇没有和他们搅在一起,每天中午回家后,都与柳媚儿厮混在一起,两人打打闹闹,倒也有趣,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照在洁净的地板上,柔和的光柱里,似乎有无数微尘在飞快地旋转着,王思宇正光着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裤衩,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沙上,捧着一本破旧的卦书看得入迷。

    那本书是晌午回来的时候,在路边一个破报摊上买来的,对照着上面的图解,他忽地现自己的眉棱骨要比别人凸起一点,眉毛也更加短.粗浓密,按卦书上的说法,那是天性风流,人欲旺盛,王思宇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幼喜读黄书,成年后依然孜孜不倦,没想到在这里找到科学根据了,真他.妈.的邪性。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柳媚儿从浴室里走出,她今天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圆领无袖窄衫,下身是黑色短裙,直裹得腰身婷婷,翘臀丰挺,那一双光洁修长的大腿都露在外面,没穿袜子,雪白的小脚上趿拉着一双绣花竹拖鞋,十根精致的脚趾都露在外面。

    “哥,下次别抽得那么凶,衣服上都是烟味,臭死了!”

    经过王思宇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轻轻抱怨了一句,在听到王思宇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后,便瞪了他一眼,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踢踢踏踏地来到后阳台,把盆子放好,扶着墙壁蹬上椅子,将一件件衣物挂了起来,长长的晾衣杆上,左边挂着花裙子粉色收腰窄衫以及黑色的蕾丝内裤,右侧则挂着几件白衬衫黑色西裤。

    挂了衣服,打开窗子,让凉风吹进来,阳台上的衣服便滴滴答答地淋下水来,柳媚儿拍了拍手,便哼着歌返回客厅,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就若无其事地来到沙边,抬手把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向里推了推,挪出空地来,轻轻坐了下去,又从柜子上取了小瓶趾甲油,小心地拧开盖子,低头把一粒粒晶莹的趾甲都涂成亮粉色。

    王思宇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摘了一粒葡萄,塞到嘴里,嚼了几下,连皮一起吞进去,转头冲柳媚儿道:“媚儿,给哥捏捏,这几天走路太多,两条腿有点酸。”

    “有啥好处没?”柳媚儿甩了一下头,把趾甲油放回原位,开始拉长声音谈条件。

    “你个小没良心的,哥供你吃,供你喝,给你买衣服,让你上大学,干这点事情还要讲条件吗?”王思宇又开始掰着手指翻小账。

    柳媚儿哼了一声,瘪着小嘴抱怨道:“我还给你洗衣服做饭呢!”

    “大不了晚上陪你逛街。”王思宇把双腿分开,转头继续哗啦啦地翻着书页。

    柳媚儿‘扑哧’一笑,低声道:“谁稀罕呢。”

    说完后,她转身站起来,蹲在沙边上,拿十根葱郁的手指在王思宇的大腿上轻轻地揉.搓起来,王思宇舒服得呲牙咧嘴道:“往上,再往上,对对……往里!”

    柳媚儿抬手就在王思宇的屁股上扭了一下,恨恨道:“怎么那么讨厌啊,就知道耍流氓。”

    王思宇嘿嘿笑了几声,把卦书丢到一边,转身坐起,冲着她招手道:“媚儿,坐过来,哥给你相面。”

    柳媚儿摇头道:“少来,什么相面,都是骗女孩子的小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王思宇忙摆手道:“这回可真不是,鬼谷子的书,很准的。”

    柳媚儿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拿起卦书一看,却见封皮上写着‘兔谷子’三个字,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转头道:“哥,你上当了,这是兔谷子写的。”

    王思宇摇头道:“都是谷子,差不多,媚儿乖,把头转过来,让哥给你瞧瞧。”

    柳媚儿极听话地转过身子,将一条纤细白嫩的长腿搭在茶几上,双手撑着沙,把臀部向沙内侧移了移。

    王思宇眯着眼睛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了又看,摸着下巴摇头道:“不妙啊,不妙。”

    柳媚儿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心虚,忙收起笑嘻嘻的表情,呐呐道:“哥,哪里不好呢?”

    王思宇欠了欠身,把脸移过来,距离她的面颊只有几寸远,见她容颜俏丽,忍不住心中大动,抬手轻轻捏住她尖尖的下颌,左看右看,把柳媚儿看得满脸绯红,胸脯起伏不定,颤动着睫毛道:“哥,哪里不妙,你倒是快说啊。”

    王思宇点点头道:“看你的面相,是阴煞入体,必须想办法破解掉,不然过了三十之后,会迅变老。”

    柳媚儿天生胆小,虽明知王思宇多半是在胡说八道,但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道:“真有那么严重吗,哥,你快说说,怎么个破解法?”

    王思宇强压住心底的笑意,正色道:“书里有三种方法可以破解,但是都比较麻烦,这样吧,你闭上眼睛,我先用第一种试试。”

    柳媚儿依他的话,把眼睛闭上,却留了一条缝隙,瞄着王思宇满脸的坏笑,撅着嘴巴凑过来,转瞬间就要沾到自己的薄唇,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仓促间,她双手奋力推出,身子向后仰去,险些撞到侧墙上,恰恰躲过王思宇的偷袭,她心里跳得剧烈,气息紊乱,却故作生气状,蹙着眉头把腰肢扭到左侧,抬手摸起卦书,向王思宇的身上丢去,气哼哼地道:“臭无赖,就知道你在骗人。”

    王思宇一把接住卦:“媚儿,哥这是为你好,我是想帮你把体内的阴煞吸出来。”

    “吸你个大头鬼!”柳媚儿正要作,茶几上的手机忽地出欢快的铃声,她赶忙把手机摸过来,见是舍友陈迷莉打过来的,忙伸手接通,脆声道:“喂,是莉莉啊,找我有事?”

    莉莉电话那边道:“怎么啦,大小姐,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柳媚儿抬手拂了下乌黑的秀,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肩头,伸手剥了一瓣橘子,轻轻丢到嘴里,含混不清地道:“瞧你说的那么难听,有什么事,快说吧,人家正忙着呢!”

    莉莉笑嘻嘻地电话那边道:“晚上黄亮要约你出去吃饭,在皇朝大饭店,他托我转告你。”

    柳媚儿撇撇嘴,收起茶几上那条白嫩修长的左腿,将双腿盘在沙上,漫不经心地道:“他约我干嘛给你打电话啊。”

    莉莉忙解释道:“他倒是想给你打电话,不是不敢吗,怕你拒绝,那多没面子啊,黄亮非常喜欢你,你就答应他吧,先处几天试试,我好从他那骗一索尼照相机玩玩。”

    柳媚儿切了一声,叹气道:“我说莉莉啊,没你那样的,一个相机就把我给卖了,还好姐妹呢。”

    莉莉笑了笑,道:“我看你们挺般配的啊,他长得帅,老爸还是局长,家里老有钱了。”

    王思宇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这

    句听得真切,忙抱着膝盖凑过来道:“你问问她哪个局的。”

    柳媚儿白了王思宇一眼,拿手捂住手机听筒,似笑非笑地道:“哥,人家和朋友聊天,有你什么事啊?”

    王思宇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便打了哈欠,摆手道:“你继续,继续……”

    柳媚儿这才又摸着手机道:“我不想和他处朋友,你帮我回绝他吧。”

    莉莉摇头道:“干嘛啊你这是,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啊。”

    柳媚儿从果盘里摘了葡萄,剥皮之后丢到嘴巴里,边嚼边道:“人家不是还小嘛……”

    莉莉就在那边笑,半晌才轻声说:“对了,那次在花坛上那男的是谁啊,瞧你急得那样,差点摔个大跟头,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觉,那人谁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柳媚儿顿时面上羞红,轻声啐道:“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那是我哥……我哥老宠着我了,就是不准我早恋,谁要敢打我主意,他非拿大板砖拍了那家伙不可,你帮我告诉黄亮,我不和他处朋友,是不想害了他,我哥可是省纪委的主任,小心惹恼了他,带着人跑他们家抄家去,我哥生气的时候可凶了,纪委书记都害怕!”

    莉莉听了不禁乍舌道:“你哥有那么厉害?”

    柳媚儿哼了一声,撇嘴道:“你以为呢!”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有趣,忍不住嘿嘿直笑,柳媚儿却向他挤咕一下眼睛,将那根白嫩的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随后转动一下身子,摸着手机兴奋地道:“对了,莉莉,前儿我哥领我去了趟商场,买了一裙子,荷叶边的……雪纺花裙,上面的花色可漂亮了……”

    王思宇见她们两人聊得没完,就有些无聊,东张西望间,无意中瞥到身边那只小巧精致的美足,笋尖般的趾头白皙细腻,鲜嫩可人,而那漂亮的脚弓拉起一道优美的弧度,足踝处纤细美好,再往上去,就是绷直的小腿,王思宇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右手轻轻地摸着下巴,眼角的余光瞄向柳媚儿,见她和同学聊得正起劲,就忍不住伸出手来,在那小巧玲珑的脚丫上凌空虚按了几下,没过多久,那只手就悄悄降落,将她那柔弱的脚丫掌握在手中,轻轻摩挲起来。

    柳媚儿‘啊’地喊了一身,身子如同触电般地陡然一颤,飞快地把脚丫抽了出来,双腿也蜷缩起来,又伸手向下拉了拉裙摆,却没有回头,继续神情专注地道:“我和你说啊,你都不会相信,我哥特能砍价,到最后把人老板娘都砍晕了,我们走的时候,她都快哭了,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真的呢,真没骗你!”

    王思宇见她夸大事实,在同学面前贬低自己,忍不住有些气愤,便静悄悄地坐了起来,伸手捉住柳媚儿的右脚足踝,拿手在那只小脚丫上摸来摸去,只觉得柔软光滑,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柳媚儿此时却不反抗,反而将一条纤纤玉腿送了过来,搭在王思宇的膝盖上,白皙秀美的小腿轻轻地悠荡着。

    把玩半晌,王思宇心满意足,便把手指移到她的足底,在脚心那里轻轻地抓挠起来,柳媚儿便握着手机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手机那边的莉莉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柳媚儿却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吃吃地笑,直笑得花枝乱颤,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将身子奋力地扭来扭去,却不反抗,直到王思宇停止了动作,她才悠悠长出一口气,轻轻咳嗽几声,懒洋洋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了一件特好笑的事情。”

    莉莉便在那边追问道:“什么事啊,看把你乐成那样?”

