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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全文阅读

作者:海边小捕快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txt下载     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辗转三地得线索,村民几人引猜测。

    一大清早,高梁带着黎麦开车前往光明村,今天他们还要继续走访排查。

    到了村口,高梁看见东桥派出所的几名民警也都到齐了,下了车,走上前,跟他们交代清楚今天的任务,“接下来,咱们把村里所有没有排查到的村民逐一进行排查,不管和聂荣花有没有往来。”

    东桥派出所一个一直参与本案侦办的小民警告诉高梁:“其实这几天我们排查的也很仔细,但是由于这个时节村子里很多人都去市里打工了,所以排查工作一直有遗漏。”

    高梁也明白的确是这个情况。春耕秋收的时候,很多村民都在村子里;到了地里不需要劳动力的时候,很多人就会出去再谋一份工。

    黎麦有一个好主意。他拿出从朴熙正手里拿回来的村民名录,跟高梁商量:“师傅,咱们可以按照名录,挨家挨户去问呢!有些人虽然不村里,但是家里人在,咱们可以先把他们一个个找回来。”

    高梁点了点头,“嗯,这是个好办法,咱们就先按着这个方法去办。”

    哥几个分好组,拿着村民名册一头扎进了光明村。

    忙活了一上午,高梁和黎麦在这初夏的时节里热得怀疑人生,终于有了些许收获。

    他们在村西的一户人家找到了聂荣花的教友。据这位教友说,当时她曾经看见金海回到村子里,说是要把聂荣花接到大连去住,之后她就没有看见聂荣花。可是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在案发时间前后。

    在农村这种熟人社会,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却没人注意,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这个村民的话点醒了高梁,如果大家以为聂荣花不在村子里,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而刘思宇和赵鸿两个人一路从高速公路大连站开始查,查到营口站,证实了金海的确是在案发前一天从大连上了高速,在营口站下了高速。

    接下来就没有王海驾驶那辆车在高速上的行车记录了。

    这和物流记录上的记录是一致的。

    难道高梁猜错了?

    刘思宇想了想,拽上赵鸿,“走,咱们去盘锦那家收货单位问一问,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哥俩儿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盘锦油田的一个下属企业,这家企业就是这批塑料袋的收货单位。

    刘思宇找到了企业的库管王德志,亮明了身份,也说明了来意。

    王德志也很痛快,立刻把收货记录拿了出来给他们看。

    收货记录上显示,这批塑料袋是在案发当日的一早收取入库的。交货人是金海,收货人的签字是计数员王刚。

    王德志看见以后,立刻表示很奇怪,“嗯,这怎么一上班就收库了?”

    刘思宇听到这句话,问他:“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当然啦!”王德志指着入库时间,“我们收货入库是要清点数量的,基本每次清点都得用到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很少有早晨一上班八点钟就入库的记录,大部分第一笔入库都是九点半左右才会有。”

    刘思宇敏锐地发现这里有个时间的问题,就让王德志把计数员王刚找了过来。

    王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的,一进屋就扯开大嗓门,“咋的了?叫我干啥呀?我干活呢!”

    王德志有些无奈地说:“刚子,来来来,这两位警察同志找你有事儿!”

    “警察同志,我咋了?我可没犯事,这一段时间我都没打仗,没惹祸!”王刚看见警察,习惯性心虚。

    刘思宇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调皮捣蛋的货,公安局常客。他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德志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啊,这这个孩子是我侄子。我看他平时没有啥工作,我给弄到这来帮帮我的忙,平常有点愣,有点糊里糊涂的。”

    王刚听他叔叔这么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没敢。

    王德志一把把他拉过来,“你个傻小子,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批货怎么入库这么早?正常来说,货到了这儿,咱得先清点,怎么能八点钟就入库了?你是不是偷懒没有清点啊?”

    王刚看了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似乎想不起来这票货了。

    他叔叔王德志也有点儿气急,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赶紧想!赶紧想!”

    刘思宇在旁边提醒他:“小兄弟,这是一票从大连过来的货,装的都是大型塑料袋,应该是三个礼拜前过来的,应该春耕前后用来装化肥需要的。”

    王刚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票货!哎呀!就是大连忠羽物流公司的金海嘛!他是晚上到的盘锦,说是当晚就要往大连返,着急让我晚上帮他先把货清点了。我和他平时关系不错,我就按他说的清点完以后,做了记录。那时候实在太晚了,我叔也下班了,验讫章也锁在柜子里了,我就没有做入库手续。第二天一早上班,我就直接给入库了!”

    “那天他大概几点到盘锦的?又是几点离开的?”刘思宇问道。

    王刚想了想,“金海到这差不多五点钟,那时候我们快下班了,忙活到七点多钟离开了。这个金海大哥跟我平时特熟,所以我就帮他这个忙了。”

    还是叔叔了解侄子。王德志“呵呵”冷笑两声,“跟你熟?恐怕是平常没少给你好处吧?”

    王刚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笑了,“金海大哥会做人,平时来的时候都给我扔两盒烟什么的,我清点他的货也就快点儿!”

    这傻小子自曝其丑!

    王德志也有点无奈,还是提醒自己侄子一句,“不管谁的货,你清点还是要认真,别出什么事儿!”

    王刚大手一挥,“那不能!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出过事儿!”

    刘思宇和赵鸿听完,心中暗喜。如此说来,时间就能对得上了!也就是说,金海在案发的前一天下午从大连出发,在营口下高速,走省际公路来到了盘锦;傍晚,金海通过私人关系,让这个小伙子加班帮忙清点,第二天一早直接入库。看来他很清楚这个企业清点入库的规定。

    其实那时候他没有回大连,而是在营口,也就是说他是有作案时间的。

    刘思宇和赵鸿给王刚做了一份询问笔录。

    在离开这家企业的时候,刘思宇给高梁打了电话。

    高梁听完以后,也不免感叹,金海这个人心思真的是很缜密。也不知道他是天生这种人,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培养出的反侦查能力。

    高梁他们这一路人马一上午也陆续找到了一些线索。村里有几个村民在案发前后看见金海曾经回过村子里。

    这时候杜志春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告诉高梁,据杨勇一家三口说,金海母子俩曾在案发前后分头找杨勇。

    “找杨勇?找他什么事?”高梁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据说是聂荣花要把老刘家姑娘刘春俏带到教会去治病,让杨勇上门去劝说。”杜志春并不知道之前他们在村子里调查出来的情况,就把杨家三口人的口供内容复述了一遍。

    “什么?”高梁有些理解不了聂荣花的脑回路了。

    “是这样的。”杜志春不知道高梁在惊讶什么,继续说:“后来金海又找到杨勇,告诉他老刘家两口子好像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那姑娘没人照顾,但是金海会照顾她,不会让她去教会。他找杨勇,就是让他不要跟着聂荣花瞎胡闹。”

    高梁彻底惊呆了,就这么小的村子,这么几口人,这么几件事儿,竟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莫非这就是金海的作案动机?为了自己旧日的爱人,对老妈痛下杀手。

    此外,这也证明了他们之前调查的情况看来是真的,杨勇和聂荣花在教会里地位不低,两人虽然以前有矛盾,但是似乎已经化解了。

    基层群众自治组织缺位,竟然让外来的传教士把经给念了!高梁一时气闷。

    高梁让黎麦两个叫回了东桥派出所的几位民警,商量下一步工作。

    高梁点了两个经验比较老道的派出所民警,跟自己去城郊的旅馆找金海。

    他让黎麦和其他民警去老刘家查明情况,核实一下把刘春俏送到教会去的事情。

    大家按照高梁的安排开始分头行动。

    高梁开车带着两个民警找到了城郊那个金海和王纯暂住的小宾馆。

    之前已经知道他们两口子住在203房间,高梁也就没有耽搁,直接带人上楼。

    站在203房间门口,高梁调整了一下手铐的位置,抬手敲门。

    开门的正是金海。

    高梁二话没说,直接把手铐扣在了金海的一只手上。

    金海愣了一下,刚要挣扎,另一个民警立刻上前把他的另一只手拧到了背后。

    这时候,王纯也冲了出来,正要尖叫,被第三个民警给挡在了屋里。

    金海似乎也放弃挣扎,高梁顺利地给他上了背拷。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高梁问道。

    “知道!”金海顺从地跟着高梁走了。

第十七章 金海弑母自认罪,朴氏神秘露马脚。

    高梁三人把金海带回了局里,正好赶上陈利明也回来了。

    高梁一把拽住陈利明,“回来的正是时候,审讯!”

    陈利明一头雾水,“审谁呀?这大晚上你把谁给弄回来了?”

    “金海!”高梁向审讯室方向虚指了一下。

    “金海怎么啦?”陈利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真是他,他把她妈给杀掉了?!”

    “不知道,现在还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是他的嫌疑已经很大了。”高梁似乎对自己原先的猜测有所动摇,“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跑了一天,基本上能够确定,冒用徐伟身份被火化的就是李明。我和老杜也联系过了,二中队把杨勇一家子口供突破下来,那家人一口咬定李明是猝死在他家,他们没有打他。当时,聂荣花说她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后来还真开出了证明。他们就把李明送到殡仪馆,草草火化了。”

    “殡仪馆火化前不需要核实身份吗?”高梁觉得这事中每一个环节都是神操作。

    “殡仪馆当时是朴熙正帮忙找的教友疏通关系。”

    “火化尸体也能找关系?!”高梁气笑了,“朴熙正这个所谓的教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陈利明正好要说这件事,“我晚上和胜楠和正言一起吃饭,他俩告诉我,朴熙正这个教会很像韩国80年代兴起的一个‘新天地教会’,是个非法组织,跟正经的宗教没关系,就是打着宗教的旗号到处吸收教徒。”

    “怎么?这种组织已经传到咱们国内了?”高梁对这个消息非常敏感。

    “没错,而且在很多农村地区已经扎了根了!”陈利明也是忧心忡忡。

    高梁想起来一个问题:“他们以什么来维持运行啊?”

    “教徒捐赠。就像你在光明村看见的那样,教徒把自己赚来的钱、打的粮食都捐给他们了,他们就是靠洗脑榨取教徒的钱财。”陈利明递给高梁一根烟。

    高梁接过烟,冷笑一声:“所以他们做大了之后,甚至都可以替代村民自治组织开出相关文书了?!真是鸠占鹊巢!”

    “我觉得这个可能是个例,还不能一概而论。”陈利明知道高梁真的生气了,“但是这个组织在咱们国内的确是很有风险。”

    高梁点了点头,“正言和胜楠暂时还不能撤出去,他们还得跟着这个案子。这个朴熙正虽然很这几个案子关系不大,但是也不是无辜之人!”

    “我明白,咱俩先去审讯吧!”陈利明看见审讯室里两个东桥派出所的民警已经给金海做完信息登记了。“金海他媳妇呢?”

    “彤佳姐带人问着呢!”高梁指了指隔壁询问室。

    进了审讯室,高梁让东桥派出所的两个民警赶紧去食堂吃饭,刚才陈利明让门口饭店老板送来几道菜,都放在了食堂。

    金海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

    高梁看着金海,问:“你为什么撒谎?”

    金海抬眼看了看高梁,没有说话。

    “就像你媳妇说的,我们想查什么,没有什么查不到的。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在时间上说谎?”高梁耐住了性子。

    金海憋了半天,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有撒谎!”

    “物流记录是假的,入库记录是托人后补的……你案发当天,明明已经在营口了!为什么要跟我们撒谎?”高梁提高了声调。

    金海沉默不语。

    “你跟我们说实话!”陈利明也不耐烦了。

    金海还是不开口。

    突然,高梁敲了敲桌子,“金海,你妈是你杀的吗?”

    金海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是。”

    陈利明很惊讶,金海这么痛快的承认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我们抓住的准备吗?”

    金海似乎有些紧张,听到陈利明这句问话,犹豫了半天,点点头。

    高梁没有再说话,而是一直盯着金海的反应。

    陈利明看高梁这个反应,知道他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看来审讯工作自己要挑大梁了。“你为什么要杀掉你妈?那可是你亲妈呀!”

    金海听见陈利明这句话,表情狰狞起来。“我妈这一辈子专横跋扈,却没干过一件靠谱的事儿!她把俏俏弄成那样,不知道悔改;这几年又去相信那个朴熙正,把家里的钱全给了他!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是俏俏已经过的够难了,刘叔和刘婶竭尽全力在照顾她。我妈呢?她害了人家一辈子,现在竟然要把俏俏送到教会,还说教会能治病!简直笑话!”

    “别人的闺女,你妈也说了不算,你何必因此对你妈下了杀手?”

    金海表情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刘叔和刘婶身体不好,不剩几年了。没了他俩,俏俏可怎么办啊?!”

    陈利明一听这话,偏头看了一眼高梁。哥俩儿互相使了个眼色。

    金海供述的内容和杨勇一家三口说的差不多。

    “杨勇这一家人又在这件事上起了个什么作用?”陈利明继续问道。

    “杨勇他妈是俏俏的姨姥姥,刘叔和刘婶要是不在了,俏俏只能由他们照顾。”金海攥紧了拳头,“杨勇那个孬种就剩一张嘴,能说会道!一个大老爷们成天走街串巷,挑拨离间!”

    “你还去他家闹了一场?”陈利明继续问道。

    “是!我知道我妈找他,让他劝刘叔刘婶把俏俏送到教会去。我气不打一出来,去他家闹了一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跟我妈吵了一架,失手把她砍死了,可是我又想越生气,我又砍了她好多刀。”

    “总共砍了多少刀?”

    “你们不是说六十八刀吗?我自己是记不清了。”

    “凶器是什么?”

    “镰刀。”

    “你在哪里把你妈杀掉的?”

    “在我家房子后面的甬道上。”

    “为什么去那儿?”

    “我妈说家里有耗子,要去拿点石灰撒在墙角。我跟着她去甬道上拿石灰,一一边走一边吵,一气之下我就把她杀掉了。”

    “你拿着镰刀跟着你妈去取石灰?”高梁突然插了一句。

    金海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过了老半天,陈利明看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审讯。“你怎么处理尸体的?”

    “我怕放在甬道上被人发现,就把她装在大塑料袋里,带回屋子里。”

    “带回屋里就不能被发现了吗?”

    “我想我离开之前不会被发现。”

    “那些大塑料袋是哪儿来的?”

    “那天送货,剩下的余货。”

    “你把装尸体的塑料袋和凶器怎么处理的?”

    “镰刀我扔进金水河了,塑料袋我烧了。”

    “在哪烧的?”

    “我回大连以后烧的。如果在村子里烧,就会被人看见。”

    “你这个过程中遇到什么其他人了吗?”

    “我遇到了我二表姑,还有几个不太熟的人。”

    “那是杀人前,还是杀人后?”

    “杀人后。我告诉他们,我要把我妈接到大连住几天。”

    金海如此痛快的把事情都说了,反倒让陈利明心里有些没底,他转过头看一眼高梁。

    高梁没有回应陈利明的视线,他的脸色有些冷冰冰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子!”陈利明用手肘轻轻地怼了怼高梁。

    高梁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对金海说:“把你整个作案的过程详细地讲一下!”

    “好!”

    接下来,金海把自己从案发前一天晚上回村子,到第二天离开村子,这十几个小时的事情,像流水账一样,倒了出来。

    陈利明做着记录,高梁眯起眼睛仔细听着。

    “高师傅,高师傅!”高梁听见了黎麦的声音。

    他看见黎麦站在审讯室门口,向他打着手势。

    高梁拍了一下陈利明的肩,陈利明立刻会意。

    高梁出了审讯室,把黎麦带到监控室,问道:“怎么样?你见到老刘家人了吗?”

    “见到了。”黎麦神情有些怪异,“我问了一下老刘夫妻俩,聂荣花是不是真的要把刘春俏送到教会。老刘两口子当时就哭了,说这是真的,还让刘春俏的表舅杨勇来劝他们。杨勇原来是老刘家亲戚啊!”

