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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豸     摄政大明txt下载     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4章.除夕已至.

    ……

    ……

    与后世那些恨满清入骨的人不同,赵俊臣本身对于清朝并无太大的偏见,满族也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之一。

    尤其是学过了唯物历史观之后,就会明白一个文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地理环境的影响,而中华民族的地理环境实际上就是一个“半隔绝”环境,好处是文明发展初期较为安定与繁荣,但坏处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趋于封闭,这与个人意志并无太大关系。

    当然,清朝末期的表现确实是过于不堪,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极大的耻辱——若说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是因为文明与历史的原因,那清朝输掉甲午战争就绝对是因为自身的无能与糜烂了,而后者对于中华民族的伤害也要远远大于前者。

    要知道,在甲午战争之前,西方文明一直都把清朝视为是远东地区的天然霸主,但输掉了甲午战争之后,不仅是掀起了列强瓜分中国的浪潮,还造就了一个狼子野心的日本——然后就是一段所有中国人都不愿回首的惨痛历史。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清朝的开疆扩土之功,在历朝历代之中也是名列前茅,后世的中华版图之中,新疆、西藏、青海、蒙古、东北三省等等地区,其实都是清朝的功绩证明,清朝的某些政策,比如摊丁入亩、改土归流、废黜贱籍、官绅一体等等,对于中华文明也有客观促进作用。

    简而言之,清朝一代可谓是有功有过,你可以说它功大于过,也可以说它过大于功,但并不是毫无价值、就应该扫进历史垃圾堆。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认可清朝的存在价值,但他依然会不折手段的针对建州女真,只是这种针对并非是因为“否定”,而是因为“屁股”,简而言之就是屁股决定了脑袋——赵俊臣依附于明朝、根植于明朝,建州女真则是明朝的心腹大患,也就威胁到了赵俊臣的利益,所以赵俊臣自然是要不折手段的针对它。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对待建州女真的态度,与他对待朝堂政敌的态度并没有本质区别,与对方的功过评价无关,与自己的个人印象无关,只关乎于立场与利益。

    *

    态度客气的送走了几位徽商领袖之后,赵俊臣却是忘记了自己还要前往后宅向三位妻妾报平安的事情,而是坐在原位若有所思。

    让徽商们帮自己收集罂粟,赵俊臣的想法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这种想法只是灵光一闪、临时起意,赵俊臣还没有仔细想清楚这件事情的具体操作细节,所以徽商们离开之后,赵俊臣就开始认真思索、完善计划。

    当然,相较于具体的实施手段,还有一个考虑因素更为重要,那就是防范与限制的手段。

    赵俊臣很清楚罂粟所制之物的危害性,虽然是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东西的可利用之处,但心中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但今后会不会用是一回事,手里有没有、能不能用是另一回事,用了之后有没有防备手段,也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罂粟花只要是找到了正确品种,制成鸦片并不算是多么困难,工艺很简单;把鸦片推销给建州女真也不是一件难事,把它描述为一个提神止痛的神药就好了。

    但这个东西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很容易,闭上却很难,推销给建州女真很容易,但想要防止这玩意反向流向明朝疆土却不容易。

    若是稍有操作不慎,那就是汉满两族一同堕落沉沦的可怕局面!

    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实现这个计划,就必须要有所防范与限制。

    “首先,是要限制产量与销量,每年只生产很少一部分,主要推广给建州女真的高层,顺便是提高价格与利润,这样就可以有效限制鸦片流向下层百姓……魏晋时期也流行过五石散,那玩意的效果一听就与鸦片相似,但也没造成太大的社会效应,就是因为价格高、供量少,属于贵族独享的珍品,我也可以采取相似的运作手段……”

    “其次,就是种植、提炼、制造、售卖这几道工序,必须要进行彻底的分割;若是选在陕甘之地种植罂粟的话,负责初步提炼的工坊就要建在宣府,章德承的医学院很快就要建成了,制作成品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医学院的学徒,贩卖之事则是交给‘聚宝商行’来办,各项程序的相关人员不能有相互接触……

    与此同时,绝不能让负责种植的农夫们明白他们所种之物的真正用途,就说是普通的药材与名贵花卉;也不能让负责提炼的工坊匠人明白他们所制之物的特殊用处,就说是一种特殊香料;负责制造成品的学徒也必须要严格控制,不能让他们了解到原材料的真实来历;负责贩卖的商人就更加要瞒着了,绝不能向他们泄露这件商品的真正出处……”

    “最后,就是监督手段了,要让我手里的几条消息渠道分外留心各地的相关情报,一旦是出现了账册记录以外的鸦片流向民间,就必须要追查到底、以雷霆手段扑灭任何隐患与苗头!”

