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省纪委办公厅接到省委办公厅督查室打来的电话,说是要过来督查省委第十三号文件第二十三款的落实情况,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在接到汇报后,赶忙翻箱倒柜找出文件,颤颤巍巍地戴上老花镜,拿手指点到第二十三款上,险些被当场气乐了,他赶忙摸起电话,给纪委监察厅的各个办公室拨了过去。“赶紧收拾收拾,检查卫生的要来了。”
接到司永年的电话以后,纪委办公室这下热闹起来了,擦桌子的擦桌子,抹地的抹地,就连夏余姚也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摆得整整齐齐,又搬着椅子,踮起脚尖,把档案柜上面的灰尘擦了擦,接着拿着湿抹布,半蹲在窗台上,把脑袋探出窗外,细心地擦拭起来。
他倒不是怕检查不合格上办公厅通报,事实上也没谁敢因为这种不扫,何以一扫天下,他一贯认为,作为党员干部,要时时刻刻从小事做起,严格要求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每年的植树节,凡有省里领导参加的活动,电视台都会直播,很多领导挖几个坑扬几锹土摆摆样子,等镜头移开,就忙不迭地钻进小车里跑掉了,唯有他夏余姚认认真真地完成了五十棵的任务,这倒不是他故作姿态,喜欢出风头,而是夏余姚觉得做任何事情,都要善始善终,不能半途而废,正是靠着这股子认真劲,他才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擦了两扇窗户,夏余姚忙出一脑门子汗,这时信访办主任刘广原带着两个科员敲门进来,看到夏余姚现在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赶忙冲身边的两位科员努努嘴,那两人赶忙抢过去,硬是把夏余姚扶了下来,他们蹲在窗台上干了起来,夏余姚拿盆接了清水,洗了把脸,擦干手后,转头对刘广原道:“老刘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这点活还干不了吗?”
刘广原笑着道:“夏厅长,还是那句话,下不为例。”
夏余姚端起茶杯倒上水,摇头道:“你啊,总是拿这句话来敷衍我,我这耳朵根子啊,都快磨出茧子了。”
刘广原微微一笑,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是夏余姚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共事多年,感情极深,从荆南市一路走来,这两人虽说不上是肝胆相照,但一直都配合得很是默契,算是非常好的搭档了。
但夏余姚的脾气太犟,听不进去劝告,这让刘广原很是头痛,他多次在私下里规劝夏余姚,让他转变态度,尽量和罗副书记搞好关系,不要再搞得那么僵,可夏余姚总是不听,还一个劲地分辨,工作上有分歧是正常的,没有分歧才是不正常的。
对于夏余姚的言论,刘广原有些无可奈何,他知道,随着罗副书记对夏余姚的看法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矛盾早晚会有大爆的那天,只是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上面领导的看法一直很暧昧,始终没有给出比较明确的说法。
或许真的像夏余姚所讲的,领导们也认为这是正常的吧,只是刘广原心中总是有种隐忧,这些年来,他和夏余姚因为办案,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有朝一日夏余姚倒下去,报复的铁拳必将从四处袭来,两人很容易被打得粉身碎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忙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各个办公室里已经变得窗明几净,走廊的地面也被拖得光滑整洁,一尘不染,这时省委督查室的一群人也涌进楼里,带队的竟然是省委办公厅的副厅长,督查室主任梁桂芝,而她身后,副主任朱健昌、肖冠雄竟也都跟过来了。
纪委一众干部不禁面面相觑,检查卫生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么……该不是借机来找茬的吧?干部室的主任高敬明最先吃出味来了,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捧着鸡毛当令箭,感情搞错了,人家这是为新来的五室主任助阵来了。
高敬明砸吧砸吧嘴,就觉得这位王主任还真有一套,竟把上下级关系维护得这么好,这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省委大院里向来都是人情淡漠的地方,人走茶凉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想把人际关系维护到这种程度,高敬明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不到,“这位王主任年纪轻轻的,还真不简单呢,孙福泉这次怕是碰到硬茬子了。”
梁桂芝来到三楼,先到夏余姚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两人针对软环境建设的问题交换了意见,都认为这是一件大事情,应该常抓不懈,软环境办公室虽是设在省委督查室,但和纪委这边有交叉管理的地方,因此有必要保持经常性的沟通。
当然,梁桂芝这个时间段挑得有些学问,恰巧赶在王思宇到省纪委报道的日子,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其实早在梁桂芝微笑着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夏余姚就已经心如明镜了,只是没有当场点破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梁桂芝就笑着说要去五楼看看王主任,他在督查室期间做了很多实事,帮自己分担了不少的压力,应该过去感谢感谢,夏余姚哈哈一笑,就站起身子,点头道:“梁主任,正好手头上的事也忙完了,那咱们一起过去吧。”
等他们两人上到五楼时,督查室的几位科员早就将纸箱抬了上去,打开纸箱后,把办公用具一样样的摆上到办公桌上,字画也贴上墙,梁桂芝进屋闲聊了一会,就和王思宇握手告别,冲夏余姚笑了笑,带着督查室的众人下了楼,等众人离开后,各处室的纪委干部科员们就开始嗡嗡嗡起来,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也戴着老花镜站在窗前,皱着眉头道:“好大的声势,来头不小嘛。”
王思宇倒没想到梁桂芝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不符合他一贯做事低调的作风,但梁桂芝是老机关,在省委大院里工作的时间也很久,对于很多部门的情况都非常了解,她既然这样做,肯定是原因的,王思宇没有细想,只是坐在靠背椅上,开始琢磨起自己副手的事情了。
这位素未谋面的副主任孙福泉倒是够直接的,自己到位第一天,他就借故没有到会,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不合作的态度,他自己走了倒也罢了,还把五室的人带走一半,分明是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刚刚来到纪委,人生地不熟,要想打开局面,恐怕还要费些时日,不过很多事情都是急不得的,要慢慢来。
吃过中饭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开始仔细研读文件,他的桌子上摆着《中.共华西省纪委省监察厅机关规章制度汇编》,《中.共华西省纪委常委会议议事规则》、《省纪委省监察厅机关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实施办法》,《八小时工作以外活动管理的规定》、《外出执行任务的纪律规定》和《办案工作人员守则》,王思宇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些法规条文牢记在胸,随后转身打开档案柜,从里面取出卷宗,开始认真细致地研读起来,不时拿笔在黑皮本子上划拉着。
快到下班的时间,督查室五室的副主任孙福泉带着六七个科员从外面赶回来,得到消息后,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便带着王思宇来到纪检监察五室,和大家开了个见面会,孙福泉的表现倒很不错,见到王思宇之后,很客气地喊了声‘王主任,你好。’主动递过手来,两人用力地握了握,王思宇只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
开会的时候,王思宇的目光一直落在孙福泉的身上,孙福泉身材结实,脸色黝黑,脸上始终挂着淳朴的笑意,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切,以至于让王思宇生出一种错觉,这位孙副主任的确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有参加会议的,绝非是在针对自己,此人外表忠厚老实,倒真的带有很大的欺骗性,王思宇不禁在暗中提醒自己,千万别小看了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
司永年讲过话后,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他就长话短说,强调了纪检监察工作的重要性,要求大家加强自律,强化责任意识,讲廉洁、讲奉献与讲原则,大家团结共事,争取将监察五室建设成一支公正清廉、纪律严明、业务精通、作风优良的优秀纪检队伍。
他的话声落后,办公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望着众人无精打采的模样,王思宇笑了笑,心情却变得有些沉重,也许,情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自己**下面这张椅子还不太好坐,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副手架空,成了徒有虚名的光杆司令,看起来,还真得小心应付,走回办公室后,王思宇端着茶杯,陷入沉思之中。
下班之后,王思宇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声不响地上了楼,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琢磨着今后工作开展的问题,正想得入神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摸过来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一愣,电话是李青璇打来的,王思宇赶忙接通,李青璇似乎喝得有些多,在手机那边醉醺醺地道:“王县长,来喝酒,我请你喝酒……”
感觉情形不对,王思宇赶忙问了地址,穿上衣服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迪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几经寻觅,他终于在一张台子边现了李青璇,美少女依旧是那身打扮,红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只是慵懒的神色中,还带着几分颓废,她已经喝得很多酒,脸上一片潮.红,桌上摆着半瓶洋酒,手里还夹着一根烟,正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王思宇皱着眉头走过去,坐下来后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手里烟抢过来,掐灭丢在烟灰缸里,李青璇却不以为意,‘咯咯’地笑了几声后,抓过洋酒,为王思宇倒上一杯,端起杯子冲着王思宇道:“干杯!”随后一口干了进去,辣得她咳咳地咳嗽几声,便放下杯子,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抓了抓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王思宇,摇头道:“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那?”
王思宇将杯中的酒喝光后,便点着一根烟,一言不地坐在李青璇的对面,听着她轻声哭诉,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震撼的音乐声里,王思宇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但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用心去倾听。
等到李青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再次伸手摸向酒瓶时,王思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头,接着用另一只手摸过洋酒,仰脖喝了进去,随后站起身子,牵着李青璇的手,拉着摇摇欲坠的她走进舞池里,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奋力舞动着身体。
李青璇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笑了笑,也拼命地扭动腰肢,甩动长,**奔放地舞动起来,在王思宇的眼中,她就如同一朵艳丽的玫瑰,在迷离的灯光下怒放,摇曳生姿,那婀娜的身体里,迸出无穷的热力与激.情……
第三十九章 迪吧小冲突
第一场结束之后,意犹未尽的人群如潮水般退了回来,迪吧的高台上,走来一个留着披肩长,蓄着长须的中年歌手,怀里抱着电吉他,用沙哑的嗓音唱着忧伤的歌曲,李青璇怔怔地凝视着他手中的电吉他,直到一曲完毕,她才转过头来,伸手将王思宇嘴里的半截烟头抢过去,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思宇皱起眉头,轻声叹息道:“青璇,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青璇艰难地笑了笑,抬手叫住身边经过的服务生,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接着从坤包里摸出钱夹,打开后望了一眼,便失望地摇摇头,身子向后一仰,冲着王思宇叹息道:“钱不够了,王县长,要不这样,你请我喝酒,我陪你跳舞。”
王思宇默默地交了钱,把外套脱下来,顺手挂在靠背椅上,转身望着那张天使般漂亮的脸孔,摇头道:“青璇,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把情况仔细说下,我看看该怎么帮你!”
李青璇捏着烟头用力地吸上两口,忽地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却显得有些凄楚,笑声过后,她把手里的烟头轻轻丢在地上,双手捧着脸道:“没有用的,一切都变得失去意义,无法挽回了,你不会懂的,你们都不懂……我也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呵呵……呵呵……”
“江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王思宇试探着问道,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那个女护士,还是江涛的母亲,都会令李青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只要江涛没有变心,他们两人之间就还有和好的希望。
王思宇不是滥好人,但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想帮助这个无助的美少女,她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心碎的感觉,心中自然生出想要帮忙的念头,哪怕她不是李青梅的妹妹,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王思宇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当然,肯定还有点别的想法……
李青璇扬起脸来,再次放.荡不羁地笑了起来,接着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拨弄一下额前的秀,神色黯然地轻声道:“不要问了,陪我喝酒吧,明天我就会离开华西,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逃避也不是办法。”王思宇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伴着啪啪的脆响,指间的火苗忽隐忽现,心中却也生起一丝惆怅,其实在感情上,自己何尝不在迷茫呢,就在淡黄色的火苗明明灭灭间,他仿佛看到一张张美丽的面孔,张倩影、李青梅、方晶、廖景卿、柳媚儿、周媛、陈……那几个女人在他的心里,都有着各自的位置,丢掉哪一个,他都舍不得。
李青璇双手捂住脸,半晌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地趴在桌子上,将下颌抵在坑坑洼洼的桌面,双手轻轻拍打着桌子,轻声喊道:“酒……酒……我要喝酒……”
服务生端着两瓶洋酒走来,打开后放在桌子上,李青璇笑了笑,摸着冰冷的酒瓶道:“来,王县长,谢谢你上次为我解围,赶走了魏天,咱们干杯!”
王思宇拿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冲着精神颓废的美少女笑了笑,叹息道:“你姐姐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伤心。”
李青璇似乎没有听到王思宇的讲话,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酒瓶,歪着脑袋想了想,便伸手在长上拂过,如同呓语般地道:“王县长,我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过你,你现在好像是省里的大官了吧?”
王思宇微微一愣,忽地想起前些日子为给整顿软环境造势,自己的确是上过一次节目,但只是在镜头前讲了几分钟,挥了挥拳头,没想到竟被李青璇看到,他摸着鼻子笑了笑,摇头道:“大官算不上,但你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
李青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掌来,轻声道:“王县长,借我一枚硬币。”
王思宇笑了笑,不知她要硬币做什么,但还是从兜里摸出一元硬币,信手弹射出去,硬币落在李青璇的手边,疾地旋转着,李青璇目不转睛地盯着硬币,在某个瞬间,忽地抬手拍落,然后缓缓将那只纤纤玉手移开,看着硬币上的国徽图案,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柔声道:“注定的事情,真的没法改变呢,王县长,我想求您帮个忙。”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李青璇拿起酒瓶喝上一口,神色复杂地盯着王思宇,叹了口气,将瓶子轻轻放到桌面上,悄声道:“是这样,我一个同学的哥哥在省城,想到机关单位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门路?”
“什么学历,想去哪个单位?”王思宇微笑着问道。
李青璇依旧趴在桌面上,把头枕在胳膊上,抬头望着棚顶旋转的灯光,轻声道:“大专学历,单位没有要求,只是能轻松些就好,他身体不太好,受过伤。”
“没问题,需要的时候,你让他打我电话,我来安排。”王思宇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啪’地点上,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他十分清楚,李青璇所说的这个人,多半就是江涛。
李青璇有些慵懒地抬起头来,缓缓坐起,拿着酒瓶向王思宇晃了晃,又喝了一大口,柔声道:“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求您做的事情,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需要打点的话,您尽管提出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以后我会把钱给您汇过来。”
王思宇见她脸上那抹酡红越来越艳,就忙伸手抢过酒瓶来,叹气道:“钱呢,我是不需要的,只有一个要求,你以后不要再喝了!”
李青璇笑了笑,摇头道:“王县长,没关系的,你不知道,其实我酒量很大的。”
王思宇叹了口气,把酒还给她,轻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过了今晚,就不许你再喝酒了,否则,刚才答应你的事情不作数,我可不办了。”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笑,幽幽地叹了口气,悄声道:“到底是当官的呢,说话太霸道了。”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皱着眉头抓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喝下几大口,或许是被李青璇的情绪所影响,他此刻的心情竟也变得有些阴郁。
李青璇瞥了王思宇一眼,露出古怪的表情,柔声道:“放心,王县长,我不会让您白白帮忙的。”
说完后,幽幽叹了口气,拿着酒瓶晃了晃,向玻璃杯里倒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里泛起的泡沫,看得入神。
王思宇不知该如何开导她,便一言不地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把目光转向迪吧的高台上,那里正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帅气男孩,在拉着欢快的小提琴曲,十几个台子边上站着许多年轻女孩,正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看来,他在这家迪吧很受欢迎。
两人正默不作声时,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家伙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走到李青璇身边,俯下身子,色眯眯地道:“美女,你可真漂亮,陪大哥喝一杯怎么样?”
李青璇没有抬头,轻轻摇头道:“不喝。”
刀疤脸面色一沉,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转身从身后抓过一把椅子来,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继续纠缠道:“美女,给个面子吧!”
“滚!”王思宇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烈酒,冲那刀疤脸摆摆手,低声喝道:“快滚蛋!”
刀疤脸嘿嘿地笑了笑,抬头盯着王思宇,忽地站了起来,走到王思宇面前,撸起袖子,露出纹着青龙的胳膊,大声骂道:“我.操!小老弟,你挺嚣张啊,欠揍是不?”
李青璇摸着手里的硬币,冲着刀疤脸懒洋洋地道:“喂,你走吧,别在这闹事了,我朋友很能打的。”
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对王思宇的身手是绝对有信心的,魏天那么强壮的身体,都被王思宇打得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眼前这个喝多了的刀疤脸明显不是对手。
刀疤脸这时候酒喝得有点高,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加上仗着来的人多,觉得肯定不会吃亏,所以根本没把王思宇放在眼里,他伸手捉住王思宇的衣领道:“走,小老弟,咱们外面会会去。”
王思宇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一压,顺势在他膝盖上蹬了一脚,刀疤脸‘扑通’一声就半跪在地上,王思宇扳着他的胳膊冲李青璇笑了笑,轻声道:“青璇,你在这等几分钟,我出去会会他。”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几声,瞥了眼地上的刀疤脸,摸过酒瓶喝上一口,摇头嘟囔道:“早就提醒你了,他很能打呢,你就是不信呢!”
这时周围几个桌子的人已经注意到这边出了事,都站起来向这边观望,两个服务员匆匆向外跑去,急惶惶地去叫门外的保安。
王思宇扭着刀疤脸的胳膊,低声喝道:“起来,咱俩到外面会会去。”
刀疤脸站起来后,扯着脖子大声吼道:“老兵哥,蚊子哥,快来,兄弟挨欺负了!”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米外,靠近墙边的一张台子‘呼啦’地站起六七个人,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酒吧门外的几个保安这时也跑了过来,台子附近就开始乱作一团。
那几个人把保安推搡到一边后,冲到台子边上,最先跑过来的两人看清楚王思宇的模样,却忽地愣住了,呆了一呆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回跑,来到一个穿着旧军裤的中年汉子前,其中一个家伙压低声音道:“兵哥,碰到硬碴子了,还是上次酒吧那个人!”
老兵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盯着王思宇瞄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拱手对王思宇道:“这是怎么说来着,误会,兄弟,今天这事绝对是误会!”
王思宇望着这几个人也不禁哭笑不得,这些人正是以前唐婉茹找来对付自己的人,那次在酒吧里被自己用啤酒瓶开了两个人,刘天成把这些人都抓到派出所里,不过后来有人疏通了关系,加上王思宇也没吃亏,刘天成在关了他们三天后就都给放了,没想到在今天又遇到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松开,对着刀疤脸的屁股蹬了一脚,抬起左手,拿右手作出戴手铐的动作来,笑眯眯地道:“怎么的,你们几个又想进去了?这次打算蹲几天?”
老兵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们出来后一直老实着呢。”
接着他瞪了满脸狐疑的刀疤脸一眼,低声喝道:“还不赶紧道歉,你马勒戈壁的,刚来就给老子惹祸。”
刀疤脸却是有点脾气的,硬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兵见王思宇的面色不善,赶忙低眉顺目地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刘所都跟我交过底了,兄弟以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包涵着点,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能办的我一定办。”
说完竟递给王思宇一张名片,王思宇险些被气乐了,把名片丢在地上,摆手道:“快走,快走,别影响人家做生意。”
老兵赶忙领着众人往出走,这次他们几个都跟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没了半点精气神。
来到门口的时候,蚊子低低骂了句扫兴,摇头道:“刀疤脸这货不能收,刚进来就他.妈.的惹祸,操!”
老兵叹气道:“孙老大要办财务公司,刀疤脸在放高利贷这方面在行,是有用的人才,忍着点吧。”
蚊子又道:“老兵哥,你看准了?他真跟邱大少有关系?”