    “一个村子,全是沾亲带故的,这有什么奇怪的?”高梁扑棱扑棱徒弟的脑袋,“老刘两口子同意了吗?那个教会可不是什么正经组织!”

    “当然不同意了,老刘夫妻俩都气坏了!”黎麦神神秘秘地说,“老刘说,其实他们两口子原来也是教会的人,但是他们很快发现那个朴熙正不是好人,骗了很多人的钱,还骗了很多小姑娘。他俩赶紧从教会离开了,为这事儿,他们还受到村民的排挤呢!”

    高梁想起来杨勇的供述,问徒弟:“你问没问老刘夫妻俩得了什么病?”

    “问了,老刘是有心脏病,他媳妇说是查出了肝癌。他俩也着急给姑娘找个托付,但不想把她送到教会去。”

    “咱们上次去没看到刘春俏,你这次见没见到她?”

    黎麦眼前一亮,“哇,我见到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高梁被他吓了一跳。

    黎麦兴奋地说:“刘春俏长得好漂亮!可能是因为喝了农药,她的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太好。但她被她爸妈照顾的好好的,又干净又漂亮,一点儿不像三十多岁的病人。”

第十八章 谁是凶手存疑团,兄弟齐心破难关。

    高梁和黎麦师徒俩正说着话,陈利明从审讯室出来了,“梁子,给不给金海下拘留措施?”

    “拘留!他肯定是要拘留的!”高梁有些诧异地看着陈利明,“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好像不太相信,聂荣花是他杀的。”陈利明一语道破。

    高梁也没有隐瞒,“我是不太相信。但是他现在的行为随便哪一条都触犯法律了,包庇窝藏,销毁证据……不拘着他,还留着他过年?”

    陈利明套出了高梁真实的想法,果然他不认为金海是杀人犯。但是审讯中,金海的回答几乎严丝合缝,没有什么破绽。“哪里不对?为什么你认为聂荣花不是他杀的?”

    “态度吧,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躲不藏,认罪特快,就像等着咱们抓他似的。”其实高梁也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太对。

    “可能是他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不想再挣扎了呗!”陈利明觉得高梁这种说法太玄了,没有说服力。

    高梁知道陈利明对自己左右横跳的想法有点儿无语,赶紧安抚他:“先不管那些,反正不怎么说,他现在的行为也够拘留的。一会我和黎麦再问问他再,你先把拘留手续办了。如果你看到老王在的话,就让老王签字;他要是不在的话,拿过来我签。”

    “行!”陈利明一口答应了,转身上楼,回到办公室。

    高梁带着黎麦返回了审讯室。

    金海抬头看着他俩,问:“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了,一会儿你们是不是要送我去看守所啊?”

    高梁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金海被高梁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神色慌张起来,“警察同志,我这一进去恐怕也出不来了。我妈也没了,我还没孩子,就剩老婆了。麻烦你件事,你告诉我老婆,我会早点儿跟她办好离婚手续的,让她赶紧再嫁吧,别等着我死了以后再改嫁了。”

    高梁听完他这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老婆知道你杀人了吗?”

    “不知道!”金海激动地连连否认,“她怎么会知道呢?她都好长时间没离开大连了!再说,我杀了人也不会告诉她的!”

    黎麦面露怀疑之色,“你老婆那时候怀疑老刘家杀人,是她想要帮你脱罪吧!你还说她不知道?!”

    金海急了,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真不知道!她攀着老刘家就是生气,就是嫉妒……嫉妒我心里还有俏俏。”

    “其实她当时把我们侦查视线引向老刘家,也能帮你脱罪啊,你为什么还要打他?”高梁随着这个话题紧追不舍地问。

    金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哀求:“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劝我老婆跟我离婚,赶紧改嫁!不管我死不死,我都欠她的,我不拖累她了,她再嫁个好人家吧!”

    “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高梁语气缓和了下来。

    金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杀了我妈,我肯定是要死的,我认了!”

    “如果你也死了,老刘两口子也死了,刘春俏那姑娘谁来照顾?”高梁问道。

    金海没想到高梁竟然说了这么句话,当时愣在那里。

    高梁没有理他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且不说杨勇那一家人会不会接手照顾刘春俏,就说他家人会怎么照顾刘姑娘,你不是不知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杨勇已经被关起来了,他们涉嫌另一起犯罪。这件事跟你妈可能也有关系,只不过你妈不是受害人,而是加害人。”

    金海更加惊讶了,“我妈又做了什么?”

    “你知道杨勇家的媳妇是怎么来的吗?”

    金海不知道高梁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大致知道。我家和杨勇家关系不好,而且那时候我还在念书,所以也没有闲心管他家的事情。后来听说我妈和杨勇都在朴熙正的教会里管事,俩人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我很讨厌杨勇这个人,我从来也没打听过他家的事。”

    听完这些,高梁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继续和他说杨勇家的事。从杨勇家目前的口供来看,金海可能真的不知道李明和徐伟的事情。

    高梁把话题拉回到刘春俏的身上,“你好好想一想,你要是坐牢或者被枪毙了,以后老刘两口子能把这个姑娘托付给谁?”

    金海烦躁地搓了一把脸,把脑袋埋在了手里。

    “你慢慢想吧,一会儿我们会给你办理拘留手续的。”高梁说完最后一句话,拉着黎麦离开审讯室,让辅警换班看守。

    黎麦全程保持着惊讶到合不拢嘴的状态。

    师徒俩离开审讯室以后,他一把拽住自己的师傅,“高师傅,我听你的话的意思,杀人的是老刘家的人。你可不能瞎猜啊,老刘家那老两口的体格怎么能杀了人呢?那时候立伟哥也说过,作案的应该是个青壮年,才能把这九十来斤的老太太尸体移走。”

    “金海应该是负责移尸的,但杀人的不一定是他。”高梁推翻了自己原来的猜测,“原来我也是以为杀人的是金海,可是总有一些事情说不通。后来想一想,谁说杀人的和移动尸体的必须是同一个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黎麦听完,有点儿发愁,他不太想相信自己师傅的猜测。

    “思宇和赵鸿回来了没有?”高梁记得这俩人下午就应该从盘锦回来了。

    “回来了,他们傍晚就回来了。赵鸿给我打了电话,我说你带人去抓金海去了。他们就又回到光明村,还跟我去了老刘家。刚才我回来送材料,他俩回家了。”黎麦赶紧告诉高梁。

    高梁知道自己家的人都安全“回巢”就放心了。“好,明天一早咱俩还去老刘家。到时候,我们要有策略地告诉老刘,金海被抓起来的事情,就说他杀了他妈聂荣花。”

    “为什么这么告诉老刘?”黎麦皱起鼻子。

    “我想试探一下他们。还有别忘了告诉老刘,原本金海是想继续照顾刘春倩了,现在恐怕照顾不了了。”高梁点拨自己的徒弟。

    可是黎麦却有点儿当真了,“说真的,就算人是老刘杀的,可是金海这也得负法律责任,到时候……”

    高梁知道自己徒弟善良,安慰他:“真有那么一天,咱们想办法通过民政部门帮刘春俏想想办法吧!”

    “咱民政部门能有办法吗?”黎麦并没有放下心。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高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的担忧,难道不是老刘两口子的担忧?正好用来敲打敲打他们。”

    黎麦转了半天脑子,突然拍起高梁的马屁:“师傅,我理解你说的意思,高师傅就是高!”

    “行了,别在这虚头巴脑的!老远就听到你在拍你师父马屁了!”说着话,陈利明拿着文书和手铐,站在两人不远处。

    黎麦被陈利明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利明哥不要这么说嘛!我师父真的是很厉害呀!”

    “别闹了!一会儿,咱们仨把金海先送去看守所。”高梁一把呼噜到黎麦的头上,“明天早晨,利明带着赵鸿先去提审金海,再把他的口供和现在的物证对应一下。审讯的时候,要给他加大心理压力!”

    “怎么?你审讯之后,还是觉得聂荣花不是他杀的?”陈利明不明白高梁这次为什么这么固执。

    “对!虽然他认罪,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我和黎麦明天一早去光明村跑另一条线。”高梁继续安排第二天的工作,“永秋配合三中队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会让他和思宇继续跟进杨勇家的事。你也找时间,把你这几天查的内容跟永秋和思宇做好交接。”

    陈利明一口答应了,又指了指审讯室,“一会咱把金海先送去,那他老婆怎么办?”

    “先放了!”

    “放了?”陈利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高梁,“他说他老婆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情,你真信啊!”

    “信不信咱们都没有证据,先把人放了吧!”高梁让黎麦去找王彤佳,“告诉彤佳姐,把金海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老婆。”

    黎麦痛快地答应了,一路小跑返回审讯室。

    走廊里就剩下高梁和陈利明兄弟俩。

    高梁扭捏了半天,也没有开口。

    陈利明看出他的不对劲了,“梁子,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你这扭扭捏捏的,不是你的风格呀!”

    高梁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案子发生以后,老李还没有复职,老王不想粘手,一直都是我在牵头,也没有充分考虑你的立场,我……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陈利明“哈哈”大笑,“梁子,你这刚当官几天啊?思想就变得这么复杂!咱俩是兄弟,搭的是工作架子,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案!”

    “我是想应该树立起你的权威,中队长才是你的第一步,未来还要走下一步。”

    “好啦!你现在太官僚了!我没想过这些!”陈利明拍了拍高梁的肩膀,“你说老李啥时候会复职?”

    “这两天永秋跟着三中队处理那起盗车案,得到个小道消息,据说是上面要给老李训诫,之后就能复职了!”高梁笑嘻嘻地说,

    “那可太好了!”

第十九章 两情相悦不相依,棒打鸳鸯有恨遗。

    一大清早,高梁在车上昏昏欲睡。

    黎麦开着车,紧紧盯着路面。拐到省道的时候,黎麦腾出一只手,推了推自己的师傅,“高师傅,咱快到了!”

    高梁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这半个月来,咱一直跑这条道,我现在闭着眼睛都知道你到哪儿了!”

    黎麦听了以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会吹牛!”

    到了光明村路口,黎麦把车子停到省道和村路的交叉口。师徒俩步行往里走。

    老刘家和聂荣花家离得不远,所以他家其实离村口也是很近的,俩人没走两步就到了。

    老刘家三口人正在吃早饭。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刘夫妻俩还愣了一下。“小高同志、小黎同志,你们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这是高梁第一次看见刘春俏这个姑娘,真像黎麦说的那样,她虽然因为受到了损伤,比常人有些迟缓,但是能看出来五官长得非常好看。

    刘松宝又招呼了一声:“你们吃没吃早饭?要不跟我们一起吃一点吧!”

    “老刘叔,您别客气了,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高梁婉拒了他的邀请,“今天我们过来是想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的。”

    “是昨天小黎同志过来问的事吗?我跟他说了,是真的!聂荣花是要把我的孩子送到朴熙正那里去,我不会同意的!”刘松宝激动了起来,差点儿把饭碗打翻。

    刘春俏一看这个情景,吓得扑进她妈妈怀里。

    高梁赶忙安抚:“跟这事无关。我就是想问一下,金海平时回到村子里是不是经常来您家?”

    刘松宝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变了,“您咋这么问呢?他咋会来我家呢?他跟我们家小俏那点儿事,早就过去了!他妈把我家小俏害得有多惨,他怎么可能有脸来我家?”

    高梁发现刘松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根本不看他,而是一直往别处瞟。

    他心里有了点儿底,“刘叔,您跟我说实话,金海是不是经常过来?

    刘松宝还在极力否认,“没有,没有,肯定没有!”

    他的老伴儿邓丽华抱着闺女也不敢插话。

    黎麦看见刘松宝似乎特别害怕提起这件事儿,心里也觉得很奇怪。其实金海经常过来串门也没什么吧?

    高梁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了一句:“刘叔,您是不是怕说金海常过来照顾你们,以后对小俏姑娘名声不好啊?”

    这话可戳进刘松宝的心窝子了,他张了半天的嘴,想说话也没说的出来。

    高梁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干脆直接点破:“老刘叔,您得跟我们说实话,因为昨晚金海被我们抓起来了……”

    邓丽华听到这话,惊得打断了高梁!“为什么呀?你们为什么要抓金海啊?”

    高梁不说话,还在等着刘松宝的回应。

    刘松宝的神色变得非常紧张,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是!”他告诉高梁,“金海的确经常过来,有的时候他悄悄回村子都不去他妈那里,都要来我家一趟。”

    “所以你把院子大门改成了这样?”黎麦问道。

    “也不全是,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实在不想再看见聂荣花。”刘松宝放下饭碗,拿起自己的旱烟纸卷了起来。

    “您能详细跟我们说一说吗?”黎麦继续问道。

    “好!”刘松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些年来金海和老刘家的秘密来往全都告诉了高梁和黎麦。

    “自从我闺女喝了药以后,金海好几次上门说要娶小俏,照顾她。可是他每来一次,他妈就来我家门口叫骂一回。其实我家小俏喝了农药以后,救得及时,对身体有损伤,但是没有伤了神经。可是聂荣花这么骂人,骂得我们全家都受不了了。

    “有一天,我们老两口发现小俏在家开始嘀嘀咕咕,自己和自己说话。我们带着小俏去看了大夫,大夫告诉我们这孩子可能疯了。小俏是活活被聂荣华给气疯的!”

    刘松宝说完,老两口一起放声痛哭。刘春俏懵懵懂懂地给妈妈擦了擦眼泪。

    邓丽华抹了抹眼泪,接过话说:“小俏,如果就是身体不好,金海娶她、照顾她,俩人也是能克服困难,好好过日子的。可是,小俏疯了,金海再娶她,我们就是坑了金海的孩子!”

    “所以你们拒绝了金海对小刘姑娘的照顾?”高梁心里也难过,但是还得继续问下去。

    “是!我们不光是怕害了金海,也怕害了小俏。金海那孩子心性软塌塌的,也不敢跟他妈对着干,小俏过门还不得被他妈欺负死?!”刘松宝缓了口气,继续说:“后来金海就去了大连打工,一直也没回来过,听说过的还不错。几年前,他回来了,又来我们家了,还是说可以帮我们照顾小俏。那时候我查出有心脏病,不知道啥时候人就没了,金海要是能照顾小俏,我也就放心了。”

    “你们当时知不知道金海已经结婚了?”黎麦问道。

    “知道。金海已经结婚了,我们不求他把小俏当做老婆了,也不能让小俏当他的二房,我们就希望金海把小俏当成妹妹来照顾,毕竟小俏这一辈子也是因为他们家被害苦的。”邓丽华听到黎麦这么问,赶紧解释。

    高梁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是不断捶打大门的声音和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

    “刘叔,刘叔,你开开门!开开门!”

    这一声声尖叫,不仅给老刘家三口吓了一跳,给高梁和黎麦也吓了一哆嗦,谁也喊的这么凄厉?

    屋子里的五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外面是谁。

    刘松宝根本不敢开门,刘春俏甚至吓得都犯了病。

    高梁听着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他干脆走出去看一看,到底是谁在门口。

    高梁到了院门前一看,果然,是金海的媳妇王纯!

    王纯一看见高梁,表情也是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还是不停地拍打院子的门。“刘叔!刘叔!!你让我进去,我是金海的老婆!”

    这时候,刘松宝也出来了,看见金海老婆嚎啕大哭,还使劲儿拍打着自家的门,也是吓了一跳。

    他为难地看看高梁,高梁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松宝得到高梁的暗示,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了,“海子他媳妇,你咋过来了?”

    王纯噗通一下子跪下了,“刘叔,我知道金海每次回村里都会来你家。你帮我想想,我婆婆被人杀死的那天,他来没来你家!他不是杀人犯,他没有杀了我婆婆!”