    柳媚儿扬起长腿,把右脚抵在王思宇的胸口,五根脚趾有节律地颤动着,一下下叩动他的心房,转过头去,望着镜子里一张红艳艳的脸,笑嘻嘻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啦,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家里养着一只大公鸡,特别淘气,总是喜欢啄人家的脚。”

    王思宇听她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就一脸坏笑地扑了过来,双手在柳媚儿的腰里乱摸,柳媚儿躲闪不及,忙不迭地挂断手机,拿手去拧王思宇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要死啦,哥,你别闹了,痒死了。”

    两人扭在一起闹了半晌,王思宇忽地停下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柳媚儿刚才吃了亏,手腕被他扭得有些酸痛,此刻恼羞成怒,趁着他呆的功夫,抬手在他胸前捶了几下,却见王思宇并不还手,只是色咪咪地盯着自己的前襟看,柳媚儿就有些纳闷,便也顺着那目光低头望去,却见胸前竟有两粒红豆般的突起,在丝滑的小衫内若隐若现,已成呼之欲出之势,柳媚儿登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忽地抬手捂住俏脸,耸动着肩膀嘤嘤地哭了起来,王思宇赶忙凑过去哄她,柳媚儿却不肯罢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瘪嘴控诉道:“大色狼,大坏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王思宇自知理亏,赶忙开出一大堆条件,在点头摇头间,两人达成了补偿协议,柳媚儿这次停止哭泣,羞惭惭地从沙上站起来,扭着小屁股进了浴室,洗过脸后,精心梳理了头,瞄了眉,又在唇上涂了一道亮彩,这才转身出来,却见王思宇已经没了踪影,而卧室的房门却紧锁着,她登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口,咚咚敲门道:“哥,三分钟之内你要不出来,我就……我就去和黄亮吃饭。”

    王思宇正跷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嘴里叼着半截烟头,哗啦啦地翻着《艳史通鉴》,听到柳媚儿的要挟,赶忙起身道:“媚儿,在饭店多点些菜啊,有好吃的别忘了打包带回来点。”

    说完后,重新躺下,把书翻到折页处,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地读道:“奴初遇昌宗时,似南海鲜荔枝,入口光嫩异常,棱张如伞。三四提后,花蕊尽开,神魂飞矣。昌宗迟不自为主张,婉转随奴意。事毕后,红玉颓然,奴触之,体犹噤也……昭xx秾粹,湜一交接,觉xx触嫩处,如醍醐灌顶,毛皆苏。手按昭容后窍,翕翕然跃,便知将宣泄,不敢摇身,俟谷道跃定后,再候意旨,故常得昭容欢。”

第七章 家中事 中

    架不住柳媚儿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半个小时之后,王思宇终于做出妥协,满脸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先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把柳媚儿哄好,两人很快和好如初,说说笑笑地下了楼,出了小区,打车直奔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微风习习,柳媚儿自从走出家门后,心情便格外愉悦,坐在出租车上,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与之前在屋子里面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比,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便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去,这里是玉州市最繁华的地段,放眼望去,商家林立,人流如织,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景象,各大商场几乎都在搞促销活动,门口都搭了台子,架了彩虹门,各种名目繁多的打折活动特别多,吸引了众多顾客的光临,在拥挤的人群中,王思宇拉着柳媚儿的手,在一家家店面里闲逛。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再漂亮的衣服,那也得看穿在谁身上,柳媚儿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无论看上去多平常的衣服,她穿上去都会凭空多出一种韵味来,将服装设计师想表达出的时尚元素演绎得淋漓尽致,偶然即兴摆出的一个造型,更让王思宇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

    陪着校花小师妹逛街购物当然是极有面子的事情,王思宇的心里也很高兴,加上现在的商场服务员都是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直把本来就亭亭玉立,娇美俏丽的柳媚儿夸得天上难找,地下难寻,怂恿着她将衣服买下来。

    而柳媚儿看到心仪的衣物时,都会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瞄着王思宇,一双光洁白皙的玉臂也会适时地挎在他的胳膊上,做出一种打算转身离开的姿势,王思宇承认,自己被她的欲擒故纵之计打败了,只好乖乖掏出钱包来,忍着一阵阵肉疼,故作大方地挥手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哥都给你买了。”

    没过多久,王思宇的钱包越来越瘪,手里的塑料袋却越来越多,柳媚儿就如同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兴高采烈地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在商场里转来转去,在逛了几家大型购物中心后,王思宇来到一个卖首饰的柜台前,盯着看了半晌,便选中了一个精致的脚链,付款后领着羞惭惭的柳媚儿坐在长椅上,把手里东西放好,弯腰拉过那只修长秀美的**,亲手为她戴上。

    银白色的脚链缠在白皙的脚踝处,那象征着海洋之心的人工宝石折射出碧蓝色的光芒,柳媚儿把头轻轻倚在王思宇的后背上,眸子里浮出一层淡淡的水雾,脸上却是娇羞无边,已经布满红云,当王思宇系好搭扣,将身子坐直后,柳媚儿忽地扑到他的怀里,双臂抱着王思宇的腰,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重新坐好,甩了甩头发,悄声道:“哥,我饿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走吧,不是一直想吃西餐嘛,哥今天就带你去西餐厅。”

    柳媚儿垂下头来,拼命地摇头道:“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不要去了,该节省点啦。”

    王思宇笑了笑,把大包小包拿好,轻声道:“走吧,男人赚钱不就是为了给女人花嘛,你哥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起来,挽着王思宇的胳膊站起来,两人并肩向前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中,柳媚儿故意把胸脯挺得老高,小屁股一扭一扭地甩动着,高跟鞋敲得地面哒哒直响,王思宇望着周围男人斜眼投过来艳羡的目光,心中不禁暗爽之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嘴里嚼着口香糖,带着柳媚儿站在扶梯上,直奔商场一楼而去。

    在大街上走了三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家西餐厅,走进之后,服务生领着两人上了二楼,两人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王思宇抬眼望去,觉得这家餐厅的环境还是不错的,装修很是气派,地上铺着红地毯,房顶悬着水晶吊灯,屋子里布置得干净整洁,不但在各处挂满花篮,角落里还摆着一架钢琴,上面放着一束玫瑰花,显得温馨浪漫,格调高雅,极有艺术气息。

    二楼的人不多,只有十几桌客人,散坐在各处,有的静静地品着咖啡看报纸,有的则一边挥动着刀叉,一边与三五好友窃窃私语。

    拉了椅子坐下后,柳媚儿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法式焗蜗牛、芝士焗扇贝、烟三文鱼鹅肝酱、奶酪烤龙虾、意粉、奶油蘑菇汤,又要了一支红酒,点了两份牛排,服务生问牛排几成熟,柳媚儿把目光投向王思宇,王思宇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西餐厅,有点心虚,他是吃不惯生食的,但在这地儿要全熟是不是很傻×啊,他索性把手一挥,就直接喊了七分熟。

    过了一会,菜品一道道端了上来,柳媚儿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王思宇却愁眉苦脸地端着红酒杯子怔怔发呆,这玩意他真是吃不惯,无论尝哪个,都是味道怪怪的,根本吃不出快感来,尤其是那半生不熟的牛排,更是让他无语,还不如找一羊肉串城,进去点些烤串,光着膀子喝啤酒来得爽快,要说美食,还得是东方的,西方这玩意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柳媚儿的心情好极了,见周围没人注意,便切了一块牛排,硬塞到王思宇的嘴里,双手拄着下颌,笑魇如花地盯着王思宇看,这让王思宇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肚子里刚刚升起的怨气也变得烟消云散,低声地说了几个小笑话,逗得柳媚儿咯咯直笑。

    这顿饭吃得很慢,也很有情调,两人不时拿着盛满红酒的杯子轻轻撞一下,望着柳媚儿腮边升起的淡淡红晕,王思宇只觉得值了,二人正眼波相触,温情似水间,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转头望去,却是两个老外从外面走了过来,直接坐到旁边的桌子旁,柳媚儿不禁有些恼怒,转头白了那两人一眼,好端端的浪漫气氛,倒让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给破坏了。

    王思宇却没有计较,毕竟他希望的是早点回家,说不定趁着小美人此时春.情荡漾,就能在床上把正事给办了,现在不都说防火防盗防师兄么,自己这位娇滴滴的校花小师妹,当然是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想到这,王思宇拿着叉子恶狠狠地叉到一块牛排上,塞到嘴里,盯着柳媚儿的俏脸,只三五下,就把牛排嚼了个细碎,用力吞了下去。

    王思宇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目光转向旁边的餐桌上,见这两个老外正在点菜,坐在王思宇身边的这人岁数不大,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长相倒也英俊,鼻梁高耸,头发烫成了细碎的波浪,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倨傲。

    他身后那个大概有三十五六岁上下,穿着一件皮夹克,下身是牛仔裤,从脸型上看,倒有些像马拉多纳,王思宇只瞥了两人一眼,便收回目光,和柳媚儿轻声交谈,但耳边却传来一阵抱怨声,尽管对方的口语速度极快,王思宇还是清晰地听到:“法雷尔,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找家餐厅都这么费劲,打听了二十几个人,都听不懂英语,这边的人简直是蠢透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学英语很重要吗?怪不得他们这么落后。”

    说这话的正是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他的话音刚落,包括柳媚儿在内,附近几个餐桌的人都停止用餐,用愤怒的目光望了过去,那老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加了句美式国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思宇冷笑着瞥了过去,懒洋洋地用英语嘀咕道:“这老外真没见过世面,没学过汉语,出门还不带翻译,怎么到中国混啊,我们倒是会讲英文,只是懒得说,谁会为一个蠢货浪费时间。”

    在话音结尾的时候,他也加了句脏话,眼神里流露出十倍于对方的轻蔑。

    王思宇的声音虽不高,但在此时悄然无声的餐厅里,却显得异常清晰,他话音刚落,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那老外脸色顿时变得酱紫,却无话可说,毕竟人家是用英文讲的,而周围那些人既然能发出嘲笑的声音,说明也听懂话里的意思了,他虽然明知道刚才那句话里有点夸张,但一时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低声嘟囔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次没等王思宇开口,柳媚儿已转过头去,杏眼圆睁,经皱着眉头道:“滚开,你真让我恶心。”

    两边餐桌上气氛就有些紧张,王思宇虽然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还跷起了二郎腿,旁边几桌已经有人摸起空酒瓶来了,那老外拿眼睛向四周瞄了一圈,望着充满敌意的目光,一时也心虚起来,这时他对面那个年纪大些的老外低声劝道:“梅森,别乱说话。”