    “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最大程度的垄断与操纵,也可以尽可能的保守秘密,避免局势脱离掌控、反祸自身。”

    赵俊臣的手段与见识已是愈发高明,短短片刻之间,心中就已经理清了思路。

    然后,赵俊臣又想到了更多。

    “其实,这东西除了损害身体之外,还有消磨志气、影响心智的作用,所以……也未必就要彻底限制汉人使用,有些特定人选……比如说七皇子朱和坚,他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好,倒是可以寻机会向他推荐一下,德庆皇帝也一向是钦慕仙道、向往长生,似乎也可以让他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赵俊臣却又摇了摇头,认为这种做法无疑是增添了变数,也就勉强压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

    若是让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这类人丧失了理智,任谁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

    若是真要向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采取这样的手段,也必须要等到赵俊臣的诸般准备完全充分、只差临门一脚之后。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崔倩雪、方茹、张玉儿三女已经收到了赵俊臣返回赵府的消息,相伴着赶到客堂与赵俊臣相见。

    看到三女现身之后,赵俊臣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考虑自己的计划,却是忘记了与妻妾们相见报安,心中有些愧疚,接下来也就多陪了三女一段时间,先是表态关心了她们的近况,然后就向她们详细讲诉了自己在宣府镇的诸般经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崔倩雪眼看到时间不早了,就率先离开了客堂、去厨房准备今晚的餐食,似乎是喜欢上了亲手下厨的乐趣。

    等到崔倩雪离开之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也就不再谈论家长里短的杂事,话题很快就转向了那些正事。

    “这一次前往宣府镇,倒是收获不少,与建州女真的互市之事,我还是打算交给‘聚宝商行’负责,我已经让赵安他们提前准备了,但具体的一些细节还需要你们盯一下!

    渗透宣府镇的计划,目前算是有了关键性进展,咱们接下来的目标则是蓟州镇!蓟州镇总兵张肃却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渗透蓟州镇也远要比渗透宣府镇困难得多,咱们一定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能让张肃察觉到什么,宁可进展慢些,也不能露出破绽,实在不行的话就暂缓行动,容我想办法调走张肃之后再说……

    还有,南京六部与太子出京调查藩王的事情,皆是迟迟没有消息,进度要远远落后于我的设想,也要派人调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对了!我这次带着楚嘉怡同行,也是想要趁机化解她对我的心中芥蒂,经过几次谈话之后,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有些收获,她似乎已经不再怨恨于我了,但就是不知道她的这般表现是真心还是伪装,你们也要寻机会试探一下,但不要让她察觉出来……”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吩咐,张玉儿的表情极为专注,对于这种事情依然是异常感兴趣,颇有些沉溺其中的感觉,时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与赵俊臣讨论几句。

    反倒是方茹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不住用手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偶尔还会走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泛起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显然是她已经把心神尽数投注给了腹中孩子。

    对于方茹的神思不属,赵俊臣没有任何责怪,反而是心里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表现出更多的关注与爱护,像是这种权谋算计的事情,往后也尽量不要交给方茹负责了,让她安心养胎就好。

    所以,说完了正事之后,赵俊臣就再次转移了话题,再次谈起了方茹腹中的孩子,不仅是表达了关切与爱护,还表示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系列的名字、等待孩子出生之后就交由方茹挑选,张玉儿也在旁边不断说着好听话。

    见到话题转向了自己的腹中孩子,方茹也顿时就恢复了精神与兴奋,笑靥也是愈发鲜活起来,满满的幸福之意。

    事实上,方茹这段时间以来就一直是这样,府内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崔倩雪、府外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张玉儿,她自己则是愈发慵懒,整日里只顾着安胎养胎,只要是听到有人夸赞她腹中孩子就会喜上眉梢、心满意足,再也不见从前的精明与强势……总而言之,任谁看到方茹的前后变化,心中都会想起“一孕傻三年”的俗语。

    赵俊臣也完全不打算干涉方茹的变化,她从前已经付出了足够多,如今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