    王纯这几句话说是在求刘松宝,也不排除是在说给高梁听。

    刘松宝不知道她的弯弯绕,赶紧死命拽着她起来,不让她跪着。

    高梁端着肩,看着王纯,也不说话。

    刘松宝心惊胆战地看了看高梁的脸,发现高梁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没听到这几句话,心里也是直打鼓,

    他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看着高梁问道:“小高同志,你真的把金海那孩子抓起来了?”

    高梁点了点头,“是!他自己承认了,是他杀了他妈妈。

    “不!那孩子没杀人!”刘松宝突然喊出这么一句。

    但是高梁却假装没听见,继续告诉他:“刚才在屋里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金海还托我给您带句话,说他本来想您和刘婶百年以后,照顾春俏,可是现在他犯了案子,以后不能照顾春俏了。所以,他希望您和刘婶好好保重身体,多陪陪春俏,这辈子姑娘也挺苦的,您能多照顾一时是一时。”

    刘松宝听完这话,泪流满面,不停地重复着:“没有!这孩子没有杀人,这孩子没有杀人、这孩子没有杀人。”

    高梁好像完全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他。

    倒是王纯听见刘松宝这句话了,连滚带爬的扑到他的面前,“刘叔,你说我老公没有杀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说呀,要不金海真就死定了!”

    刘松宝赶紧把王纯推得远远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相信金海没有杀人,其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纯坐在刘家院子里放声大哭,“我那婆婆就是该死,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被杀掉了!活该!”突然,她手指高梁,“就是你们这群警察抓不到犯人,拿我老公去顶罪!你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高梁也不说话,也不理他。

    屋里的窗户上映出三张人脸,那是黎麦、邓丽华和刘春俏。

    王纯看见了刘春俏,一下子冲了过去,拍打着玻璃。“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个狐狸精!你疯了还不忘勾引我老公,现在我老公变成杀人犯,都是因为你!”

    刘春俏在屋子里突然看见一个女人冲过来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意识到隔着玻璃,她还是安全的,一下子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尖叫起来。

    高梁一把拽住王纯,往后一带,让她离窗户远一点。

    王纯挣扎着要打高梁,

    高梁一声怒吼:“是你老公自己承认杀人,你在这儿我们较什么劲?!”

第二十章 苦老刘自认其罪,倔金海死不改口。

    王纯听到这句话,彻底控制不住情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高梁也不拦着她。

    黎麦适时地开口:“唉,昨天我不都告诉你了吗?金海让你趁早跟他离婚,该改嫁就改嫁,反正他妈妈没了、爸爸没了,你俩还没有孩子,金海无牵无挂一个人好好上路。”

    王纯也不哭了,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样,眼神绝望空洞,瘫坐在地上。

    刘松宝面露不忍,想过去伸手拉一把她,但是并没有成功。

    王纯喃喃自语:“这一家人就这么全没了,没想到金海也就这么没了。”

    刘松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头偏过一边。

    高梁仔细观察着他俩,没有说话,

    刘松宝把高梁拽到,“小高同志,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老刘叔,有什么事,您说吧!”高梁随着刘松宝到了隔壁的厢房,。

    “金海没有杀人!”刘松宝突然跪下了,“小高,你要相信我,那孩子没有杀人。”

    “老刘叔,这是干什么!”高梁赶紧把他扶起来,“不是他杀的,那聂荣花是谁杀的?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死个人吧!”

    刘松宝纠结了半天,下定了决心,“聂荣花是我杀的!”

    高梁脸上似乎毫不惊讶。

    刘松宝意识到了这一点,“小高同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把金海抓走?”

    高梁的表情没有变化,“我不知道。您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刘松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句话,他就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似的,一股脑地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高梁。

    “三个月前,我老伴儿查出来肝癌晚期,大夫说也就是这半年的事儿。我还有心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我俩都没了,小俏怎么办?所以那天我让金海来我家,我想把小俏托付给他,当做妹妹就行。哪怕以后金海把小俏送到精神病院,我们也算对她这辈子有个交代了。”

    高梁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金海杀人,何止金海一家子全没了,老刘一家子也都没了。

    刘松宝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可是没想到,我们几个说到一半,聂荣花来了。她一来,就奔着小俏又打又骂,我们两口子拦着她,她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那时金海在做什么?”高梁问道。

    “金海也想拦着他妈,可金海他妈说金海要是敢动手,她就死在我们家!吓得金海也不敢伸手了,后来金海他妈就把金海拉回家了。”

    “聂荣花不是想让春俏姑娘去教会吗?怎么还会和你们这么闹?”

    刘松宝一听这话,立刻很激动地反驳:“不管她闹不闹,我都不会让我家小俏去教会的!朴熙正他就不是个好人,我们实在太了解了!”

    高梁安抚地拍了拍他,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杀死聂荣花的?”

    “那天金海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第二天中午在他家门口等他,我们还要继续商量小俏以后怎么办。第二天,我去了他家以后,发现聂荣花就在院子里,我不想看见这个老妖婆,我就躲到房后的小胡同里。【注】

    “没想到,过一会儿聂荣花来这条小胡同,我为了躲她,就一个劲儿地往里走。她应该是要去胡同头里拿东西,我就躲到了最里头,没想到还是被她看见了。

    “她又开口骂我。不但骂我,还骂我老伴儿,还诅咒小俏早点儿死。她说小俏不要脸,勾引她儿子,还喊得特别大声。我怕别人听见,我就堵住她的嘴,可是她咬我。我实在气急了,就拿镰刀砍了她。”

    “镰刀是从哪来的?”高梁继续问道。

    “我看见镰刀就放在那条甬道上,跟她家堆在胡同里头的那些东西放在一起的。”刘松宝一边回忆,一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砍了她一刀以后,她还大声地喊。我怕被人听见,我就不停地砍她……我想到小俏被她逼得喝农药,我想到小俏被她气疯了,我想到她要逼着小俏去教会……我想到这一大堆事儿,手就停不住了……”

    高梁时刻注意着他的情绪,“这个过程没有别的人过来吗?”

    “我不知道……”刘松宝的神情恍惚了,“等我停手的时候,聂荣花已经倒在那了,浑身是血。我特别害怕,把镰刀扔在那儿,就往回跑。我都跑到家了,才想起来自己一身血,这样一定会吓到小俏。我又折回了聂荣花家里,在他家院子门口正好碰见金海出来。我俩碰见了,我告诉他,我把聂荣花杀了,扔在了后面的小胡同里。”

    高梁挑了挑眉毛,内心有点儿说不出的感觉,“金海听了你的话,是什么反应?”

    “金海吓了一跳,赶紧往小胡同里跑。那时候,聂荣花已经断气了……我特别对不起金海,本来想让他帮我照顾小俏,可是我还把他妈给杀了……我再也没有脸让金海帮我们家做什么了!”说着,刘松宝把脸埋在了手里。

    “之后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金海让我先回家照顾小俏,他来处理,他说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们第一次来你家了解这起案件情况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金海说他能处理好,没有人会知道聂荣花是谁杀的。”

    高梁面对这种情况,有些头疼,想了半天,他告诉刘松宝:“老刘叔,一会儿你就跟刘婶和春俏姑娘说,你要回去配合我们调查,你就别说你自己犯了什么事。”

    刘松宝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高梁,似乎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高梁看出来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更明白地告诉他:“我们不给戴手铐,把你押走。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这样的话,你家里人不担心你,你在村子里也体面。”

    刘松宝已经擦干的泪水,似乎又要涌上来了,“小高同志啊,谢谢你还给我这个罪人留面子。不管咋说,我也是个杀人犯,你还这么照顾我,你这让我怎么报答你?”

    高梁摆了摆手,“不用你报答,你也不用想那些了,先跟我们回局里再说吧!”

    高梁和黎麦带着刘松宝回到局里,看见陈利明和赵鸿也回来了。

    在审讯开始之前,高梁和陈利明先折回办公室碰了个头。

    高梁一边翻看陈利明带回来的笔录,一边问他:“金海怎么说?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杀人吗?”

    陈利明耸了耸肩,有些无奈:“是啊!不管我们怎么问,金海就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杀的。我也不能明说,要不然就成了诱供。不过,他中途也有过犹豫,但最后还是说自己是凶手。”

    “唉,以前碰见的人都是互相指认,这回可好,都争着自己是杀人犯。”

    “怎么?老刘也说自己是杀人犯啊?”陈利明睁大了眼睛。

    高梁点了点头,“对啊,老刘说法跟我猜测的差不多,我觉得更加合情合理。”

    “那他说没说,金海是否参与其中?”陈利明的思维角度也调整成“刘松宝是杀人凶手”。

    “金海是处理尸体和凶器的。”高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发现是李永秋的,吓得赶紧放下,“就像咱们最初猜想的那样,金海很有可能把他妈装在那个大塑料袋里,带回屋内,扔在了东屋的地上。塑料袋是他带来的货,镰刀上有老刘的指纹,所以他把这两样东西带走处理。村里有人见过他,证明他在村里走动过;他说把凶器扔到金水河,那需要穿过村子。所以他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碰到的村里人。”

    “细节上都对得上吗?”陈利明觉得这个案子看起来复杂,说破了手段很简单。

    “从现在物证上来看,老刘的说法更可信。金海这么做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刘春俏。这个案子真不复杂,就是作案时间和发案时间隔的时间太长了,很多现场物证已经被一场雨冲走了。”说着,高梁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你们再折回看守所已经来不及提审了……今天先这样吧,明天一早,你们再去提一下金海,就告诉他,老刘承认了!咱们对老刘的讯问时间还够,看看能不能把他俩的口供对上!”

    “好!”陈利明一口答应了,“那今晚对老刘的审讯,谁来进行?”

    “我和黎麦吧。”高梁像点小鸡一样,在自己和陈利明之间点来点去,最后点中了自己,“我和黎麦先审一审老刘,我要把细节再确定一下。晚上我会让老刘去扣留室休息一会儿,他有心脏病,千万可不能出事儿。”

    “老刘认了,肯定是要拘留的。拘留通知书也得给家属送去,你怎么办?”陈利明又想来一个问题。

    “到时候再说。”高梁也知道程序上是不可回避的,“不行的话,家属通知就让他们村委的费主任签一下。我再自己去老刘家,跟刘婶和春俏姑娘慢慢说。”

    “那也只能先这样吧!”陈利明觉得这是个解决办法。

第二十一章 李乐峰官复原职,一中队塔尖功德。

    高梁从倒视镜里看着一言不发的刘松宝。

    黎麦和另一个辅警坐在刘松宝的两边,也是沉默不语。

    警车在东外环上和另一台警车交错。高梁摇下车窗,打了声招呼,“利明,把人提出来了?”

    另一台警车上是陈利明、赵鸿和另一个辅警带着提押出所的金海去指认现场。

    “正准备带他先去现场,大连那边怎么办啊?”陈利明把车子调头,和高梁的车并排停在马路边。

    多亏这条路的尽头是看守所,平时少有车辆,否则两辆警车如此明目张胆地违反交通规则,是要被督察训诫的。

    “让大连当地警方拍摄现场照片,咱们再让金海进行辨认。”高梁已经想好了对策。

    “行,那你一会儿回局里,让彤佳姐赶紧发协查。我先带他走了!”陈利明摇上窗户,准备调头离开。

    “小高同志,能不能让我跟金海说句话?”一路上沉默的刘松宝突然开了口。

    高梁有些为难,其实这是违规的,他想了想,还是招手让陈利明先别走,摇下车窗。

    “小海啊,叔进去了!你要是能出去,别忘了帮我照顾小俏!她要是病得重了,你就给她送医院,一定不要把她送到朴熙正那里。叔把闺女托付给你,就算死了也没有啥念想了。”刘松宝把头探出车窗,冲着金海大喊。

    金海泪流满面,哭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高梁看着也差不多了,摇上车窗,继续往看守所方向开去。

    陈利明则调转车头,往光明村的方向开去。

    金海虽然跟刘松宝没有说话,但是在路上,他突然开口,“我对不起刘叔。”

    陈利明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妈坑了小俏一辈子,我把这事儿扛下来,就算还了他们一家三口两条命。”金海喃喃地说,

    陈利明表情非常不可思议,“你也是念过书的,想法怎么这么没文化?事实就是事实,没有还人命的道理,只有负法律责任的行为。你们现在所作所为,犯法了!”

    被陈利明教训了几句,金海不再说话了。过一会儿,他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警察同志,你说我这个能判多少年啊?”

    “我也不知道。”陈利明八卦之心突然被点起来了,“你出去以后怎么办啊?跟老婆离婚,照顾刘春俏?”

    金海想了想,说:“这一切都听我老婆的意思。她愿意跟我过,就继续跟我过;不愿意跟我过,离婚也可以。但是我一定要照顾小俏。”

    陈利明对金海的心思有些不理解,“其实,你老婆对你还挺有情有义的,虽然你打她,心里还有别人。对你老婆来说,你可真是个不讲究的人;对小刘姑娘来说,你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赵鸿实在听不下去了,在后面轻咳了两声。陈利明意识到自己实在太爱打听闲事了,摸摸后脑勺也不再说话了。

    中午的时候,高梁和黎麦回到办公室,看见李永秋和刘思宇已经回来了。

    “杨勇家的事查清楚了没有?”高梁一屁股坐在李永秋的旁边。

    李永秋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查清楚了,和咱们之前初步调查的结果差不多。说真的,我觉得实在是太魔幻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现在还能发生这种事!”

    高梁拍拍他的头,“咱们只要查到真相,不管它是多么离奇,我们也得相信。”

    李永秋听了这话,举起自己的水杯,“我倒是有个真相需要追求一下,谁用我水杯喝过水?”

    高梁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讪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永秋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水杯盖和杯身的花纹是可以对应上的,现在花纹错开了。”

    高梁嘀咕:“你是不是强迫症?”

    李永秋还是鄙视的眼神,“看来用的水杯的人就是你了,高大队!”

    高梁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去给你把杯子刷了!”

    高梁拿着李永秋的杯子,委委屈屈地刚离开办公室,就看见王平急匆匆地过来,一不小心撞翻了他手里的杯子,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他脸都白了,“王大队,您这是干啥呀?这可是咱们警队最难缠的大魔头李永秋的杯子,你给撞碎了,他会杀了我!”

    王平一把拉过他,“正好满世界找你呢!”

    “上午我去送老刘进看守所了,我跟你说过了!”高梁被王平拉走,不忘回头看一眼杯子的“尸体”。

    “对对对,我忘了。”王平一拍脑门,“快!咱们局党组扩大会议,咱俩赶紧开会去!”

    “啥事儿啊?”高梁不明所以,事先咋没通知?

    “肯定是好事儿啊!今天上午老李复职通知刚到局里,老王等不及要开会通报了。”王平笑呵呵地答疑,“还不快去!”

    “那可真是大好事!走!快去!快去!”高梁一听就开心,杯子什么的抛在脑后。

    哥俩儿乐呵呵地携手离去;听见他俩对话的李永秋只好拿出扫把,把高梁的“犯罪现场”打扫了。

    散了会,高梁还来不及跟李乐峰打招呼,一溜烟儿跑掉了。

    李乐峰看见像长颈鹿一样在面前跑掉的徒弟,一头雾水地问王平:“高梁这是怎么了?像被鬼追了似的!”

    王平毫不惭愧地说:“梁子把永秋的杯子打碎了,吓坏了,现在应该是出去买杯子。”

    李乐峰被这句话给气乐了,“这群小子,一天天的,没个正事儿!”

    高梁在超市里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跟李永秋同款的杯子,只能买了个高档的办公杯,拿回办公室。

    李永秋看见高梁回来,脸色淡淡。

    高梁心惊胆战地说:“永秋,刚才把你杯子打碎了,我就出去给你买个新的,赔给你!”