    服务生此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菜给他们丢在餐桌上,酒瓶摆好后,转身走到一边,省略了那句请慢用的客气话,看那意思,巴不得两人赶紧吃完滚蛋,这时那位叫法雷尔的老外端着红酒杯子走过来,面带歉意地道:“抱歉,这位先生,我的朋友刚才失言了,我代他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王思宇没有吭声,只是站起来跟他碰了一杯,法雷尔便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轻声道:“幽默的中国人,能认识下吗,我叫法雷尔,是罗斯蒂亚公司的投资部经理。”

    王思宇低头看了看,点点头,从夹包里拿出黑皮本子,撕下一张纸来,提笔在上面写道:“想来中国赚钱,学习汉语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请收起你们多余的傲慢。”署名后留了个手机号码,两人握了手,这事就算过去了,旁观者也都悻悻地专心用餐起来,别看那些家伙打扮得衣冠楚楚的,能找个借口群殴下那个傲慢粗鲁的老外,大家还是不介意积极参与下的,这是最朴素的爱国情节,几乎人人都有。

    离了餐厅,王思宇随手把名片丢到垃圾箱里,两人打了出租车回家,却接到廖景卿的电话,她到郊区采风,刚刚买了土鸡回来,晚上打算炖土鸡汤,邀两人过去吃饭,王思宇正好肚子里有些空,就赶忙答应下来,出租车从电视台南门拐了进去,来到廖景卿家,柳媚儿特地选了一件漂亮衣服送给廖景卿,这一大一小两位美女都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引得王思宇一阵心旌涤荡,贼溜溜的目光在两人柔美的腰身上瞄来瞄去,表情异常丰富。

    瑶瑶因为下午淘气挨了骂,躲在卧室里生气,王思宇站在门边喊了半晌,小家伙就是不肯开门出来。廖景卿见天色已晚,便拉着柳媚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饭菜,王思宇一个人呆着无聊,先到书房坐了会,便返回沙发,将电视机打开,随意拨了两个频道,却发现一个歪着嘴巴的股评专家正在口若悬河地推荐股票,王思宇忽地想起,自己那只股票可是许久都没看了,听说今年行情不错,也不知那只两市第一衰股现在怎么样了。

    正剥着橘子沉思间,那位著名黑嘴忽地指着一只股票的K线图道:“那么上个月的节目中,我们就曾向大家介绍过一只股票,600XXX,*ST云海重机,这只股票自从因重组停牌一年后,由于复盘后的首日没有涨跌幅限制,它在当天暴涨了百分之八百,一举创下中国股市复盘股票当日涨幅之最,之后三天连续跌停,当很多人都以为行情即将结束之际,它沿着五十日均线进行整理,一周后突然再次爆发,一个月中连续拉了七个涨停板,牛股特征非常明显,我们曾经多次提醒大家此股可以积极介入,相信上个月收看我们股市发发发节目的朋友们,都非常清楚,这只股票是我们今年重点推荐的股票,我们相信……”

    王思宇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张大了嘴巴看着电视,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他抬手把一瓣橘子塞到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过了半晌,才突然醒悟过来,忽地一跃而起,急匆匆地冲进廖景卿的卧室,打开电脑,下载了同花顺软件,皱着眉头填写登陆账号等数据,几分钟之后,卧室里忽地传来一声狼嚎般凄厉的吼声!

第八章 家中事 下

    王思宇的叫声吓坏了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人,那声音如此凄惨,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柳媚儿正在切着香菜,手下突然一抖,险些伤到手指,她心里慌慌的,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匆忙间,手里的菜刀还未放下,掉头就往外面跑,廖景卿也心急火燎地跟在她的身后,向客厅奔去,就连撅着嘴巴生气的瑶瑶,都抱着玩具熊从房间奔了出来,来到妈妈的卧室里,抱着廖景卿的右腿,踮着小脚丫东张西望,眼神里满是好奇。

    王思宇仔细查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查错位数,连老娘的投资算上,一共五十多万的本金,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竟然赚了五百多万,怪不得股市人满为患,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投机市场上,一夜之间暴富的例子还是有的,虽然这些钱在某些城市刚够买套大房子,但对于穷惯了的王思宇来说,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别看他当初鄙视张书明没出息,这笔钱落到他自己脑袋上,照样把他砸得七荤八素的,他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半晌才透过一口气来,摊开双手道:“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媚儿呆呆地站在他背后看了半晌,拿手在王思宇胳膊上力扭了一下,听着耳边传来的痛呼声,她也喃喃道:“哥,你不是在做梦。”

    王思宇转过身来,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下跳到椅子上,在几声惊呼中,把上衣脱掉,拿在手里奋力挥舞着,柳媚儿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欢呼雀跃道:“哥,你财了,我要买车,我要买车,你给我买车好不好咯……”

    王思宇‘嗯’了一声,却忽地停止了狂欢,皱着眉头望着肚皮上那柄明晃晃的菜刀,眼见着三两个翠绿色的菜叶已经粘到肚脐上,他却一动不敢动,小心地把手伸过去,捉住柳媚儿的手腕,将那柄锋利的菜刀夺过来,轻轻丢在电脑桌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叹息道,这个媚儿啊,买车就买车嘛,干嘛拿着菜刀往人家肚皮上比划,这要是一不小心来个开膛破肚,那可真成乐极生悲了,五百多万一个子都没花到,就去阴曹地府报到,那可实在太憋气了。

    望着王思宇凶巴巴的目光,柳媚儿自知理亏,赶忙把身子缩在廖景卿的身后,笑嘻嘻地吐了下小舌头,撅着嘴巴分辨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干嘛那么凶,景卿姐姐,你看看嘛,他又在吓我。”

    廖景卿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柳媚儿的肩头,柔声道:“小弟,股市里风险太大,我们单位以前也有赚到几百万的,但后来又都亏了出去,连房子都卖掉了,你一定要记得知足,千万不要贪恋纸上富贵。”

    王思宇把面色缓和下来,从椅子上面跳下来,拍了怕手,微笑道:“姐,你说的对,我明儿就把它卖了,再也不炒股了,这玩意上蹿下跳的,谁也说不明白。”

    瑶瑶这时把头探出来,扬起小脸,忽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摇着廖景卿的右腿道:“妈妈,妈妈,舅舅怎么啦?”

    廖景卿微笑着抱起她道:“小宝贝,舅舅炒股赚到钱了。”

    瑶瑶赶忙从后面攀着王思宇的肩膀,爬到他的后背上,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舅,我要好多好多棉花糖!”

    “好,舅舅就给你买一火车棉花糖。”

    王思宇转身抱住她,拿嘴巴在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转身冲出卧室,在客厅里兜了两圈,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坐到沙上静静地吸了一根烟,却见廖景卿袅娜地飘回厨房,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巧笑嫣然地道:“小弟,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王思宇微微一笑,摆手道:“姐,不行,我今天得喝点白的。”

    说完之后,他从沙上站起,回到卧室取了衣服,披上后笑呵呵地奔下楼去,柳媚儿也眉开眼笑地走回厨房,倚在门边,美滋滋地道:“景卿姐,我哥答应给我买车了。”

    廖景卿点点头,却皱着眉头道:“你们都年轻,有了钱不要乱花,还是攒下来,留着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柳媚儿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羞羞答答地道:“那还是做生意好了,用这五百万去赚三千万,三个亿。”

    廖景卿‘扑哧’一笑,伸手掀开盖子,将调料放到锅里,舀了下黄油亮的汤汁,再度将锅盖好,洗了手,轻声道:“有规定呢,当官的不许做生意,再说现在的生意也难做,风险很大呢,除非……你该不是想让他犯错误吧,那可不行,他还年轻,要专心在仕途上展,可别因为分心出了差错,那可得不偿失了呢。”

    柳媚儿吐了吐小舌头,迈步走了过去,牵着廖景卿的胳膊,悄声道:“没关系的,景卿姐,生意让别人来做就好了,他只管专心做官。”

    廖景卿莞尔一笑,轻声道:“媚儿,你把经商想得太简单了,这些钱做投资,还是少了些,再说你们都没有经验,我总是不太放心呢!”

    柳媚儿微微一笑,伸手捉住一绺秀,在白皙的食指上绕来绕去,捏到鼻端嗅了嗅,便羞惭惭地道:“景卿姐,你放心吧,可以让我妈妈来帮他,你不知道的,其实我爸爸当年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就是因为听了妈妈的话,才一步步干了起来,为亚钢的展壮大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后来……”

    柳媚儿皱了皱眉,眼圈一红,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廖景卿见状,忙转身安抚道:“媚儿,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柳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可眼里还是流下一行泪来,她赶忙擦了擦,抽噎了几下,轻声道:“景卿姐,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任性?”

    廖景卿摇头道:“媚儿,没有呢,我觉得你很懂事啊!”

    柳媚儿有些羞涩地道:“总觉得哥不太喜欢我呢,他心里好像有别人!”

    廖景卿听后身子一顿,半晌,转身走到冰箱边,拉开门,取出几个鸡蛋来,打破了壳倒在碗里,拿着筷子轻轻地搅动着,低声开解道:“媚儿,感情的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慢慢来,你们还小,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加重要。”

    她是清楚王思宇在北京有女友的,但这种话不能说出口,而且眼见着两人时常在眼前打情骂俏,廖景卿就觉得他们二人还是很有希望的,只是柳媚儿才上大一,年纪太小,这以后的变化倒是谁都说不好,不过两人最近相处融洽,她倒是很喜欢面前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孩,也盼着她能找个好归宿。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柳媚儿慌忙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却见王思宇拎了两个塑料袋走进来,换了拖鞋,径直来到沙边坐下,从里面掏出两瓶泸州老窖,还有几瓶饮料,他先拧开一瓶汇源果汁,递给瑶瑶,随后诧异地望着柳媚儿道:“媚儿,你眼圈怎么红了?”