老兵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低低地哼了一声,白了蚊子一眼,皱眉道:“我哪里会看错,就算看错人也不会看错车,邱大少现在混的是白道,好像名字也改了,不过模样那是错不了。”
蚊子挑起一根拇指道:“老兵哥,真有你的,要不是当初你把那疯婆娘要的毒烟调了包,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全完了。”
老兵赶忙瞪了他一眼,悄声道:“那疯婆娘也是惹不起的人物,这事千万别往出说。”
蚊子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吭声。几个人站在迪吧门口等了半天,刀疤脸才摇摇晃晃地跟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操!老兵哥,蚊子哥,你们也太不仗义了,没你们这样的啊,太怂了!一个破所长就把你们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叫我以后怎么跟你们混啊。”
“你说什么?”老兵听后脸色一变,往前走了两步,揪住他的脖领左右开弓,‘啪啪’就给他来了两个响亮的耳光,低声骂道:“马勒戈壁的,闯祸还有理了,认识派出所副所长的人是挺多,可有几个能让副所长化装成保安在酒吧门口站岗的,再说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不知道别乱嚷嚷。”
刀疤脸被打得愣眉愣眼的,捂着腮帮子呐呐道:“他谁啊?”
老兵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曾经亲眼见过邱大少给他开车,你说他能是谁?不管是谁,咱们都惹不起!”
刀疤脸登时愣住了,瞠目结舌道:“邱大少?”
老兵点点头,拿手指在刀疤脸脑门上连点了几下,低声骂道:“你说你麻痹的是不是活腻味了!”
刀疤脸登时无话可说,转头向迪吧望了一眼,低低地啐了一口,摇头道:“操!那么牛.逼的人物咋来这破地方消费呢?真是见鬼了!”
这些人在路边打了两辆出租车,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酒吧里面,最后一位女歌手悄悄退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身边的人纷纷涌向舞池,李青璇将手里的空酒瓶轻轻丢下,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扶着桌面,冲王思宇大声说了几句,王思宇却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李青璇醉眼惺忪地笑了笑,抓起王思宇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向舞池,挤入人群之中,两人面对面地摇摆起来。
第四十章 WH与WHO
劲爆的音乐声里,在酒精的刺激下,李青璇尽情地挥舞着手臂,摇摆着身体,目光却变得飘渺而迷离,狂欢的人群渐渐远去,时光倒流,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炎炎夏日,那个没有回家的假期,她像往常一样,手里捧着那本书,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等待着那个羞涩大男孩的出现,远远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弹奏着动人的旋律,为她轻轻歌唱,那嗓音纯净透明,总能为她带来淡淡的感动。
半小时后,当满心失望的她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时,他突然出现在面前,穿着白色的T恤衫,米黄色的休闲裤,清爽干净地站在她面前,充满阳光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把双手从背后缓缓抽出,变魔术般地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结结巴巴地道:“李……青璇同学,你好,能交……交个朋友吗?我叫江涛……长江的江,波涛的涛。”
“真傻!”伴着轻轻的一声叹息,李青璇依旧在炫目的灯光下奋力地舞动着身体,眼角有些湿润,嘴角却露出幸福的笑意,往昔的一幕幕情景都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她喜欢看月光,他说要陪她看一辈子的月光;他喜欢她的装扮,她说要做一辈子的红玫瑰,永远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记忆翻到最后一页,当她趁着江涛的母亲外出时,悄悄敲开他的病房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江涛正站在床边,抱着那个女护士热烈地拥吻,看到她走进屋子后,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把那护士抱得更紧了些,她尖叫着冲过去,试图将两人分开,在女护士惊愕的目光中,江涛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反手拽住她的头,咆哮着将她推出病房之外……
片刻的恍惚之后,李青璇的意识又回到了舞台中央,这时她才现,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笑着擦干泪痕后,她纵情地旋转着身体,更加疯狂地摇摆起来。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三十分钟后,昏暗的舞池里人头攒动,炫目的灯光在头顶极旋转着,地面在剧烈地震颤,高台之上,领舞的女孩已经陷入癫狂状态,劲爆的乐曲引燃了所有人的激.情,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几百人站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忘我的舞动着,人群如同波涛般澎湃起伏。
深红色的上衣在迷幻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李青璇奋力甩动着瀑布般的长,她的动作愈来愈激烈,也越来越夸张,迷离的目光释放出野性的光芒,如星辰般璀璨,潮.湿的朱唇微微颤动,仿佛是在低低呓语,如泣如诉,扭动的腰肢将柔美的身姿摇曳出无限的风情,恰似暗夜里的性感妖姬,周身上下,散出蛊惑人心的妖冶魅惑。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空气中弥漫着狂野迷乱的气息,李青璇似乎化身跳跃的火苗,于风中极力地扭动着曼妙的身躯,在酒精和灯光的刺激下,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唯有尽情的燃烧,与周围的人群一起出‘噢噢噢’的尖叫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是她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在某个电光石火的瞬间,一束亮光从王思宇的脸上划过,醉眼迷离的李青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艳。
“他被我迷倒了!”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李青璇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慰,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胸、腰、臀都加快了摆动的节奏,愉悦地旋转着修长的脖颈,扬起下颌,将双唇撑开,脸上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眉眼间也开始频频放电,她很期待看到对面这个男人下一刻的表情,这天使般漂亮的美少女,开始格外卖力地释放着无法阻挡的魔力。
“她在勾引我!”
王思宇的身体忽地一僵,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目光顿时被点亮,此时,他竟然在幽暗的环境里看清了李青璇脸上的全部表情,那眨动的眼睛,挑.逗的目光,悸.动的双唇,都是一种无声的招呼,仿佛一道巨大的电流从天而降,王思宇被瞬间击穿,激动得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每一根.毛孔都在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操.地,这美人……她在勾引我!!!!”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王思宇将原本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平放下来,弯曲着推向李青璇的胸前,隔着半尺之遥,轻轻旋转着,嘴里大声地喊着:“揉啊揉啊揉啊揉……揉啊揉啊揉啊揉……”
“他失控了!”借着一道夺目的毫光,李青璇终于看清了王思宇眼中燃烧的火焰,而那双手的动作更加清晰地表明了他此刻的想法,李青璇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望着那双晃动的大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身子前倾,故意挺着前胸,随着那双大手的节奏旋转起来,表情更加暧昧起来。
再也忍受不住诱惑,王思宇再次扬起双臂,留意着李青璇的表情,缓缓地向前移动着身体,几分钟过后,两人的距离只有寸许之遥,王思宇开始隐晦地耸.动着身体,做出某些轻佻的动作来,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对面的美少女竟然完全没有躲闪,而是迎合着他的动作,时进时退,旋转如意,在一阵意乱情迷中,王思宇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她的纤腰上,扶着她摇摆起来。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游戏结束了!!!”
那双手触摸到腰间的时刻,李青璇终于从恣意放纵中惊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候,目光忽地黯淡下来,无边的落寞袭来,她竟感觉有些厌倦,收回双手,打算将腰间的那两只手移开,可动作只完成了一半,脑海里忽地浮起江涛和那女护士拥吻的画面,心中陡然一痛,更加生出无限的委屈来,竟鬼使神差地将双手放在王思宇的腰间,报复似地疯狂扭动起来。
此刻,迪吧里铿锵有力的音响忽地被拔高几倍,舞台四周的照明灯却在瞬间熄灭,只剩下吊棚上一盏球形射灯在急地旋转着,黑暗之中,王思宇紧紧地抱着李青璇,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在遭到微弱的抵抗之后,雪白的贝齿被他轻易地攻破,王思宇的舌头灵活而缠绵,忽快忽慢地搅动撩拨着,不知过了多久,李青璇终于仰起雪白的脖颈,生涩地回应着,几分钟后,她轻轻踮起脚尖,双手如蛇般缠上王思宇的脖颈,热烈地配合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曲没有停下来,人却越来越多,迪吧里的人在不停地增加,嘈杂的声音里,更多的人离开座位,加入到黑暗的舞池中,场地上愈杂乱拥挤起来,在一阵猛烈的音乐声中,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姿势暧昧到了极点,在热吻中,王思宇的双手缓缓移动,从那纤细柔软的腰间,一直滑落那圆.润挺.翘的香.臀上,轻轻转动起来,而李青璇在窒息中的头完全埋在王思宇的肩头,满头秀垂落在王思宇的后背。
一阵阵强烈的刺激传入脑海,王思宇的每条神经都开始兴奋起来,身体渐渐起了变化,在他的带动下,李青璇的舞姿也变了形,两人之间所有的动作都渐渐演化成动人心弦的撩.拨,随着无数次乍分还合的磨蹭与撞击,李青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滚烫的身体,渐渐迷失在欲望的泥沼里,由最初的慌乱变成了欲拒还迎,到最后,已经欲罢不能,随着摩擦愈来愈剧烈,兴奋点被逐一点燃,她在痉.挛中扬起头来,大口地喘息起来,咬紧双唇。
王思宇的双手掀开李青璇的小衫,开始轻柔地抚.摩起来,李青璇陡然捉住王思宇的双臂,用力地向下推去,可裙底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快.感席卷而来,在一阵眩晕中,她猛然抱住王思宇的后背,十指无力地抓挠着,终于,在某个尖叫的瞬间,那柔软的身子开始颤动了起来,半晌,李青璇张开檀口,向王思宇的肩头重重地咬去,接着仓皇地挤出人群,向外奔去。
王思宇捂着肩头追去,两人来到台边,默默地收拾好衣物,李青璇拿起挎包向门外走去,王思宇将西服搭在胳膊上,抬手系上两粒衬衫的扣子,便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两人先后出了酒吧。
来到街边,李青璇停下脚步,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伸手在烧的脸上摸了一下,仰起脸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却惊奇地现,空中正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她怔怔地望了好久,才缓缓转过身来,悄声道:“王县长,谢谢你能来陪我喝酒,更感谢你肯热心帮忙,能结交您这样真诚的朋友,是我李青璇的荣幸。”
望着那张潮.红的俏脸,王思宇低头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点燃后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轻声道:“没了?”
李青璇‘嗯’了一声,轻轻甩动一下有些凌乱的秀,故作镇定地道:“没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刚才……”
“刚才!”李青璇忙抬手打断他的话,细若蚊蝇地道:“刚才没什么的,只是一个小意外。”
“意外?”王思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摇头道:“青璇,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李青璇蹙起眉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叹息道:“王县长,实话实说,刚才确实是我不对,这些天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非常沮丧,原本想借酒消愁,随便找个男人来放纵自己,没想到,事到临头,我还是做不到呢。”
“为什么选择我?”王思宇饶有兴趣地望着艳光四射的美少女,追问了一句。
李青璇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王县长,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在乎的是ho,女人在乎的只是hy。”
“那么hy?”王思宇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目光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在李青璇的美腿纤腰间流连忘返。
李青璇感受到了王思宇炙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悄声道:“因为你是当大官的,你能帮助我同学的哥哥解决工作问题,就这么简单。”
“不对,还有个原因你没有讲,青璇,不要否认了,你对我有好感!”王思宇有些咄咄逼人地向前迈进一步,抱着膀子道,说话时,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
李青璇继续向后退去,将身子靠在一棵小树上,微笑着摆手道:“王县长,您可能是误会了,我跳舞的时候是很专注,有些投入了些,这是我的错,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这就向您道歉。”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手道:“不用道歉,也别忙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我刚才所讲的话,是不是对我有好感,那可能是一种潜意识中的想法,也许你现在还没有觉察到。”
李青璇有些惊讶地望着王思宇,摇头道:“王县长,你真的搞错了。”
说完,她缓缓伸出白皙细腻的右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王县长,有缘再见吧。”
王思宇和她轻轻握了手,揉了揉仍有些酸痛的肩头,皱眉道:“你去哪?我送你。”
李青璇摇头道:“不必了,王县长,真的没这个必要呢,88!”
说完,她迈着交叉步,袅袅娜娜地向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悠荡着手里的坤包。
王思宇叹了口气,深深地吸上一口烟,把烟头随手弹了过去,再次追了过去。
听得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李青璇缓缓站住,转过身子,满脸诧异地望着身前的王思宇,皱眉道:“王县长,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青璇,有件事情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还没有等李青璇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她,笑眯眯地望着那张美艳的俏脸。
李青璇愣了愣,却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头道:“hy?”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抱着她转过身子,轻声道:“青璇,按你刚才的话所讲,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女人在乎的是hy,男人在乎的是ho!”
李青璇登时无语,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解释道:“王县长,我真的不爱你。”
王思宇摇头道:“青璇,这不是问题,咱们都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爱情。”
说完,他低头吻了下去,李青璇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反抗,颤动着睫毛,伸出双臂,攀上王思宇的脖子,温柔地回应着。
良久,感到有些窒息,她轻轻捶了捶王思宇的后背,两人的嘴唇分开后,李青璇抚着胸口剧烈地喘息了一会,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轻声抱怨道:“王县长,你真的是太霸道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轻在李青璇的翘臀上捏了捏,走到路边,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抱着李青璇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后,冲司机道:“师傅,去省电视台家属楼,麻烦您开快点啊,我有急事……”
第四十一章 情殇孤月
炫目的灯火如同流萤般从道路两边飞快地闪过,车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而飘渺,夜色弥漫的玉州城,形形色色的人群,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宛若一幅长轴画卷,在疾驰的车轮之下徐徐展开,出租车里,残酒未消的李青璇,有些慵懒地依偎在王思宇的怀中,脸上泛着一抹醉人的酡红。
她的一只手勾着王思宇的脖子,另一只手挑着白色的高跟鞋,不徐不疾地敲打着车窗,双唇微微颤动,似是在低低哼唱着一忧伤的歌曲,王思宇轻轻地拥着她,嗅着丝上浮荡的淡淡幽香,他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凝视着怀中幽怨凄美的李青璇,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点点泪痕。
“谢谢!”李青璇如同呓语般地低吟一句,眼里却扑簌地涌出更多清亮的泪花来。
“嘘……别哭……”王思宇把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边,抬手为她把泪水擦干,低头磨蹭着那张美丽的俏脸,悄声道:“会过去的!”
“嗯!”李青璇轻轻应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前轻轻划弄,闭上双眼,颤动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婴儿一般安详,过了一会,车子来到十字路口,缓缓停下,李青璇慢慢坐起来,双手扶在车窗上,出神地向外观望,轻声赞叹道:“玉州的夜景真美!”
“是啊!”王思宇点点头,把身子向后仰去,抱着双肩,微笑道:“人更美!”
李青璇嫣然一笑,转过头来,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转过身子,叹息道:“可惜啊,明天就要离开了。”
“真的不再回来了?”一股莫名的惆怅从心底涌出,王思宇有些伤感地问道。
“谁知道呢?”李青璇轻轻甩了秀,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神色黯然地道:“也许等我老了的时候,会回来看看玉州,看看青羊河。”
王思宇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道:“不要那么悲观,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可以埋葬很多事情,要么努力去争取他,要么就永远地忘记他。”
“真的忘不掉呢。”李青璇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车窗上的那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
王思宇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再说话,对于失恋的人来说,任何开解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
“停车!”李青璇忽地拍打着车窗,转头喊了一声,司机赶忙减下度,出租车在前方的十几米处缓缓停下,靠在路边,李青璇将鞋子穿好,伸手探向王思宇的西服口袋,从里面摸出钱包来,放进手提包里,微笑着推门下了车,向后走去,王思宇摸出烟来,丢给司机一根,两人点燃后开始吞云吐雾来。
十几分钟后,李青璇在月光下缓缓走来,手里托着两支红酒,坐回出租车,随手关上车门,她微微一笑,把红酒塞到王思宇的怀里,有些疲倦地倚在王思宇的肩头,拿手摸了摸肩膀上的某处,面带愧疚地轻声道:“还疼吗?”
“没事!”王思宇笑了笑,右手抱着红酒,左手从她的腰间穿过,轻轻地拥着她。
李青璇把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等会陪我看月光。”
王思宇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只揽在在她腰间的手臂更加紧了些,李青璇弯下身子,趴在他的大腿上,把头枕在王思宇的膝盖上,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出租车开到小区里,两人默默地下了车,却没有上楼,而是背靠背坐在石榴树下的草坪上,仰头望着那头皎洁的明月,品着红酒,想着各自的心事,皓月当空,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酒香,李青璇的脸色越地艳丽起来,目光中透出淡淡的伤感。
夜色愈来愈深,不知不觉中,酒已经喝光,楼上最后一盏灯光悄悄熄灭,石榴树柔软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感到夜风有些冷,寒气逼人,王思宇伸手解下西服,转过身子,轻轻披在李青璇的身上,见她依旧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也颇不好受,就从西裤兜里摸出纸巾,递给她,李青璇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微笑着问道:“忘记一个人要用多久?”
王思宇站起身子,走到石榴树下,伸手轻轻拍了拍树干,低声道:“一根烟的时间,或者是一辈子!”
李青璇将手中的空酒瓶轻轻抛了出去,伸手在西服兜里摸了半晌,才失望地转过身子,伸出双手,眸光如水,轻声道:“给我一根烟!”
王思宇摇摇头,微笑道:“当你极力想忘掉他的时候,就是你最想他的时候。”
李青璇低下头来,沉默良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抬起雪白的脖颈,轻声道:“你说得对。”
王思宇微微皱眉,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青璇摇摇头,伸出手来,柔声道:“扶我起来。”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走过去,将她从草地上拉起,叹息道:“我好像不该带你回来,现在有点后悔了。”
李青璇笑笑,轻声道:“没什么,你说的对,我对你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在想放纵的时候,想起给你打电话。”
王思宇摇头道:“算了,冲动是魔鬼,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
李青璇低头想了想,便扬起那张红艳艳的俏脸,踮起脚尖,抱住王思宇的脖颈,将薄唇凑到他的脸上,轻轻吹出一口热气,随后闭上眼睛,颤动着睫毛,缓慢而坚定地吻了下去。
王思宇的心跳再次剧烈起来,伸手抱住她,两人站在草坪上再次热吻了起来,喘息良久,两人的嘴唇分开,王思宇勉强压制着胸中涌动的**,皱着眉头道:“为什么?”
“一个排遣寂寞的成.人游戏而已。”李青璇喘息着将双腿缠到王思宇的腰间,仰头道:“抱我上楼。”
感受着那柔软的身体,王思宇的血液开始沸腾,荷尔蒙在瞬间激增了数倍,他低下头来,依旧含糊不清地问道:“到底为什么?”
李青璇松开手,身子向后倒去,长长的秀垂到草尖上,咯咯笑道:“因为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孤男寡女酒后是很容易乱.性的,这个理由能让你满意吗?”