    李永秋拿过杯子一看,紫砂保健杯!杯身上还绣着一条大金龙,被盖上刻着四个烫金隶书小字“健康长寿”!他一口气差点儿噎过去,心里默念:“我打不过他!他是我领导!”一口老血咽下去之后,他只能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谢谢你啊!”

    高梁知道他不满意,虚咳了一下,端起领导架子,“永秋,你和思宇抓紧时间把杨勇家的材料整理整理,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这起案件,咱们另案处理。性质不同,不和聂荣花被杀一案并案侦查。”

    李永秋也正经起来,“好,正好我们这两天也要找原来的村委成员进行询问,毕竟现在只有杨勇一家人的供述材料,还是过于单薄,他们拿出村委的证明过程还是挺玄幻的。”

    “做好工作,因为这毕竟是村委失职,很有可能他们会不承认。”高梁知道这件事涉及很多人和很多不同性质组织,处理起来会很棘手。“还有徐伟一家人和当年负责户籍的王姐询问工作,也要同步开展。人手不够的话,我让李局协调,从派出所抽调警员上来协助你们。”

    “好,没问题!”李永秋和刘思宇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高梁看了看办公室的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利明他们带着金海指认现场,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回来了!”高梁的话音刚落,陈利明就在他身后出现了。

    “怎么样?现场的情况怎么样?凶器有没有可能被打捞上来?”高梁转头看见陈利明和赵鸿。

    “我问了一下当地的居民,完全没有可能了。”陈利明摊了摊手,“金水河是大辽河的分支。因为这地势比较复杂,光明村这段水流比较湍急,所以凶器扔进去以后,就会被冲到下游。这么长时间,应该漂洋过海到美国了。”

    高梁记得那段水势地说很急,当地人都没有人下水洗野澡。“行吧,指认现场做到位,明天再去做一个侦查实验。”

    “你有没有让彤佳姐给大连发协查?”陈利明想起来另一件事。

    “发了,发了。我让大连方面把金海所说的位置拍回照片传回来。”黎麦举手,刚才他按照高梁的吩咐,把工作做完了。

    “还有,明天你和赵鸿再去把老刘提押出所,现场指认和侦查实验也得做。”高梁嘱咐陈利明,“我和黎麦去光明村,处理家属通知的事宜。”

    “查明真相之后,还有一堆事等着咱们做呢!”陈利明有些累了,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江西的协查回来了没?”

    “还没有。”刘思宇答道。

    “杨勇的案子,咱们还要等李明的户籍证明。”陈利明直起身,“朴熙正怎么办呢?这么大毒瘤盘踞在那里,能不能一次性解决了?”

    “朴熙正的事交给国保支队吧!”高梁有些不痛快。

    大家也看出来了。

    李永秋赶紧转移话题,“这个小小的的村子,没想到扯出好几起案件,真是想不到!”

    高梁叹了一口气,“说到底就是基层管理缺位造成的。这几起案件工作结束以后,咱们得通过局里向区政府反映情况,辖区内这种治安隐患应该还不少,需要逐一排查。”

    突然,陈利明拍了拍手,“咱不想这些大事儿了!咱们难得齐全,现在才六点多钟,叫上老李,咱们出去吃一顿去!”

    这个话题应该是今天最受欢迎的,大家立刻积极响应。

第二十二章 七兄弟齐聚一堂,两案件真相大白。

    金刚山烤肉店的二楼东侧包厢,服务员像流水一样端上新鲜的菜和肉。

    哥几个埋头猛吃,简直不能更开心了。

    陈利明叫过服务员来,“小妹,给我们上一箱啤酒。”他又看了看李永秋和黎麦,“再来两个大瓶的雪碧,我们这有两个小朋友不能喝酒。”

    服务员看着这群大客户,乐呵呵地去给他们拿酒水饮料。

    陈利明夹了一块刚烤好的牛肉,满足地放到嘴里,“能征服我们的,除了爱情,只有食物了。咱们几个除了老李,剩下人的爱情都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黎麦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紫菜包饭,含含糊糊地说:“还有赵鸿啊!”

    陈利明“哈哈”大笑,“对对对,都忘了还有我的小徒弟赵鸿,早早抱得美人归!比他大了十岁的高大队,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高梁吃得正嗨,这矛头怎么又对向了自己?“你不也没有找到吗?”

    场面立刻变成了好友反目,互相攻讦。

    这时候服务员端了一箱啤酒和两瓶大雪碧进来了,兄弟阋墙的戏码到此结束。

    只见李永秋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紫砂保健杯,放在了桌子上,倒满了雪碧。

    陈利明不知道李永秋和高梁之前的小争斗,所以看见他的这个杯子,当场发出一阵爆笑,“永秋,怎么了?未老先衰,现在开始养生了?嚯~这大金龙,栩栩如生啊!”

    高梁恨得把陈利明的嘴给捂上。他悄悄捅了捅李永秋,“你干啥把这个带出来?我这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用吗?”

    李永秋白了高梁一眼,“你给我买的这么好的杯子,我以后要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你个臭小子,你就是为了寒碜我吧!”高梁气结。

    李永秋没忍住,笑倒在桌子上。

    李乐峰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到这群小子打打闹闹,觉得开心。那个训诫处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大家闹腾到十点多钟就各自散去。

    第二天李永秋和刘思宇带着从派出所抽调上来的精干力量,继续侦查杨勇等人非法拘禁一案。

    陈利明带着赵鸿和黎麦,加上技术中队,提押刘松宝出所对,现场进行指认和复原。

    高梁一大清早又扎进了光明村。他把刘松的宝拘留通知书交给了费昌安,又和老费一起到老刘家,绞尽脑汁委婉地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刘荣宝的老婆邓丽华。

    其实刘松宝跟着高梁走了以后,再也没回来,邓丽华就知道事情不好。现在听到高梁这么一说,立刻没了主意,痛哭不已。邓丽华号啕大哭,可把刘春俏吓坏了。她呜咽着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高梁看见此情此景,也是难过。但是这是法律程序,也是保障刘松宝的权利,他不可能绕过。

    等到高梁回到队里,出去干活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成了唯一的闲人。

    高梁晃荡到李乐峰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那里赖着不动。

    李乐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事就说,别在这耍赖!”

    高梁“嘿嘿”笑了,“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师傅,我想说说光明村那个教会的事……”

    李乐峰抬手打断他,“这件事儿你不要插手了!国宝支队已经介入了,我们还是不要干预太多,必要的时候给予提供协助就行!”

    高梁心有不甘。

    李乐峰看出他面有不豫之色,揉开了掰碎了给他解释:“你要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一是我刚刚复职,上面盯得紧,不能有任何冒险的行为,以免牵连你们;二是国保支队对这类案件正是对口管理,刑警大队不好越俎代庖;三是盗车案后续工作非常多,非法拘禁案和杀人案又同时案发,咱们的警力出现了严重不足。所以不得已,只能先把那件事放一放。”

    高梁知道李乐峰说的句句在理,他也只能认了,就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下了楼,高梁看见王彤佳就在副大队长办公室门口等着他。

    “大师姐,咋在门口等着我?我办公室从来不锁门,咋不进去呢?”

    王彤佳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从来不锁门,所以我才不能进去。瓜田李下,万一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可怎么说得清楚?”

    “没有啥重要的东西。”高梁把门打开,让王彤佳进到办公室里。“平时案卷都是统一保管,我的办公室里除了零食和饮料,没有别的东西。”

    王彤佳被他的幼稚气乐了,“你三十多岁,还长不大,活该没对象!听说赵鸿都已经有对象了,他可比你小十来岁呢,你说你怎么办呢?”

    “怎么不是活着?”高梁从办公桌底下掏出一袋牛肉干,递给王彤佳,“想的太多了容易老!话说,师姐找我有啥事啊?”

    “江西方面的协查函回来了。”王彤佳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他,“李明和吴燕真的是江西人,而且还是夫妻俩。”

    高梁接过来一看,好像各在各自户下,“他俩登记了吗?”

    “没有。”王彤佳还是比较了解农村情况的,“农村小青年结婚一般都是生了孩子才登记,给孩子上户口和两口子结婚登记一起办了。”

    “吴燕在老家没生孩子?”高梁捕捉到关键信息。

    “没有,吴燕和李明刚结婚一年,两口子双双出来打工。结果吴燕这脑子不太好,就被困在了东北。”王彤佳也随着李永秋去给吴燕母子做过笔录,对案件比较了解。

    “如此看来,李明也算有情有义。结婚一年的老婆丢了,他还一门心思的找了找了十来年,结果客死异乡。”高梁有些感慨。

    “是啊,自从我知道以后,这心里难受得不行。实在太可怜了!”王彤佳不胜唏嘘。

    “杨勇家这起案子最后一块积木算是拼上了。”高梁把材料收好,“等着永秋他们把其他证人的笔录拿回来,这案子就可以交给检察院了!”

    “倒是吴燕和杨生这孩子怎么办呢?”王彤佳问道。

    “当地会跟她的家人联系吧。”高梁心里也有了主意,“如果她家里人能来一趟,把母子俩带走,那再好不过了?如果不行,咱们跟局里申请一下,把这俩人送回去。一个脑子不好使,一个未成年,咱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啊!”

    “也行,我看这主意不错,过后我再跟江西联系一下。还是希望她家里人能过来。”说完,王彤佳站起身,“梁子,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大师姐慢走!”

    王彤佳刚走,高梁的办公电话响了,“您好,我是高梁!”

    “梁子,我是董建明!”是高梁的大学同学。

    “哟,小贱贱,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高梁一听也乐了。

    电话那边传来董建明喘粗气的声音,看来是想打高梁而不得。“有正事找你,你们是不是发过一个协查函,让我们协助拍摄犯罪现场地点的?”

    “对啊,据嫌疑人说是在泉水附近。”高梁一听来了精神,“你在泉水派出所啊?”

    “对!我们按协查要求,已经把照片做好了,通过机要邮寄给你了。你这几天盯着点!”董建明虽然想打高梁,但还是正事儿重要。

    “太感谢小贱贱了!”高梁嬉皮笑脸地说。

    “下次有事直接开口就行!”董建明也不跟他计较。

    “那不行,程序该走还是得走的!”

    兄弟俩互相调侃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高梁还是很高兴的。两起案件就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图案被找到,拼图就快完成了。但这件事不是没有遗憾的,关于朴熙正的那条线不是自己亲手抓的,总觉得像是没有什么事完成。

    三天后,一中队五个人都在办公室里,正在埋头整理材料。

    高梁晃晃悠悠地进来了。“材料都备齐了?明天可以送到检察院了?大家把这些工作干得都很漂亮呀!”

    并没有人理他。

    “唉,真是人走茶凉啊!”高梁装怨妇,“我这个老大哥刚搬出咱们办公室,你们就不再搭理我了!”

    还是黎麦比较善良,“师傅,你别捣乱了!我们这正急着呢,两起案件同时案发、同步侦查,要一起报卷,还相互有瓜葛,我的脑容量都不够用了!”

    “还是太天真,太幼稚!”高梁点了点黎麦,“不要着急,慢慢来……昨天我已经跟你欧阳姐姐打过电话了!”

    李永秋冷哼一声,“又让人训斥了,还是又让人把电话给摔了?”

    高梁想起自己在欧阳那里受到的打击,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这么不相信我的魅力?明天你、我、利明,咱们三个去检察院报卷!我得为我的魅力代言!”

    李永秋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陈利明首先欢呼一声,“齐活!刘松宝涉嫌杀人案证据材料已经完全整理好了!”

    紧跟着刘思宇也欢呼一声,“我也齐活了!杨勇等人涉嫌非法拘禁他人案证据材料整理完了!”

    陈利明得了空,该解决最后一件事了。“不闹了,吴燕和杨生母子俩怎么办?江西老家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高梁也正色,“也就这一两天吧!把她送走了,咱们的心思算是彻底结了。”

第一章 午后摸鱼念亲情,凌晨惊醒新罪生。

    高梁开车带着李永秋和陈利明在去往检察院的路上。高梁突然想起个事儿,略有些宿命论地感慨:“唉,咱们之前一直猜测杀害聂荣花的凶手是个反侦查能力很强的人。结果金海的反侦查能力不是针对咱们的,是被自己老妈逼出来的。”

    “对啊,是我们‘自作多情’了。”陈利明也觉得命运无常,“现在他妈也死了,他也进去了,还不知道老婆会不会跑掉。真是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最近咱们手头这几个案子,真的是错综复杂。”李永秋总结发言。

    到了检察院,欧阳柏嘉头疼地看着高梁和陈利明两个人,“你们怎么又来了?”

    陈利明笑嘻嘻地说:“不光我们来了,还给你带了一个新鲜的小美男。”说着,他把李永秋拉到前面,“永秋,过来见过你欧阳姐姐!”

    李永秋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乖巧可爱的,“欧阳检察官,您好!我是李永秋。”

    欧阳柏嘉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男孩。这就是高梁赞不绝口的小机灵鬼,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完全不像是个大魔头。

    高梁伸手在欧阳柏嘉眼前晃晃,“嘿!嘿!看美男看愣神了?”

    欧阳柏嘉心想,果然还是高梁最讨厌!

    几个人嬉笑一会儿,还是得干点儿正事。

    陈利明和李永秋分别将两起案件的案情全面介绍给欧阳柏嘉,听得她是目瞪口呆。“你们站前刑警大队这是怎么了?就没有个简简单单,令人轻松愉快的刑事案件吗?”

    “可能是撞邪了吧?”高梁不走心地吐槽。

    “封建迷信!”欧阳柏嘉翻了个白眼。

    离开检察院,高梁告诉那哥俩儿:“我姥姥还在医院呢,咱们一下子忙了一个多月,我都没去看。今天下午她老人家出院,我去接她。一会儿我溜了。老李或者王队问起来,你们帮我糊弄一下子!”

    “行啊,走吧!走吧!”陈利明当然没有意见,“咱姥姥什么情况?有啥需要帮忙的跟我说呀!”

    “那必须的,我还能跟你客气了?!”高梁在市医院附近下了车。

    陈利明和李永秋也没多做停留,直接把车开回了局里。

    高梁到了医院,看见自己的老妈和三姨都在。

    梁英华女士看见高梁,冷笑一声:“哟,我家大忙人,你怎么有空来了?你还认识我是谁不?我是你妈!”

    高梁被他妈怼得只陪笑脸,“我哪敢不知道您老人家是谁啊?我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少废话,你怎么跑来了?”梁英华脸色略有缓和。

    “我翘班了!”高梁毫不惭愧地说,“姥姥下午不是要出院吗?我过来帮她收拾一下,一会咱们一起走。晚上我在姥姥家陪姥姥,你们都回去歇着吧,都折腾一个多月了!”

    “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三姨梁爱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外甥。

    晚上高梁给姥姥擦了脸、洗了脚,伺候老人家躺下睡觉。之后,他自己也到客厅里铺上了被子,准备睡觉。

    没过一会儿,高梁就陷入梦乡。连续奋战一个多月,实在让他体力有些不支,即使在沙发上蜷着腿也睡得无比香甜。

    天蒙蒙亮的时候,高梁的手机振动响了,“嗡嗡”半天也没有吵醒他;倒是姥姥的咳嗽声,让他一下子蹦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手机上已经有六个未接来电了,屋里的姥姥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

    没有办法,高梁只能先顾着姥姥。

    在给姥姥喂过水,又伺候她安稳地睡下之后,高梁才给回拨手机上的电话。

    “喂!利明,我是梁子,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梁子,快到光华路建设卫生院这里!”电话那头陈利明的声音有点儿着急。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高梁一边穿衣服,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费劲地说。

    “出现场!这里发现一具女尸!”陈利明简言意骇。

    “什么?!”高梁惊呼,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把姥姥吵醒。“你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让我妈过来替我照顾一下我姥姥。你给老李打电话了吗?”