    柳媚儿白了他一眼,摇头道:“哪里有,哥,你别乱说呢。”

    说完,赶忙跑到浴室里,重新打了眼影,画上淡妆,站在镜子前笑了笑,才低头走了出来,站在门边想心事,这时廖景卿便在厨房里喊:“媚儿,还不快过来帮忙。”

    柳媚儿赶忙走了进去,两人忙碌一番,便把饭菜端上来,众人心情高兴,就都喝了酒,连瑶瑶都抿上一口白酒,辣的咳嗽了半晌,一边眨巴着眼睛流着泪,一边挥着小巴掌在嘴边扇来扇去,大呼难喝,直把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王思宇喝得高兴,就端着酒杯连连嚷嚷着干杯,廖景卿和柳媚儿都不能喝酒,红酒喝下去后,两人脸上就已经红艳艳的,那细嫩的肌肤更加娇媚,似乎都要滴出水来,王思宇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让,就硬是往两位美人的杯子里倒了白酒,再举杯时,两人却都推辞着不肯喝,王思宇只好道:“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这样吧,你们喝一杯,我就喝三杯,今天高兴,当然要多喝点。”

    两个女人没办法,只好用了车轮战,但即便是这样,两杯酒下肚,两位娇滴滴的美人脸上都泛起了桃花,醉得一塌糊涂,王思宇也是醉眼迷离,只是坐在椅子上傻笑,三人醉得厉害,就没有收拾桌子,而是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齐齐倒在床上,柳媚儿的头枕在王思宇的胸口上,右手兀自在空中乱抓,大声喊道:“我以后要当电影明星!”

    廖景卿醉得更加厉害些,全身都失了力气,躺在床上只翻了个身,就将柔美的右腿搭在王思宇的腰胯上,就恬静地睡了过去,那素淡的荷叶裙已褪下几分,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腰身来,王思宇尚在昏昏沉沉之中,一只手却并不安分,自作主张地在廖景卿的身上摸了半晌,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我要当大官,我要漂亮女人。”

    只说了几句,头更加沉重起来,他却不肯消停,翻过身来,胡天黑地的乱摸乱抓了一会,便抱着其中一人亲了过去,撬开朱唇之后,含住柔软滑腻的香舌,用力地吸吮挑拨着,过了半晌,忽地觉得头上一暗,不知是谁拉了被子,双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王思宇便又转过身去,上下其手,被窝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他只闹了一会,无边的困意就席卷而来,打了个哈欠后,便把脑袋耷拉到一边,呼呼地睡了起来。

    瑶瑶独自抱着玩具熊在客厅里看电视,没过多久,小家伙就蜷缩着身体躺在沙上睡了过去,电视机竟开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坐在省委党校的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课,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会想着股票的事情,一会又想着晚上与两个美人大被同眠,自己因为醉得厉害,倒是错过了大好机会,未免可惜,只是似乎也占到了些许便宜,好像和人接了吻,只是不知是两位美人中的哪一个,早上起来后,见那对大小美人都是一般的含羞带怯,光从表情上看,倒猜不出是哪个,这种事情是不好开口问的,只能继续装糊涂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王思宇第一个转身走了出去,匆匆地出了党校大门,打车直奔电视台家属楼,吃过饭后,便打开电脑,下载了同花顺软件,一切都弄好后,登6进去,现股票今天依旧在涨停板上,王思宇笑了笑,抬手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开盘,他走到客厅里,和柳媚儿闹了一会,吃了些水果,再回来时,却已开盘了,王思宇便狞笑着砸下4444的单子,一笔笔地砸了出来,硬是把涨停板给打开了。

    等他出货完毕,涨停板又重新封上,可这时有看盘的人就觉得像是庄家在出货,于是胆小的就开始往出跑,跟风盘就一波波地砸下来,恰好受港股午盘跳水的影响,a股下午的表现本来就极低迷,云海重机的庄家勉强抵抗了一会,便也掉头向下,尾盘竟被死死地封在跌停板上,这倒是近期少有的事情。

    这边王思宇却与柳媚儿击掌相庆,望着那张娇艳靓丽的俏脸,王思宇一时控制不住,又把嘴巴凑了过去,柳媚儿则羞惭惭地拿手捂住他的嘴巴,硬生生地往一边推,嘴里大呼小叫地道:“走开,走开嘛,大色狼……”

    两人正在嬉戏中调情时,王思宇的手机忽地出一阵阵剧烈地震动,他抬手摸起来,扫了下电话号码,却惊奇地现,电话竟然是孙茂财打来的,王思宇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去接,两人自从去年分手后,就再没联系过。

    王思宇对京城于家的态度还是很矛盾的,要说恨,那是恨不起来的,毕竟是血肉亲情,能够知道自己在这世上有其他亲人在,也是一种欣慰,但要说爱,那更加牵强,去世的母亲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就是竖在他与于家人之间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他虽然不打算去报复,但也没有想过原谅,最好的办法,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茶几上的手机急地旋转着,嗡嗡声一阵强似一阵,王思宇的脸色有些难看,仰坐在沙上一言不,柳媚儿收起笑容,忙轻声道:“哥,怎么了,是来找麻烦的吗?要不我来接吧。”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手道:“不必了。”

    柳媚儿见王思宇面色难看,便接了杯水送过来,王思宇喝了几口,忽地现手机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传来‘嘟嘟’两声,一条短信传了过来,柳媚儿一时起了好奇心,便伸出莹白的小手翻出短信来,轻声道:“宇少,于老病危。哥,于老是谁啊?”

    “啪!”杯子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王思宇怔怔地坐在沙上,一时间呆若木鸡。

第九章 京城相见 上

    夜深人静,窗外.阴沉沉的,书房里亮着灯,王思宇安静地坐在皮椅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失神地望着书桌上那张机票,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书房里早已烟雾缭绕,呛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咳咳地咳嗽几声后,王思宇皱着眉头把手中的烟掐灭,抱着膀子仰坐在皮椅上,陷入沉思之中。

    于老是前天夜里出的事,先是烧,晚上咳得厉害,他起先没有在意,可早晨起来,病情陡然加重,肺里竟咳出血,送到解放军总医院的途中,老人就已陷入重度昏迷状态,经过紧急抢救,才苏醒过来,但情况很糟糕,京城内的顶级医疗专家会诊,结论是只能进行危险度极高的手术。

    专家组的意见是到美国治疗,那里的该项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三,而国内此项手术的成功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但于老在清醒后,固执地坚持在国内做手术,上面只能批准了医疗方案,手术定于明天夜里进行,由有‘军中第一刀’美誉的沈昆鹏大夫亲自主刀,但因于老病情严重,无论是家属还是高层,都已经做出最坏的打算,治丧委员会已在秘密筹备之中。

    于老在手术前有六个心愿,其中四个为公事,已通过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递交中南海,另外两个未了心愿里,就有一个是在进手术室前,能够见上王思宇一面,如果有女朋友的话,最好一并带上,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王思宇自然不会拒绝,并且,于老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特意只提出单独见面,于家其他人全部回避。

    京城,是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京城的于家,更是让王思宇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事实上,他在心里一直排斥着这个权势显赫的家族,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复杂情绪,二十几年的疏离,已经让他和那个家庭失去了太多东西,而那两位需要仰视的人物,更加无法让他产生一种亲情上的认同,直到此刻,他仍想不到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于家人。

    书房门外,柳媚儿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她低着头,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曾几次推开房门,打算去规劝王思宇,让他早些休息,但都被王思宇婉言拒绝,虽然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但从那张严肃到极点的面孔,以及书桌上的机票,柳媚儿已然意识到,必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生了。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不知该怎样来安慰王思宇,徘徊良久,柳媚儿只好从衣柜里拿出毛毯,再次敲门进去,为王思宇轻轻披上,默默地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掉,又沏了杯浓茶,这才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也一夜未眠。

    清晨,窗外飘起了濛濛细雨,天气阴郁得如同人的心情,柳媚儿撑着一把黑伞,将王思宇送上了出租车,望着桑塔纳缓缓驶入主道,消失在视线之外,才转过身来,抬头向灰蒙蒙的天空望了一眼,喃喃道:“老天保佑……”

    上午八点三十分,王思宇坐上了飞往京城的南航客机,由于天气不好,雨越下越大,空气中能见度很低,飞机在云层中颠簸得很是剧烈,客舱里的旅客都有些紧张,望着云层中不时划过的闪电,许多人都暗自后悔,不该搭乘这次航班,王思宇坐在靠窗的位置,昨晚一夜没有休息,让他感觉有些疲倦,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天际里,一条条巨大的火蛇在疾舞动着,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四十分钟后,飞机终于穿过雷雨区,机身开始平稳起来,众人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两个空嫂推着一车饮料走过来,开始为旅客们提供餐饮服务,王思宇要了杯可乐,便在座位上打了个盹,经过四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最终安全着6,王思宇站起身子,跟着人流缓缓向外走去。

    京城这边天气极好,艳阳高照,还未走出接机口,王思宇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身材高挑的张倩影,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脸上未着粉黛,奶白的肌肤透出健康的色泽,一头乌黑亮的长披在肩头,她挎着一件黑色小包,正微笑着注视着缓缓走来的王思宇,柔和而妩媚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波光。

    静静的凝视,深情的相拥,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张倩影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整理了下王思宇的衣领,把那张俏脸贴在他的胸口,柔声道:“小宇,怎么来的这么急?听说那边天气不好,我很担心。”

    王思宇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头道:“没事,放心吧,永远都不会有事。”

    张倩影笑了笑,扬起头来,悄声道:“小宇,以前没听说你在京城有亲属啊?”

    王思宇捏着她的下颌,静静地欣赏着那娇美的面容,低声道:“是远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走动了,这次他家里的老人病重,应该去看看。”

    “嗯!”张倩影轻轻点了点头,她见王思宇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一身疲惫之色,便猜出他昨晚没有休息好,心疼之余,忙拉住王思宇的胳膊,柔声道:“小宇,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再去医院。”

    王思宇笑了笑,转过身来,孙茂财适时地从旁边走出,先是微笑着向张倩影点点头,随后伸出一只大手,握了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抖了三下,沉声道:“宇少,欢迎你回来。”

    王思宇笑了笑,拉着张倩影的手上前一步,轻声道:“财叔,这是我老婆张倩影,在青州市委宣传部工作,现在在北舞进修。”

    张倩影面色一红,拿手在王思宇的腰间轻轻捏了下,她好奇地打量了孙茂财一眼,只觉得这老人气度不凡,眉宇间充满了威严,想必不是寻常人物,只是他对王思宇的称呼有些奇怪,小宇又哪里是谁家的少爷了。

    孙茂财听了王思宇的介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点头道:“少夫人好。”

    张倩影未及多想,赶忙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财叔,你别听他瞎说,我们还没有登记……不是这个意思……嗯……我们只是好朋友。”

    孙茂财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宇少,影小姐,咱们先上车吧。”

    张倩影听了这句话,方才镇定下来,勾着王思宇的胳膊,脸上带着一抹娇艳的羞红,把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悄声道:“小宇,以后不许胡说八道。”

    王思宇笑了笑,转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登记,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张倩影侧过身子,悄悄乜了他一眼,眸光流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见王思宇一脸真诚的模样,她不禁心中怅然,幽幽叹了口气,依偎在王思宇的身旁,两人缓缓跟在孙茂财的身后,出了航站楼的一楼大厅,来到外面,上了奥迪车,小车平稳地驶离机场。

    车窗外,两排繁茂的银杏树飞快地闪过,孙茂财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沉思半晌,才转过头来,观察着王思宇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宇少,白天去医院探视的人很多,时间已经安排满了,只有晚上七点钟以后才有时间,要不咱们先回家里休息?”