王思宇笑了笑,抱着她的纤腰,胳膊猛然用力,再次将她揽了回来,再不犹豫,扛起柔若无骨的李青璇,向单元门入口处大踏步地走去,很快就来到楼道里。
李青璇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右手,冰冷的指尖触摸着坚硬的墙壁,神情陷入片刻的恍惚,医院里生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她心头一颤,忽地收回胳膊,双手紧紧抱住王思宇的后背,十根手指用力地抓挠起来。
房门打开,王思宇伸出右手,打开客厅里的吊灯,抱着怀中的美人走到沙前,低头吻去,李青璇咯咯笑着躲开,伸出一根葱翠食指,轻轻抵在王思宇的唇上,转身进了浴室,几分钟以后,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王思宇仰卧在沙上,盯着棚顶的灯光怔怔呆,恍惚忆起与李青璇最初相识时的场景,她是在寒冷的平安夜里绽放的红玫瑰,自己曾因迷离于她的美貌,而悄悄尾随她去了餐馆,以及后来那个同榻而眠的夜晚,当晚的许多场景都悄悄地在脑海里再现,直到此刻,王思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能这样轻易地将她带回家来,但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却在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璇缓缓推开浴室的房门,赤着脚丫走出来,身上除了一条仿佛随时都会脱落的大浴巾外,再无别物,她没有在客厅里停留,直接走到一间卧室门口,停了下,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没有开灯,直接躺在床上,伸手拉开被子,双眼失神地盯着棚顶,睫毛颤动间,眼睛已经变得异常的湿.润。
“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望着半开的房门,王思宇缓缓从沙上坐起,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去,丢在地上,转身进了浴室,草草地冲了冲身子,就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客厅里,望着虚掩的房门,轻声道:“要喝点水吗?”
卧室里悄然无声,李青璇没有说话,依旧怔怔地望着棚顶,直到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关上后,她才陡然惊觉,猛地从床上坐起,缓缓走到窗前,伸手拉开淡蓝色的窗帘,清凉的月光便涌了进来,静静地倾泻在雪白柔滑的床单上,李青璇久久地伫立床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轻轻地哼唱起来,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在她背后粉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道纤长柔美的影子。
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树叶在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悄悄看着我不声响
我愿对你讲
不知怎样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
王思宇端着水杯站在墙边,皱着眉头听了一会,望着月光下那婀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歌声却在瞬间停下,李青璇缓缓转过身子,伸出手来,悄声道:“我渴了!”
王思宇停下脚步,苦笑着转身走过去,递过水杯,目光在那张凄美俏丽的脸孔上掠过,暗自吞了口水,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早点休息吧,我去隔壁房间。”
说完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回头瞥了一眼,却见月光下的李青璇嫣然一笑,没有喝水,而是将玻璃杯轻轻放在窗台上,伸手解开裹在胸前的浴巾,那具完美无瑕的身体就完全暴露在眼前,望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高.耸的酥.胸,优美的腰身曲线,王思宇登时在喉咙里出‘咕噜’一声,嗓子里仿佛冒了烟,快步冲了过去,抱起那滑腻柔软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墙壁上,两条淡淡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起伏不定,过了一会,伴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大床轻轻晃动了一下,王思宇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扭曲的俏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十几秒钟的沉默过后,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来,继续小心地动作起来,大床开始缓慢而有节律地晃动着。
如水的月华漫照在雪白的床单上,两个赤.裸的身子在床上蠕动着,**在这个夜晚泛滥成灾,如潮水般涌动,王思宇一次次将身下修长完美的娇.躯弯成汤勺状,两人如同在水面上奋力跃动的游鱼,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却在浪花飞溅的瞬间,再次沉沦,在浓重的喘息声里,大床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窗台的水杯也在微微颤动,缓缓向边缘滑去,终于在某个惊心动魄的瞬间,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伴着三两声惊呼,清亮的水柱飞溅而出……
第四十二章 三年之约
午夜,风渐渐大了起来,撩起淡蓝色的窗帘,仿佛古代女子扬起的水袖般鼓荡不休,大床上,在王思宇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李青璇一次次被揉碎,撕裂,恍惚中彻底迷失,如同陷落的城堡,到处都是炙热的火光和爆炸过后的硝烟,除了无意识的悸动和抽搐外,只剩下狂乱迷茫的呻.吟,每个音符都在飞离喉咙的瞬间破碎掉,她只好摇动着欣长白皙的脖颈,颤动着嘴唇,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伤痕、落寞与孤独,泛滥了一夜的情.欲,竟让两个原本并不相爱的人纠缠一夜,抵死缠绵。
清晨,天边出现了如血的朝霞,映红了原本荒芜晦暗的天空,一朵朵绚烂颓废的云在空中游弋着,仿佛盛开的花朵,圆月早已变成弯弯的一牙细眉,渐渐淡去,李青璇沐浴在漫天霞光之中,她已梳洗干净,那头长长的秀挽成漂亮的髻,缠绕在耳畔,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下面是一件肥肥大大的西裤,裤管已经被高高地挽起,她站在围墙边的石榴树下,将最后几块碎布条系在树枝上,缓缓转身走去,那两株石榴树上,千百条红黑相间的碎布条在晨风中呼啦啦地抖动着,她走到单元门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头望了一眼,喃喃道:“都结束了!”
王思宇醒来的时候,就一直趴在床上,怔怔地盯着雪白床单上的点点落红,过了好久,他才下了地,找出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这只烟只抽了一半,他便把半截烟丢到烟灰缸里,光着大脚丫子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一时间心乱如麻,站在窗前向外看了一会,他忽地转过身来,飞快地跑进书房,翻箱倒柜地忙了半天,终于从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几十管彩色水笔来,从里面挑出几管笔后,便转身出了书房,回到卧室,再次走到床边,专心地画了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三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便出现在雪白的床单上,正对着床单感慨万千时,李青璇缓缓走了进来,向床上瞥了一眼,便满脸绯红,低低地啐了一声,到外面取了剪刀,跪在床上,当着王思宇的面,去剪那三朵红玫瑰,王思宇见她此时的姿态太过美好,柔媚的腰身曲线毕露,忍不住就从她身后抵了过去,伸手探进白色的T恤衫里,开始撩拨起来,李青璇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来,拿着剪子向下比划了一下,打算吓跑王思宇,却未料到,他竟是一脸的惫懒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手下的动作愈放肆了起来,李青璇无奈之下,只好不去理他,先耐着性子,将这三朵玫瑰剪了下来。
她这边大功告成,王思宇那边也堪堪得手,双手搂着她那滑腻柔软的身子大动起来,一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天摇的晃动,李青璇昨晚初识此中滋味,这时就有些吃味,头晕目眩间,便把剪子丢掉,双手撑着身体,随着王思宇的动作摇摆起来,只十几分钟后,梳理好的髻就忽地脱落,满头秀都铺在雪白的床单上,开始用力甩动着,小嘴里也出清冽柔媚的叫声,只高高低低地叫了几十句,身子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把头埋在床单里,双手用力地撕扯着,一张大床单在‘吱嘎’声中,险些被撕成两段,李青璇的叫声也愈的婉转妩媚,勾魂夺魄,如仙乐飘飘地在王思宇耳边响起,他便动得更加凶悍起来,乌纷飞、醉眼迷离间,李青璇蓦然颤抖着转过头来,眸子里竟似笼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刹那间,两人同时出一声大喊,就齐齐扑倒在床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过了许久,李青璇才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把酥.胸上那两只大手推了出去,幽怨地嗔怪道:“早知道你这么能欺负人,就真的不来了呢!”
王思宇抱着怀中美人,心中也半是怜爱半是愧疚,但没办法,自己在这方面就是定力不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即便是想改也难,再说了,李青璇今天这一走,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面,当然要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少些感慨,多干点实事,想到这里,王思宇的心中充满了不舍,他用力地将李青璇抱过来,捧着她那张红艳艳的俏脸,雨点般的吻落了下去,李青璇只是躲闪了几下,便也颤动着睫毛迎了过去,那潮.湿娇艳的双唇便被瞬间攻破,直到被吻得窒息,她才轻挥粉拳,在王思宇的胸上轻轻擂了几下,王思宇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嘴巴,只是那双大手再次如蛇般钻进她的T恤里,温柔地抚摩起来。
“别走了!”说出这番话后,王思宇不禁有些伤感,虽然明明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被自己挽留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果然,李青璇在低低地哼了几声后,蹙着眉头,颤微微地伸出纤纤玉手,把手指放到王思宇的唇边,缓缓地摇了摇头,抿嘴哼道:“别傻了呢,这只是一场游戏,忘掉吧。”
王思宇忙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摇头道:“那怎么成呢?绝对不成!”
李青璇抬手捏了捏王思宇的鼻子,将他的手从T恤中拉出,伸手绕过他的脖颈,拿起那幅玫瑰图,轻轻翻了个身,神色凄然地笑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呢,你不必把昨晚的事情当做负担,我是不会让你负责的!”
王思宇伏了过去,望着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郑重其事地道:“青璇,我想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你要为我负责。”
说完后,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却没有挤出半滴眼泪,只好轻轻抽*动几下鼻子,神色变得有些黯淡,酝酿了半晌的情绪,眼睛终于有些潮.湿,他这才把右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收了回来,拿左手探过去,轻轻揉了揉那红肿的地方。
李青璇听了他的话,又瞥见王思宇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呐呐道:“你想我怎么负责?”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笑,举着那幅玫瑰图,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王县长,你好贪心呢!”
王思宇微笑道:“我是认真的,虽然不见得一定能娶你做老婆,但我会疼你一辈子,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李青璇赶忙伸出手,捂住王思宇的嘴巴,叹息道:“你们当官的都这样无耻么,誓言得震天响,却原来只让人家做情妇。”
王思宇摇头道:“无耻一点还有机会,不无耻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李青璇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幅玫瑰图,笑了笑,轻声道:“这样吧,你画了三枝玫瑰,我就给你三年的时间,如果在三年内,你能让我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我就跟了你,做老婆也好,做情人也好,都依你。”
王思宇大喜过望,伸手蓬地砸在床头柜上,大声笑道:“爽快,咱们就说定了,你要等我三年,可不许反悔。”
李青璇点点头,转过身子,悄声道:“但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你要替我照顾江涛,帮他找到好工作,让他过得称心如意,江涛若是出了事情,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一笔勾销。”
王思宇挠头道:“工作的事情上我是可以,生活上的那个太……”
李青璇转过身子,泪眼婆娑地道:“我不管,总之他要出了半点问题,你就没了机会,我要把欠他的都还了他,才能在心里接受旁人。”
王思宇抬手抹去她的泪痕,轻声道:“放心,为了你的承诺,我会照顾好他。”
李青璇抽噎了几声,悄声道:“我是不是很过分?”
王思宇点头道:“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李青璇险些被王思宇气乐,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地,打算去整理一番,却觉得双腿软绵绵地,有些不出力,就扶着床沿道:“都是你做得好事,今天还怎么走?”
王思宇笑了笑,起身道:“没关系,我搀着你走。”
说完,他扶着李青璇进了浴室,静静地看着她梳洗打扮,越看心里越是喜欢,忍不住嘴里哼起歌来,李青璇却是心情黯淡,只觉得拿话敷衍王思宇,心中有些不忍,但瞥到他那副喜滋滋的神情,不禁也是心中一荡,也就悄悄拿定主意,要是王思宇真能帮自己照顾好江涛,即便是跟了他,又能怎么样?这样一想,心中就安定下来。
洗漱完毕后,李青璇将玫瑰图折好后,放进黑色的坤包里,王思宇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没想到这振奋人心的战利品,竟这样被对方没收了,一时间高涨的情绪不禁有些沮丧起来,好在李青璇的衣裙都已经被她剪成了碎布条,挂在石榴树上,王思宇就打算着下班后都摘回来,留作纪念。
两人收拾好东西,下楼吃过早餐后,王思宇先打车把李青璇送到省电视台附近的宾馆,随后去省纪委转了一圈,找了个由头,早早地离开省委大院,打车来到宾馆,接了李青璇出来,两人先去隐湖区中心医院,在王思宇的安排下,院长让护士带着江涛在院子里散步,王思宇和李青璇站在绿荫下观望,当江涛走到两人身边时,李青璇赶忙把头埋在王思宇的怀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半天,把王思宇的衬衫都浸湿了,王思宇默默地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青璇,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我哭一次。”
李青璇摇头哽咽道:“只怕我没那么多的眼泪可流了。”
王思宇赶忙低声道:“那你多少给我储备点,千万不要厚此薄彼,都便宜了前男友。”
“你呀,就是太贪心了,得了便宜卖乖呢!”李青璇幽幽叹了口气,转头望着江涛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扑簌地流出不少泪来。
整整一上午,王思宇都陪着艳光四射的李青璇在玉州市里闲逛,想方设法让她开心起来,在商场里,王思宇为李青璇挑了几件漂亮衣服,李青璇在推辞无果之后,只好接受了,看着穿着漂亮衣服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的美少女,王思宇眯着眼睛笑个不停,脑海里又闪现出那销.魂蚀骨的香.艳场面,心中大乐。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餐馆里吃了些东西,王思宇便陪着她取了行包,打车去了机场,在拿到登机牌后,两人在机场咖啡厅里坐了一会,王思宇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字条,轻轻塞到李青璇的手中,嘱咐她千万别弄丢了,到了京城后,无论出了多大的麻烦,都不要怕,只需打那个电话,自然会有人帮她解决问题。
李青璇点了点头,把纸条放好,低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半晌不肯吭声,偶然望向王思宇的目光之中,也有些复杂,王思宇知道,两人之间虽然生了亲密的关系,但仍然有着太大的距离,自己不能急于求成,想要真正拥有这个女人,需要的不止是实力,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时间。
过了一会,李青璇接了电话,便拖着行李箱走出去,不大一会,几个漂亮女孩走过来,她便和那些女孩一起过了安检,回头向王思宇招了招手,嫣然一笑,便消失在王思宇的视线之外,王思宇怔怔地站在原地,默默地举起右手,轻轻挥动了几下,便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空地上,一直等到那架飞机升空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钻进出租车,返回省委大院。
第四十三章 博弈青州 一
李青璇离开后的第二天晚上,王思宇就去了趟东湖区中心医院,在院方领导的陪同下,找到了江涛的母亲,老人家在得知王思宇便是那位把江涛送到医院的好心人后,自然是千恩万谢,忙不迭地给他削苹果送茶水,搞得王思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在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王思宇仔细地把江涛的详细情况了解了下,知道他康复情况良好,最多还有两个月就可以痊愈出院,只是在语言恢复上还有些障碍,另外受伤之后,江涛的脾气变得很是暴躁,极容易火,除了那位叫的张小燕的小护士外,别人都很难接近他,这种后遗症恐怕会终身伴随着他,估计再难根除了,当然,以他当时受伤时的状况上来看,这种结果已经足以庆幸了。
而在工作方面,江涛原来就职的那家销售公司,已经在两个月前把他开除了,自从江涛出事后,那家公司只有几位同事过来看过他,公司的领导始终都没有出面,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王思宇宽慰了江涛妈妈一番,便和医院领导握手话别,转身离开。
回到家以后,王思宇便给何仲良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把江涛工作的事情给落实了,最好给他安排个清闲些的职位,何仲良一口答应下来,王思宇在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不禁在心底暗自祷告,最好那位阳光大男孩从此能够一帆风顺,千万别再出什么差池,一方面是出于怜悯,另一方面,自然是怕耽误了他的好事。
回味着李青璇那妖艳性感的种种媚态,王思宇心中没来由地一荡,不禁对那三年之约愈地期盼起来,思虑良久,他又掏出手机给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挂了电话,让他和医院方面打个招呼,请院方重点培养一下那位叫张小燕的护士,不要让她工作太过劳累,想必那样,她就能分出更多精力来照顾江涛。
事情都办得妥帖后,他拨了号码给李青璇打过去,那边却已经停机了,不知是否换了号码,王思宇有些意兴阑珊地走到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那两棵石榴树,半晌,才摇头走进书房,信手拿出一本《犯罪心理学》来,神情专注地看了起来。
接下几天,王思宇开始静下心来熟悉纪委的工作,并且查阅了大量的卷宗,争取早日熟悉业务,尽快打开局面,只有自己能够成功办下几件漂亮案子,底下的人才能真正服自己,否则外行领导内行,永远放不开手脚,很容易被人小看,自己没有底气,就永远无法在别人那里建立起威信来。
虽然监察五室里有一半的人都唯副主任孙福泉马是瞻,对他这位新到任的主任态度很是冷淡,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思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坚信,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这种自信来源于过去的经验,从青羊再到省城的工作经历给他带来了强大的自信,王思宇给自己设定了目标,争取三年之内干到副厅,到那时就可以出入有专车了,那才真算得上是少年得志,当然,王思宇知道这种想法有点不靠谱,除非他能回到北京认祖归宗,否则光靠姓焦南亭的运作,估计达不到那种程度。
孙福泉在查人口办的一个案子,由于举报人线索不具体,查证工作陷入僵局,他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心情似乎不大好,不过在见到王思宇后,表面上倒还能过得去,只是他每天都带着几个人早出晚归,极少来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沟通工作,依旧是那副拒绝合作的态度。
王思宇知道他有心借着办案来回避自己,拉着一票人马单干,那么剩下的这些人里,应该就是孙福泉不太重视的人了,王思宇在空闲的时候,便端着茶杯到五室的办公室里转一圈,和留守的科员们打打招呼,暗自观察这这些人的举止行为,打算从中挑出精明能干的人来,也给那些想积极向组织靠拢的人一个机会。
刚刚空降到一个部门,最重要的是要选好可靠的帮手,王思宇当初在督查室之所以能够打开局面,除了梁桂芝的妥协以外,也和朱良玉贺焰飞在底下的强力支撑是分不开的,这种成功的宝贵经验,当然不能丢掉。
在转悠三天后,终于有两个人落入了王思宇的视线,其中一个很年轻,名叫程刚,也是刚刚来纪委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这人冲劲很足,但经验不够,可能是孙福泉是想磨磨他的性子,就把他放在办公室里做内勤,小伙子看来很不满意,虽然没有什么牢骚,但每次看到办案人员从外面回来,眼神里都带着一丝羡慕,那神情恰好被王思宇捕捉到,就把他列到重点培养名单里,毕竟都是年轻人,共同语言多,应该好接触些。
另外一个岁数比较大了,名叫黄克山,是位老纪检,以前工作一直很出色,但后来被人打击报复,打折了一条腿,自那以后,性情就开始变得懦弱起来,工作渐渐也不太用心,再加上一次办案时出了重大纰漏,被纪委在系统内通报批评,上面念他立过功,就没有太过深追究,把他丢到办公室里干些杂活,于是瘸着一条腿拿着拖布拖地的老黄,也被王思宇拉进红名单里。
至于黑名单,那就不用说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王思宇倒是觉得自己官当得越大,这肚量就越小,那几位跟在孙福泉屁股后面挤眉弄眼的家伙,他怎么看着都觉得不顺眼,这些家伙便进了黑名单,早晚找机会要收拾收拾这几个捧臭脚的,要不是他们在底下瞎撺掇,估计孙福泉也不敢轻易想着架空自己。
周四的上午,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在办公室里约见了王思宇,罗云浩穿着藏青色西服,白衬衫上系着一条褐色圆点领带,头梳理得很是整齐,纹丝不乱,他稳稳地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和蔼可亲地望着王思宇,很有一副高级领导的派头,单看那架势,竟比省委文书记都要大上许多。
王思宇的表现很是镇定,有问必答,不卑不亢,两人在不到十分钟的谈话时间里,罗云浩倒接了三次电话,有些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后,罗云浩勉励了他几句,嘱咐王思宇安心工作,时刻严格要求自己,团结好同志,争取早日进入工作状态,尽快把监察五室的工作搞上去,说完后,他便笑眯眯地端起茶杯,王思宇赶忙起身告辞。
走在楼道里,恰巧遇到信访室主任刘广原,他刚刚从夏余姚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王思宇便站在门口和他寒暄几句,却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夏余姚浑厚的男中音:“外面是王主任吧,进来坐会,正好有事找你。”
王思宇忙与刘广原握了手,转身走进办公室,坐到沙上,夏余姚把手里的文件一丢,从转椅上站起来,来回扭了几下腰,拍了拍后背,这才又坐下,从办公桌上的中华烟里抽出一根,丢了过去,随后他自己也点着一根烟,吸上一口,表情严肃地望着王思宇道:“王主任,你是青州出来的干部,对吧?”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我是在青州长大的,大学毕业后也一直在青州市委办公室工作,去年十一月份才调到省里来的。”
夏余姚呵呵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夹着手里的中华烟,慢条斯理地道:“那龚汉潮这人你听说过没有?”