    “打了,老李正往这边赶呢!一中队和技术中队的人都已经到了!”陈利明答道。

    “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的高梁立刻又给自己家里打了个电话,吵醒了爸爸妈妈。

    虽然梁英华有点生气,但是一听高梁单位有案件发生,也不跟儿子计较了,赶紧起床,穿上衣服,和高凌云赶到姥姥家。

    好在营口市区不大,俩人打车过来也就五分钟的事儿。

    高梁等到自己父母刚到门口,赶紧窜了出去,打个车就奔向了光华路。

    到了现场时间还早,凌晨五点多钟,还没有引起围观和聚集。可是这时间也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尸体怎么会在凌晨被发现的?

    案发现场是在光华路建设卫生院后边的老旧小区里。西数第一栋楼二单位三楼西侧那家。单元口是派出所的民警正在戒严。

    高梁出示了证件以后,进入现场。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陈利明,“利明,怎么回事?”

    陈利明回头看见高梁,一把将他拉过去,“甭提了!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你这是怎么了?男愁唱女愁浪,你咋还唱上了?”高梁有些嫌弃。

    陈利明被高梁的吐槽逗笑了,“啥时候了,你还有空说冷笑话?”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儿吧?为啥凌晨现场才被发现?”高梁觉得有些蹊跷。

    “死者是这户的女主人,叫陈曼曼,今年三十八岁,离异独居。”说着,陈利明把高梁引到客厅,“发现死者的,就是这个人。”

    高梁看了看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手上还带着手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利明似笑非笑地冲着这人努努嘴,“喏,这个人,是小偷。你让他自己讲。”

    高梁伸手推了推低着头不说话的人,“咋回事儿?”

    那个人没敢抬头,低着头嘟囔:“我是看见这家窗户是开着的,就爬进来想偷东西。一进屋,我就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屋里也没别人,我就想……可是刚走过去,我就发现这个女人的舌头都已经伸到了脖子上……吓死我了!呜呜呜……”

    “这咋还哭上了?”高梁也挺嫌弃地说。

    “这家伙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嗷嗷’地一路惨叫着跑进建设派出所报案了。”陈利明替他补充。

    高梁看着那人乐了,“还行,良心未泯,看见死人还知道报案。没有一走了之!”

    那人抬了抬头,看见高梁,突然眼冒亮光,“高大队!您还认识我吗?”

    高梁仔细看了看他,“哎呦!这不是丁满吗?咱又见面了!”

    这丁满和高梁也算有渊源。

    刚上班那年的一个周末,高梁在家闲着没事做,上街溜达闲逛,逮着一个扒手就是丁满。

    这个丁满算是小偷小摸惯犯了,之后又和高梁打过几次交道。高梁抓过他,他也给高梁提供过线索。俩人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熟人”。

    丁满这次难得想干一次大的,入室盗窃,结果还赶上这么一档子事。

    高梁调侃他:“丁满,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讲究,看见死人没跑,还知道报案,为啥呀?”

    “这屋里都是我踩的脚印,你们要万一以为我杀人了,我上哪说的清楚啊?”丁满有点儿委屈,不就想偷点儿东西吗?咋这么倒霉?“所以啊,我就赶紧报案了嘛!盗窃又没偷到东西,我最多关几个月;如果你们以为我杀人了,我可能脑袋就没了!”

    高梁和陈利明知道场合有点不对,但是真的很想笑。

    高梁拍了拍丁满的肩:“你小子还挺拎得清啊!但是你出现在现场,我们也是要先怀疑你的。”

    丁满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肯定要怀疑我。但是我真的刚来,因为刚才我还在烧烤店吃烧烤呢,有人作证!我肯定没有杀人的时间!”

    这时候,崔立伟走了过来,“也不一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比较长,可能你在吃烧烤之前来把她杀掉!”

    丁满都快跪下了,“这位警察大哥,别再耍我了,我真没杀人!”

    崔立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但是脸上却面无表情。他那苍白的脸在这晨光和日光灯的交映下,显得有些吓人。

    丁满心里越发害怕。他一直以为高梁这种警察已经是最可怕的,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

    崔立伟没有再理他,而是把高梁和陈利明叫到死者所在的卧室去。

    死者的身材是非常苗条匀称,脸上盖着毛巾,仰卧在床上,头在床边自然垂下。从毛巾的边缘可以看到死者的眼睛和舌头已经全部突出。

    崔立伟用手虚指了一下死者的头部,“这条毛巾不是我们盖的,是凶手盖的。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死者的脖颈勒沟环绕,深浅均匀;在颈后打结,此处有明显的出血点;皮肤上略有擦伤,应该是较为粗糙的凶器,比如麻绳之类的。”

第二章 犯罪现场无遗痕,新任所长略显拙。

    “死亡时间大概在什么的时候?有多久了?”高梁问崔立伟。

    “应该在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崔立伟小声地回答。

    “十点钟……”高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客厅里的丁满,看见他还是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

    高梁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紧张或者害怕,而是沮丧,可能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高梁叫来黎麦,附耳嘱咐了两句。

    黎麦点了点头,立刻出去和派出所民警把丁满带离了现场,先去建设派出所进行讯问。

    黎麦刚走,李乐峰也到达了现场。“情况怎么样?”

    崔立伟把刚才的情况向他做了详细汇报。

    李乐峰听完,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死者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迹吗?”

    崔立伟摇了摇头,“死者身上衣物完整;从体表情况来看,没有;具体的情况,还要回去解剖和进一步检查之后才知道。”

    杨东升也走过来,“我观察了一下,死者有一台比较新的电脑被搬走了。”

    “比较新?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高梁问道。

    “看灰尘痕迹,电脑机箱比较小,应该是新出的。”杨东升指了指卧室角落的电脑桌。

    李乐峰点了点头,又问:“被害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陈立明在旁边应道:“查清楚了,刚才建设派出所已经把死者的户籍资料给了我。”

    “新电脑……年轻独居女性……她是做什么职业的?”李乐峰问道

    “据说是自己在东升市场经营了一间商铺,卖服装的。”陈利明答道。

    李乐峰消除了一个猜测,“那倒可以理解,这几年在市场卖服装还是挺赚钱的。她离异多久了?”

    “得有七八年了。”陈利明翻看一眼材料。

    “哦,那就是结婚也早,离婚也早。”李乐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马上快亮了,周边排查安排了吗?死者家属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了。”陈利明想起个麻烦事,“但这死者的家里人都在外地,她是因为前夫黄周成结婚,所以来营口生活的。后来离异了,她自己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好些年了。”

    “她和前夫之间没有孩子吗?通知她前夫了吗?”李乐峰又问。

    “她之前那段婚姻没有孩子。”另一件事,陈利明已经安排好了,“建设派出所刑警中队已经去找她前夫黄周成了。”

    “有没有其他的关系比较相近的人?”李乐峰看陈利明已经已经能够指挥现场了,心里很是欣慰。

    “您是说恋人吗?”陈利明试探着问。

    李乐峰回他:“对,有吗?女人单身这么久,我想会有一些追求者吧!我看死者还挺漂亮的。”

    “你在哪看到死者挺漂亮的?”高梁惊讶地问。

    从进入现场到目前为止,他只是隐隐约约看见毛巾底下死者伸出的舌头和突出的眼睛,这怎么能看出漂亮呢?

    李乐峰指指客厅。

    原来这户房子的客厅墙上挂着死者的大幅艺术照。

    高梁一进来直奔着丁满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客厅里其他位置的情况。

    高梁心虚,脸色涨得通红。最有经验的他,到了现场竟然漏了这么一件事儿,当事人的体貌特征!

    这时候,刘思宇过来了,算是帮他解了围。“家属没到,当事人家里到底丢了什么,根本没有办法查清。还有凶器,也就是立伟哥说的那根麻绳,应该被凶手带走了。刚才我看了一下窗户上有被绳子磨过的痕迹,还有可能凶手就是用这根麻绳顺着窗户爬上来的,杀人还用这根麻绳。”

    “入户门被破坏了吗?”高梁赶紧顺杆往下爬。

    “没有,也没有反锁。凶手应该是从窗户进来,从入户门出去的。”刘思宇答道。

    高梁提出了一个看法“看来凶手和这个死者应该是不认识的……”

    “……那也就是一起普通的入室盗窃杀人案。”陈利明接过话。

    李乐峰没有表明自己的看法,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现场上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李永秋带着物证袋进来了,“东升哥说得对!我找到了电脑的发票,是今年新出的宏碁方正电脑。”

    杨东升悄悄给李永秋竖了个大拇指,小机灵,真棒!

    杨东升转过头,正色地说:“现场被丁满踩乱七八糟。我们提取了丁满的脚印和指纹,之后在屋子里勘察了一下,只在入户门口提取了半个有效的脚印,指纹是一个都没有。”

    “嗯,指纹没有,看来是惯犯啊!”陈利明自言自语。

    “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丁满这个人呢?”李永秋问道。

    高梁听了李永秋这句话,摇了摇头,“我认识丁满十多年了,我觉得他没有这个胆子。”

    陈利明接过话头,“如果不是丁满的话,那这个人也就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否则不会把痕迹处理得这么干净!”

    天呐,又来一个有反侦查意识的人!高梁想起来昨天和陈利明讨论金海的话题,立刻觉得头疼起来!

    显然,陈利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脸无语地捂住了眼睛。

    高梁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看现场,问崔立伟:“什么时候可以把尸体送走?”

    崔立伟点了点头,“随时都可以!我已经把尸检中心的车子叫来了。一般来说,被勒死的被害人死前都会有剧烈的挣扎,很可能在她的指甲里残留了凶手的皮肤组织。如果现场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我和东升现在就把死者带到尸检中心进行解剖和进一步检验了。”

    李乐峰冲着他略微点了点头,俩人心领神会。

    杨东升见此情景,立刻联系尸检中心工作人员上楼,把尸体带走。

    崔立伟收拾好工具,对李乐峰说:“李局,这样我们现在先去尸检中心。”

    转过头,他又叮嘱高梁,“现场如果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们联系。”

    高梁点了点头,“好!”

    崔立伟和杨东升把尸体带走了以后,李乐峰开始点将。

    “利明,你带着赵鸿和思宇在现场留守,一是等一等死者的前夫和家属,二是把现场再彻底清理一遍。

    “高梁,你跟我去跟王局进行汇报,这件事可能还要报给黎局,你做好准备。

    “永秋,你回局里,和彤佳赶紧给全市其他分局发协查通报,找一找近期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好!”大家纷纷应答。

    这时候,李乐峰的身后,一个气喘嘘嘘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局……李局,不好意思!我才接到信儿!我……呼呼……来晚了!”

    李乐峰回头一看,一个身材有些偏胖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大喘气。

    他就是建设派出所的所长林云海。

    李乐峰伸出手,“林所长,你好!履新会上,大家已经见过了!”

    林云海有些脸红,赶紧回握。从案发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他这个派出所所长才到现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李乐峰却没有在意,因为林云海是从周边县区派出所调任过来的,不太了解站前的工作模式。更何况这种小事实在没必要盯着不放。

    更关键的是,他刚才捕捉到一句关键的话,林云海说自己“才接到信儿”。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云海有些羞赧地说:“我……这……”

    李乐峰摆了摆手,“没事,林所长!我知道你刚刚上任,有些工作流程还不太熟悉,咱们慢慢磨合!”

    林云海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刑警队的人正在专心干着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关注他的情况,略微好受了一些。

    高梁过来,跟林所长打了声招呼,冲李乐峰抬了抬手腕,示意该有了。

    俩人带着李永秋急匆匆下楼了。

    林云海有些懵圈,悄悄地问陈利明:“小陈,李局咋走了?是不是生我气了?”

    一句话给陈利明也整懵圈了,“没有啊!老李不是爱生气的人。他们刚才就商量着有事要做吧!”

    话音刚落,他们看见高梁又折了回来,“林所长,您跟我们一起去找王局汇报吧!辖区内出现这种命案,汇报的时候您最好也在场。一会儿路上,我给您讲讲案情,咱们有可能还得去市局汇报!”

    林云海更紧张了,“哦,好好好!”

    说着,他也急匆匆地跟着高梁走了。

    待几个人走后,赵鸿悄悄地问陈利明:“这个林所长怎么紧张兮兮的?”

    陈利明替他解惑:“林所长是从大石桥市辖区的一个乡派出所调任过来的。刚到市里,他可能不太了解咱们的工作作风和习惯。”

    赵鸿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解。这样一个“土包子”怎么当派出所所长?是不是走后门了?关系户给个闲差就行了呗!

    陈利明看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瞎琢磨什么呢?老林这人在乡下也是很传奇的!他的派出所辖区十二年没有恶性案件!你以为这纪录在农村那么容易保持啊?”

    赵鸿赶紧收起表情。

    陈利明心里偷笑,这孩子,还是道行浅,啥都写在脸上!

第三章 官复原职再聚首,几组人马各路行。

    案发后第三天一大清早,站前分局的会议室里,王青琪、李乐峰以及刑警大队两个大队长、一中队全体侦查员、建设派出所所长林云海和王彤佳围坐在会议桌旁。这是“725杀人案”第一次碰头会。

    李乐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恍如隔世。被停职一个半月,这是他从警二十年来最清闲的四十五天时间。他曾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已经不再期待还有的一天能重回岗位。

    李永秋在桌子底下悄悄碰碰高梁,“丁满被拘留了,你知道吗?”

    高梁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签的呈请报告。”

    高梁如此坦然,反倒让李永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坚持丁满不是杀人凶手,而他又被拘留了,你是怕我不高兴吧?没关系的!”高梁轻笑一声,“丁满那个时间出现在现场,杀人嫌疑肯定不是我说一句相信就能洗清的。再说了,他是去干嘛的?他是去盗窃的!拘留合法合理。”

    李永秋放下心来,“你没意见就行。我昨天听说丁满被拘留了,还以为是王大队的意思,原来你知道啊!”

    “都是为了工作,我怎么可能有意见?”高梁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王平看会议快开始了,两个人在那里说小话,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高梁和李永秋抬头看大家都已经到齐了,他俩也正襟危坐。

    王青琪看了看李乐峰。

    李乐峰也没有耽搁时间,直接点名:“立伟,你讲讲尸检的情况。”

    崔立伟推了推眼镜,打开了尸检报告,不紧不慢地说道:“死者陈曼曼,女性,三十八岁,死亡时间在本月二十五号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亡原因是勒颈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死亡。头皮有红肿的现象,死前曾经被人拖拽过;双腿内侧有擦伤,但没有提取到其他人皮肤组织或体液,也就是没有被侵犯;指甲缝里残留了布料纤维,未见皮肤组织残留,死前应该挣扎过,也由此可见凶手应该穿的是长袖衣物。”

    大夏天的穿长袖衣物,是不是有预谋?这身打扮和丁满当时的着装不一致。高梁没有说话,默默地想着。

    杨东升介绍现场情况,“死者家里丢失了一台新型的宏碁方正电脑……”

    李乐峰抬手制止了他:“先不要下结论,这个电脑是否丢失还不能下结论。”

    杨东升一愣,陈利明也认同李乐峰的说法:“是的!虽然陈曼曼家属和前夫都已经到了,但是因为她长期独居,所以我们还是没有清点出来她家里到底丢失了什么。”

    杨东升抿了抿嘴,看起来也被他们说服了。“那我继续说吧!从现场的环境来看,应该是从厨房的纱窗进入室内,走到卧室杀害了死者,之后从门口离开。以上的推测是根据丁满的脚印判断的。如果丁满不是凶手,那么门口那半个鞋印就是关键了。”

    “丁满……”李乐峰知道这个丁满算是高梁的特情之一,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徒弟,“这个丁满行踪轨迹,你们有没有去查?”