    王思宇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找间宾馆住下吧,不必麻烦了。”

    孙茂财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但转瞬即逝,他依旧微笑着点点头,略一沉吟,便轻声道:“那就去住四合院吧,京城特色嘛。”

    王思宇点点头,伸出左臂,绕过张倩影的纤腰,两人十指相扣,手指摩挲间,虽没有说话,但内心充满了甜蜜与喜悦,浮在王思宇心头的那丝阴霾,也渐渐消散,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过了多久,转过头去,车窗之外,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出现在视线之中。

    车子开到了新城区旧鼓楼大街的一家四合院式酒店,这里的建筑是明清风格,院落错落有致,装修古朴典雅,这里距离后海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开了房间后,孙茂财只聊了几句,便很识趣地告辞离开,王思宇和张倩影仰面躺在床上,卿卿我我地说了几句话,嗅着那淡淡的体香,王思宇便把持不住,翻身压了过去,张倩影吃吃地笑了几声,便起身抱着他的双肩,咬着王思宇的耳垂悄声道:“乖小宇,听话,先休息,别伤了身体,我请了三天假来陪你。”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这才收起心猿意马,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重新倒了下去,默默地看着那张如花俏脸,只几分钟的功夫,眼皮就像灌了铅般沉重,不知不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香甜无比,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转头望去,身边却是空无一人,王思宇拉开被子下了地,推门走了出去,走到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里,却见张倩影正坐在回廊下朱红色的摇椅上,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她只说:“小宇是大傻瓜。”八哥却一个劲地喊:“客人早上好。”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把下颌放在张倩影的肩头,轻轻地摇摆着。

    晚上七点钟,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入解放军总医院,下车后,在孙茂财的陪同下,两人走到后楼,医院里面外松内紧,绝大部分病人并不清楚,医院里住进了大人物,只有高干病房的少数高级干部才得到风声,但未经许可,他们也是无法去六楼探望。

    三人来到六楼,尽管孙茂财那张脸就是一张通行证,但身着便装的警卫人员还是依照惯例检查了王思宇和张倩影的证件,并让两人填写了探视记录表,来到门前时,特护刚刚开门出来,见到孙茂财后,轻轻点头,悄声叮嘱道:“时间不要太久,长的身体太虚弱了。”

    孙茂财点点头,面色凝重地推开房门,带着两人悄悄走了进去,病房里整洁干净,老人正在沉睡之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三人进来后,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的笔轻轻颤动了下,孙茂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王思宇拉着张倩影的手,两人并肩坐在床边的长条沙上,孙茂财轻轻走过去,在老人耳边低语几句,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当张倩影看到他的相貌时,忽地惊呆了,险些惊叫出来,她赶忙双手捂住嘴巴,怔怔地望着这位只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昔日长,一时间手足无措,过了好久,才缓缓站起来,目光里满是茫然。

    王思宇也站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感觉到掌心里已出了细密的汗珠,王思宇笑了笑,用力地握了握,随后面色坦然地注视着病恹恹的老人,轻声道:“于老,您好,我是王思宇,专程从玉州市来探望您的。”

    于老的面容苍老,脸上都是细密的皱纹,眼窝深陷,下颌处的肌肤有些松弛下垂着,受病魔的困扰,以往睿智的目光现在有些空茫,只是偶尔闪过的一缕精光,仍然摄人心魄,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老人左耳里塞着一个银白色的微型助听器,上下打量了王思宇半晌,才艰难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示意两人坐下,有些吃力地道:“好……好……来了……就好。”

    王思宇捉住张倩影的那只冰凉的右手,轻轻拉了拉,张倩影不自然地笑了笑,也随着王思宇坐在沙上,可她此刻仍然没有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心里跳得厉害,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见他面色坦然,这才稍微定了定神,如雕塑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在孙茂财的帮助下,于老吃力地挪动下身体,斜靠在枕头上,慈祥地注视着对面的两个小辈,口齿不清地吐出十几个音符来,孙茂财盯着他的口型,轻声解释道:“宇少,于老说你的鼻子以上和他长得最像,尤其是眼睛,下颌长得像妈妈。”

    王思宇笑了笑,没有说话,眼角却有些湿润,他勉强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于老,你要多休息,我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于老嘴唇颤动几下,费力地点点头,神色上有些疲倦,却拿手指着张倩影,嘴唇蠕动几下,孙茂财轻声道:“于老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很好。”

    张倩影羞惭惭地低下头去,拿手摆弄着衣角,心里却是复杂到了极点,到了现在,她虽依然不清楚王思宇的真实身份,但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这种震撼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

    于老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他艰难地把目光转向王思宇,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好…..好……工作。”

    王思宇微笑着站起身子道:“一定,于老,您不要太伤神了,马上就要动手术了,要保证休息。”

    于老笑了笑,轻轻点头,孙茂财便把被角掖了掖,三人在老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思宇手把房门,转头向病床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却见老人费力地举起手来,向他挥了挥,不知为什么,王思宇的鼻子陡然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赶忙也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好后,那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才轻轻丢下了笔,缓缓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凝视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身后,于老喘息半晌,艰难地道:“春……恨……我吗?”

    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关上房门,摘下口罩,脱下大褂,转身坐到床边,双手捧着那只枯枝般皱褶的手掌,沉声道:“爸,为了政治,于家的每个人都要懂得牺牲,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可……我……后……了……”

    说完这几个字,老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眼角却流下一颗浑浊的泪珠

第十章 京城相见 中

    晚上八点半,病房里站满了人,于家人都神情严峻地站在屋子里,默默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有两个顽皮的孩子浑然未觉,手里拿着玩具,在床边跑来跑去,玩得正高兴,在他们的世界里,还没有生死离别的这个概念,更加不会明白,假如于老今晚辞世,那对于家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对龙凤胎,是长孙于佑轩的儿女,平时很得于老的宠爱,于老半倚在床边,笑眯眯地望着一对曾孙,于春雷与孙茂财分别站在病床两边,肃穆的表情中透着淡淡的伤感,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除了那两个不更事的孩子外,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极有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几分钟后,于老把目光从两个曾孙身上移开,在人群中慢慢扫过,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深黑色西服,气度不凡的青年人身上,注视良久,嘴角颤动几下,于春雷明白父亲的心意,忙拿手指了指,年轻人便分开人群,含泪走了过去,半跪在床边,这个年轻人是于春雷的第三子,也是于老最钟爱的孙子于佑民。

    于佑民面色凝重,伸手抱着老人骨瘦如柴的身子,把嘴巴凑到于老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于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伸出枯槁的右手,在年轻人的头上轻轻抚摸几下,人群中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情绪,轻轻地抽泣起来,哭声惊动了两个尚不懂事的小孩子,两人不知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也停住脚步,愣愣地望着周围的人。

    怕小孩子受到惊吓,于春雷的夫人邵银芳努努嘴,小女儿于晴晴忙走过去,拉着两个小孩的手,轻声道:“走,跟姑姑到外面去玩。”

    两个小孩子听话地点点头,跟着小姑姑走了出去,孩子的妈妈陈洛华也从后面跟了出去,她坐月子的时候落下了胸闷的病根,在这屋子里站久了,就有些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娘家的原因,于家人这些年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陈洛华也不愿意与婆家人走得太近。

    十几分钟后,于老在医生的簇拥下,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孙茂财猛地冲了过去,双手紧紧地贴向手术室的玻璃门,双眼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虽然入眼处只有一片白色,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于老生病的这些日子,他的面色似乎比以前要苍老许多,那原本笔直的后背也微微驼了下来。

    于春雷站在门边,想起父亲立下的那份遗嘱,他的心脏像是忽地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竟有些痉挛,他的右手忙按住左胸,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旁边的大儿子于佑轩注意到他的异状,赶忙伸手扶住他,先将于春雷搀到长条沙上坐好,又从他西服口袋里摸出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药品送到于春雷的口中,旁边已有人递过水来,于春雷就着热水将药片服下,坐在墨绿色的长椅上歇了半晌,他脸上的气色才变得好些,只是仍有些晦暗。

    于佑轩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爸,要不先回屋里休息会吧,有我们在这就好。”

    于春雷摆了摆手,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长条沙上,不再说话,走廊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于春雷的夫人邵银芳的脸色苍白,不停地在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她的小女儿于晴晴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在轻声安慰着她,但两人的手都是冰凉一片,大家都很清楚,老人家年迈体弱,做这样的大手术风险极大,估计很难闯过这一关了。

    于春雷与夫人邵银芳共生下三子一女,于家的子女中,老大于佑轩忠厚老成,性子随和,没有半点太子党的派头,早年在清华就读,毕业后在京城干了两年,便外放到闽南省展,曾任南方某市常务副市长,但受到一起重大经济案件牵连,险些被搅到泥潭之中,拔不出来,最后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全身而退,但仕途之路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此后调离了闽南省,一直在某大型国企任职。

    于佑轩的夫人名叫陈洛华,她系出名门,乃是皖西陈系这一代的长女,在总政歌舞团工作,但近年来,陈系与于家关系日趋紧张,陈洛华夹在中间极难做人,尽管老公实际上已经退出政坛,但无论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陈于两家斗得厉害时,即便别人没有说什么,她也觉得尴尬,就常把气撒在老公身上,夫妻二人这两年常因家庭琐事争吵不休。

    于家老二名叫于佑江,他年轻时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读书时就不太安分,整日和一些公子哥厮混,经常惹出些事端来,毕业后把他分到河北某市,打算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吃些苦头,可于佑江对从政全无兴致,在下面历练时,因为性子散漫,被顶头上司批评了几句,当场没有压住火气,一怒之下打了市政府秘书长。

    惹了麻烦后,他不敢告诉家人,就递交了辞职信,悄悄溜回京城,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影视公司,打着于家二公子的金字招牌在外面招摇行事,倒也混得风生水起,他也是生性风流的人物,三十好几的人,却不结婚,总是带着旗下的女影星厮混,气得于家老爷子骂了他无数次,他却毫不在意,总是嬉皮笑脸地敷衍一番,众人倒也拿他没有办法。