王思宇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知道,他以前是青州建委主任,以前在市委办当科员的时候,我曾经去建委送过几次文件,见过他两次,对他有些印象。”
夏余姚笑眯眯地坐直身子,沉声道:“他现在还是建委主任,根据你的了解,他这人在工作上怎么样?”
王思宇心里暗自吃了一惊,知道那位龚主任恐怕是出了问题,联想起刚到夏余姚办公室里时,他和刘广原之间的那段对话,王思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于是微笑着说:“龚主任的工作作风有些霸道,社会上关于他的传言不少,而且据说他有个叔叔涉黑,在青州地面上,人家都管他叔叔叫龚老太爷,只不过我和他接触不多,相交不深,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夏余姚点点头,深深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沉声道:“是这样,王主任,省纪委去年接到不少关于龚汉潮的匿名举报信,咱们这边也下了批文,但青州市纪委受到各方面的压力,就是顶着不办,案子已经拖了三个月了,不能再这样无限期拖下去了,我打算让你带人下去摸摸情况,如果举报信的内容属实,就对他采取措施,你是青州出来的干部,对那里的情况熟悉,有利于办案,另外你刚到纪委,也需要在实际办案中积累一下经验,你看怎么样?”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我没意见,什么时候动身?”
夏余姚很高兴地喝了一口茶,呵呵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王主任,你刚到纪委,很多情况都不太熟悉,本来想着过段时间再让你进入工作角色,但青州那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万一走漏风声,等别人把漏洞都堵严实,案子就不好查了,你可以选调几个有经验的办案人员过去,让他们从旁边协助你。”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里的半截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轻声道:“放心吧,夏厅长,我一定尽快查摸清情况,尽快查证,争取早日把案子办下来。”
夏余姚点点头,抱肩道:“记住,要坚持住原则,不管任何人讲情施压,都要秉公办理,如果情况属实,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对他采取两规措施。”
王思宇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接过夏余姚递来的卷宗,转身向门外走去,来到门边的时候,却被夏余姚叫住,他转过神来,却见夏余姚皱着眉头道:“老孙那个人脾气不大好,有时候像个倔驴似的,不过办案上确实是个强手,那天开会的事情,我已经批评过他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平时要多沟通,更要注意团结同志。”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夏厅长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夏余姚这才点点头,微笑着拿出一份文件,低头看了起来,当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后,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把签字笔丢到一旁,拿着茶杯走到窗前,皱眉道:“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王思宇就一直研究着卷宗,快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叫来副主任孙福泉,告知他自己要去青州办案,自己不在期间,纪检监察五室的工作暂由孙福泉代理,孙福泉听后神色自若地点点头,只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便一言不地转身走了出去,望着孙福泉离去的背影,王思宇若有所思地点着一根烟,陷入沉思之中。
第四十四章 博弈青州 二
周一上午,在拿到进驻青州调查龚汉潮问题的盖章文件后,王思宇便带着程刚和黄克山赶往青州,为了掩人耳目,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这次下去的名义是考察青州市的廉政文化建设工作,在出前并没有通知青州市纪委,由于青玉高上出了车祸,路上堵车严重,直到下午两点半,面包车才抵达青州。
入住青州市政府招待所后,王思宇令两人集中精力,就举报材料中的内容进行暗中调查,而他自己则直接打车去了青州市委办公楼,来到周松林的办公室外,却见靠在墙壁的沙上没人,秘书杜峰脸上蒙着一张大报纸,正歪在办公桌上打瞌睡,王思宇嘿嘿笑了一声,抬手把报纸拿下来,杜峰倒吓了一跳,见来人是王思宇,忙站起来,两人笑哈哈地握了手,刚刚打了招呼,周松林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嗓音洪亮地喝道:“臭小子,快进来吧。”
王思宇抬手拍了拍杜峰的肩头,向里面努努嘴,示意自己先过去,回头再聊,杜峰微笑着点点头,坐回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喝了杯浓茶,便低下头来,打开电脑的oRd文档,开始挥动着十根手指,噼里啪啦地敲起字来。
周松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管粗大的签字笔,面色慈祥地着望着王思宇,颔微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思宇坐在沙上,跷着二郎腿,嬉皮笑脸地道:“刚到,老爷子,我回来看你了。”
周松林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许多,摆手道:“专心工作才是正经,我这身子骨倒还硬朗,用不着你这家伙牵挂,怎么着,又惦记打我老头子的秋风了?”
“瞧您说得那么严重,我哪里敢打您的主意?”王思宇双手一摊,脸上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不敢?那这世上倒没有胆大妄为的人了,你倒是说说,我那茅台倒是都被谁顺走了。”周松林板起面孔,低低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说完后,他把手里的签字笔轻轻丢到一边,从靠背椅上站起身来,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亲自为王思宇沏了一杯茶,递过去,随后将一双手背到身后,语气舒缓地道:“怎么样,在督查室干得还顺利吧?”
王思宇站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嘿嘿地笑了笑,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来,抽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过去,脸上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微笑道:“老爷子,我现在已经不在省委督查室了,调到省纪委去了。”
周松林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伸手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道:“嘿嘿,臭小子,不错嘛,半年不到又升官了,嗯,纪检监察五室,倒是要害部门。”
王思宇挠挠头,换上一副惫懒神情,半开玩笑地道:“稀里糊涂的就进步了,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跟做梦一样。”
周松林拿手指了指王思宇,脸上现出无奈之色,叹气道:“你啊,什么时候都是这个德行,没半点正经,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当那个科长,再打磨个三五年才好,省得你哪天得意忘形,跌个大跟头。”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我也就是在您面前才能放松些,在外面当然不敢乱说话,喝醉了都要假装清醒。”
周松林微微一笑,没有做声,转身回到座位上,闭着眼睛坐在转椅上,轻轻摇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正色道:“你小子少打埋伏,这趟怕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王思宇‘嗯’了一声,呻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从兜里摸出烟来,走过去,递给周松林,帮他点上,自己也夹着烟,低头点上火,皱着眉头吸上一口,向门外瞥了一眼,便压低声音道:“这次是下来钓鱼的。”
周松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拍打着转椅,摇头道:“钓鱼?你说得倒是轻巧,鱼要是足够大,钓鱼的人就很容易被拖到水里,哪个是鱼,哪个是钓鱼的人,那要依实力来定,青州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这里边水深着呢,你也不怕淹着。”
王思宇见他说得严重,也不禁心中一沉,皱着眉头道:“真有那么严重?”
周松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缓缓睁开眼睛,盯了王思宇一眼,低声道:“龚汉潮这个人不简单,这几年告他的人不少,可他依然牢牢占着建委主任的位置,做事独断专行,连分管副市长也不放在眼里,他后面站着张阳背景,官商两界都忌惮他三分,在青州这边办案,没有张阳点头,哪里是那么好查的,况且,魏明伦在前段时间的书记碰头会上已经走露了风声,估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王思宇低头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这案子阻力不小,按理说,省纪委交办的案件,作为下级纪检部门,青州市纪委是一定要彻查的,可魏明伦到现在都不敢签字,市里一直没有立案,硬是拖了三个月,可见张阳书记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正因为这样,我们省纪委才会直接介入,不管怎么样,这是我办的第一个案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把龚汉潮射下马来,我没法回去和上面交代。”
周松林抱肩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摇头道:“你看到的只是一方面,魏明伦有省纪委的批文,这是分量很重的砝码,有了它,魏明伦足以在书记办公会上向张阳书记施压,但他当时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据理力争,这就说明他本人也心存顾忌,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如果我估计得没错,龚汉潮要是出了问题,很可能会拉下来一批人,搞不好,青州官场会出现一场规模不小的政治地震。”
王思宇微微一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色变得沉静下来,半晌没有说话,王思宇在来之前,也知道这案子恐怕不太好办,但没有把事情考虑得这么严重,周松林的这番警告,显然不是危言耸听,周老爷子在青州官场上打拼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虽然大半时间都在韬光养晦,极少出手,但其城府极深,目光如炬,自然比自己看得深远,但没办法,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案子已经接下来了,就得成功办下来。
似乎是猜到了王思宇的心思,周松林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喟然道:“小宇,这次办案,你一定要把握住案件主线,不要牵涉太广,争取战决,凡是牵连到其他干部,都推给市纪委去办,千万记着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把一个人逼急了也许没什么,把一群人逼急了,那就容易出大问题,假如他们中有人不按规则出牌,你就很危险了,省纪委的领导是站在高处看问题,虽然有远见,但他们并不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否则,也不会在没有平衡好各方关系之前,就贸然派你下来,万一捅了大篓子,搞到无法收拾的局面,恐怕板子还要打到你的屁股上。”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老爷子,您不必担心,我清楚该怎么做,依我看,要是真能搞出大动静来,倒也不是坏事。”
周松林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大声冲门外喊道:“杜峰,你过来下。”
杜峰听到召唤,赶忙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快步推门进来,走到周松林身边,周松林低头向他耳语几句,杜峰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周松林走回办公桌后,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半旧的名片来,递给王思宇道:“这个人你可以抽空去见见,他叫6禹山,以前是建委分管规划与开的副主任,因为和龚汉潮斗得厉害,结果被打击报复,提前退了下来,估计他对龚汉潮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案子拖了三个月,这么久的时间,举报信上反应的问题很可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必须另外拓展办案思路,重新确定办案方向。”
“老爷子,您这也太专业了点!”王思宇开始大拍马屁,微笑着接过名片,低头瞄了一眼,便放到随身携带的夹包里,两人又闲扯了些轻松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周松林便把话题转到女儿周媛身上来,只说自己现在年纪大了,总惦记着抱个孙子,可惜媛媛那丫头,现在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摇头道:“老爷子,您倒是贪心,刚刚和周老师修复好关系,就惦记起抱孙子来了,有些事情自然要慢慢来,太着急了总是不成的。”
周松林听后微微一笑,坐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过了半晌,才轻轻叹息道:“媛媛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冰冰的,也不见她露出一点笑模样,真是让人担心啊。”
王思宇沉吟良久,眉头轻轻抖了抖,眼前又浮现出那位冰山美人,便在心底打起娶个老师做老婆的主意来,他坐在沙上打了个盹,醒来时,却见周松林在埋头办文,王思宇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悠一会,半个小时后,杜峰从外面进来,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递给周松林后退了出去。
周松林这当口已经处理完一堆文件,他把档案袋丢在办公桌上,叹气道:“这些都是压下来的一些举报材料的复印件,你可以拿去看看,另外,办案时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找杜峰,但不要到我办公室里来,免得授人以柄,今天晚上我去趟项市长家,争取得到他的支持,在常委会上再施加些压力,为你创造些宽松的办案条件,但是,你们要处处小心,一切都要以安全为重,这是大前提。”
王思宇点点头,从夹包里掏出两瓶胃药,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取过档案袋,拉开房门,默默地退了出去,心里沉甸甸的,他隐隐觉得此行祸福难料,自己这枚从玉州飞回的棋子,有可能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第四十五章 博弈青州 三
回到青州市政府招待所里,王思宇将举报材料交给老黄和程刚,让他们进行细致分析,自己则走回房间,洗了把脸后,便坐在沙上,从夹包里掏出那张半旧的名片,拨通了原青州市建委副主任6禹山的电话,要想调查一个人,肯定是先找他的对头,而不是朋友。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软绵绵的,搞得王思宇脊背直冒凉风,两人聊了几句后,那人却说老6在退休之后卖了房子,把家搬到外地去了,他只是买了6禹山的房子,并不清楚他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不过据他了解,老6自从搬家后,就再回过青州。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沏了杯茶,就给邓华安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自己已经到了青州,并且有急事和他商量,在说了6禹山的事情后,王思宇便约了时间,晚上到茶馆见面,两人聊了一会,程刚便兴冲冲地敲门进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封检举材料,大声地向王思宇汇报道:“主任,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王思宇笑了笑,拿手捂住手机听筒,冲他低声道:“你先别跟我讲,先去和老黄去说,这次之所以带你出来,不为别的,就是让老黄带带你,你要虚心拜他为师,案子上的事情让老黄来和我说,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只有一样,就是好好跟着他学习如何办案,这期间要多问少说,明白了吗?”
程刚的脸立时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过了半晌,才嗫嗫道:“明白了主任,我这就去向老黄讨教。”
王思宇微微皱眉,摇头道:“程刚啊,都让你拜他为师了,怎么还叫人家老黄呢,就你这态度,能学到什么?带你出来真是个错误!”
程刚赶忙吐了下舌头,悄悄地转身退了出去,王思宇见他带上门,不禁举起手机,微微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
手机那端的邓华安听后哈哈大笑,伸手拎着腰带往裤腰上提了提,叹气道:“我说小宇啊,你才多大啊,怎么说起话来还老气横秋的。”
王思宇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笑,便压低声音道:“还有啊,我这次回来的事情不要张扬,谁都别讲,听到没,等天擦黑你再过来,咱俩政府招待所门口见……”
程刚在出了房门之后,心里兀自有些不服气,站在走廊的窗户边,拿着那封检举信的复印件又仔细地看了又看,总觉得新来的主任没有重视他,不禁有些气闷,便皱着眉头进了隔壁房间,站到正专心拖地的老黄面前,递过手中的材料,轻声道:“黄叔,你瞧瞧,这条线索怎么样?”
老黄有些诧异地抬眼瞄了他一眼,便‘嗯’了一声,把拖布放下,接过检举材料,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后在材料上扫了几眼,就把材料丢给他,摘下老花镜,叠好后放进衣兜里,摇头道:“没用,就算查实了也容易推诿责任,费力不讨好的活咱别干,你还是再去找找,看能不能现别的线索。”
程刚满心期待,没料到落得这个结果,他不禁大受打击,抬手抓抓脑袋,便一屁股坐在沙上,捧着一叠材料专心看了起来,老黄瞥了他一眼,便拿着拖布走过来,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程刚忙把脚抬起来,仍拿着材料猛看,过了半晌,眼角的余光才落在那拖布上,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这招待所有做卫生的啊,这老黄怎么还握着拖布没完没了地擦啊,转念一想,就觉得是习惯使然,老黄这是在办公室做久了,出来后一时不适应,没转换好角色。
想到这,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只笑了几声,忽地想起王思宇刚才讲的话,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把材料丢到一边,匆匆站起,一把抢过老黄手里的拖布,连声道:“黄叔,你腿脚不利索,以后这拖地的活由我干,今后我就是您徒弟了,回头您教我两手破案的功夫吧。”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来回扭了扭腰,叹气道:“咱们这位主任,还真是不简单啊。”
程刚愣了下,瞪大了眼珠子道:“黄叔,够邪门的啊,你怎么知道是主任说的?”
老黄慢悠悠地坐到沙上,端着茶水喝上一口,才轻声道:“你叫了我半年的老黄,刚从那间屋里出来,就改口叫黄叔,我当然知道是谁提醒你的了,臭小子,拖地去吧。”
程刚笑嘻嘻地拖起地来,老黄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看起材料来,不时拿笔在黑皮本子上画起一个个三角形来,程刚拖了地,走到他身边,蹲在地上,看着上面复杂的箭头与三角形,有些懵,心里迷惑不解,却不敢说话,怕打断老黄的思路,直到老黄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才从旁边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帮忙点上,指着本子诧异地道:“黄叔,你画的是什么图啊,怎么跟他们做的案情分析图不一样啊。”
老黄白了他一眼,吸上一口烟,跷起二郎腿道:“我这是野路子,说了你也不明白。”
说完后,老黄抬手指了指茶杯,程刚便哭丧着脸,把茶叶换掉,拿着热水壶为老黄沏上茶水,蹲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起来。
天擦黑后,老黄带着程刚在房间里画三角形,王思宇戴上墨镜下了楼,来到招待所门外,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邓华安开着警车赶了过来,两人在门口来了个熊抱,王思宇便拉开车门,上了警车,坐在副驾驶位上,邓华安开车来到市里的一家幽静的茶馆,两人进了包房以后,老邓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两眼,不禁嘿嘿笑道:“你们省纪委查案咋比我们搞刑侦的还夸张啊,墨镜都戴上了,用不用给你弄一副假胡子贴上?我那还有假,赶明儿都给你带来。”
“去你的,哪那么多废话。”王思宇摘下墨镜,慢悠悠地放到西服兜里,跷起二郎腿,摸着茶杯道:“老邓,你们刑警队可够差劲的啊,我这都出去那么久了,怎么龚老太爷怎么还那么嚣张啊,听说把生猪市场都垄断了,我说你们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打打黑啊,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成不。”
邓华安把大眼珠子一瞪,大声分辨道:“你听谁说的,青州哪有什么黑社会,上次张阳书记开会的时候不就提了嘛,他张阳主政青州期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黑社会,那都是社会上的那些闲散人员乱嚷嚷,那是在危言耸听,青州的治安状况在全省都是最好的。”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拿手指着老邓,摇头道:“老邓啊老邓,我现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坏了,有啥屎盆子都往市委啊……”
邓华安摆摆手,把警帽从头顶摘下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叹息道:“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基本上就是这意思,反正他就是不信青州有黑社会,也不许我们搞严打,再说局领导和那两家都有关系,我们怎么打,想打也没法打嘛,要是认起真来,说不定谁打谁呢。”
王思宇盯着邓华安那张黝黑的脸膛看了半晌,忍不住也呵呵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李飞刀怎么样了?”