    返回京城之后的几天时间,赵俊臣依然是忙着不停,每天都要点卯上朝,朝会结束之后就要赶往文渊阁办公。

    事实上,随着年关将至,这个时候也正是庙堂中枢最为忙碌的时候,前一年的各项政务总结、下一年的政务计划制定、德庆皇帝寿辰当天的庆祝安排,皆是需要赵俊臣亲自参与。

    除此之外,朝廷中枢在下一年的几项重要任务,比如说北方各省的商税整改、农务改革的进一步深化、与建州女真的开通互市之事、河套地区的稳固统治等等,也都需要赵俊臣投入更多的精力。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公务,赵俊臣返回赵府之后也不能闲着,朝廷中枢与地方衙门的那些“赵党”官员、又或是那些有心攀附赵俊臣的朝廷官员,皆是趁着新年将至的机会纷纷携着重礼登门拜访,必须要赵俊臣挤出时间接见。

    尤其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那些旧部——像是陕西巡抚章晟德、固原总兵方振山、老将何漳等人——这个时候都已经陆续抵达京城中枢,等待着德庆皇帝的封赏,这段时间也纷纷是寻到赵府与赵俊臣叙旧,赵俊臣与他们都算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是不能闭门谢客,还需要摆下宴席隆重接待。

    与此同时,为了给他们争取利益与好处,赵俊臣这些天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根据德庆皇帝的计划,他将会在大年初一、也就是他的寿辰当天,宣布这些陕甘功臣的具体封赏,但这些事情关系重大,并不能只是由德庆皇帝一言而决,事前必须要征得内阁众人的支持,所以德庆皇帝这几天时间也是多次传唤几位阁老商议此事。

    每当是这个时候,赵俊臣也是毫无避嫌之意,一定会竭尽全力为自己的旧部们争取好处——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全是仗着章晟德、何漳、方振山等人的鼎力支持,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赵俊臣也不担心自己的这般做法会引来非议、被认为是结党营私,事实上赵俊臣这个时候若是一味避嫌的话,反而会遭到朝野各方的批评。

    赵俊臣为旧部们争取利益的时候,可谓是态度寸步不让,甚至还多次直接顶撞了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颇为头疼。

    按照德庆皇帝的想法,这些陕甘三边的功臣大都是赵俊臣的心腹,这个时候自然是应该明升暗降、设法架空、绝不能让他们拥有实权,但每当是德庆皇帝表明了类似想法,都会遇到赵俊臣的激烈反弹。

    这种时候,德庆皇帝也没有太多办法,毕竟他的这般想法也确实是站不住道理,若是太过于亏欠有功之臣的话,德庆皇帝也无法向朝野交代,只好是稍退一步,用高官厚禄架空一部分陕甘功臣之余,另一部分陕甘功臣也获得了实权,但必须要远离京城中枢。

    这件事情上,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立场完全不同,另外几位阁老也是各有想法,所以这场争论足足是持续了三四天时间,直到除夕前一天,各方才终于是勉强达成了妥协、商议出了最终的结果。

    等到这一切皆是忙碌完毕之后,赵俊臣回过神来,却发现时间已是除夕当天了!

    ……

    最近,鉴于最近书评区对于满清的评价风向,虫子借着这一章说一下自己的历史观,并不是多么新奇的观点,也只是一家之谈,但希望能让大家有所借鉴。

    ……

修改了前两章,顺便请假一到两天。

RT.

    看了大家的建议,虫子也认真思考了一下,确实有些事情想一想还成,实际操作则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虫子已经删掉了1033与1034的所有敏感内容,并在1034章添加了一部分新内容,大家可以刷新之后重看一遍。

    另,因为需要重新构思后续的情节,所以请假一到两天。
    《摄政大明》修改了前两章,顺便请假一到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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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政大明》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035章.除夕夜(一).