    于佑江在家中地位最低,除了老娘邵银芳外,没人给他好脸色,这次于老病前,他正在香港谈笔生意,得到消息后,赶忙返回,可到家后,众人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于佑江倒也有自知之明,清楚众人嫌他,来到医院后,便没有和大家站在一起,而是只披着一袭风衣,打扮得跟小马哥似的,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吸烟。

    于家这兄妹四人里,除了于晴晴在读书外,于老最钟爱的就是老三于佑民,他在学校时就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毕业后也争气,在华中省舅舅那边做得很出色,不到三年就当上了某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他的未婚妻是某军中元勋的后代,军校毕业后,也在部队中展,如今已是少校军衔,两人自从工作后,聚少离多,于佑民把心思都放在仕途上,感情方面摆在次要位置,他的这门亲事,也算是政治婚姻,这在高层子弟里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如今时代变了,联姻也未见得可靠,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拿出交换的筹码。

    虽然受到华中水灾影响,其舅舅邵银楼被调走,但于佑民仍然为当地的市委书记所重用,再过些日子,可能就要调到市里委以重任,于春雷已经打算好了,再让他在华中省打磨一段时间,就将他调到京城来提展,于佑民是于家人最为看重的人物,也是于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即便是大哥于佑轩见了他,也要客气几分,看着于佑民陪着中央办公厅的刘副主任轻声交谈,温文尔雅气度非凡,于春雷也不禁大慰老怀,可瞥见走廊尽头的老二于佑江,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此时两个淘气的孩子脱离了于晴晴的视线,嘻嘻哈哈地向前方跑去,小男孩一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于佑江忙走过来,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皱眉道:“亮亮,别添闹,再敢乱跑,小心二叔揍你。”

    小男孩还是有些畏惧这位二叔的,哽咽了几声便站起来,这时孩子的妈妈陈洛华走了过来,低声责备了孩子几句,便冲于佑江道:“佑江,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于佑江点头道:“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

    陈洛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你前段可是传出不少绯闻来了,听说和xxx弄到一起去了?”

    于佑江赶忙摇头否认道:“大嫂,别听他们胡说,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外面都瞎传,我现在老实着呢,放个屁都得挤得细碎,生怕带出响来,把老于家的名声搞臭了。”

    陈洛华听他说得粗俗,不禁皱眉道:“佑江,你都老大不小了,说话办事还是没个正经。”

    于佑江笑了笑,叹气道:“大嫂,那咱说点正经事,回头我打算进军地产业,你可要支持我。”

    陈洛华瞄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怎么帮你,你于二少爷办不成的事,我个妇道人家就更不成了。”

    于佑江赶忙道:“大嫂,我是认真的,京城这边是干不下去了,咱们家老头子警告我了,说是再打着于家的旗号,就把我的腿打折,咱也没啥能耐,平地抠饼的本事没有,只能请嫂子帮忙找些门路了。”

    陈洛华笑了笑,轻声道:“你啊,赚点就得了,别干得太大,小心给咱爸添麻烦。”

    于佑江轻轻地哼了一声,叹气道:“要说当官,还得去地方,外面都把咱们传得跟什么似的,好像牛.逼的不得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在京城这地,天子脚下,哪个太子党能搞出点动静来啊,还不都夹着尾巴做人,还是你们老陈家好啊,前年去了一趟,你家小五拉着我出去兜了几圈,牛.逼,真牛.逼!”

    陈洛华轻轻嘘了一声,转头望了一眼,才轻声道:“佑江,你少在我面前念央儿,小五早就被我爸赶到英国去了,他那性子到和你一样,都不是省心的主。”

    于佑江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轻声道:“大嫂,刚才说的事儿你考虑考虑,大不了新公司我算你四成,我可听外面传皖西那边要有大动作,现在去还能喝到点汤。”

    陈洛华皱眉道:“佑江,别打我的主意,娘家那边我是不敢回了,你还是安分点,就在京城展吧。”

    于佑江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成,这边找钱太难了,在咱爸眼皮底下求生存奔展,实在是太难了,有个风吹草动的,我这眼皮就直跳。”

    陈洛华笑了笑,摇头道:“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瞧瞧人家小三,现在多硬气,全家人都宠着。”

    于佑江皱着眉头摆手道:“别提他,看到他我就烦。”

    陈洛华笑了笑,没再吭声。

    于佑江还是不太死心,继续做工作道:“大嫂,现在满世界都在捞钱,你和大哥也太安分了点吧,就靠那点死工资好干啥,你们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这两孩子考虑考虑啊。”

    陈洛华想了想,也有些动心,琢磨了半晌,便压低声音道:“家里那边我是说不上话了,这样,你要是真有心思,我去和小米说说,你们两个合伙做,我只分两成,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于佑江不禁喜出望外,低声笑道:“那感情好了,小米的名声在外啊,皖西地面上哪个敢不买他的帐,有他出面,肯定没摆不平的事,大嫂,咱可说好了,你可别变卦。”

    陈洛华摇头道:“佑江,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小米也被我叔盯得死死的,你们那事得偷着来,万一露了,连我也要被牵连。”

    于佑江忙微笑道:“大嫂,你放心,我办事肯定靠谱,你就等着坐在家里数钞票吧。”

    陈洛华点点头,拿手在儿子的头上拂了拂,轻声道:“佑江,别光顾着赚钱,也该成个家了,你总和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

    于佑江摇头道:“大嫂,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想过点自由自在的生活。”

    陈洛华转身望向手术室,轻声道:“也不知老爷子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啊。”

    于佑江也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半晌,才轻声道:“对了,大嫂,听说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陈洛华微微一怔,皱眉道。

    于佑江笑了笑,瞄了一眼长条沙上的于春雷,低声道:“装什么糊涂啊,就是那个人嘛,要说他应该比晴晴大点,算咱家真正的老四吧。”

    陈洛华心头一颤,赶忙伸手推了他一把,悄声道:“佑江,别胡说,小心咱爸收拾你,这么大了也没个正行,这种事情是好打听的吗?”

    于佑江微微一笑,撇嘴道:“这有什么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谁年轻的时候……对了,大嫂,你们见面了吗?那人怎么样?”

    陈洛华摇摇头,轻声道:“听说老爷子昨晚见到了,咱爸都没露面,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咱爸心脏不好,那事是一个病根,千万别乱提,小心闯大祸。”

    于佑江点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也怪对不起人家的,在外面飘了二十来年,愣是没去看一眼,咱爸这事办得真不地道,回头我问问财叔,打听下他住哪,听说那小子现在混得不赖,找机会合作一下,一起财。”

    陈洛华听了不禁莞尔道:“佑江,你现在怎么逮谁跟谁合作啊。”

    于佑江嘿嘿笑道:“现在就是合作的时代,就是讲究双赢,多赢,有钱大家赚,跟他合作我心里还有点底,起码有一半的血缘,他是我兄弟,应该不会阴我,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哎呦,想想我都肉痛,二百万啊,就那么打水漂了,宁小北那小子,有本事他就憋在江南不出来,要是让我在外面逮到了,我不往死里整他。”

    陈洛华向手术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冷笑道:“你别想得美了,没准人家就恨咱们老于家呢。”

    于佑江轻轻一拍巴掌,点头道:“得,这不就更有合作基础了么,我也恨老于家啊,一点家庭的温暖都找不到,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都跟我横鼻子竖眼睛的,全拿我当阶级敌人看,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出生在这个家庭了呢,肠子都悔青了,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他,我要跟我那没见面的弟弟好好聊聊,要让他知道,在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幸的人。”

    “神经!”陈洛华白了他一眼,拉着两个孩子向长椅处走去,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去和小米谈。

    于佑江叼起烟来深吸一口,仰头吐出淡淡的烟圈,轻声嘀咕道:“还别说,这时候还想着赚钱,我也真够没心没肺的了,怪不得他们看不上我。”

    此时此刻,宾馆的房间里,王思宇正斜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吊灯呆,张倩影披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光着脚上了床,趴在他的身边,拿手拨弄着他的鼻梁,轻声道:“小宇,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于老一定会度过这一关的。”

    王思宇点点头,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老婆,这次跟我一起回玉州吧,把工作辞掉,专心在家里照顾我,炒股赚的钱足够咱们花的了。”

    张倩影吃吃地笑了一会,摇头道:“当黄脸婆?我才不干呢!”

    说完,她仰面躺了下去,拉着王思宇的手臂道:“答应我,小宇,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你不觉得,于老那样的人很值得人尊敬么,我希望你像他一样。”

    王思宇呵呵地笑了笑,伸手揽过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医院那边的消息,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接通电话之后,里面传来孙茂财激动得有些抖的声音:“宇少,奇迹生了!”

    王思宇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接下来,孙茂财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在挂断电话后,便把手机丢到一边,只是和张倩影两人扭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心头那压抑到极点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集中的释放。

    半晌,王思宇翻过身子,伏到那白嫩动人的身体上,轻声道:“老婆,咱们是不是,啊?”

    张倩影咬着嘴唇,故作不知,蹙着眉头道:“什么?”

    王思宇一把将她胸前的浴巾拉开,低头含混不清地道:“庆祝一下!”