老邓微笑道:“跟那寡妇结婚了,他老婆年初好像怀孕了,听说像是男孩,没事总踢他老娘的肚皮,淘气着呢,李飞刀说先不告诉你,回头给你个惊喜,他都寻思好了,让孩子认你当干爸。”
王思宇‘喔’了一声,微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回头咱哥三得找机会凑到一起,好好喝顿酒。”
说完后,他不禁想起青羊的李青梅来,脸色就有些黯淡,叹了口气,暗想回头办完案子,抽空过去瞧瞧她。
邓华安见王思宇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再吭声,半晌才一拍脑门,低声道:“对了,上次刘天成那小子喝醉了酒,直跟我嘟囔,说有件事情对不住你,当时我还惦记着给你打电话,后来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终于记起,他曾让刘天成帮着调查隐湖集团的事情来,多半是刘天成怕老婆做事不隐秘,被隐湖的人现,惹祸上身,所以没有去调查,又不好意思告诉自己,这倒是人之常情,王思宇便也没有在意,摇头道:“小事一桩,我都忘了,他倒还记着,没事,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就好。”
邓华安‘噢’了一声,点头道:“天成那人不错,你在省城吃得开,可得多帮帮他。”
王思宇点点头,点上一根烟,皱眉抽上几口,便压低声音道:“老邓,你在龚老太爷那边有眼线没,如果有的话,让他们留意打听下龚汉潮的情况,帮我摸摸他的底。”
邓华安摇摇头,抓起茶杯咕咚喝上一口,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茶叶,轻声道:“那些派出所里有给线人费的,我这不养人,交道打多了,倒是认识他们那的几个小喽啰,回头我帮你问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估计那些小痞子不了解情况。”
王思宇点点头,皱眉道:“这样啊,那6禹山你得帮我找到,老邓,我这次带来的人少,你得给我打打下手,青州这边的人我多半不放心,龚汉潮这人据说不简单,交游广阔,还有市委书记当后盾,办这案子得小心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万一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好查了。”
邓华安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6禹山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安排人查了,最迟明天下午给你消息,小宇啊,你能不能跟周书记说说,给我们领导打个招呼,把我这头上的副字去掉,我现在瞅着刑警队长闹心,他看我也不顺眼,马勒戈壁的,我们两个早晚得走一个,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跟他一起干事,真他娘的别扭。”
王思宇摆摆手道:“别胡说八道,你当政府是周书记家开的啊,他说提谁就提谁,就算是张阳书记想提拔干部,那也得顺势而为,你先好好干着吧,别把矛盾激化得那么严重,搞好团结那也是一门学问,再说了,上面有个遮风挡雨的,也不见得是坏事,就你那脾气,还真得注意点,我觉得有个正职能帮你擦擦屁股也挺好。”
邓华安登时苦笑道:“他不往我脸上抹黑就算了,擦屁股是不用指望了,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咱哥俩搭班子干,宁给好汉牵马坠镫,不给赖汉当祖宗,那位爷我真是不想伺候了。”
王思宇笑了笑,抬手从桌上摸过茶杯,缓慢地呻上一口,摇头道:“别胡说八道,我算哪门子好汉了,你先干着吧,以后的事情很难讲,我真要有出头那天,少不了让你也掌个大印。”
“那太好了!”邓华安咕咚一声把茶喝干净,皱眉道:“走,出去整两杯吧,这次不带外人,咱哥俩单挑。”
王思宇抬手看看表,摇头道:“正经事要紧,办案期间不能喝酒,今晚就这样吧,你给我记着,时刻准备着,我觉得这次办案不简单,你找些可靠的人给我预备上,一定要随叫随到。”
邓华安‘嗯’了一声,见王思宇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道:“不行我设个套把那小子抓进去,给他上点手段,让他招了不就完了嘛!”
王思宇哼了一声,摇头道:“只怕他前脚进去,你后脚就被扒皮了,别瞎胡闹,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得按规矩来,你千万别自作主张,等我电话就是。”
邓华安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打定主意,正好这段时间案子不多,回头去盯龚汉潮几天,找点线索出来,不就是个腐败案嘛,自己连刑事案件都能破得了,哪里还能抓不到他龚汉潮的把柄,想到得意处,他不禁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王思宇见他笑得蹊跷,赶忙拿手指着他道:“咳,咳,老邓啊,我可告诉你,别瞎搅和,你得听我的,不然容易坏事。”
邓华安摆手道:“看你说的,我好歹也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什么叫瞎搅和,这话也就你说吧,换个人试试,我非……嘿嘿!”
两人又聊了一会,王思宇便让邓华安先走了出去,他在包间里独自坐了一会,忽地忆起,这间茶馆竟是当初和赵帆分手的那家,王思宇慢悠悠地走出包间,来到那张桌子边,叫了一壶碧螺春,安静地坐了许久,才摇头走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博弈青州 四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老黄没吃早餐,就一瘸一拐地带着程刚出门了,直到中午也不见人影,王思宇知道自己这次算是用对人了,这老家伙在办公室呆得太久了,估计这次出来也是技痒难耐,说不定这次的案子办下来,又能激起他的办案热情,只是老黄心里那块阴影得找机会去掉,不然他身上总是缺些勇气。
他正嘴里叼着烟头,躲在房间里研究方案时,邓华安兴冲冲地把电话打过来,说是人找到了,6禹山把家搬到春江市去了,邓华安大费周章,终于搞到了他的电话号码,王思宇赶忙拿起笔,在黑皮本子里记上号码,嘴里忙不迭地道:“老邓啊,辛苦了,真有你的,这都能找得到。”
老邓心想总算没白费劲,为了你这句夸奖,好家伙,把人都折腾坏了,忙了六七个小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搭上不少人情,总算从大海里把这颗针给捞出来了,但他没有实话实说,反而抱着电话吹嘘起来:“这算啥啊,跟刑警队的讲这话,那不是寒碜人嘛,一个大活人有啥难找的,最多就是拨拉几个电话的事,小事一桩。”
王思宇记下电话号码后,点头道:“不错,老邓啊,那以后找人的事就都由你干了,对了,我还有一朋友,失踪很久了,你帮我查查看,他姓赵,叫赵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久没联络了,不过我估计肯定是在国内,你自己到户籍那查照片去吧,嗯嗯,那先这样。”
邓华安挂断电话后,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摇头道:“马勒戈壁的,这事闹的,多嘴了,刑警队的也受不了你这么搞啊,还估计肯定是在国内,那上哪找去啊!”
王思宇是听不到邓华安的唠叨,他按着电话号码给6禹山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王思宇自报家门,对方得知省纪委调查组在调查龚汉潮时,非常兴奋,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但6禹山还是有一定的顾虑,他不愿到青州这边抛头露面,只想在电话里介绍情况,王思宇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便同意了他的意见。
两人在电话里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6禹山将他所了解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向王思宇做了介绍,王思宇耐心地做着记录,不时插嘴问上几句,老6都做了解答,末了,6禹山叹息道:“终于有人来查姓龚的了,不过王主任你千万要小心,此人背后站的可是大人物,家里还有黑道背景,千万莫要被他们算计了。”
王思宇忙道:“请老6同志放心,邪不压正,他的问题,我们肯定能查清楚的。”
6禹山忙道:“王主任说的是,那我预祝你们成功,要是真能扳倒姓龚的,我给您送一面大锦旗。”
两人客套了一会,王思宇便挂了手机,抽抽鼻子喃喃道:“邪不胜正?这话怎么顺口就溜出去了,咱这算哪门子正啊,大家都是邪道中人啊!”
通过和6禹山的谈话,让王思宇对龚汉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此人正如周松林所讲,非常不简单,他从外地调入青州后,最初市里没有合适的位置,市里领导便让他到省委党校学习,缓和缓和,而等他再次回到青州之后,市里很快就下了文,把刚刚担任城建局长不久的6禹山调离,为他龚汉潮让路,从那时起,6禹山和龚汉潮两人之间便结了疙瘩,以致后来斗了好些年。
龚汉潮自从进了建委之后,在当副主任期间,就已经嚣张跋扈,仗着上面有人,对招标工程随意干预,稍不顺意,便破口大骂,根本没有把他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但众人都知道他的后台极硬,所以当时也没有人敢和他硬顶,直到他升至建委主任后,6禹山又恰巧调到建委任副主任,两人之间开始顶了起来。
只是6禹山为人正派,经济上问题很干净,龚汉潮虽多次刁难他,却捉不到6禹山的把柄,一时奈何不了他,而6禹山虽然查到了龚汉潮的一些问题,多次向主管领导反应问题,并且写了匿名信,可没人理会,上面反而批评他,要注意搞好团结,积极配合龚主任把工作干好,不要总是借机挑事,破坏建委班子的安定团结。
6禹山没想到会被扣上一顶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帽子,就此心灰意冷,不想再闹下去了,然而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去展,那封匿名举报信从上到下转了一圈,几易其手,最终竟回到龚汉潮的手里,龚汉潮只看了一遍,就确定这信是6禹山写的,于是当时就踹开他的办公室,当着许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姓6的,咱们走着瞧,半年之内不把你赶出建委,我龚汉潮以后倒着走!”
龚汉潮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他也确实有这个能耐,没过多久,6禹山便被逼提前退休,6禹山退休之后,刚开始仍是不服气,多次找到市委领导去告状,但都没有结果,非但没有等到组织上为他讨回公道,反而半夜被黑社会的找上门,打了个鼻青脸肿,他打电话报了11o,警员在赶到后,只做了笔录,告诉他以后要本分做人,不要再得罪人,之后转身就走了,接连几天也没个说法,而那些痞子后来又到他家闹过几次,老6和老伴再打报警电话,却已经没有警员再过来了,没有办法,他自觉在青州呆下去,只好带着一双儿女搬家到了春江市,用毕生积蓄开了一家小饭馆,如今生意倒也红火。
6禹山在电话里主要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龚汉潮在外面包养了情妇,那女人姓罗,以前是夜总会的小姐,在和龚汉潮勾搭到一起后,龚汉潮便托关系将她办到市妇联工作,后来辞职在家做专职情人,据说龚汉潮为她买了几套房子。另一件事即是龚汉潮在当上城建局当局长以后,他的一位大学同学付庆江就从外地到青州展,创办了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名为青州市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龚汉潮与付庆江过往甚密,情同兄弟,龚汉潮对他的生意极为关照,并且利用手中特权,仅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为付庆江的公司免除了两千多万元的城建配套费,而且多次将重大的市政工程项目交由该公司承办,招标工作形同虚设。
下午三点多钟,老黄终于带着程刚从外面回到招待所,向王思宇反应了一个最新摸到的线索,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杨凡曾在酒后失言,吐露出在得到市区三马路改造项目后,当晚送给龚汉潮三十万元的答谢金,钱是装在蓝色的塑料袋里,一共捆了六匝,当时他把钱放到茶几上后,龚汉潮的老婆直接把钱拿到厨房,在点了后还很不满意,说今年我们家老龚照顾了你三回,就给这点,老杨你也太抠了。
王思宇听后哈哈一笑,冲着程刚道:“你师傅怎么样?”
程刚在旁边笑哈哈地挑起大拇指道:“主任,我这次是真服了,师傅查案真是太牛了。”
老黄有些不好意思地拐着一条瘸腿坐到沙上,摇头道:“今儿运气好,撞上了个大舌头,只引了个话题,她就把事情全讲出来了。”
王思宇点头道:“这条线索最重要,关键是细节明确,也有旁证,我看,咱们就先捋着这条线往下走。”
紧接着,他把6禹山电话里谈到的内容讲了一遍,三人商议了下,就基本确立了办案思路,准备沿着这三条线索去查,第一条即是调查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先把杨凡当做突破口,毕竟后面两人和龚汉潮关系太过密切,很可能早已建立了攻守同盟,那两人暂时先监控起来即可,争取攻破一条线,经营一条线,掌握一条线,如果三条线都掐得太死,那就没有文章可做了。
王思宇之所以定下先从外围突破,最后主攻龚汉潮的原因,就是怕直接去调查龚汉潮,会惊动他背后的人,假如张阳书记直接向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告状施压,省纪委和他本人就将受到极大的压力,很可能会导致案件查到一半时即会草草收队,导致调查组最终无功而返,这是王思宇无法接受的。
在经过三天的缜密调查后,王思宇初步掌握了一些证据,于是打电话给夏余姚,经批准之后,省纪委批准成立专案组,王思宇任组长,副组长由青州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担任,在周四的早上九点半,一行人直接来到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搜查了总经理办公室,并将总经理杨凡带上面包车,押到专案组办案的所在地,青州市政府招待所。
然而审理工作并不顺利,杨凡只是交代了部分偷税漏税、偷工减料的事实,对于贿赂政府工作人员一项罪名拒不承认,任凭鲁飞和老黄轮流审问,他就是拒不交代曾向龚汉潮行贿三十万元的事实,并称那是有人在栽赃陷害,经过分析,专案组得出结论,杨凡应该是有思想包袱,怕家人受到龚家的打击报复,毕竟龚家有涉黑背景,再加上他对专案组能否扳倒龚汉潮心存疑虑,因此不敢据实交代龚汉潮的问题。
正当第一条线索的侦办陷入僵局时,其他两条线索也相继出了问题,两天之后,消息传出,一直处于秘密监控中的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付庆江居然带着龚汉潮的情妇罗瑞兰趁夜逃走了,这让王思宇不禁大为挠头,看起来,尽管专案组试图将事情做得隐秘些,但调查杨凡的事情,还是惊动了龚汉潮,并且,王思宇最为担心的,就是协助专案组调查的人员之中有内鬼,从那两人能够轻易逃脱的结果来分析,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正当王思宇下令加大对杨凡的审讯力度,务必让他交代问题的时候,王思宇接到了市委书记张阳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张书记约他在下午两点到市委见面,放下电话后,王思宇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张阳书记居然会这样维护龚汉潮,这实在是让他想不明白。
出了政府招待所,刚刚坐上白色面包车,王思宇就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上了一辆红色面包车,从后面跟了过来,一直跟踪到市委大院门外,那辆红色面包车才停了下来,王思宇笑了笑,知道是被老龚家的人盯上了,自己在查他们,他们恐怕也在查自己,单看那两人的相貌打扮,王思宇就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是龚老太爷的人。
市委书记张阳的办公室布置得很是豪华,宽大的气派的老板桌,大红地毯,屋子里还有背投电视,靠着墙边摆着一溜书柜,上面不但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些精致的礼品摆件,墙上挂着他与省委几位领导的合影,这间办公室紧连着一间卧室,卧室的房门半掩着,站在门口的位置,王思宇甚至能看到卧室门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浅灰色男士真丝绸缎睡衣,看样子,张阳经常在办公室里工作到深夜,晚上直接在卧室中休息。
张阳面容矍铄地坐在靠背椅上,见王思宇进屋后,故作姿态地站起身来,热情地与他握了手,声音洪亮地道:“王思宇,王主任,我记得你,也是咱们青州出去的干部嘛,以前是在市委办公室,是在周秘书长的领导下工作,我没记错吧?”
王思宇忙微笑道:“张书记可真是好记性,我以前一直都是您的兵。”
面对这位曾与方如镜一较长短的风云人物,青州市的一把手,王思宇的心里直敲鼓,有些忐忑不安,但他仍然强作镇定地与他握了手,神态自若地坐在沙上,欠身接过秘书递过来的一盏热茶,目送着他走出房门,转过头时,与张阳的目光接触在一起,半分钟后,王思宇有些招架不住,就把目光转向窗外,微笑道:“一年不见,张书记风采依旧啊。”
第四十七章 博弈青州 五
张阳笑了笑,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当初这位默默无闻的委办科长,居然能在短短一年之后,成为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的主任,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阳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年轻人的背景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若背后没有强大的推动力,若要在官场上走得这样快捷,那是绝无可能的,这种能量,显然不是周松林所能具备的。
虽然心中狐疑,但张阳毕竟掌权日久,一辈子都在官场上打拼,早已见惯了无数官场新星的崛起陨落,虽然觉面前的年轻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仍然对他没有太大的触动,张阳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中华烟,轻轻丢了过来,叹息道:“老啦,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下来了,以后就要靠你们年轻人啦,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快跟不上时代的展了。”
王思宇稍微欠欠身,以示尊重,随后端起茶杯道:“张书记言重了,像您这样充满政治智慧的高级干部,无论是否退休,都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都将为地方展挥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王思宇当然清楚面前这位瘦小枯干的老头,身上具备多么大的能量,所以先送上一顶高帽,小小地拍上他一个马屁,免得一会这老家伙翻脸不认人,过来刁难自己,事实上,王思宇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和这种政坛老将交锋的地步,人家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自己要想达到那种地位和能力,估计至少也得摔打个十年八载的。
张阳似乎很受用这种恭维,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点着烟,抽上几口,把身子仰在真皮座椅上,面带微笑地摆摆手,摇头道:“王主任说笑了,人嘛,得服老,我一贯认为,年龄到了,就该主动退下来,让年轻人顶上来嘛。”
王思宇在心里哼了一声,暗想这位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手里死死攥着权力不肯放,当然了,官场上几乎人人都带假面具,要想在办公室里听到几句自肺腑的大实话,那实在是千难万难,尤其是张阳这种人,更是不要奢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真心话。
“最近在省纪委干得怎么样?还顺利吗?”张阳做出一副谆谆长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说了句关心话。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微笑道:“还好,多谢张书记关心。”
张阳笑着点点头,喟然叹息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王啊,看到你进步这么大,我也很欣慰啊,我在青州干了这么多年,对从青州走出去的干部还是很有感情的。”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吭声,目光落在张阳背后的那幅字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张阳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端起茶杯道:“在省纪委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和你们的罗副书记是中央党校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密切,我说的话,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地。”
“一定,一定。”王思宇含混不清地应付着,脑子里却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操.地,这算什么……拉拢还是敲打?
张阳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沉吟了半晌,便皱眉道:“王主任,听说你们在调查龚汉潮,有这回事吗?”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我们三天前已经向青州市纪委做了通报。”
张阳点点头,不露声色地道:“是啊,上午明伦书记还向我抱怨,说省里的同志不信任他,这种案子还要省纪委的同志下来查,搞得我们青州市纪委很被动啊。”
王思宇皱皱眉头,笑了笑,轻声道:“明伦书记说笑了,市里的同志工作繁忙,我们偶然帮他们分担些压力也是应该的。”
“压力?”张阳挑了挑眉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在王思宇的脸上看了半晌,才沉声道:“王主任,要说压力,你们这次可给我们青州市委带来不少的压力啊,抓了一个,气跑一个,市里最优秀的两家建筑企业都出了问题,几处重点建设项目都处于停工状态,现在建委里面也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很多工作都受到影响,王主任啊,你说说,到底是谁的压力大些啊,是你们这些专管干部的纪委大老爷们压力大,还是我这个青州的父母官压力大?”
王思宇放下茶杯,把烟点燃,微笑道:“张书记,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问题已经查明了一部分,存在着很多违法乱纪的行为,过段时间,我们会将调查结果向市委通报,而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总意外出走,我们也感到非常惊讶,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至于建委那边,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为了保护干部,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龚汉潮同志进行过谈话,不知谣言是从何处传出的。”
张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目光炯炯地盯着王思宇道:“王主任,我是支持省纪委调查工作的,但是,也请你们能够体谅下我们的工作,目前青州就是有极个别人,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上,总是勾心斗角,唯恐天下不乱,对于有魄力,真正干事业的干部进行无端的诽谤,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你也是从青州出去的干部,应该很清楚,青州的城市面貌比几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可以说,龚汉潮同志和青州建委在这方面是有功的,当然,他在工作方法上还存在一些问题,为人也比较急躁,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但我认为,这位同志总体上是好的,在政治上是成熟可靠的,纪委这样调查他,很容易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嘛。”
王思宇听完张阳的讲话后,微笑道:“张书记,我赞同您的观点,所以在调查的时候,我们专案组的同志严守纪律,在没有查到确凿证据前,是不会对龚汉潮同志采取任何强制性措施的,这点请您放心,况且,这些年写检举材料状告汉潮同志的人很多,由我们省纪委出面把事情查清楚,这也是好事嘛,省得人家在背地里说闲话。”
“闲话?”张阳哈哈一笑,将身子仰到靠背椅上,摆手道:“让他们说去好嘛,传来传去,无非就是讲我张阳是龚汉潮的后台老板,是他龚汉潮的保护人,他们还真说对了,对于认真干工作的每一位干部,我张阳都乐于充当他们的保护人,对那些工作上没有建树,不思进取,把心思放在邪门歪道上的人,对于那些总惦记在别人身后放黑枪射冷箭的干部,我张阳就是要让他们没有好下场!”