    高梁立马应道:“查了,我和黎麦昨天按照丁满的供述,找到了他说的那家烧烤店。案发当天,在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丁满和一帮兄弟去车棚烧烤店吃烧烤;大概一点钟左右,丁满一个人先走了。关于这部分事情,烧烤店老板娘,还有跟丁满一起喝酒的几个小混混都能作证。”

    李永秋突然说起一件事:“这个丁满在现场说的话也是比较耐人寻味的。当时,他告诉我们他晚上去吃烧烤了,自己没有作案时间。可我们当时还在现场,没有推测出死亡时间。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作案时间?再说了,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他其实还是有一个小时可以作案。”

    “这么一说,这个丁满真的是很有问题。”王平听到这些话,也把疑点转向丁满。

    李永秋悄悄地捅了捅高梁,“看见了吗?这小子被拘留一点儿都不冤枉。”

    高梁又一个脑瓜崩儿弹在了他的头上,“你今天干嘛老拿话掂量着我?怕我徇私吗?”

    李永秋赶紧安抚地拍了拍高梁,“开玩笑!开玩笑!您大人有大量,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呢!”

    李乐峰轻咳两声。

    陈利明看见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可别在这嘀嘀咕咕了,咱们正在开会呢!”

    大家哄堂大笑。

    李永秋脸色涨得通红,头一次吃瘪,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王青琪也笑了,欣慰地说:“乐峰一回来,整个局里气氛都活泼起来了!”

    李乐峰也笑了,“就是这帮小兔崽子欺负我!在我这没大没小的!”

    笑过之后,话题又转回案件上来。

    高梁其实对李永秋刚才的分析深表认同,首先请命:“我和黎麦一会儿就去看守所,提审一下丁满。看看他有什么话可说。”

    “行!”李乐峰拍板。“利明,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补充?”

    陈利明耸了耸肩,“还是那个情况,陈曼曼的家属虽然来了,但是因为很久没有联系了,没有办法判断她家是否被盗。还有她的前夫黄周成也很久和她没有联系,这次听说她被杀,似乎很惊讶,但是也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王平问道。

    “他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陈利明给黄周成做了一份笔录。

    王平一听这话,有内容啊!“这个黄周成的作案时间排查了吗?”

    陈利明答道:“据他自己说,当天他下班之后一直在家;案发的时候,他已经睡觉了。有他现任的妻子能证明。”

    “他妻子能证明……”王平觉得不太可信“咱们还是先把它列入回对象吧!”

    王平紧跟着问了林云海一句:“派出所的走访排查工作开始进行了吗?”

    林云海突然被问,有点儿紧张。“开始了!开始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搜集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陈利明安抚地拍了拍林云海的后背,转过头,他问李永秋:“关于那台宏碁方正电脑,你去电子文化城那里找到卖家了吗?”

    “昨天下午找到了!就在电子文化商城旁边的宏碁网专卖店。”李永秋负责这部分工作,“我把发票出示给他们看,他们的确有印象,但是买电脑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这个电脑商店有监控吗?”高梁问道。

    李永秋点了点头,“电脑商店虽然没有监控,但是他们正好正在试验一台新的摄像机,恰巧把那个时间点录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录像带拿回来了没?”王平也挺高兴。

    “拿回来了。一会儿我和永秋就准备去看。”刘思宇答道。

    “协查怎么样了?”李乐峰想起来这件事。

    王彤佳应道:“协查发出去了,但是在咱们城市里这段时间都没有类似的案件,相同的手法也没有。”

    王青琪由此想到另一个问题:“现在现在是夏天,这种通过纱窗入室盗窃的案件,即将迎来高发期。即使没有类似的案件,也要告诉辖区派出所注意做好防盗工作!”

    李乐峰记下这件事,何止防盗,他更担心这案件如果不破,很快就有模仿型案件发生。“这次碰头会结束以后,工作还是比较多、比较复杂。大家一定做好走访排查工作,不能放掉一丝一毫的线索。现在是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很多家庭还没有睡觉,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比如邻居听到一些响动。这些都不要放过。”

    话毕,李乐峰抬手看了看表,上午九点钟了。“咱们接下来也得开始干活了!”

    大家纷纷应下,散会,干活!

    “我觉得丁满和死者是认识的。”李永秋走在最后,突然拉住高梁说了这么一句话。

    高梁很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永秋挑了挑眉毛,“死者家在三楼,咱们猜测丁满和凶手都是从没有关窗的厨房进到屋内。可是在这之前我观察了一楼的防护板和二楼的窗台,并没有脚印。凶手如果有备而来,没有脚印也就罢了;丁满怎么可能不留下脚印?”

    “你想说什么?”高梁知道李永秋说的话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想说丁满有可能不是从窗户进来的,但是他去过厨房窗户附近。”李永秋打开笔记本,给高梁看自己画的示意图,“还有,丁满是一点钟左右从烧烤店离开的,但是他在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已经是四点了,中途隔了三个小时。”

    高梁深深地看了李永秋一眼,“你说的有道理。”

    李永秋接着说:“我觉得应该把丁满一起吃烧烤的那些小混混叫来问一问,当时丁满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我猜是有人让丁满到死者家里去。”

    “那丁满为什么不提供这个情况?”高梁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李永秋管杀不管埋,“想不通,所以才让你去问一问他呀!”

    高梁拍了拍李永秋的肩,“我们的小魔头虽然性格恶劣,但是办案子真是一把好手!”

    李永秋一把甩开,“烦人!不想跟你废话,我赶紧去看录像带,回头咱们随时碰头!”

第四章 小蟊贼咬紧牙关,旧夫妻藕断丝连。

    高梁在驾车开往看守所在路上,把李永秋的想法告诉了黎麦。

    黎麦仔细一想,“永秋说的很有道理,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丁满很有问题!”

    高梁一边无意识地点着方向盘,一边说:“所以咱们得想好了,到了看守所要从丁满的嘴里得到什么信息。”

    “高师傅,你说丁满是怎么知道死亡时间的?难道他真的是凶手?”

    “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确切的知道。”高梁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死者死亡时间是从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但是丁满十一点之后才跟其他人出去吃烧烤,也就是说他以为的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丁满那天晚上十一点之前干什么去了?”

    “据他说是自己在家。他是个单身汉,没有什么人能给他证实。”

    高梁和黎麦就这么说着话,带着疑问,很快到了看守所。

    丁满被执勤民警押送到审讯室。

    他看见高梁,立刻躲开了眼神。

    高梁看着他坐下,直接开口就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丁满想了想,说:“我没有杀人。”

    高梁没有理他这句话,而是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丁满慌乱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高梁死死盯着他,良久,问他:“你是怎么进入到死者的家里?”

    丁满眼珠子转了转,“我之前跟你们都说了,我是看她家厨房的窗户没关,我顺着一楼的防护栏和二楼的窗台就爬上去了。”

    “你进到屋里以后都做了什么?”高梁问道,黎麦在一旁记录。

    “我从厨房进去以后,发现她家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客厅是个暗厅,就一圈沙发,一个茶几,没有其他的;我在客厅里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东西,就直奔旁边的卧室去了,就想看看那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丁满说着吞了吞口水,“进到卧室,我就看见那个女的躺在床上,我过去摇了摇她,发现她没动,我就吓得赶紧跑了。”

    “你进去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高梁问道。

    “仰面躺在床上。”丁满脸色有些不好。

    “具体形容一下!”高梁又说道。

    “就是脚冲着门口,头冲着里面,仰面躺在床上。”丁满脸色开始发白,“我进去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她的脚,我以为她睡着了。我本来想偷点东西,结果不小心发出很大的声音,也不见这个女人动。我就过去使劲推了推他,发现她已经死了。”

    黎麦听到这里,问了一句:“那时候,她脸上盖着毛巾吗?”

    丁满似乎被这个问题给吓到了,悚然一惊,“毛巾?毛巾!毛巾盖着呢!盖着毛巾呢!”

    “你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还盖着毛巾,你没觉得奇怪?”高梁向他投去狐疑的眼神。

    “没有!没有!我就想着偷东西,没想着别的!”丁满的神色越发慌乱了!

    “那时候大概是几点?”

    “大概晚上两点多钟。”

    “你说你是凌晨一点的左右从车棚烧烤出来,为什么两点多才到死者家里?我记得这两个地方也就三五百米的距离吧!”

    丁满听到高梁这么问,赶紧改了说法:“我有点喝醉了,我记不住具体时间了!”

    “你看但这个情况之后呢?”高梁先放过时间的问题。

    “我看见那个女人死了,酒都吓醒了。当时我也不敢再偷东西了,就要赶紧跑。转过来我又想,现在屋子里都是我的痕迹,你们一定会怀疑我的,我不能跑,我得报案!”丁满说得有些道理,但又有些不合常理。

    高梁冷笑一声,“你说你喝醉酒记不住时间了,可是你却能从窗户爬进三楼,你这醉酒程度还挺令人难以琢磨的!”

    丁满的额头沁满了冷汗,没有接过高梁的话。

    高梁也不逼他,而是继续说:“你凌晨一点钟从大院烧烤出来到四点钟向派出所报案,中间隔了三个小时。从大院烧烤到陈曼曼的家里,即使慢走,也不过十五分钟;从陈曼曼的家里到建设派出所,总共也就五分钟左右。也就是两个多小时,你都在现场,中途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

    丁满额头的汗更密了,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高梁乘胜追击,“前天在现场,你告诉我们,案发当晚,你在外面吃饭喝酒,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可是在现场的我们都没有判断出来死者的死亡时间,你是从哪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你怎么知道她死的时候正好是你在吃烧烤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和死者是不是认识?”

    高梁像连珠炮似的问题,让丁满额头的汗越来越密,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回避问题,反倒像是活见了鬼。“高大队,能不能不问了?我实在是有点不舒服,我想回去歇着!”

    “你回去也歇不着啊!”高梁知道看守所的管理规范,“你不接受审讯,不是还得劳动吗?老老实实坐着,赶紧实话实说!”

    丁满脸色越发的苍白。

    高梁缓和了一下语气,“我们认识也得有十几年了,我了解你这个人。你说你没杀人,我信;但是发生什么事,你必须得告诉我!”

    丁满开始瑟瑟发抖,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了铁青色,额头的汗越集越密。

    黎麦一看情况不好,在审讯桌下悄悄的碰了碰高梁。

    高梁回手按了墙上的对讲按钮。

    执勤民警接通了对讲器,高梁让他把看守所医生叫过来,看看丁满的情况。

    不大一会儿,执勤民警和看守所医生一起赶了过来。

    丁满这时候已经缓了过来,脸色虽然还是铁青,额头上也是布满汗,但终归没有出现更加失控的情况。

    高梁和黎麦一看审讯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了,不得已离开了看守所。

    另一面,陈利明和陈曼曼的前夫黄周成坐在伯爵岛咖啡厅里。

    这是黄周成选的地方。他既不想回家去和现任妻子一起面对警察的询问;也不想在单位接受询问,被同事探究;更不想去公安局,那会让他觉得不舒服…最后他选择了咖啡厅,而且只让陈利明一个人过来。

    陈利明答应了他的要求。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陈曼曼的个人生活可能比较混乱,黄周成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面对面枯坐了半个小时。黄周成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就说:“我跟曼曼离婚七、八年了,但我还是非常喜欢她的。”

    陈利明挑了挑眉,没有接茬儿。这是他的私事,即使和案子有关,他也没有办法去评论。

    黄周成接着说:“我跟曼曼认识的时间很早,大概在她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的曼曼青春靓丽,性格活泼。我们恋爱了很多年,一直等我到研究生毕业工作了,生活稳定起来,我们才结婚。”

    啊,好无聊。陈利明表面上是认真的听子,可是内心在吐槽。

    黄周成听不到陈利明内心的话。他或许是压抑了很久,难得有一个机会可以说出来,不用考虑对方的心情。“我们结婚没多久,我发现曼曼年轻时候那种爱玩爱闹爱虚荣的习惯一直没有改;而我研究生毕业之后,直接做了科研工作,生活比较清贫,也没有什么情趣。所以我们两个人的矛盾就越来越深……”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陈利明内心只有一个字:哦。

    “后来我俩实在无法再共同生活下去了,就离婚了。但是我还是在关注着她,听说曼曼之后又找了几个男朋友,到一直没有再婚。”黄周成的眼神有些动容,有些留恋,“但是我也只是默默的关注她,并没有跟她有什么接触,没想到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况……”

    陈利明实在听不下去他的悲春伤秋了。作为一个警察,他的性格还是比较冷静的,于是他直接问道:“黄先生,在本月二十五日的晚上十点到十二点钟,你在哪里?”

    黄周成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陈利明突然这么问,也是一愣,想了想回答:“那天我回答你的同事了。二十五日,也就是大前天,我下班之后就回家了,吃完晚饭之后一直跟我的妻子在家看电视,晚上十点多钟就上床睡觉了。”

    “有人给你作证吗?”陈利明心里想,终于讲到正事儿了!

    “只有我和我妻子杨舒在家,她可以给我作证。”黄周成有些不高兴,警察这么问,就是怀疑自己嘛。

    “你说你多年没有跟陈曼曼联系,但是在关注着她,你知道陈曼曼有什么结怨的人或者是关系比较不睦的人吗?你妻子知道你还在关注你的前妻吗?”陈利明又问。

    黄周成好像没听出陈利明的言外之意,“我只知道曼曼和那几个男朋友分手的时候,闹得都不是很愉快……”

    陈利明打断他:“你怎么知道的?”

    黄周成“曼曼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说过这些事情。但因为我已经结婚了,我也不能帮她什么,所以我只能劝劝她吧。”

    “你妻子知道这些事情吗?”陈利明又问一次。

    “嗯?”黄周成似乎终于注意到陈利明的话。

第五章 高梁平地又遇挫,永秋阅卷有心得。

    高梁带着黎麦回到局里,正好看到李永秋从音像室探出脑袋,“老高,老李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高梁把背包递给黎麦,“你帮我先放回办公室,我去找老李。”

    咣咣咣……

    “请进。”门里传来李乐峰的声音

    高梁推门进去,嬉皮笑脸地说:“师傅,你找我干什么呀?”!

    可是李乐峰却笑不出来。

    “咋了?这表情这么凝重!”高梁不拿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

    “你看看这个!”李乐峰推过去一张单子。

    高梁拿起来一看,执法工作督查通知单,随手撇在一旁。“终于轮到我了吗?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李乐峰严肃地敲了敲桌子,“别闹了,你仔细看看!”

    高梁再次拿过来仔细看一看,主要还是针对以前办案过程中“先斩后奏”的一些问题。

    “需要我怎么做?停职吗?”高梁似乎满不在乎地说。

    李乐峰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不要说这种气话!你不会被停职的,因为这是咱们内部督查,不比我是巡视组下达的停职文件。但是你针对这些问题还是能改则改,不能改的得去做一个纠正说明。”

    高梁长吐了一口气,“纠正时限是啥时候?现在手上的工作时间都挺紧张的,您也知道,尤其新发的这起案件,处处透着诡异。”

    “也不着急,你先把手头的案件和工作解决了;我再跟督查部门沟通沟通。”李乐峰也觉得心累,“你们最近都小心点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做事规矩点儿!”

    高梁嗤笑一声,“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我们再规矩有什么用?只希望到我这为止,别在牵连其他的兄弟了!”

    李乐峰知道自己徒弟心里有气,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应该到你就结束了。连咱俩都没搬动,他们再去动底下的人,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高梁想了想,觉得自己师傅说的有道理。“只要不给我停职就行,当前这起案子,我暂时不能放手。”

    “我知道。”李乐峰转移了话题,“今天你去取丁满的口供,情况怎么样?”