    “要死啦!”张倩影气哼哼地嗔怪道,却闭上眼睛,将一双玉腿缠了过去,半晌,在大床的吱呀声中,两人开始低低高高地叫了起来,张倩影抖动着嘴唇道:“你……叫……叫什么……呀呀……”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加快了动作,猛烈地撞击了过去……

第十一章 京城相见 下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照进来,一束纤细柔和的光线恰巧停留在王思宇的眼帘上,他眨动着眼睛醒来,转头望去,却见张倩影正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睡得香甜,而她的两只莹白小手,正蜷缩着放在自己的胸前,可爱之极,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腿则缠在自己的右腿上,那透明如玉的肌肤,优美苗条的身段,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无限美好。

    王思宇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在她如同绸缎般光滑的腰身上温柔地抚摩着,并低下头去,轻轻吻着那高高耸起的胸脯,在几声呻吟里,张倩影悠悠醒来,娇羞无比地伸出手去,轻轻推着王思宇的肩头,王思宇嘿嘿地坏笑两声,抬起头来,撅着嘴巴凑了过去,两人搂抱着亲吻起来,舌头在肆意疯狂地缠绕挑逗着,不一会的功夫,张倩影便气喘吁吁,身子酥.软,那一对水雾双眸变得迷离而飘渺,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不觉中,两具滚烫的身子再次纠缠在一起,王思宇的手娴熟而轻柔地在那娇美的身躯上游走,几分钟后,张倩影战栗着弓起身子,在一声嘹亮的娇.啼中,双手紧紧抱住王思宇头,嘴唇在颤动中轻轻呢喃着,彷如呓语般地婉转低回,抖落出一串破碎的音符,王思宇抱着她美丽修长的双腿,温柔地入侵,张倩影扬起欣白的脖颈,皱着眉头出一声清吟,双臂环绕在王思宇的腰间,身体在一阵轻轻的摇曳中扭曲回旋着,渐渐的,动作愈剧烈起来,情.欲的火焰在洁白的床单上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激.情过后,大床之上一片狼藉,两人在床上缠绵了许久,张倩影恢复了些体力,才娇羞无比地扯过浴巾,遮挡住胸前饱.满高.耸的酥.胸,素淡白皙的俏脸上,却带着两抹淡淡的红晕,她在王思宇的坏笑声中逃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线瞬间洒落,如渔网般将她优美的身体包裹住,洗了身子,将衣服穿好,在镜子前站立半晌,望着镜中那个光彩照人的美艳少*妇,她不禁轻轻一笑,转身回到床边,抬手抚摩着王思宇的大腿,轻声道:“起来啦,臭小宇,去逛街。”

    王思宇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望着面前的曼妙佳人,微微一笑,先去洗漱一番,便换了衣服,坐到张倩影的身边,闭上眼睛,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抚摸下去,从眉头一直到檀口朱唇,再到滑腻的前胸,再从饱.满的酥峰缓缓移到柔美的纤腰,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张倩影的脖颈上轻轻地吻着,张倩影把手搭在王思宇的肩头,轻声叹息道:“你这喂不饱的馋猫,小心伤了身子,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说完摆脱了王思宇的身子,从桌上取了包包,巧笑嫣然地站在门口,抬手打了个响指,微笑道:“go!go!go!”

    仿佛回到了昔日时光,王思宇的心头微微一颤,噌地从床沿跳下,奔到门边,挽着她的胳膊出了门,两人先去吃了早点,就在街市上漫步,过了两条街,转过一条巷子,来到后海边上,租了小船,便在湖中游玩,澄清的水面上,零星点缀着些水灵清透的荷花,而岸边的绿荫里,前来游玩的客人很多,不时有人举着相机拍照,小船在轻轻的晃动里向前驶去,微风送来隐约的二胡声,拉的曲子却是二泉映月,过了许久,那哀婉缠绵的乐曲声才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倩影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捧腮,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仍在回味着那略带伤感的旋律。

    王思宇的嘴里衔着一根草棍,躺在张倩影的大腿上,听着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瞥了一眼船夫的佝偻的背影,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张倩影的俏脸,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在玉州买到的一枚白金戒指,拉过张倩影的左手,套在她的中指上,悄声道:“和我一起回去吧,中秋节前把事情办了,你既然喜欢舞蹈,咱们就在玉州开个舞蹈学院,你当院长。”

    “嘘!”张倩影抬起手,按在他的唇上,注视着中指上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眸子里闪过动人的华彩,半晌,她却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宇,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最好的吗?”

    “什么?”王思宇翻了个身,愣愣地望着她。

    张倩影低下头,把薄唇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我会做你一辈子的秘密情人。”

    王思宇静静地想了半晌,低声道:“那样对你不公平。”

    张倩影摇摇头,伸手抚摸着王思宇的前胸,用葱郁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左胸,悄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说完后,她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幽幽道:“若是嫁了你,恐怕就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只怕你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

    沉默半晌,想到其他女人,王思宇的心里不禁一阵愧疚,觉得自己确实太过花心,很难做一个称职的丈夫,便轻轻叹息道:“小影,是我对不住你!”

    张倩影笑了笑,再次咬着王思宇的耳根道:“专心仕途,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市长,我就给你生个孩子,放心吧,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我这一辈子只跟了你。”

    王思宇忙一咕噜翻身坐起,皱着眉头道:“县委书记好了,当市长可是太有难度了。”

    张倩影嘻嘻地笑了笑,摇头道:“你是有野心的男人,不要被女人磨光了锐气,我相信你,小宇,你一定能的。”

    王思宇挠头道:“这要看组织上的意思,都说是只能上不能下,可原地踏步走的官员太多了,小影,你如今也是体制里的人,应该知道,要走到市长那个位置,恐怕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那是想都不要想。”

    张倩影轻轻地哼了一声,拿手揪着王思宇的耳朵道:“少耍无赖,不许讨价还价,最多给你五年的时间,当不上市长,你这辈子都别想碰我。”

    王思宇皱着眉头呻.吟一声,便愣愣地坐在垫子上,捧着脑袋看着岸边的风景,过了半晌才轻声道:“男孩就叫王玉京,女孩就叫王影。”

    张倩影吃吃地笑了几声,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一下,低声道:“难听死了。”

    王思宇笑呵呵地搂过她,低头在张倩影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张倩影不禁满面绯红,伸手在王思宇的腋下扭去,两人在后舱里闹了起来,船身一阵摇晃,老船夫从船头摸过酒壶,喝上一口,转身冲王思宇笑了笑,扬着手里的酒壶道:“小伙子,牛栏山二锅头,来两口?”

    王思宇忙摆手道:“谢了,老伯,我不喝酒。”

    老船夫点点头,又望了眼张倩影,笑着说:“你女朋友可真漂亮,拍电影的吧?”

    王思宇点点头,竖起一根拇指道:“老伯您真有眼力。”

    张倩影伸手悄悄在王思宇的腰间捏了一下,悄声道:“别乱说。”

    王思宇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吗,悄声道:“你比那些明星可不好看多了。”

    张倩影低低地啐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得色,脱了尖尖的高跟鞋,将一条长长的玉腿放在王思宇的膝盖上,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轻轻哼唱起只有他们两人才会的歌曲,王思宇心中突地一动,暗暗誓,若是有了孩子,绝不会让自己的故事重演,以后无论怎样,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张倩影却在暗自揣摩着,要了孩子后,怕是要躲得远远的,千万莫要拖了小宇的后腿……

    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人共度着悠闲惬意的二人世界,白天去各处游玩,将故宫、八达岭、十三陵、石花洞转了个遍,又去了趟长城,接着又在市内闲逛,在张倩影的go!go!go!声中,两人乘着地铁,逛遍了各大商场。

    一向不喜逛街的王思宇,这几天却转了性子,兴高采烈地挽着张倩影的胳膊,穿梭于京城里的大街小巷,把京城的各式风味小吃尝了个遍,豆面糕、驴打滚、京八件,累了就到路边的茶楼里休息一会,晚上回到宾馆之后,便是不知疲倦地彻夜狂欢,似乎要把这一年多失去的时间,都在这短暂的日子里补偿过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于家人倒没有前来打扰,孙茂财曾试探着打过一次电话,只说为了庆祝于老手术成功,家里要庆祝一番,春雷书记有意想让他过去参加,也算是吃个团圆饭,没等他将话讲完,王思宇赶忙打断他的话,强硬地回绝了邀请,他非常清楚,于家的绝大多数人对自己,恐怕是很难接受的,如同自己也在排斥他们一样,勉强凑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热闹,他是绝对不想去参加的。

    张倩影执意要上完最后两个月的课程,随后返回青州,王思宇软磨硬泡,就是没有办法说服她,只好放弃了将她调到玉州的念头,周日的下午,在订了第二天的机票之后,王思宇将张倩影送回北舞的学员宿舍,他是不想让张倩影去送自己的,那种机场分别的滋味很不好受,在屋子里和她的舍友寒暄了几句,他便恋恋不舍地下了楼,走到楼下,两人隔着窗子挥了半天的手,王思宇才坐进出租车里,返回宾馆。

    躺在床上,翻出了李青璇的手机,拨了过去,电话里依然提示对方已关机,王思宇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琢磨着是否应该在临走前去趟电视台,看看她过得怎样,但两人自从上次分手后,就极少通电话,王思宇知道这段时间,她正在全力备战主持人大赛的总决赛,自己贸然前去,恐怕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反而会令她分神,考虑半晌,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

    吃过晚饭之后,王思宇正坐在沙上看报纸,敲门声忽地响起,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却忽地愣住了,望着门口面色沉重的于春雷,王思宇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在门前对视了半晌,于春雷才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思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轻声道:“你好,于书记,里面请。”

    于春雷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才对嘛,你也大了,不能总耍小孩子脾气。”

    王思宇目无表情地转过身子,为于春雷沏了茶,随后坐在床边,微笑道:“于书记,这么晚来了,有事?”

    于春雷坐在沙上,摸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把茶杯轻轻放下,点头道:“是啊,想找你好好聊聊,我们毕竟是父子……”

    王思宇霍地从床上站起来,摆手道:“对不起,于书记,我和朋友约好了去钱柜唱歌,你有空可以一起去。”

    于春雷皱皱眉头,沉声道:“小宇,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要多接触,多沟通,你不能总带着抵触情绪,那样很不好。”

    “你确定说的不是两岸关系?”王思宇在心里嘀咕一句,抱着膀子,把脸转过一边,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于春雷品了一会茶,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思思临走时都说了什么?”