伴着‘啪’的一声响,张阳重重地一拍桌子,极有威势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半晌没有说话。
王思宇没有想到,张阳竟然这样维护龚汉潮,这愈让他感觉到这个案子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次调的可能是一串大鱼,搞不好,自己这个半吊子钓手,就要栽到青州这里了,皱眉沉思半晌,王思宇皱眉道:“张书记,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龚汉潮同志为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减免了两千余万元的城建配套费,这是很不正常的,就等于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在接到项目后,尚未开工,凭空就多赚了几百万元,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想必张书记也很清楚。”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张阳抬手打断,张阳转过身子,皱眉道:“王主任,你错了,事实上,这件事情龚汉潮是向我做过汇报的,佳佳是青州市委市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我们在相关政策上向他们倾斜,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你们认为不妥,我可以就此事向省纪委的领导同志作出说明。”
说完后,他走回办公桌旁,摸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就笑吟吟地道:“罗书记嘛,你好,我是张阳,有这样一件事情需要和你讲下,嗯嗯……对于省纪委的调查工作,我是绝对支持的,但是也请专案组的同志顾全大局,中央三令五申,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嗯嗯,对……对,不错,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十分钟之久,张阳把电话拿在手里,微笑着冲王思宇道:“王主任,省纪委罗云浩副书记让你接电话。”
王思宇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接过张阳手里的电话,轻声道:“喂,罗副书记,我是王思宇。”
罗云浩在电话那边冷冰冰地道:“王主任,我们纪委的调查工作一定要谨慎,不要妨碍地方的经济建设,这是重中之重,要顾大局,识大体,在办案的同时要讲政治,不能蛮干硬干。”
王思宇点头道:“罗书记,我的观点和您是一致的,在办案过程中,我们一直在向市委主要领导通报调查工作的进度,张书记在工作上也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
张阳皱皱眉头,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在心里低低骂了句小滑头,放下茶杯后,面带微笑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极有威势地点了点头。
罗云浩呵呵一笑,随即语气严厉地道:“我们纪委在办案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干部,你们要抓紧时间把事实调查清楚,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这样吧,如果十天之内查不出问题,你们就先撤回来吧。”
王思宇不禁微微一愣,这才来几天啊,专案组刚刚成立,他刚要争辩,罗云浩却已经将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王思宇笑了笑,轻轻把电话放到机座上,冲着张阳点头道:“张书记,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专案组那边事情比较忙,改天我再专程拜访您。”
张阳微微点了点头,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沉声道:“那我就不送了,王主任,你慢走。”
王思宇微笑着走出办公室,转身下了楼,来到市委大院门口,上了面包车,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摸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道:“老邓,想办法在三天内,把那两个人给我翻出来。”
老邓那边似乎讲话不太方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断电话,王思宇眯着眼睛躺在靠椅上,目光透过倒视镜,现那辆红色面包车也打着火,尾随着自己的车上了道,王思宇不禁大为光火,冲着司机道:“兜一圈。”
司机点点头,把车开上道,沿着公路转了起来,直到车子开到僻静的角落,王思宇才低低喊了声停车,面包车还没有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蹿了下去,直奔红色面包车奔了过去,拉开车门后,见车上坐着两人穿着黑色T恤衫,胳膊上带着刺青的汉子,王思宇登时火冒三丈,抓住副驾驶位上那个小.平头的领口,一把将他拽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老拳,只三五下,就把他打得半跪在地上,王思宇照着他的小腹狠狠地来了一拳,那家伙登时呻.吟着趴了下去,半晌没有爬起来。
另外那个留着披肩长的汉子见状大吃一惊,赶忙跑下车,刚刚跑到王思宇身边,就照着王思宇的面门来了一拳,王思宇见这家伙的手脚利索,不太好对付,赶忙向后撤了几步,下个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踢向对方一脚,王思宇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那家伙狞笑着追过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到王思宇手里扬起半块板砖,他赶忙转头就跑,只跑了两步远,就被王思宇抛的板砖砸到右肩上,出‘啊’的一声惨叫。
王思宇没有跟他浪费时间,追上去补了两拳一脚,把他打倒在车边,随后抓着他的头,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狠狠地向面包车上撞了几下,直到那家伙已经鼻口窜血,王思宇才稍稍消了火气,抬手拍去右腹上的脚印,低声骂道:“马勒戈壁的,搞不过市委书记,还搞不过你们这些个小瘪三,回去告诉那个不知趣的老东西,给我滚远点,再敢动歪脑筋,小心我把他连根拔起!”
说完呸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身走回来,捡起刚才那半块板砖,照着面包车的挡风玻璃用力砸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便碎了一地,王思宇这下就彻底泄完了,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司机正站在车边,已经看傻了眼,等他坐上白色面包车扬长而去,这边的两人才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站起,长头那位抬手擦了一把鼻血,一言不地把车子里面收拾干净,转身从后座的餐盒上拔下一双筷子,插到鼻孔里,双手一用力,‘咔吧’一声将打歪的鼻子扳回原位,垂头丧气地道:“二民子,今天这事千万别往出说,太丢人了!”
小.平头坐回副驾驶位,大声骂道:“马勒戈壁的,到底谁才是黑社会啊!这B也太狠了点吧,麻痹的,伟哥,赶紧召集兄弟们,今晚上砍了他!”
第四十八章 博弈青州 六
吃过晚饭后,王思宇笑眯眯地从餐厅走出来,来到门口的时候,却现程刚正嬉皮笑脸地站在墙边的一棵老槐树下,和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聊得正欢,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收起脸上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程刚的肩膀,令他通知专案组的成员们,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里开会,程刚赶忙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王思宇抱着膀子站在绿荫下,在轻柔的晚风中,和女服务员闲聊了一会,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他才要到了对方的QQ号码,背着手向楼上走去,王思宇倒不是看上她了,只是闲得无聊,想体会下那种勾引良人的心境,顺便锻炼下情商。
小会议室在市政府招待所的五楼,房间虽然不大,但装修得很是典雅,屋子四壁都刷着乳白色的漆,上面挂着几幅字画,地板上铺着大红地毯,正中央摆着一张很气派的椭圆形办公桌,桌上放着两盆千手观音,米黄色的落地窗帘被紧紧地拉上,靠近窗边的位置放着两个宽大的羊皮沙,沙前是一个精致的钢化玻璃茶几。
王思宇进屋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围坐在办公桌边,喝着茶水闲聊,只有老黄和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坐在沙边上吸烟,两人见王思宇坐到会议桌边,赶忙掐灭了手里的烟,丢到面前的褐色烟灰缸中,快步走过来,拉了椅子坐下,各自翻着手里的材料。
王思宇翻开黑皮本子,手里的签字笔在指尖灵活地旋转着,上下翻飞,做着高难度的托马斯全旋动作,几分钟后,他微笑着拿笔敲了敲桌子,众人都将腰板拔了起来,会议正式开始,王思宇皱着眉头听取专案组成员的汇报,不时地拿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案件目前进展缓慢,由于顾忌龚家背后势力的打击报复,外围取证工作非常困难,虽然调查组成员每天不辞辛劳地到各处走访,带回上百页的谈话记录,但那些材料大都空泛得很,从里面根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杨凡还在硬扛,自从进了招待所之后,他的嘴巴就一直很严,轻易不肯说话,面对老黄和鲁飞的提问,他总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肯作答,所以在谈话中很难找出破绽,杨凡的心态很好分析,想必是觉得事情不大,即便是判了刑也很容易出来,犯不上把龚汉潮拖下水,他这次帮龚汉潮度过难关,以后自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把龚汉潮拖下水,非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容易遭到无休止的报复。
况且,杨凡和龚汉潮来往甚密,应该了解到他的一些背景,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应该是对龚汉潮抱有绝对的信心,觉得那位建委主任能够度过这次风波,因此,想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会上,鲁飞言,他打算明天再去做做杨凡家属的工作,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找到些线索,杨凡的老婆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纪委的人无权强制调查,由检查机关出面比较适合,这就是纪委和检察机关协同办案的好处,可以做到优势互补。
而另外那两条线索目前也在查,只是收效甚微,付庆江和罗瑞兰在离开青州前,都没有和亲友打招呼,亲戚朋友都不清楚两人的去向,检察院那边查阅了佳佳建筑有限公司的往来账目,现公司账户上的钱早被分几次提走,但因为目前还不能给他们明确的定性,所以无法依靠公安机关的力量找人。
这两人离开青州,给案件的侦办带来了极大的难度,现在看来,也只有和两人的亲友多沟通,希望能早日了解他们的行踪,当然了,王思宇已经在私下里知会邓华安,让他尽快把人翻出来,但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现在专案组所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除了想方设法突破杨凡的心理防线外,只有继续扩大调查范围,既然已经无法做到秘密调查,王思宇就决定明天直接到建委,与龚汉潮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信访谈话,并和他的几位副手进行沟通,从正面施加些影响,看能不能有意外的收获。
即将散会的时候,王思宇的手机震动起来,接通之后,听筒里传出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好,请问是省纪委的王主任吗?”
“对,我就是,你是哪位?”王思宇不动声色地回道,从声音上判断,对方应该是位三十左右的中年人。
那人沉默片刻,便轻声道:“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应,事情与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有关,相信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冲着众人指了指手机,努努嘴,示意有新线索出现,专案组众人立时不再说话,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程刚却拿着纸笔从远处走过来,坐到王思宇的身边,打算做些记录,王思宇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况。”
对方沉吟一下,便故作神秘地道:“电话里讲不方便,我们最好见面谈。”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样也好,你住在哪里?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不行,还是你来吧,我怕暴露身份,被人打击报复,而且,我在青州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个人,你自己过来吧,绝对不要带任何人,否则我是不会出现的。”对方哑着嗓子,语气低沉地道。
沉吟半晌,王思宇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答应你,说吧,在哪见面?”
“丁香洗浴中心,我穿黑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手里拿着一叠报纸,在门口等你。”说完之后,那人随手挂断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
“不太对劲!”王思宇总觉得打电话的人在故弄玄虚,这人极有可能不是什么举报人,说不定是龚家人设下陷阱来对付自己,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急着寻找线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看看,龚家人即便胆子再大,恐怕也不敢对他这位省纪委干部下毒手。
鲁飞在打听了几句后,不禁有些担心,皱着眉头道:“王主任,依我看,你不能去,这边的情况很复杂,那人的背景你也清楚,还是小心些吧,别再中了他们的圈套。”
老黄也在旁边附和道:“哪里有让你单独前往的道理,估计没安什么好心,不要以身犯险,依我看,这人绝不是什么好鸟。”
王思宇笑了笑,叹气道:“这人很可能是那边的人,不过现在正是需要线索的时候,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是有人想举报,却害怕报复,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毕竟青州很多人都畏惧龚家,再说了,情况还没有恶化到那种地步,我估计没什么危险,大家不要担心。”
鲁飞皱着眉头抽了几口烟,把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摇头道:“王主任,以身犯险的事情咱别干,这样吧,我安排个检察院的同志过去看看,你是省里下来的领导,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担不起责任,回头项市长怪罪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思宇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要真是陷阱,别的同志过去也一样危险,还是由我去吧,被点名了,不去还以为怕了他们。”
见王思宇主意已定,鲁飞也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叮嘱王思宇千万要注意安全,他回到房间里,走到窗户前,望着楼下王思宇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摸起手机,给一位派出所所长拨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请派出所派出便衣民警,在洗浴中心门口守候,一旦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采取行动,务必要保证王主任的人身安全。
王思宇来到丁香洗浴中心门口,没有感觉情形有什么异常,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他站在门前等了一会,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便从对面街上走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对了个眼神,没有搭话,王思宇跟着他身后,走进洗浴中心,没有洗澡,直接上了二楼,掀开帘子一看,楼上站了七八个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汉,屋子中间吊着两个人,嘴里叼着毛巾在痛苦地呜咽着,那两人赤着上身,后背上已被抽得皮开肉绽,看两人相貌,正是下午开着红色面包车跟踪自己的人,一个小.平头,一个留着披肩长。
王思宇微微一怔,转头向楼下望去,却见五六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站在底下,已经封死了他退出的路线。
“神经病…...你们在演香港电影啊,老子喊一嗓子,底下的人不就都听到了嘛!”王思宇不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抬脚在前面那个穿运动服男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直接蹬了个狗啃泥,然后把手放进衣兜里,却没有掏出来,因为前面有人端起了双筒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门。
“把枪收起来,没礼貌!”
一个坐在沙上的老头很是热情地站了起来,把脖子上的浴巾摘下来,冲着王思宇招招手,爽朗地笑道:“王先生你好,请这边坐。”
王思宇没有走过去,而是来到屋子中间,看着那两个吊着的人大声喝道:“马勒戈壁的,把人放下来,赶紧送医院去!”
“按王先生的意思办!”
老头笑眯眯地从沙上站起来,摆了摆手,众人便解下绳子,扶着两人走了下去,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小老头和王思宇两人。
老头微笑着伸出右手道:“王先生,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姓龚。”
“我就知道是你,龚老太爷吧,久仰大名了,说吧,来找我来有什么事?打算大义灭亲举报你侄儿?”
王思宇没有和他握手,而是把烟从兜里摸出来,点上火,吸了一口,把浓烟徐徐地吹了过去,挑衅似地盯着这位大名鼎鼎的青州黑道头子,自从那位小九哥失势后,青州的地下世界,就只有他和魏瘸子两人分庭抗礼。
龚老太爷身材不高,但很是健壮,额头上那两道深深的疤痕,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他笑了笑,收回右手,张开嘴巴,露出两颗焦黄的大板牙,摇头道:“王主任,这次请你来,并没有恶意,下午手下的小弟不懂事,得罪了您,我特意收拾他们一顿,向您赔罪!”
王思宇笑了笑,摆摆手道:“有事说事,我最近比较忙,没时间跟你耽误功夫。”
龚老太爷脸色一沉,额头的青筋开始抽.动起来,可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点头道:“既然王主任是直爽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次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那好像不太可能,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咱俩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成不了朋友。”
龚老太爷冷笑道:“王主任,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平原君尚且不嫌弃鸡鸣狗盗之士,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王思宇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知识型流氓,不错,你挺有意思的。”
龚老太爷摆手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人你上午见过。”
王思宇不禁皱紧眉头,低低地哼了一声,摆手道:“说事吧,别扯那些没用的。”
龚老太爷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王思宇想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便随着他坐回沙上,龚老太爷倒了杯茶,递到王思宇的手里,微笑道:“王主任,您别多想,我是诚心诚意想结交你。”
王思宇没有喝茶,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伸手道:“拿来吧?”
“什么?”龚老太爷微微一愣,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王思宇。
“金钱啊,美女啊,或者车钥匙什么的,你既然想跟我交朋友,不会不懂规矩吧?”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双腿放到茶几上,双手轻轻拍打着沙两侧。
“爽快!”龚老太爷赞了一声,双手轻轻拍了拍,从里面的小屋里走出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这两人约莫十二三岁,面容清秀,分明是两个初中女生。
“太不像话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跷起二郎腿,拿手指着身边的小老头道:“她们都还是孩子!你简直禽兽不如!”
龚老太爷愣了下,摇头道:“王主任,你误会了,她们是我孙女。”
王思宇‘哦’了一声,摸起茶杯喝上一口,看着两个小姑娘把背上的书包解开,将一叠叠钞票掏出来,摆到茶几上,不禁皱眉道:“怎么让孩子参与到这事里。”
龚老太爷微笑道:“她们两个是哑巴,父亲在坐牢,我收养下来的。”
王思宇点点头,摆摆手,两个小姑娘在放好钱后,悄悄地退到后面的包间里。
龚老太爷笑眯眯地道:“王主任,这里是三十万,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只要您高高手,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事情了结之后,我还有重谢,另外,一会我独自下楼,王主任要是喜欢,今晚大可住在这里,洗浴中心从您上楼的那一刻起,已经停止营业了。”
说完,他向身后的包间努努嘴,伸出两根手指,在王思宇的眼前晃了晃。王思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沙上站起来,微笑道:“成了,谢谢你这杯茶,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不贪财不好色,咱们今天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可惜啊,你不是当官的,不然我倒是希望你到我那里喝杯茶。”
说完,他抬腿向外走去,忽地听到背后传来‘哗啦’一声响,转过头时,却见龚老太爷已经踢翻了茶几,茶杯摔得粉碎,他铁青着脸低声骂道:“姓王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知书明理的人,应该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今天你不收了这些钱,迈出这个门槛,咱们就是冤家对头,可别怪我以后不客气!”
王思宇笑了笑,转身道:“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留这!”
龚老太爷阴测测地笑了笑,抬手指着王思宇大声骂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他娘的就是不敢!”话音刚落,帘子挑起,邓华安醉眼惺忪地从楼下走了上来,掂了掂手里的64式手枪,指着龚老太爷的脑门道:“马勒戈壁的,再敢放半个屁,老子这就毙了你!”
第四十九章 博弈青州 七
如果放在平时,龚老太爷倒还真不把邓华安放在眼里,但满青州的黑道人物都知道,邓铁头这人最可怕的时候就是喝了酒以后,这家伙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再加上酒壮英雄胆,他这时候,大概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龚老太爷叹了口气,缓缓举起双手,皮笑肉不笑地道:“误会,这是一场误会,邓大队长,我在和王主任开个小玩笑,您千万别介意,他是省里的大官,能到我这坐坐,已经给足我老龚头面子了,我哪里还敢造次啊……”
邓华安冷哼了一些,有些得理不饶人,手里握着枪向前走了过来,直接来到他的身边,用脚踩在翻倒在地的茶几上,用枪将龚老太爷的下巴顶了起来,嘴里喷着酒气道:“龚老头,你倒是说说,我老邓敢不敢开枪?”
龚老太爷脸上的肌肉扭曲,双手的青筋抽.动不已,他翻着一双蒙猪眼,冷冷地盯着邓华安手中的64式手枪,看了半晌,才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缓缓道:“你敢,邓铁头,你是一条汉子,我佩服你,满青州的警察就你敢拿枪指着我的头,在你面前服软,我不丢人。”
邓华安哈哈一笑,拿手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老家伙,我知道你挺了不起的,只要你一句话,明儿可能我就得写检查,甚至会被扒皮撤职,不过我可告诉你,最近给我老实点,王主任在青州期间,你要是敢碰他半根汗毛,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听清楚了没有?”
龚老太爷的额头冒下汗珠子来,咬牙切齿地道:“好,我答应你!”
邓华安这才收起枪,大踏步走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没事吧?”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白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当我纸糊的啊,那英雄三招白练了啊。”
邓华安哈哈一笑,扳着王思宇的肩膀,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来到楼下,只见十几个汉子已经被控制起来,都抱着头蹲在墙边,而两名刑警队员在摆弄着手里的双筒猎枪,王思宇只瞥了那些人一眼,就摇摇头,在众刑警的簇拥之下,威风凛凛地离开丁香洗浴中心。
坐上邓华安的警车,三辆警车拉着警铃向市政府招待所的方向驶去,邓华安手把方向盘,一边开着车,一边骂骂咧咧道:“那老东西要再说一句难听的,我刚才真他娘的开火了。”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抽上一口,揉揉鼻子,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你那脾气啊,也真该收敛点了,以后千万小心点,万一枪走火了怎么办?”