    高梁来了精神,“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丁满那里很有问题!我只要一说到当时现场发生的情况,他就一脸活见鬼的样子。”

    “是不是没见过死人,所以受了点儿惊吓?”李乐峰没有在意高梁说的这个情况。

    “不像。”高梁摇了摇头,“没见过死人,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而且,我觉得他当天的反应都没有今天强烈。”

    听他这么说,李乐峰也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聘请律师?”

    “不能吧。像这种小偷小摸的,他们哪有钱请律师啊?”现在律师这个行业还没有被人重视。高梁处理这些案件,哪些人会请律师,心里门清儿。

    “别掉以轻心,你和黎麦有空折回看守所查一下丁满的会见记录,他很有可能聘请律师了【注】。你顺着律师那条线摸一摸,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要么是他被威胁了,要么是他要维护什么人。”李乐峰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嫌疑人都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冷静,还没出现过越来越害怕的情况。

    “好,我下午就去看看。”高梁起身要回办公室。

    “等一会儿。”李乐峰叫住他,“你回办公室,去把利明叫过来。”

    “他不是去找陈慢慢的前夫了吗?”高梁问道。

    “应该回来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他的那辆新车的声音了。”李乐峰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哦,那辆拉风的跑车!”高梁笑了起来,“他把消音器改了。现在他的车每次一进局大院,我都以为推土机来了。”

    “可不是嘛!”李乐峰觉得高梁的比喻很恰当。“你去把他叫上来!”!

    过了一会儿,陈利明晃晃悠悠地进了李乐峰办公室。“师傅,找我有啥事呀?您老人家终于想起来我了,不再围着我大师兄转了?”

    “八戒,你也知道高梁是大师兄啊!”李乐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陈利明被李乐峰的冷笑话给噎住了,赶紧求饶,“我错了,师傅!有事您说话!”

    李乐峰终于正眼看了他,“明天把你那辆破车给我消停了,不许开过来!你骑自行车上下班!就你那辆破车,一进局大院,恨不得半个站前区的人都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新买的车,这两天正在兴头上!”陈利明陪着笑脸。

    “你是个当警察的,注意点影响!”李乐峰脸色并没有缓过来。

    陈利明拱手求饶。

    李乐峰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加纠缠,话题转到正事上,“你去找黄周成的情况怎么样?他和他现在的妻子关系如何?当天晚上他们两口子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两口子互相作证,也不算是不在场证明。”陈利明也正经起来,“但是我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他们。这两口子都是文化人,我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生活轨迹,还是比较规律的,不太像能有这么专业的反侦察能力的。据我猜测,凶手如果不是丁满,就是一个很有经验的人。”

    李乐峰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对于他们两口子不要放松,有的时候事情不会像我们想象的轨迹去运行。”

    “我明白,我们组就盯着陈曼曼的社会交往,对她周围的人肯定都不会放松的。”陈利明神情严肃。

    “那就好。”李乐峰重点要告诉他的是高梁的事情,“跟你说另一件事,高梁接到了执法工作督查单,这阵子很多事情不能让他再出出头了。”

    陈利明有些惊讶,“我以为事情到您这儿就已经结束了呢,还是转到梁子的头上了?”

    李乐峰无奈地一摊手,“是啊,看我一个人背锅,他们觉得不爽呗!”

    陈利明笑不出来了,“那接下来怎么办?”

    “我刚才找高梁谈过了,让他赶紧把这督查单上的内容一一说明了。有错,咱就改;没错,说清楚。”李乐峰倒是没有瞒着他,“你们手上的案子不能停。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这种案件很有可能再发。所以我们越早破案,越能阻止止类似案件发生。”

    “行,我明白了。”陈利明很是受教。

    “别嫌我罗嗦,再重复一遍,你那个破车别再开了!刑警大队现在就是被人盯上了,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好,我知道了,师傅!我一定老老实实的,该干活干活,绝对不给你和大师兄添乱!”说罢,陈利明一拱手,“八戒先告辞了!”

    “滚蛋,!”这可把李乐峰气乐了。

    陈利明在在办公室里和高梁碰了头,交换了信息,发现这件案子到现在走向是越发的诡异。

    “永秋呢?永秋不是在看录像带吗?”陈利明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李永秋,“录像带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现在我们得把陈曼曼身边有联系的人,都得排查一遍!”

    “永秋还在音像室,应该还没有结束。”高梁回答道,“刚才建设派出所也上来信息了。他们去东升市场,把陈曼曼经营的服装店周围几家商户也都走访到了,但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据说陈曼曼是专门做香港服装的,品牌也相对比较高端,和周围的商户联系很少,也没见她跟什么人有冲突。”

    高梁话音刚落,李永秋和刘思宇抱着录像带还有案卷材料回来了。

    李永秋看见几个人都在屋里,直接问出来:“你们怎么没出去干活呀?”

    陈利明用手指的头戳了戳他的脑袋,“我们的小永秋比高梁还像大队长!”

    李永秋挥手拍下陈利明的爪子,“说点儿正经的,你们为啥都回来了?”

    “查不下去了,就回来咱碰一下头!”高梁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在也正好,我想跟你们说一下,我觉得电脑可能是被偷走的。”李永秋突然给了个重磅炸弹。

    “为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我刚才看了一下现场勘查笔录,陈曼曼家里没有见到金银首饰都不见了。一个这么时髦的女郎,怎么可能没有金银首饰?所以她家被盗的可能性比较大。”李永秋翻开案卷,“如果被盗,金银首饰不好找,但是新款电脑却很好找,我觉得这可以作为突破口。”

    “可是她家里并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啊!”赵鸿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小偷知道他要盗窃的东西位置呢?”李永秋又给出了一个可能性。

    “等一下……”黎麦回忆起一些事情,“丁满说他发现尸体就报案了,但时间却对不上。所以我有一个猜测,丁满会不会发现陈曼曼死了以后,就把她的东西都偷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去报案,又是为了什么呢?”赵鸿觉得说不通。

    “这个我也没有想通。”黎麦试着猜测丁满的想法,“或许他觉得丢东西这个事儿可以赖在杀人的凶手身上?”

    那他今天的反应就更令人费解了。高梁如是想到。

第六章 遮眼不能见真相,死者曾为新嫁娘?

    在监管大队的队长办公室里,高梁正在苦苦哀求自己的大师兄王成明。

    监管大队大队长王成明为难地挠了挠头,“梁子!这不合规矩呀!我怎么可能让你去看在押人员的会见记录呢?”

    高梁赶紧递上一根烟,“大师兄,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个犯罪嫌疑人具有重大嫌疑,可是他在看守所里口供反复不说,反应还特别反常,让整个案件陷入僵局。”

    “那你是做警察的,你看了会见记录又能怎么办?你是要去找他的律师吗?你这明显是违规的呀!”王成明可没有可怜他的意思。

    高梁一个直球打过去,“我怀疑那天来的根本就不是律师。”

    “你什么意思?梁子,你这么说的话,我们责任可大了!”王成明脸色撂了下来,看着就是要发火。“有你这么当师弟的吗?这么坑你哥!”

    “这不怨我……”高梁委委屈屈地说,“你看,现在看守所会见只要拿着律师行的委托书,律师证、介绍信就行,律师还能带一个助手,谁知道那个助手是谁啊?助手是不需要律师证的!”

    “那也轮不到你个刑警来查!我们内部先调查一下。”王成明语气虽然缓和了,但是坚决不让步。

    黎麦悄悄地拉了拉高梁的衣角。

    高梁冷静下来,同意了自己师兄的意见,“好!师兄,那您先查着,有结论尽快告诉我。”

    回局里的路上,高梁问李麦:“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跟你说,别惹事儿,你还背着督查单在身上呢!”黎麦有些担忧地说。

    “还是徒弟关心我!”高梁欣慰地拍拍黎麦的脑袋,“我师兄为人耿直,他要查出来一定会告诉我的!”

    黎麦点点头,“嗯,我们还是静等结果吧!”

    这时候,高梁的手机响了,“你好,我是高梁。立伟,什么事儿?”

    “梁子,你在哪儿啊?”崔立伟在电话另一头问道。

    “我带着黎麦正在回局里的路上。有事吗?”高梁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双手握着方向盘。黎麦见状,赶紧帮他拿着手机,贴在他的耳朵旁边。

    “回来赶紧找我,我这有点儿新的发现。”崔立伟怕他开车不专心,也就不废话了。

    “好,我们马上到局里。”黎麦帮他挂断电话。

    高梁回到刑警队,直奔技术中队,可是技术中队办公室却没有人。

    “徒弟,你说你立伟哥是不是跑路了?”高梁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还没等黎麦说话,就听崔立伟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高梁,你有一天不招人烦,是不是难受啊?”

    黎麦实在是没眼再看下去了,赶紧出来打个圆场:“立伟哥,原来你在啊!我师傅就是那样了,你不要生气。”

    崔立伟冷哼一声,“这么些年了,我要跟他生气,都死好几个来回了。你们两个进来!”

    高梁和黎麦跟着崔立伟进到化验室。

    崔立伟指着操作台上的一排物证,说:“从死者陈曼曼指甲缝里提取出的纤维应该是无纺布纤维。这种纤维在陈曼曼家里的门垫上,也发现了同一种。但是这种纤维非常常见,一次性鞋套、一次性口罩、一次性套袖都会用到。”

    “陈曼曼家的门垫?是不是就是那半个脚印所在的地方?”高梁记得现场提取到一些微量物证。

    “没错,就是从脚印附近提取的。”崔立伟认证了高梁的说法。

    “一次性鞋套、口罩、套袖,这些东西哪最常用到啊?”

    “实验室和电脑机房最常用到。你们现在穿的不就是吗?”崔立伟指了指二人的脚下。

    高梁和黎麦不约而同地看看自己的脚。

    黎麦想了想,说:“穿着一次性鞋套,消失的又是一台电脑,你们说凶手会不会和电脑工作有关系啊?”

    “也不一定,这种鞋套在劳保商店非常容易买到。平常咱们这个实验室采购这些耗材,一点都不费劲。”崔立伟不认为这就可以划定凶手的范围,“永秋不是说去查电脑商店的录像和购买记录了吗?情况怎么样?”

    “买主是个中年人。”黎麦告诉他,“那一天摄像头拍下来买主的样子,已经要建设派出去找了;但是店里留的姓名、联系方式、家庭住址都是陈曼曼本人的,可能是为了方便售后吧。”

    高梁补充道:“关于买主的照片,利明也拿给黄周成看了,他也不认识。这都第四天了……唉,像陈曼曼这种被害人,独居又是自由职业,真的很令人头疼!她的社会关系既复杂又简单,线索就得靠大量的排查。”

    崔立伟也觉得这案子实在棘手,“她连个闺密都没有吗?一个女人在社会上总会有几个知心的女性朋友吧?”

    “她前夫算吗?她有什么事都跟她前夫说。”高梁面无表情地问。

    崔立伟被这种关系搞得有些无语,只好转移了话题:“算了,这事还是让利明去查吧。话说,如果你把丁满排除在凶手嫌疑之外,现在我们现场提取到的物证和痕迹只有这半个鞋印,其实并不能确定凶手的体貌特征。”

    黎麦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现场会留下半个鞋印?”

    “很简单啊!”崔立伟比划了一下,“这个人在室内行凶的过程中一直穿着鞋套;离开的时候,他想从入户门离开,所以把鞋套脱掉,但是没有站稳,留下半个鞋印。这用脑子想想,就能还原。”

    “可是这人计划的也未免太周全了,几乎把自己全包好了,敢情就是奔着杀人来的!”黎麦皱着眉头。

    崔立伟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要跟你们说另一件事。胃内容物的检测也出来了,里面有酒精类的成分,死者死前应该是醉酒的状态。也就是说,陈曼曼死亡的时候,很有可能意识不清醒。”

    “可是当晚现场勘察并没发现她家有酒,也没看见她家里有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高梁一边回忆当晚的情况,一边说,“陈曼曼有没有吸毒史?”

    崔立伟摇了摇头,“没有,要是有,我就告诉你了!”

    高梁也不多做停留,“那好,等报告出来的时候,你给我一份,我和黎麦先回队里了。”

    回到一中队,黎麦跟高梁讲了自己的想法:“师傅,我想如果陈曼曼没有什么常往来的人,购买电脑留下的信息又是她本人,证明这台电脑就是她在用,而且也不准备送人。现在电脑消失了,找到这台电脑就是关键。”

    高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表情有点儿放空。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利明,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陈利明正在坐在副驾驶上翻看着材料。他和赵鸿正要去黄周成的单位,“我和赵鸿准备去找黄周成再唠一唠。上次光听他在那讲他的感情生活了,好多问题都没有问清楚。”

    高梁告诉他:“问问黄周成,陈曼曼的这些男朋友里有没有什么特殊身份的。如果黄周成不说实话,就直接去找他的妻子杨舒。”

    陈利明有些疑惑:“他不见得都知道啊!”

    “没关系,知道多少告诉咱们多少。剩下的,我们自己去查。”高梁回到。

    “你怎么突然关注到这个问题了?”

    “我刚才从立伟那里出来,有些实验结果出来了。”高梁向他解释,“我在猜想这件事可能不是单纯的求财,还是跟陈曼曼的社会交往有关系。咱们先查查吧!”

    “行,我知道了!”陈利明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哦,对了,跃进派出所上来一条线索,说是陈曼曼在这段时间好像准备结婚。”

    “结婚?”高梁惊讶地问,“这线索是从哪儿来的?”

    “跃进派出所在市场走访排查的时候,问到一个卖结婚用品的摊主。她说,陈曼曼曾经到她的摊子上买过东西,说是要准备结婚。”

    “这个摊主和陈曼曼很熟悉吗?”

    “挺熟的,以前常去陈曼曼店里买衣服。”

    ”这件事黄周成跟你提过吗?”

    陈利明猜测:“没有,我也问过他,他好像并不知道。或许陈曼曼觉得要结婚了,不想再跟前夫有什么瓜葛。”

    “有点儿意思,咱们得把陈曼曼这个未婚夫找出来。”高梁觉得这个陈曼曼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

    “是啊!她要结婚,可是她的未婚夫是谁呀?”陈利明在电话那头苦笑,“咱们查了三四天了,突然又冒出个未婚夫。真是惊喜不断。”

    “陈曼曼亲属有没有人提到过陈曼曼要结婚的事?”高梁又问。

    陈利明抓狂地回答:“没有!跃进派出所上来线索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知道陈曼曼即将要结婚了。”

    高梁觉得陈利明已近崩溃,赶紧安抚:“乖,不要闹!咱们按部就班地来,多糟糕的案子我们都办过,这个不算啥!”

    陈利明听完,直接笑骂:“你当我是黎麦啊?还用得着你来安慰?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找黄周成!”

第七章 电脑遗失寻迹追,蟊贼难抵刑警威。

    李永秋和刘思宇两个人已经在电子文化商城蹲了好几天了。

    营口市电子文化商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这是一栋三层的正方体建筑物。它的外门市是一圈品牌授权的电脑旗舰店,包括宏碁、戴尔、联想等大品牌,有电脑、配件、售后服务等项目;而里面是二手电脑、杂牌配件以及各种电子产品的集散市场。经常有人在外面的旗舰店里买电脑,把二手电脑再送回里面的市场卖掉。

    刘思宇买了两瓶水,两个面包,找到李永秋,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吧!你说小偷费劲吧啦地把电脑偷走了,能这么快就出手吗?不会自己留着玩几天?”

    李永秋摇了摇头,“那台电脑价值八千多,如果现在不出手,转过年就会砍一半的价格。”

    “电脑这么贵?”刘思宇很惊讶,这赶上自己半年工资了!