    像一根针扎到心里,疼痛之余,王思宇攥紧了拳头,轻声道:“她说过,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选错了股票,更选错了男人。”

    话音刚落,于春雷的脸上忽地一阵惨白,他伸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瓶来,拧开盖子,哆哆嗦嗦地倒出两粒白色的药品,放进口里,就着茶水吞了下去,过了半晌,气色才恢复了些,叹气道:“你妈妈说的对。”

    “也不对。”看到于春雷刚才的表现,王思宇隐隐有些担心,但还是忍不住想宣泄一下愤怒的情绪,冷冷地道:“前些天那只股票赚了五百多万,事实上,她挑股票还是很有眼光的。”

    于春雷笑了笑,坐在沙上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小宇,你怎么恨我都好,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什么?”王思宇的目光如刀子般锐利地盯着他。

    于春雷缓缓从沙上站起,转到窗前,沉声道:“这些年,我过得并不比她更开心。”

    “我相信你!”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叹了口气,轻声道:“于书记,不送了。”

    于春雷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笑了笑,缓缓走到门口,低声道:“在华西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尽管来电话。”

    “不必了,我自己能做好。”王思宇冷笑一声,断然拒绝道。

    于春雷笑了笑,没有吭声,拉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不大一会,院子里响起小车动的声音,于春雷坐进奥迪车,司机将车挑过头,向外开去,几分钟后,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不禁叹了口气,仰头躺在床上,摆手道:“亏了,亏大了,光顾着生气了,刚才跟他说说,要个市长当当好了,这下可好,咋好意思再张嘴啊,操.地,冲动是魔鬼啊……”

第十二章 突然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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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思宇返回玉州后,竟连续三天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于春雷的身影就老在眼前晃荡,这让他很是郁闷,为了摆脱困扰,他从银行卡里取出五十万现金,都丢到大床上,每天晚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啪啪’地点钱,这个办法确实有效,接下来几天,王思宇的睡眠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

    美中不足的是,每次给廖景卿发送的短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倒是柳媚儿总是笑嘻嘻地跑到卧室里来,帮王思宇捶背松骨,忙得不亦乐乎,只是每次三百的小费,她仍不满足,撅着小嘴,直嚷嚷着王思宇小气,可当王思宇开出一万的天价要和她接吻时,柳媚儿却羞惭惭地拒绝了,只把‘大色狼’‘大坏蛋’的帽子一顶顶地扣在王思宇的头上。

    虽然已经一夜暴富了,可这钱王思宇却还是舍不得花,总是惦记着搞点投资,为自己谋求更大的福利,但他身为官场中人,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面的,只能学着其他人一样,躲在幕后当老板,这其中的区别只在于,自己这笔钱的来路是干净的,只要不以权谋私,全凭本事赚钱,想必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但这前台的人物得找个可靠点的,王思宇思前想后,也只有同窗好友陈波涛能让自己放心。

    那家伙虽然黑了点,属于雁过拔毛的主,但他还是很讲义气的,绝对不会拿自己的钱胡来,更加不会出卖自己,而且那厮虽未经商,但早在学校时期,就已展露出奸商本色,其赚饭票的本领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又在电视台锻炼了那么久,办事能力还是极强的,只要能有发挥的舞台,王思宇相信,他会做得非常出色,对这位老同学,王思宇还是充满信心的,除此之外,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帮衬老同学一番。

    这天下午,从省委党校回来,王思宇躺在床上给陈波涛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地试探了一番,可没想到陈波涛的反应很是冷淡,这家伙自从交了女朋友之后,就开始变得胸无大志,终日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对于经商一道毫无兴趣,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发家致富,而是换个清闲安稳的工作,可以每天下班围着女朋友打转转,除此之外,再无别求。

    这就是人各有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态度,勉强不得,在一番调侃后,王思宇只好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并向俞汉涛打了招呼,请他帮忙将陈波涛运作到街道办事处去,给他找个清闲的差事。

    老俞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唯一的条件就是有空的时候,王思宇能陪他一起去钓钓鱼,散散心,东湖区的班子调整之后,新来的区委书记很重视俞汉涛,他的地位比以前有了显著提高,在区委常委会上说话的分量很重,由他来办这件事情,自然再轻松不过了。

    柳媚儿开学的时候,王思宇也结束了在党校的学习生活,回到省纪委,没过几天,通告就下来了,他挂职的地点在西山县,去那里做县委副书记,而信访室主任刘广原则被安排到老家荆南市教育局,挂职做副局长。

    得到消息后,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西山县毕竟离玉州很近,开车往返,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省里的处长们到下面的县里挂职,大都挂县委副书记的职务,这已经是华西省官场上的惯例了,虽然县委副书记的行政级别大都只是副处,但实际上手里掌握的权限却往往比在省直机关大上许多。

    况且,以王思宇目前的资历,确实没办法直接挂县长,在官场上,年轻当然是优势,也是最大的资本,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即便是打着领导干部年轻化的旗帜,组织上也不会让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来担当一县之长,那样不但会引发下面同志的不满情绪,也很容易在社会上引起渲染大波,造成极其不良的后果。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某神通广大的人物自然有办法规避这项弊端,华西省团省委的几位副书记里面,就有两位的年龄在三十以下,只是他们行事极为低调,一般的公众活动很少参加,平时也极少在媒体上露面,所以受到的关注就小了许多,至于像于佑民那样的身份,就更加不必提了,凡是得知他真实身份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在底下动手脚。

    西山县那个地方,王思宇再熟悉不过了,早在年初,他在省委督查室当副主任的时候,就曾经去过一次,亚钢集团所在的黄龙镇,就是在西山县境内,柳媚儿的老家也在那里,它地处玉州市的西北部,西山县再过去就是远清县,过了远清河,就到荆南市的地界了,自西山县开始向西,地貌就从丘陵过渡到山区,其中两县交界处的黑左峰还是座活火山,三十年前曾猛烈喷发过一次,近年倒没什么动静了。

    西山县在改革开放初期闻名遐迩,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全省大半的重工企业都在那里跑马圈地,建起了二十几家大型工厂,其富庶程度在全华西的市县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但由于过度开采和国企的快速没落,如今的发展速度是极其缓慢的,而那下岗职工更成了沉重的包袱,虽然西山县历届班子都在喊着重振西山的旗号,但都是只见天上打雷,不见人间降雨,除了亚钢集团昙花一现的辉煌外,其他产业倒真是日落西山,一蹶不振。

    最近一直有传言,说西山很快会并入玉州市,但这种事情很难讲的,有可能上面确实有这个规划,但实际执行时,却要等到三五年后,这其实都算很快的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许多复杂的因素,在上上下下没有达成共识之前,推动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周五下午,王思宇被叫到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罗云浩的办公室内,罗云浩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王思宇进屋时,他正握着电话闲聊,足足过了五分钟,罗云浩才把电话挂断,面色和蔼地道:“王主任,恭喜啊,西山县可是个好地方,你年纪还轻,应该在基层锻炼几年,锤炼一番,日后必然大有作为啊。”

    王思宇微微一笑,对这位省纪委的常务副书记,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虽然官场上人人都带着假面具,但绝大多数上位者,都能很圆滑地把各方关系摆平,做的滴水不漏,像罗副书记这样处理问题的,王思宇倒是很少见过,虽说这种手法在基层屡见不鲜,但在高级领导这里,就显得有缺乏艺术,也难怪王思宇的心里不服气,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点头道:“谢谢罗书记的关心,我会努力锻炼,争取早日进步。”

    罗云浩点了点头,把身子仰在皮椅上,双手抱胸道:“王主任,我是非常欣赏你的,你个人能力比较突出,工作作风扎实肯干,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坚持原则,这点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我这个人,一贯是希望同志们能够有主见,不能媚上,我就喜欢敢于抗上的干部,敢讲真话,实话,这样的同志才是真正干事业的人,你放心在基层大胆工作,发挥咱们省纪委的优良作风,为县里多做贡献,早日成熟起来,在下面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省纪委不但是你的娘家,也是你坚实的后盾。”

    把漂亮话说完,他抬手抹了下油光发亮的前额,摸起办公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罗副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安心在基层工作。”

    罗云浩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极宽慰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便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子,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西山县离省城很近,有空可以常过来看看,下周一让司副厅长陪你下去,小伙子,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王思宇走到办公桌前,与罗云浩握了手,客套几句后,便告辞离开,到司永年那里坐了一会,商议了下周一去西山县报道的事情,司永年便给组织部高处长挂了电话,敲定了出发时间,便微笑着地祝贺一番,并鼓动着两个小青年央着王思宇请客,几人嘻嘻哈哈地闲扯了几句,倒也热闹,其实对于王思宇这次下去挂职的原因,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离开省纪委办公厅后,王思宇转身敲开了信访室主任刘广原的办公室,两人在屋子里聊了许久,刘广原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这也是他费力活动才争取到的结果,刘广原就是从荆南市出来的,在那里有很多亲朋好友,去那里挂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再说以他现在的年纪,是不打算削尖脑壳往上爬了,三年挂职期满后,再熬上几年,估计就可以在副厅的位置上退下来,也算功德圆满了。

    “你和我不同啊,王主任,你这么年轻就是正处级干部,这次下去奋斗几年,日后必然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刘广原站在窗前感慨道,他心里非常清楚,以王思宇现在的情况,其实去县里发展是最佳的选择,若是能够干出一番成绩来,那会对将来的仕途发展极有帮助,而省纪委这边倒是个耽误人的地方,系统内的干部晋升速度一直很慢,一般有背景的年轻干部,大都是到这里镀镀金就走人,王思宇虽是被动离开,但从效果上来看,却也差不了许多。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摆手道:“刘主任未免太消极了,你才是正当年啊,在荆南市又熟门熟路,三年之内,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刘广原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我这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只跟了一个人,但夏副厅长对我不薄,所以不忍离他而去,我们两人这年来,倒真算上荣辱与共了。”

    王思宇默然,半晌后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微笑道:“夏副厅长在纪检系统也是有过几次起落,我相信,他还会有再回来的一天。”

    “哦?”刘广原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笑了笑,走回办公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盒小熊猫,抽出一根烟给王思宇丢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轻声道:“但愿吧,老夏那个人确实有一股牛劲,如果有大案子,省里的领导还是会想起他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摸着手里的烟,轻声道:“赵书记怎么会如此信任罗副书记?”

    刘广原神秘地一笑,摆手道:“不可说,不可说。”

    顿了顿,他又望着王思宇,轻声道:“王主任,最近的传闻听到没有?”

    王思宇摇摇头,沉声道:“我在党校这三个月消息很是闭塞,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刘广原笑了笑,把头伸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玉州市的市委书记方如镜就要调走了,据说去华中省做常务副省长。”

    王思宇微微一怔,轻声道:“消息可靠吗?”

    刘广原点点头,低声道:“底下都传开了,据说是华中水灾的后续动作,为了维持稳定,才缓慢进行的人事调整,咱们华西这边防汛工作是三个省份最好的,上面来人考察,省委文书记替方如镜说了话,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这样一来,红军省长的情况就不太妙了,没有了方系的支持,他恐怕以后要被动了,腹背受敌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想,始终觉得有不靠谱,按理来说,这种消息要是确凿,自己肯定会提前知道的,但何仲良从来就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估计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当不得真,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不太安稳,毕竟方家一直是王思宇最大的助力,如果方如镜再调离华西省,那他王思宇在玉州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坐在沙发上闲扯了一会,王思宇便微笑着起身告辞,出了门后,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摸起电话,想了想,便给何仲良拨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王思宇开门见山道:“仲良兄,外面传言方书记要动一动,是否有这事?”

    何仲良微微一愣,摸着电话道:“王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王思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皱眉道:“那么说是确有其事了?”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电话里讲话不太方便,咱们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王思宇‘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从何仲良说话的语气当中,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传闻多半是真的,看起来,以后真的只有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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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稿酬一下涨了这么多,实在是让我有吃惊,感谢纵横中文网,感谢我的编辑药师,更加感谢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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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色戒介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卞之琳《断章》
官道之色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道之色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道之色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