邓华安摆了摆右手,爽朗地笑道:“没事,我倒巴不得它走火呢,这老东西挺不是人的,我一直都惦记收拾他,只是上面压着不让动,我窝老火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目光投向车窗外,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沉声道:“老邓,你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邓华安嘿嘿笑道:“派出所的人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一位省里来的领导被龚老太爷困住了,我一猜就是你,怕你出事,酒还没喝完呢,就赶忙带人过来了。”
王思宇摇头道:“能出什么事,他们哪敢在明处动我,即便有那心思,也得等事情了结之后,在暗地里下手。”
邓华安笑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东西手里还有几个亡命之徒,你还真别低估他,小心点好。”
王思宇点头道:“你提醒的也对,这老家伙确实是个后患,看来要想办法收拾掉。”
“难啊!”邓华安叹气道:“见过告状的,没见过黑老大跑公安局长那告状的,这些人现在有钱有势力,还真不太好对付。”
王思宇摆摆手,皱着眉头道:“你把青州涉黑团伙的材料整理出一份,我想办法递到上面去,争取早日把问题解决了。”
邓华安听后顿时来了精神,转头道:“好,回头我弄完了让人给你送来,不过要想打黑,必须先把局长拿下,还得注意保密,不然都得到消息提前跑路了,风头一过又都他娘的杀回来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也别太乐观,市里领导的态度非常重要。”
邓华安点点头,沉默下来,过了半晌,车子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才低声道:“要找的两个人有线索了,不过三天的时间太紧张,我争取一周内把人给你带回来。”
王思宇‘嗯’了一声,微笑道:“也好,但不能再晚了,我们现在是和时间赛跑。”
“我明白!”邓华安也是一脸的凝重,他虽然已经醉了六分,但也清楚,若是能把龚汉潮拉下马来,龚老太爷的问题也就能一并解决了,他们叔侄二人肯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到招待所门前,邓华安下车后,陪着王思宇向前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与王思宇握手道别。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先去了青州市纪委,与纪委书记魏明伦会了面,魏明伦很是客气,没有摆丝毫的架子,笑容满面地握着王思宇的手摇了半晌,轻声道:“王主任,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给省纪委的同志们添麻烦了。”
王思宇微笑道:“魏书记,不要这样讲嘛,你们的压力大,省纪委的领导都很清楚,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案子办下来。”
魏明伦点头道:“那样太好了,王主任,专案组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们青州市纪委一定大力配合。”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案子上的事情,魏明伦便把话题扯到别处,和颜悦色地道:“王主任啊,明理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去年在青羊的时候,要不是你力排众议,他可能就没了,找机会我们好好聚聚,联络一下感情。”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微笑着点点头,世事难料,当初只是魏老二就把他吃得死死的,可刚刚过了一年,自己竟然可以在魏明伦面前谈笑风生,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此时想起在青羊生的事情,竟生出恍然如梦的错觉。
十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在几名青州市纪委干部的陪同下,来到市建委,考查廉政文化建设情况,不得不说,龚汉潮这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在得到通知后,仅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各个办公室的墙壁上贴了许多廉政警句,“俭以养德,廉以立身。”“怀律己之心,修为官之德。”“贪与失如影随形,贪则必失。”“天上鸟死于贪食,水中鱼死于诱饵。”“俭以廉之本,奢为贪之源。戒之慎之。”
走了几间办公室,王思宇微笑着对陪同人员道:“不错嘛,建委的廉政工作抓得不错!”
龚汉潮听了,精神为之一震,忙摆手谦虚道:“王主任过奖了,我们的工作还远远不够,应该继续努力。”
王思宇笑了笑,和众人走进工程处的一间办公室,那里的科长正在打电话,见众人走进来,赶忙把电话挂断,束手而立,王思宇瞥见他的办公桌后面,竟摆着几十条好烟,就微笑着走过去,和那人聊了几句,那科长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王思宇便点点头,转身走开,龚汉潮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恶狠狠地指了指那科长,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在查阅了建委去年的廉政工作会议记录后,王思宇便让陪同人员去会议室稍作休息,他和龚汉潮两人单独进了办公室。落座后,龚汉潮极热情地给王思宇递了茶,他早已知道王思宇的来意,也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看起来很是镇定,挥洒自如,虽然龚汉潮已经放低了姿态,但王思宇还是能够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看到他一贯颐指气使的做派。
在客套了几分钟后,王思宇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地道:“龚主任,按照省纪委领导的指示,我要向你了解些情况,希望你能够据实回答,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但请你放心,为了保护干部,避免造成不良影响,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都是保密的,不会流传出去。”
龚汉潮泰然自若地点头道:“王主任,你放心,我龚汉潮心底无私,做事光明磊落,我们建委的工作是公正透明的,随时欢迎纪委的同志对我进行监督调查。”
“好,非常感谢龚主任的配合。”王思宇抿了一口茶,便翻开本子,郑重其事地问道:“龚主任,有人反映,你在担任建委主任期间,滥用权力,没有经过正常的招标程序,即将许多大工程交由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承办,请问龚主任,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龚汉潮微微一笑,摇头道:“没有,这不符合事实,这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对我恶意中伤,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是市里重点扶持的企业,我们是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在政策上对他们有所倾斜,减免了一部分的城建配套费,但所有招标工作都是公正透明的,也都是有据可查的,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查阅文件。”
“谢谢,我会的。”望着龚汉潮自信的表情,王思宇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龚主任,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付庆江和您是什么关系?”
龚汉潮表情稍稍一滞,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烟盒,但见王思宇的目光极为锐利地望过来,便停下动作,微笑着用手指弹着桌面道:“庆江是我的大学同学,同窗好友,这个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但我们之间向来都是公事公办,庆江对我的工作非常支持,从来都没有向我提出非分的要求。”
王思宇微微一笑,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龚主任,有人在举报信中说,你在付庆江的公司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有这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那都是无稽之谈,我和庆江是君子之交,他不羡慕我的权势,我不羡慕他的金钱,王主任,我今天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官迷,不是财迷,我的心思都在努力干工作,争取早日进步上来了,哪里会去踩地雷呢!”
龚汉潮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表情很是无辜,目光极为真诚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笑了笑,签字笔在指端飞旋几下,顿了顿,又继续问道:“龚主任,听说你酒量很好,在和建筑企业的老总们喝酒时,曾经扬言,对方多喝一杯就给减免十万的城建配套费,某企业的老板为了争取减免配套费,一次性喝了十三杯白酒,住进了医院,请问有这件事情吗?”
龚汉潮皱眉道:“没有,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有时不得不和一些建筑工程的企业有些来往,吃饭喝酒的事情确实有,但那样的话我没有说过,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我不可能拿党和国家赋予的权利为所欲为,这点我可以拿党性担保。”
王思宇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而是盯着他的脸道:“龚主任,有人反映曾经到你家里送过三十万现金,请问有这件事吗?”
龚汉潮神色坦然地摆摆手,苦笑道:“没有,绝对没有,王主任,不瞒你说,建委的工作不好干啊,现如今想做点实事,难免会得罪些人,他们不敢公开把你怎么样,却总是躲在背后造谣生事,真是不胜其烦啊。”
龚汉潮说完话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伸手摸起白瓷茶碗,打开盖子喝上一口,低头叹气道:“谣言猛于虎啊。”
王思宇笑了笑,刚要再继续提问,龚汉潮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忙歉意地笑了笑,摸起电话后只‘喂’了一声,就赶忙面色恭敬地站起身来,拿手拨弄着桌上的文件,轻声道:“好,好的,张书记,我这就过去,嗯嗯…...”
放下电话后,龚汉潮无奈地摊开双手,摇头道:“王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张书记要去城南开区转转,要求我陪同前往,看来,咱们得择日再谈了。”
王思宇笑了笑,合上本子,起身道:“好的,龚主任,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另约时间吧。”
龚汉潮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伸出大手道:“王主任,我还是那句话,青州市建委的大门随时向纪委同志敞开,我龚汉潮干工作不怕查。”
“那样最好。”王思宇淡淡一笑,两人握了手,龚汉潮亲自将王思宇送到办公室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转身走向会议室,龚汉潮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用力地捏了几下拳头,夹包锁上办公室的房门,扬长而去。
第五十章 博弈青州 八
从青州市建委那边得到的收获不多,几位建委副主任看来都很畏惧龚汉潮,不肯对他的问题表过多的意见,尽管王思宇耐心地做了许久地工作,众人依旧是大谈成绩,规避问题,而从其闪烁的目光中不难现,这些人对于专案组的来意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在情势没有明朗之前,无意冒险配合罢了。
由于受到诸多限制,专案组无法大张旗鼓地派人到建委查验账目,造不出强大的声势,这就让许多人觉得,龚汉潮气运未尽,况且这几天来,市委张书记的态度耐人寻味,他频繁带着龚汉潮出席各种场合,龚汉潮总是笑眯眯地站着他的身后不远处,那张笑脸经常出现在青州本地的电视新闻上,这无疑是在向外界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市委主要领导是相信龚汉潮的。
这无疑给更多的人带来压力,大家当然不会把宝押在专案组这位年轻的王主任身上,他王主任查不下去了,可以拍拍屁股回到省里,青州这些人却能跑到哪里去,建委多年来的经验证明,凡是胆敢和龚汉潮作对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恐怕这次也不例外。
下午回到招待所之后,王思宇的心情很是低落,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始终理不出头绪来,但他怕将负面的情绪传导给其他成员,于是在洗了把脸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鼓励大家抓紧时间,争取找到线索,尽快取得进展。
晚饭过后,王思宇先后接到了邹海和魏明理打来的电话,邹海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后,便开始低声劝解王思宇,按他的说法,龚汉潮此人在青州很有地位,那人的能量比他的职务要大上许多,是青州本地的实力派,建委的山头是独立的,除了张阳书记外,龚汉潮根本不买其他市委领导的账,邹海劝王思宇不要年轻气盛,在这件案子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跌了大跟头。
魏明理依旧是那副糙哥模样,在电话里先是把王思宇一顿臭骂,“马勒戈壁的,来青州都不看我,是不是害怕我找你算账?”
王思宇笑着道:“怎么会,我又没得罪你魏老二,怕你做什么,只是最近事情太多罢了,过段时间,我肯定过去看你。”
魏明理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最近很多人都在盯着你们呢,我本来想去看你的,但老大不让,他让我最近离你远点,王啊,你要注意点啊,那个姓龚的不是那么好惹的,有张书记维护他,我看你趁早别查了,随便写个报告糊弄上去得了,纪委的活不好干,这方面,你得跟我哥学着点,我们兄弟四个,就他脑袋最好使,他可是跟我说了,你现在是危险人物,手里捧着炸药包,要么要死别人,要么炸掉自己,你可千万小心啊,我是希望你能顺顺当当的,别出啥事。”
王思宇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哈一笑,点头道:“明理县长,你这区长当得不赖啊,现在都会拽词了,‘好自为之’,嗯,这句成语用得不错,改天这边事情了结,带上邹海,咱们三个好好喝上一顿。”
魏明理当即又甩了句马勒戈壁的,大声道:“邹海那家伙最不是东西了,你别跟他走得太近,那家伙阴着呢!”
王思宇叹气道:“都已经离开青羊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大家要向前看嘛。”
魏明理哼了一声道:“你别打算做和事老,这件事情上,谁说话都不好使,对了,你抢了我儿媳妇那事还没完呢,咱们改天好好算算那笔帐,麻痹的,青璇那孩子不错,相貌人品都挺好……跟了你也不赖,不过你得自罚三杯。”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笑,低声道:“成,到时候我喝酒赔罪,对了,大侄子最近还好吧?”
魏明理点头道:“在体院又处了一个,前些日子带回来了,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轻浮,听说堕过一次胎。”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孩子看准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干预了,主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魏明理骂骂咧咧道:“你自己都是个半大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去去去。”
两人在嘻嘻哈哈中挂了电话,王思宇的心里舒坦许多,洗了澡后,听到楼道里一阵喧哗,随后蓬蓬的敲门声响起,王思宇赶忙换上衣服,打开房门,却见程刚和专案组的小张扭着一个饭店服务员走进来,那服务员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王思宇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干什么,快把人放了!”
程刚脸色铁青,一把将那人推个踉跄,大声道:“主任,这家伙是内鬼,刚才趁着我们没注意,溜到杨凡的房间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被我们撞见,我亲眼看他把一张纸条塞嘴里去了,杨凡的手指破了,我怀疑姓杨的写了血书。”
王思宇目光凌厉地望着那位身材消瘦的年轻服务员,低声道:“怎么回事?”
那服务员语无伦次地道:“我只是走错房间了……不是……我好奇,想看看里面关的是什么人,我真不是什么内奸。”
“坐吧,没事,别紧张。”王思宇向沙指了指,又转头冲程刚道:“你们先出去吧,以后人盯得紧点,另外和招待所那边打个招呼,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上五楼。”
程刚嗯了一声,恶狠狠地盯了那服务员一眼,便带着小张转身走了出去,杨凡一直不开口,搞得他最近火气很大,昨晚灌了一瓶辣椒水,想要收拾那家伙一下,被老黄骂了一上午,到现在气还没消,又撞见这一幕,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怕挨骂,恐怕早就一顿拳脚打过去了。
王思宇走过去,亲自为那位服务员泡了杯茶,坐在他旁边的沙上,轻声道:“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那服务员嘴巴动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抱着头低声道:“他们逼我做的。”
“是龚老太爷那帮人吧?”王思宇目光和善地望着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服务员点点头,又赶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呐呐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思宇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轻轻点燃一根烟,叹气道:“你走吧,下次别上五楼了。”
服务员慢慢地走到门边,低头沉思半晌,才转身道:“请放心。”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知道了。”
那服务员方才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请放心。”品着这三个字,王思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应该就是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也是杨凡要带给外面那个人的信息。
晚上八点多钟,市检察院的鲁飞敲开王思宇的房门,汇报了一些情况,据他分析,杨家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看到检察院的人来后,杨妻的反应特别强烈,根本不予配合,并且当场失控,大声地哭了起来,求鲁飞他们不要再来了,给她们留条生路。
“肯定又是那个老混蛋做了手脚!”王思宇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留了两道伤疤的脸孔,张书记在明处,龚老太爷在暗处,都在悄无声息地挥着影响,为办案工作制造障碍,如果说张阳还是有所顾忌,只是有限干预的话,那么龚老太爷已经有点肆无忌惮了。
送走鲁飞后,王思宇给梁桂芝挂了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议定,下周三之前,由督查室副主任朱健昌带队,来青州市公安局做调研,期间安排他和邓华安单独见面,争取把这里的一些真实情况反应给省委领导,尽快打掉这个涉黑团伙,当然,这需要时间,但罗云浩只给了王思宇十天时间,现在看,要想在十天内拿到有力的证据,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工作毫无进展,王思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取汇报,专案组的士气低迷到谷底,每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走路说话都是无精打采的,大家似乎都已经丧失了信心,眼巴巴地望着王思宇,希望早点收队。
只有老黄那家伙没有泄气,依然坐在杨凡的对面,不停地问,但杨凡却愈沉默起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也不肯开口回答任何问题,无论老黄怎样询问,他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的问题我都交代,但想让我把别人拖下水,没门!”
正当调查工作陷入僵局时,王思宇忽地接到了6禹山从春江市打来的电话,约他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证人出现,要和省纪委的领导见面,在得到消息后,王思宇喜出望外,立即带上专案组的小张坐上面包车,连夜出,赶往春江市。
抵达春江市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王思宇令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快餐厅门口,6禹山早已站在台阶上等候多时,见车停下,赶忙快步走了过去,两人握手寒暄几句后,便并肩走上二楼,推开房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从沙上坐起,表情有些疑惑地望着王思宇,6禹山哈哈笑道:“苏娟,愣着干啥啊,这位就是省纪委的王主任,你把那些事都讲出来,姓龚的当初把你欺负成那样,现在该是他得报应的时候了。”
苏娟的表情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客气地和王思宇握了手,两人坐在沙上,苏娟便将她的遭遇讲了一遍,苏娟原来是青州市兴隆商厦的总经理,多以年前,她曾筹措一个亿的资金,筹建青远农业科技园,当时项目进展顺利,市改委已经批准备案,市城镇规划委员会也已经批复同意,在前期资金全部到位时,在汇报会上,当时刚刚到任城建局任局长不久的龚汉潮却突然难,指着她呈送的文件道:“你文件上这个‘市城镇规划委员会’的图章百分之二百是假的,却一个星多一个杠!”
龚汉潮的话语出惊人,登时让在场领导都愣住了,当时苏娟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当然非常清楚,自己酝酿多年,层层报审的项目绝对是真的,于是当场顶撞了龚汉潮几句,没想到龚汉潮当场作,指着苏娟大骂了足足五分钟后,拂袖而去,当时在场的副市长和文体局的局长也面面相觑,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汇报会因此也不欢而散。
而事件生后的第二天,龚汉潮便召开了没有项目建设单位列席的专家评审会,在不透明的会议后拿出了所谓的《专家评审意见》,对苏娟的项目横加指责,后来,经有心人点拨,苏娟多次到城建局去找龚汉潮赔礼道歉,龚汉潮却一直冷着脸子,不肯搭理她,为使筹划多年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在一天夜里,苏娟硬着头皮敲开了龚汉潮的家门,将装有五十万现金的存折夹在信封里递给他,只说那是自己的道歉信,龚汉潮当着她的面,从信封里抽出存折,打开后看了一眼,就转变了态度,说:“看你道歉态度还算诚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娟赶忙千恩万谢,离开龚汉潮家,两天后,龚汉潮又打来电话,说介绍一位朋友给苏娟认识,结果,在饭桌上,苏娟认识了龚汉潮的大学同学付庆江,并在无奈之下,同意将农业生态园的工程交由付庆江的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之后项目终于过关,只是在三年前,因管理不善,生态园倒闭,为了偿还银行贷款,苏娟将兴隆商厦抵押给银行,儿女都去南方展,她和老伴到到了春江市,就住在6禹山家饭店三百米外的一家老年公寓,他老伴与6禹山是棋友,没事两人经常下上几盘棋,前天晚上,在偶然的闲聊中,6禹山就把省纪委下来人查龚汉潮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老伴听后当时没有吭声,却在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苏娟,苏娟得知后,主动与6禹山联系,要把当年的事情向省纪委的领导汇报。
在与苏娟老人聊完后,又查看了她写下的银行账户与密码,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中午,在6禹山家的饭店吃过午饭后,王思宇便与苏娟夫妇一同坐上面包车,赶往青州,在路过青羊县的时候,王思宇让司机把车停在青羊县教育局门口,他皱着眉头吸了一根烟,缓缓闭上眼睛,摇头道:“开车吧……”
第五十一章 博弈青州 九
周一晚上十点半,龚汉潮已经洗过澡,正穿着睡衣,仰坐在沙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省纪委调查组来青州这些天,他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下班之后,都准时回到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模范丈夫。
五十六英寸的背投彩电上,正播放着《九阴真经》,镜头里黄药师正深情地望着妻子,轻声道:“太好了,阿蘅,我们要有孩子了!”阿蘅一脸幸福地问:“如果是儿子的话,叫他什么名字?”黄药师踏上一步,沉吟半晌,点头道:“我一生行事怪异,江湖上都称我‘东邪’,我希望我的儿子将来能够亦正亦邪,所以我想给他取名叫‘黄正邪’……”
“真他.妈的能扯!”龚汉潮哈哈地笑了起来,正笑得开心时,忽听门口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老婆刘秀英赶忙从浴室里走出来,梳理着湿.漉漉的头走到门边,皱着眉头道:“老龚,最近不是都不让他们来了吗,都这么晚了,这是谁啊,真是烦死了!”