    “你以为呢?你个电脑小白!”李永秋毫不留情地吐槽。

    “啥叫电脑小白?”刘思宇没听明白。

    “就是……”李永秋放弃了解释,“算了吧!咱还是先找一找那台电脑吧。我看了一下宏碁商店的进出货记录,那款电脑进货后,总共销售也不过四五台。要是想出手的话肯定会在这里出售,别的地方也不识货。”

    “你说这个陈曼曼三十多岁了,就是一个市场卖服装的人,她怎么会买一台最新式的电脑呢?”刘思宇一直没想明白这个事。

    李永秋吃了一口面包,还行,普通面包,不是奶油的。“我听利明哥说,这个陈曼曼是个挺潮流的人,跟前夫共同生活的时候学会玩电脑的。她平时还上qq、msn聊天的,有的时候还会在电脑上卖卖货。”

    “电脑上还能卖货?”刘思宇很是惊讶。

    “说你是小白,你还真是小白!”李永秋向他科普一些新知识,“电脑当然能卖货了。你出价格,我出东西,我给你邮过去就是了;或者咱俩商量好了,找个地儿碰一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哦,以后那就很方便了,都不用去市场了!”刘思宇觉得这种形式很新鲜,

    “对呀,慢慢这种形式买卖方式会很普及的!可能会为了预防诈骗风险,会增加担保或者保险机制吧!”说完,李永秋喝进去最后一口水。

    突然,李永秋用手肘怼了怼刘思宇,“你看那个人眼熟不?”

    刘思宇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诶,那个不是宏碁电脑商店的售货员吗?我记得陈曼曼那台电脑就是他负责的!”

    “对啊,我记得他叫王太升。他怎么会在这里?”李永秋记得很清楚。

    “或许是过来买点东西什么的,这不很正常吗?”刘思宇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李永秋歪头,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你不知道,现在这几个大品牌的电脑配件基本都是原装的,很少会到这里面来买这些品牌电脑的配件……说白了,电子文化商城的里外是泾渭分明的。”

    “可能这小子靠自己懂电脑,在这做个第二职业,赚点儿外快。”刘思宇还是不以为意。

    “不管了,咱俩过去看看吧!”李永秋伸手拉过搭档。

    李永秋和刘思宇悄悄地摸到王太升身后,“嗨!干嘛呢?”

    这下子可把那个小售货员王太升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是李永秋和刘思宇,脸上的慌乱都来不及收拾。“啊!警察同志!好巧啊!”

    李永秋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是一台宏碁方正电脑主机箱,和陈曼曼家里遗失的那一台一模一样。

    王太升也发现李永秋的视线,赶紧解释:“这电脑是其他客户的,刚买的就坏了,我们公司修理费太贵了,我就想私底下给他找个别的配件修。”

    李永秋挑眉,“你找哪家给他修啊?”

    王太升胡乱一指,“我二姨家在这里开二手电脑摊子,什么配件都有!”

    “你那个客户叫什么名字啊?”刘思宇追着问了一句。

    “哦……那个……”王太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

    李永秋和刘思宇对视一眼,也不再客气了。“小王,现在说啥都没用了,你带着电脑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咱们得把这事儿好好唠一唠!”

    “我不去!”王太升看起来挺激动的,“我又没有犯罪,我不跟你们去!”

    刘思宇举起两根手指,“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要么把你的客户叫来,要么跟我们去公安局把事说清楚!”

    说话间,这个王太升就要摔下电脑往外跑。

    结果刘思宇捞住电脑,李永秋摁住他肩膀,俩人配合打的好,一下子连人带东西全都扣在了那里。

    这点儿小小的骚乱不但惹来了围观,也引来了电子文化商城的保安。胖胖的保安满头大汗,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拨开人群,“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在这里打架!”

    李永秋抬头一看,周围的商铺已经都停了,顾客和店主都在周围围观。

    他坏笑一声,按住王太升,“你二姨呢?在不在这群人里?怎么还不出来帮你?”

    王太升没敢吭声。保安在一旁问道:“你们是谁呀?为啥要在这打架呀?”

    刘思宇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眼,“我们是警察。有一起盗窃案,需要他配合一下,正好您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回去做个证吧!”

    保安一看,真的是警察。他也热心肠,“好好,没问题,那我跟您一起走吧!”

    而此时的高梁,在看守所里又和丁满较上了劲。

    “丁满,我跟你家里人都联系过了,你的拘留通知书也下达了,我怎么没听他们说给你聘请律师啊?”

    丁满惊讶地看着高梁:“你怎么知道我有请律师?”

    “废话,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十点多钟,我才进来提审,为什么?因为之前你律师在会见,我进不来!你说我怎么知道你请律师了?”高梁没好气地说。

    丁满想了想,“律师是我朋友给我找的!”

    “你哪个朋友?”高梁穷追不舍。

    “一个道上的朋友!”丁满毫无诚意地回答,

    高梁一拍桌子,嗓门也提起来了。“丁满,你是不是找抽啊?你跟我说道上的朋友?你道上那几个狐朋狗友,我有谁不认识?都在我手里被抓过!一个个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还有闲心有闲钱给你找律师?赶紧给我说实话!”

    丁满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一锤身下的凳子,“你别逼我了!”

    高梁看他的反应,皱紧了眉头。

    黎麦在两个人之间互相看了看,突然问了一句,“丁满,你是不是受人威胁了?”

    丁满听完这句话,猛地一抬头,眼睛睁得老大。

    高梁心中一动,看来黎麦猜着了!但是他面上不显,“丁满,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你家里就剩一个老爹,你这三天两头进来,他操了多少心?你也应该有数!这次如果你真是洗不清嫌疑,以后你爹怎么办?”

    丁满脸色有些发白,牙关咬得紧紧的,支支吾吾了半天,问了一句:“你们不能帮我洗清嫌疑吗?”

    “你不说实话,怎么洗清你的嫌疑?现场全是你的痕迹,这些证据拿到法官那儿,你都说不过去!”

    这倒不是高梁忽悠他,从现在证据来看,他的嫌疑的确很大。在局里案件碰头会上,认为丁满就是凶手的也不占少数。可是高梁坚持认为事有蹊跷。

    “那也不能冤枉了我呀!”丁满有些委屈。

    “现在只有你自己说自己是冤枉的,可是证据都指向你!你不把实情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

    丁满张了张嘴,似乎还是顾虑重重。

    高梁缓和了语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死者?”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丁满赶紧摆摆手,把手铐摇得咣当咣当响。“你要相信我,我跟那个女的从来都没见过!”

    “不认识,怎么想到去偷她家?”

    “我跟你说了,我就是路过他家,看见厨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就爬上去……”

    丁满话没说完,高梁脾气又上来了。

    他一拍桌子,“还跟我扯淡,是不是?你说你喝大了,都记不住时间了,却有力气爬到三楼偷东西;还有,我们现场发现一楼二楼的防护罩、窗台上根本没有脚印,可是你在死者家却留了一大堆的脚印,你怎么做到的?腾空上去的?说!你到底怎么进的屋子?”

    “我……我开门进去的!”丁满被高梁吓着了,认识十来年了,也不见他发火。每次自己小偷小摸被他抓到,最多被踢两脚,有时候还帮自己在老爹那里圆圆场,难得见他发火。

    “开门进去的……怎么开门进去的?”高梁疑惑地问。

    “我拿钥匙开门进去的!”丁满吞了吞口水,紧张地说。

    “你怎么会有她家钥匙?”高梁更是疑惑。

    “那个女的就把钥匙放在她家的门垫底下,所以我拿到了钥匙,开门进去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满咬了咬牙,终于决定说出来。“是有人告诉我的!当天晚上,有人让我去她家去偷东西!”

第八章 高梁伸手换身伤,永秋审讯高声呛。

    晚上九点多,高梁看看自己左手手腕的绷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右手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高凌云和梁英华还没有睡觉,看见高梁进来,本来也没在意。自己这个儿子回家跟回旅馆似的,有一天没一天的,不过也理解,他就是做这份工作嘛,也是没办法。

    可是梁英华还是眼睛比较尖,看见高梁手腕的绷带,一声尖叫扑了过去。“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高梁腾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拦住自己的老妈,“慢点,慢点,慢点……您说,您要是摔倒了,再把我的手伤上加伤,咱娘俩哭都来不及!不用着急,不用着急,没啥大事!”

    梁英华一拳擂在高梁肩膀上,“死小子,怎么回事儿?一天天出去,回来就这样,不是磕了就是碰了!”

    高梁赶紧安抚老妈,“没事,没事,真没事!这么晚了,您赶紧歇着吧!别担心了,我都收处理好了!”

    梁英华小心翼翼地抓起高梁的手,上下翻看了一圈,虽然是打着绷带,但是没有血渗出,也不见衣服上有什么污损,想来可能真的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她的心里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高凌云也走了过来,把自己的老伴劝回卧室睡觉,腾出空来让自己和儿子聊会儿天。

    爷俩儿坐在沙发上。高梁用一只手抄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

    高凌云也仔细看了看高梁的手,“挫伤了,还是扭到了?”

    “骨裂!”高梁似乎不是很在意,几口把西瓜啃得只剩白瓤,又抄起来另一块啃起来。

    “怎么弄的?”高凌云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放下儿子的手,坐回藤椅里,摇起蒲扇。

    “被人砸的!”高梁又吃完一块西瓜,打个饱嗝,抓起卫生纸擦了擦嘴。

    高凌云脸色有些不好,“谁砸的?”

    高梁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爸,你还记得丁满吗?”

    “丁满……”高凌云想了想,“不记得,没有印象。”

    “就是我刚上班时候,抓的第一个贼!”高梁提醒他。

    高凌云仔细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他爸老丁头原来在站前分局旁边修自行车,是吗?”

    “对对对,就是他!”高梁连连点头。

    “怎么?他给你弄伤了?”高凌云火了,站起身来,“嘿,这小子啊!我记得,他跟你差不多大,那怂的呀,怎么他还有那胆子弄伤你?再说了,他才多高啊,你的一米九大个子,还能让他给伤着了?你可真没出息!”

    高梁赶紧安抚自己老爹:“您倒是听我说呀!我还能说啥呢,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高凌云一屁股坐在沙发,“你说!你说!”

    高梁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爸,“老高,您虽然平时跟我装冷酷到底,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吧?”

    高凌云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要端着架子,轻轻一拍茶几,“臭小子,你说还是不说?”

    高梁赶紧求饶,“我说!说!说!”

    高梁言简意赅地把案件的大致情况跟高凌云讲了讲。

    高凌云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地点了点头,他也认同高梁的大部分想法。

    说到最后,高凌云看了看高梁,“你还没给我讲,你到底是怎么弄伤的呢?”

    高梁一拍脑门,“哎呦!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丁满跟我们说,当天晚上有人让他去偷东西。怂恿他的人正是跟他一起吃饭的那些小子里的某一个。当时丁满喝高了,吹嘘自己这些年偷东西有多牛,我们警察有多废物。说着,他就和那些小子杠了起来,话赶话将到哪儿了!”

    高凌云以前也是干过基层民警的,对于这种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很了解,“丁满是要给自己找回场面,就去死者家里偷东西。”

    高梁点点头,“对!但奇怪的是,丁满记不住是谁说的,感觉那几个人都在煽风点火。所以,我带着黎麦就去找那几个小子。结果没想到,我们找到其中一个小子的时候,看见他正拉着一个小姑娘,意图不轨。我上去制止,被他一砖头拍在我的胳膊上,赶上寸劲儿,给我打个骨裂。好在黎麦在我身边,一脚踹翻那个小王八蛋,把他制服了。”

    “完蛋玩意!”高凌云气得直骂人,“你是第一天当警察吗?怎么还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高梁赶紧给自己老爸到了一杯凉茶,“哎呀,这不是赶巧了吗?话说回来,这事儿里里外外就透着巧合和蹊跷。丁满晚上被人叫去喝酒,让人给灌醉了,又让人撺掇去偷东西……可他为啥又要撒谎,说自己从窗户上进到室内呢?”

    “那你没有问问他吗?”高凌云问道。

    “这起案件案发一个多礼拜了,我天天去看守所。这个丁满一天说一点儿东西,像挤牙膏似的。”高梁倒不觉得受伤是什么大事,而是觉得案子没头绪更闹心。“黎麦怀疑他被人威胁了,可是谁会威胁他,他有什么值得人威胁的,难道他真的是凶手?是我猜错了?”

    高凌云站起身来,拍拍儿子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儿子,别着急。每个案子背后的隐情和理由可能都不像咱们想的那么复杂,就是简简单单的。你得找到关键点——丁满在怕什么?丁满在瞒着什么?现在的证据能证明什么?咱们还是得用证据来说话!”

    “嗯,从现场提取的物证主要还是丁满留下的那些,只有那半个鞋印是属于其他人的。”高梁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利明查到这个死者要结婚了,可是我们还没有查到她的未婚夫是谁。哦,对,还有,永秋今天找到了死者丢失的电脑,不知道他们那面查得怎么样?我被人打成这个德行,只能先回家了,单位的事都扔给他们了!”

    高梁絮絮叨叨,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大堆。

    高凌云听明白了,气也消了,安慰儿子两句就回房间睡觉了。

    高梁这时候感觉受伤的胳膊疼了起来,不禁苦笑地自言自语:“这才拿到哪儿?明天早上会更疼的!”

    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李永秋捧着紫砂保健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里面的可乐。

    刘思宇端着肩膀看着王太升,带着几分不屑地说:“王太升,你还准备跟我们扛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这叫人赃并获了!”

    王太升毕竟只是一个电脑销售员,并没有什么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其实他从到了局里以后就已经紧张得不行,瑟瑟发抖。录完个人信息之后,他又被两个警察晾了这几个小时,心里早已经崩溃了。

    现在刘思宇一开口,他立刻就激动起来,“警察同志,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啥都告诉你们!”

    刘思宇坐回审讯桌后面,摊开笔录纸,“你先说说你借台电脑怎么来的吧!”

    王太升犹豫了一下,咬牙说出来:“这电脑是我一个发小张扬给我的,他让我帮他把这电脑卖了!”

    刘思宇接着问:“我们这几天一直在你打工的电脑商店打听这个型号电脑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你们是警察,来打听事情,那肯定是有人偷东西了!”王太升自己分析了一段,“说不定张扬就被牵连进去了。我俩一起长大,我不能说,我怕我说了就把他给出卖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台电脑从哪儿来的?”李永秋冷冰冰地开口,手里还在摩挲着紫砂保健杯。

    王太升急了,“我真不知道!张扬就让我把这电脑处理了,说事成了把钱分我一半。这电脑九成新,能卖六千多块钱呢!分我一半,就有三千多块钱啊,够我挣好几个月的!”

    “你这个发小张扬做什么工作的?”刘思宇脑子里迅速搜索,好像没有哪个有盗窃前科的叫这个名字。

    “张扬是一个网吧的网管。”王太升赶紧交待,“说实在的,我觉得这台电脑是他们网吧的。你们是查盗窃案吧?是不是他打工的网吧被盗?是他干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个没事了?突然间这么多问题!”李永秋终于不再把玩他的紫砂保健杯了,上来就呛了他一句。

    王太升立刻把嘴闭死了。

    刘思宇看了李永秋,知道他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干脆结果话茬儿,“张扬到底怎么跟你说这台电脑的来源的?详细的跟我们讲一讲!”

    王太升急得眼泪快流下来了,“他真的啥也没跟我说!就是三天前,他把电脑搬到我家,让我尽快处理了,钱分我一半。我也问过他,这电脑哪来的?他也不跟我说。我问急了,他就说你别管了,我天天看着这么多电脑呢,处理一台不是什么事!”

    “于是你以为他是从网吧里偷出来的?”李永秋慢声细语地问。

    “对啊!”王太升点点头。

    “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李永秋突然把声音提了起来,“你是宏碁电脑旗舰店的售货员。你们店里进了几台电脑,卖了几台电脑,你心里没数吗?张扬打工的网吧从你们店里买过这个型号的电脑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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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介绍:
北方冬季的白昼特别珍贵,现在天已经黑透了。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水寻常事之老刑警的记事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