龚汉潮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些,皱眉道:“开门吧,别抱怨了。”
房门打开时,刘秀英现五六个陌生的人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不禁迷惑不解地道:“你们找谁啊?”
龚汉潮抬头看去,赶忙快步走出来,热情地道:“王主任,你来啦,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快请进,秀英啊,还不快去泡茶!”
王思宇忙摆手道:“龚主任,不必麻烦了。”
说完后,从夹包里掏出工作证来,在龚汉潮眼前晃了晃,语气凝重地道:“龚汉潮,我是华西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主任王思宇,我代表省纪委调查组正式向你宣布,你涉嫌重大经济问题,调查组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对你实行双规,请你配合。”
龚汉潮忽地愣住了,按照他的想法,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纪委调查组是断然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虽说王思宇没有被收买下来,但龚汉潮还是有信心躲过这一劫的,张阳书记也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的,他没有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而站在他身边的爱人刘秀英则招架不住了,身子微微一晃,手里的梳子跌落在地,她的面色变得惨白,右手捂着胸口软软地坐在地上,开始掩面大哭起来。
“不许哭,你哭个什么劲!”龚汉潮心烦意乱地转过头来,低低地吼了一句,拿脚轻轻碰了碰刘秀英的膝盖,刘秀英点了点头,哭声却更大起来。
龚汉潮神色黯然地道:“王主任,你们对我进行双规的事情,张了吗?”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从程刚的手里拿来一份文件,轻声道:“签字吧。”
龚汉潮瞥了眼上面市委市纪委的公章,却没有接过程刚递过来的签字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道:“王主任,我有个请求。”
“说吧。”王思宇点头道。
龚汉潮抬手搓了搓脸,低声道:“我想与张阳书记通个电话。”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便摸出手机来,递过去,龚汉潮摸着手机拨通市委书记张阳的电话,“张书记,您好,我是龚汉潮。”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便传来张阳低沉的声音,“啊……是汉潮啊,你好,这么晚了,有事吗?”
龚汉潮沉声道:“张书记,我是冤枉的,这是一场政治陷害,有人想借这件事做文章,他们的目的就是否定建委,否定我,那些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您!”
“龚汉潮同志!”张阳语气严厉地制止了他的说话,沉声道:“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总搞什么阴谋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认真配合省纪委专案组的同志,实事求是地把情况说清楚,而不是牢骚诉委屈,要相信组织,明白吗?”
“明白!”龚汉潮缓缓把手机递到王思宇的手中,接过签字笔,在文件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披了件衣服,便换上鞋,向外走去,来到门口的时候,恰巧见鲁飞和一个女检察院走进进来,女检察员把坐在地上抽泣不已的刘秀英扶起来,鲁飞从包里掏出搜查令,沉声道:“你好,我是青州市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现在要对您的住宅进行搜查,请您配合。”
龚汉潮叹了口气,迈着大步走出门去,与王思宇等人下了楼,坐上面包车,面包车很快驶出小区,向市政府招待所方向驶去,人带到招待所后,并没有立即安排问话,而是先将他的食宿安排好,王思宇来到龚汉潮的房间,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其他东西,龚汉潮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便沉吟着开出一张单子,上面写得最多的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书籍。
第二天上午,龚汉潮被双规的消息不胫而走,青州官场上的许多人都开始把复杂的目光投向青虹大厦对面的那座小白楼,与此同时,检察院的人开始进入建委和城建局,开始对龚汉潮在任期间的往来账目和重要材料进行彻查。
而市委办公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伴着烟灰缸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市委书记张阳的秘书静悄悄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轻轻拍了拍胸口,他刚才被张阳那张阴沉的脸吓坏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位强势书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糟糕的心情了,秘书静静地走到窗前,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摇头道:“要出事,肯定要出大事了!”
政府招待所511房间,龚汉潮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思虑着,这时敲门声响起,老黄带着程刚推开房门,一瘸一拐地坐了下来,程刚掏出笔来,坐在他旁边,准备做笔录,老黄微笑道:“龚主任,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龚汉潮从床上翻身坐起,瞥了两人一眼,便摆摆手,大声嚷嚷道:“不行,绝对不行,要问也得让监察室王主任来问,咱俩级别不对等。”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对不起,这个要求不能满足你,我们主任现在很忙。”
龚汉潮腾地下了地,叉着腰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忽地泄了气,一声不吭地坐回床边,他瞥见老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恼火,便摆足了领导派头,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抬头道:“你问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我是清白的,无论你们把我关上多久,最终还是会把我放出去的,这点我很有信心。”
老黄呵呵一笑,眯着眼睛道:“话先别说的那么死,既然我们能够对你采取双规措施,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龚汉潮,你最好老实交代问题。”
龚汉潮冷笑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昨晚你们不都已经进行搜查了吗?我是不是贪官,看看存折不就知道了,你们还可以到银行去查我的账户,我龚汉潮可以拍着良心说,我是清官,对得起组织上的信任和培养,对得起……”
“龚汉潮,你认识苏娟吗?”老黄打断了他的话,‘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问道,目光锐利地盯在龚汉潮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苏娟?”龚汉潮的心头一震,手腕剧烈地抖动一下,茶杯险些坠楼在地,但他很快稳定住情绪,颤声道:“不认识,我从没听说过这人。”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龚主任,先别急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在你担任青州市城建局局长期间,是否认识那位兴隆商厦的老总?”
“噢!是她啊!”龚汉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脑门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是有那么个人,当时我刚到城建局不久,工作上还不太熟悉,我们之间曾经生过一点小误会。”
“什么样的小误会?”老黄继续问道,从刚才龚汉潮的表现上来看,他就断定,这家伙外强中干,要远比那位第三建筑公司的杨凡好对付。
“让我想想啊……”龚汉潮的脑子一阵阵懵,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公章的事,当时好像是一位科长盖错了公章,后来我狠狠地批评了他。”
“龚汉潮,你没有说实话!”老黄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度,大声喝道:“公章根本没有错,是你在存心刁难人家,索要贿赂,快说!苏娟送你的那个五十万块,你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龚汉潮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那么久的事情,纪委专案组也能翻出来,他这些年都没见到过苏娟,只知道她去了外地,但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再说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把苏娟送钱的事情忘得死死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修补,望着老黄那洞彻人心的目光,龚汉潮心慌意乱之余,把心一横,也忽地站起来,拿手指着老黄,虚张声势地道:“姓黄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有收过苏娟一分钱,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老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龚汉潮,你狡辩是没有用的,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些款子在三天后,都被打到了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账户上,取款人的名字叫罗瑞兰,这个女人,你应该是知道吧?”
听到罗瑞兰三个字,龚汉潮的心里反而稍稍安定了些,却故意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嘴唇哆嗦半晌,‘扑通’一声坐在床上,摇头道:“我承认,我和苏娟一起吃过饭,但我没拿她的钱,我只是把老同学付庆江介绍给她认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错误,但我绝对没有收到什么存折,你们不能偏听偏信,至于罗瑞兰,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她根本不是我的情妇,外面那些传闻都是谣言,谣言!”
‘啪!’
程刚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喝道:“龚汉潮,请你不要避重就轻,马上老实交代问题,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刚说完,就见老黄眯着眼睛瞪着他,程刚赶忙咧咧嘴巴,重新拿起签字笔,把头垂了下来,老黄盯着程刚看了半晌,才转头来,从兜里摸出烟来,向龚汉潮招手道:“老龚啊,来,过来抽根烟吧。”
龚汉潮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叼着烟低头点上火,抽了一口后,忙向老黄道:“谢谢,老黄啊,你要相信我,我在青州市建委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光听那疯婆子的一面之词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我现在是有嘴说不清啊,这付庆江和罗瑞兰都不知跑哪去了,他们一走了之,可把我坑苦了,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啊。”
老黄笑了笑,轻声道:“龚主任,你先休息下,好好想想,你也是党的干部,应该明白政策,自己主动交代出来,和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
龚汉潮擦了把汗,点头道:“不用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钱,至于罗瑞兰有没有拿,我不太清楚,我和罗瑞兰这个人不太熟悉,最初是付庆江介绍我们认识的,刚开始还算谈得来,后来因为我老婆,嗨嗨,那个醋坛子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和我打了好几架,没完没了地吵,最后把我惹烦了,就再也不见那个罗瑞兰了,听说她一直和庆江关系不错,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失踪了嘛,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上了,哎,真是可惜啊,他们要是在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被动了,当面对质,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了嘛!”
老黄点点头,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了看,便伸手倒了杯茶,递给龚汉潮,轻声道:“龚主任啊,你也别太担心,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龚汉潮瞥了老黄一眼,接过茶杯道:“是啊,肯定能弄清楚,对了,你们王主任在忙什么,怎么到现在都没露面啊?”
程刚在旁边嘿嘿一笑,轻轻伸了个懒腰,拉长声音道:“我们主任到外地探望那个罗瑞兰的女人去了!”
“啪!”龚汉潮手里的杯子忽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第五十二章 博弈青州 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高公路上,一辆警车正在飞地行驶着,罗瑞兰愁眉苦脸地坐在警车后座上,一直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原来她和付庆江在离开青州后,就各奔东西,付庆江去了上海,她躲在外市的一位亲属家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但这女人有些粗枝大叶,没把龚汉潮和付庆江的叮嘱当回事,她在亲属那里呆得气闷,就打电话给租住自己房子的一户人家,要他们抓紧把拖欠的房租打到账上,没料到,却被邓华安掌握了这条线索,想方设法将罗瑞兰现在的地址要了出来,王思宇在得到消息后,便和一位刑警赶赴外市,将她从亲属家里带了回来。
罗瑞兰的到来,为案件侦破打开了重大缺口,她刚开始还能抵挡一阵,但架不住调查组的车轮战,没几个回合,便66续续地交代了一些龚汉潮的问题,老黄还不满足,继续扩大战果,把她当成钓饵,安排罗瑞兰和龚汉潮的老婆刘秀英见面,这两个仇人见面后,分外眼红,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个女人便扭打到一起。
刘秀英抓着罗瑞兰的头,把她按在床上,用力地推搡着,大声骂道:“臭婊子,不要脸的,罗瑞兰,你就是一个妓女!”
罗瑞兰一边拿手推着刘秀英,一边哭着骂道:“我是妓女怎么啦,你老公就是喜欢妓女,他看见你就倒胃,看到我就狂,他连我的脚趾头都舔,妓女怎么啦…...妓女怎么啦,你老公还给我买了三套房子呢,我气死你!”
刘秀英恶狠狠地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嘴巴,大声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那点破钱就当打要饭花子了,你不就靠卖屁股赚点小钱吗,老娘有都是钱,拿出来能砸死你!”
罗瑞兰一把将刘秀英的衣服扯下半幅,一边捶打,一边大声喊道:“你个没人要的黄脸婆,我卖屁股怎么啦,我不光跟你老公搞,我还和付庆江搞,我和付庆江合起伙来骗你老公,把你老公的钱都骗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跟你老公一起坐牢去吧,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挠死你!”
老黄见火候差不多了,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出双手,在两人身上摸了半天,费了好的劲,才将两人分开,坐在旁边的沙上掌控局面,只许这两人争吵,不许她们动手,就这样,在两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中,程刚眉开眼笑地做着笔录,王思宇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禁生出淡淡的隐忧,这个,女人是不能见面的,嫉妒与仇恨所带来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当专案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时,龚汉潮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刚正微笑着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递给他,龚汉潮接过饭菜,没有动筷子,却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亮,笑得也愈瘆人,最后,在程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龚汉潮抬手把饭菜都扣在自己的脸上,手里举着一把椅子,迈着正步向前走,边走边唱:“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向前进!向前进…..”
“他疯了!”程刚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不禁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间,龚汉潮忽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丢下手里的椅子,面目狰狞地向程刚扑了过来,程刚一把推开他,‘嗷’的一声蹿出门外,匆匆敲开王思宇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主任,坏了,坏了,龚汉潮疯了!”
屋子里的王思宇、鲁飞、老黄一听,登时吓了一跳,同时从沙上坐起,顾不上讨论案情,赶忙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龚汉潮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却见龚汉潮已经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床上,手里高举着一本书,冲着王思宇等三人嘿嘿傻笑,随后板起面孔,挥动右手大声喊道:“秃子们好,秃子们辛苦了!”
鲁飞嘴里的半截烟‘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喃喃道:“卧槽,这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老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真疯还是假疯,这下麻烦大了。”
“马勒戈壁的,水浒传里那么多好汉你不学,倒学起宋江来了!”
虽然觉得这家伙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但为了稳妥起见,王思宇还是皱着眉头挥手道:“赶紧送医院做检查,和市局那边联系一下,请他们多派几个民警昼夜守护,别再出什么乱子。”
众人赶忙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帮龚汉潮穿上衣服,扶着他下了楼,将他扔进面包车,进了车里,龚汉潮也不见消停,连唱带跳的,把众人忙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医院里,进了一楼大厅,龚汉潮就开始脱裤子,吓得里面的女人们出一阵阵尖叫声。
尽管事先采取了保密措施,但龚汉潮疯掉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几乎是在一夜,许多青州人便收到手机短信:“省纪委专案组野蛮办案,逼疯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明天上午,请到市政府招待所门前,为受害者讨个公道。”
第二天上午,几百人把市政府招待所的小白楼围住,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时出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喊声:“省纪委的人滚出去!再不滚蛋就冲进去!”
王思宇皱着眉头站在窗口,目光从院子里的人群移向大门口,那里停着几辆红色的面包车,看来,这些人里,有不少是龚老太爷的手下,他们在利用龚汉潮疯的事件来做文章,打算为专案组施加压力。
不止是这里,王思宇刚刚接到杜峰打来的电话,早上市委大院门口也聚集了一群人,那些人都是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和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人们,他们也都被人暗中撺掇起来,围在市委大院门口,高呼着口号,要求放拖欠的工资,最后项市长亲自出面,那些人才慢慢散去。
而这里因为有龚老太爷亲自压阵,所以做起工作来要吃力一些,尽管王思宇已经耐心向他们喊了话,但人群仍不肯散去,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王思宇赶忙令人给市局挂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可半天都没有见人过来,只好给邓华安打了电话,让他带些人手过来支援。
邓华安本来坐在茶馆里,正在向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朱健昌说明情况,并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交给朱健昌,这时就接到王思宇的电话,赶忙起身道:“朱主任,龚老太爷的人煽动一些群众包围了招待所,我得过去看看。”
朱健昌听完,赶忙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到现场走走。”
邓华安摇头道:“朱主任,你可不能过去,那里太危险了。”
朱健昌洒然一笑,摆手道:“没关系,王主任去得,我就去得,我们党员干部就是要不怕危险,哪里有危险,就要到哪里去。”
邓华安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从桌上摸起警帽,戴上后点头道:“那朱主任,到时候你自己小心,现场很乱,我怕照顾不上你。”
朱健昌点头道:“没事,咱们快过去看看,我倒要瞧瞧,青州的涉黑势力气焰有多嚣张。”
邓华安赶忙召集众刑警赶过来,在招待所楼前设了警戒线,维持秩序,只是现在对方人数众多,他也不敢贸然把里面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小头目逮起来,只能是想办法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不过他已经在招待所对面的青虹大厦七楼架起了摄像机,将龚老太爷等人的行动监控起来,而朱健昌也带着省委督查室的人挤到人群里,三四个人用身体打掩护,悄悄拿数码相机拍照。
邓华安站在招待所门口的台阶上,把警服的纽扣解开几粒,摘下警帽扇了扇,皱着眉头低声骂道:“老龚头,你这老王八蛋,等事情完结了,咱们非得好好算笔账。”
嘴里正嘀咕呢,手机铃声响起,低头一看,却是市局刘局长打来的,邓华安情知事情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刘占奎在电话中劈头盖脸地就将他一顿臭骂,过了好一会,才顿了顿,厉声斥责道:“邓华安,你们刑警大队的人在政府招待所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出警的,赶紧把人给我撤回来!”
邓华安赶忙解释道:“我现这里面有黑恶势力的人在煽动群众情绪,怕引起群体事件,所以密切关注事态展。”
“狗屁!这种事情是你能掺和的吗,赶紧收队,刑警队不是你邓华安一个人的,马上回市局开会。”
邓华安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却瞄见朱健昌等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灵机一动,冲着一个熟识的小流氓使了个眼色,便嘿嘿笑着走到楼道里,拿手机拨通那人的电话,小声地吩咐几句,又嘱咐道:“小手轻点啊,可别把人打坏了,那可是个大官。”
那人答应后,他才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冲着众刑警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出去,来到招待所门外的时候,瞥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车,邓华安‘哼’了一声,坐上警车,缓缓开了过去,两扇车窗同时摇开,龚老太爷从奥迪车里探出头来,微微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摆摆手道:“邓大队长,您走好,不送了!”
邓华安‘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随后把着方向盘将警车开走,龚老太爷从身旁的人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把脸道:“这邓铁头,早晚是心腹大患,以后得想办法解决了。”
他身后的一个汉子点头道:“老太爷说得对,这家伙早该收拾了。”
龚老太爷点点头,推门下车,走到门口向里望去,笑了笑,招手叫过一人,低声道:“叫他们就这么耗着,别惹出其他的乱子来,咱们把他们吓跑了就算了,真要闹大了,上面也顶不住。”
那人赶忙跑过去,将龚老太爷的话传过去,这时人群中忽地一阵骚动,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龚老太爷忙皱眉骂道:“麻痹的,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几个人跑了过来,低声道:“老太爷,有几个人在暗地里拍照,相机被我们抢回来了,人也揍了。”
龚老太爷笑了笑,点头道:“干得好,估计是哪个报社的记者,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颤巍巍地走了几圈,又回到车上,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接起手机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龚,你们怎么打人了?”
龚老太爷忙解释道:“刘局,有人拍照,我们怕惹麻烦,把相机抢了。”
刘占奎踱着步子苦笑道:“已经惹麻烦了,你们把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给打了,项市长叫我们马上出警,你们留几个顶罪的,剩下的人赶紧撤了。”
两人聊了几句,两人挂断电话,龚老太爷叹了口气,摆手道:“让兄弟们撤退。”
得到消息后,几百人6续散去,过了十几分钟,两辆警车摇摇晃晃地赶了过来,下车的警员先将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推上车,又上楼走了一圈,做了笔录,便又漫不经心地下了楼,将警车开走。
朱健昌的左眼已经被打得乌青,脑门上鼓出两个大包,正躺在床上呻.吟道:“王主任啊,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哎呦……”
王思宇给他擦了碘酒,轻声安慰了他几句,便气冲冲地走出门外,给邓华安挂了电话,“老邓,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照顾好老朱,居然让他挨了打!”
邓华安摸着手机嘿嘿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这样不就更有说服力了吗?”
王思宇登时无语,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摇头道:“老邓这家伙,尜坏尜坏的。”
这时老黄从外面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叹气道:“主任,姓龚的好像真的疯了!”
王思宇皱眉道:“怎么说?”
老黄从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他把一个女医生的裤子给扒了,还险些拿打火机把病房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