    ……

    ……

    对于赵府的那些婢女与仆从而言,赵府的环境与气氛是有些压抑的。

    比如说,赵俊臣与方茹等人一直都在暗中排查各派系安插在赵府之中的奸细与眼线,甚至还会鼓励赵府的仆从婢女们相互监视、相互举报,秘密监视可谓是无所不在;

    又比如说,赵俊臣一向是厌恶吵闹、喜欢清静,所以赵府的仆从婢女们做事之际也总是轻手轻脚,交谈之际也是尽量轻声,很是小心翼翼。

    但除夕之夜则是不同,赵俊臣很是明白张弛之道,他这一晚不仅是给赵府所有人都发了一个大红包,也不再限制赵府众人的某些出格行径,任由他们到处嘻闹、大声欢笑,燃放各类烟花炮竹,还请来了戏班子与说书人,赵府内一时间可谓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近一年以来,赵俊臣奔走于明朝各地,又沉溺于阴谋算计、争权夺势之中,极少有闲暇机会陪伴家人,可谓是亏欠良多,所以他这天晚上也是刻意抽出了时间留在赵府正堂、与自己的一妻二妾共同守着岁火。

    眼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态度,崔倩雪、方茹、与张玉儿三女当然是心中高兴,四人坐在大堂之中一边是观赏着赵府的热闹与天空的烟花,一边是聊着家常与闲话,大多数话题依然是围绕着方茹腹中的孩子。

    在此期间,赵俊臣还拿出了一张纸,里面罗列着好几十个名字,有男有女,都是赵俊臣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所准备的名字。

    于是,赵俊臣与三女就开始兴致勃勃的研究方茹腹中孩子的未来名字。

    “我觉得‘靖琪’这两个字很好,靖是平安之意、琪是美玉之意,不仅好听、寓意也好!”

    表态推荐之际,崔倩雪的眼角余光瞄了名单之中的“峻熙”二字一眼之后又迅速移开了。

    很显然,崔倩雪本身更喜欢“峻熙”这个名字,“峻”是高大威猛之意,“熙”是前途光明之意,崔倩雪认为赵俊臣的孩子今后也必然会是人杰,这个名字最是合适不过,但她并不会推荐给方茹,而是想要把这个名字留给自己今后的孩子。

    崔倩雪是赵府正室,她与赵俊臣的孩子按理说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继承赵俊臣的一切,但方茹在赵府的地位却是非同小可,本身跟随赵俊臣时间更长、更得赵俊臣的信任,腹中孩子也很有可能是赵家长子,今后说不定就要与崔倩雪的孩子相争,崔倩雪哪怕再是如何的心思单纯,这个时候也不免会出现一些小心思,所以就推荐了“靖琪”这个名字,既是希望方茹的孩子可以平安成长,也希望这个孩子今后不要出现太大的野心。

    只可惜,崔倩雪确实是不善于勾心斗角,她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赵俊臣、方茹、与张玉儿三人,一眼就被看穿了。

    私心为自己的孩子谋划未来,这并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人之本性,所以赵俊臣并没有心生怪罪,只是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张玉儿的眸子微微波动之后,却是浅笑道:“依我看,‘胤旭’与‘明哲’这两个名字都很好。”

    说话间,张玉儿暗暗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变化。

    “胤”是后代之意,“旭”是朝阳之意,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说赵家后人一代更比一代强;至于“明哲”这个名字就很容易理解了,代表聪慧之意,又会让人联想到“明哲保身”这四个字。

    张玉儿虽然是赵俊臣的枕边人,也知道赵俊臣暗中布置着许多惊人计划,但她一直都不清楚赵俊臣的最终志向究竟是什么,有时候她也会或明或暗的试探一番,但赵俊臣一直都是避而不谈。

    这个时候,张玉儿把这两个名字拿出来,显然是想要试探赵俊臣的真实想法了。

    赵俊臣如今已是快要位极人臣了,若是他的后人还要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话,那岂不是就要当皇帝了?若是赵俊臣喜欢这个名字,就表示赵俊臣的野心要远远大于想象,甚至还有取朱家而代之的想法!反之,若是赵俊臣更喜欢“明哲”二字的话,就表示赵俊臣如今的一切做法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赵俊臣自然也看穿了张玉儿的小心思,这一次则是皱起了眉头,命人取来笔墨,然后亲手划掉了名单上的“胤旭”二字,缓缓说道:“我准备这些名字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寓意美好,却是忘记了一些忌讳……赵胤旭这个名字固然是听着不错,但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与猜忌,就不要放在名单之中了。”

    赵俊臣并没有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只是担心这个名字会引来猜忌,所以张玉儿依然是无法猜透他的真实心思,不由是面现失望。

    赵俊臣却没有理会张玉儿的反应,只是笑着向方茹问道:“茹儿,你才是孩子的母亲,倩雪与玉儿只是提供建议罢了,最终还是要你来拿主意……你喜欢哪个名字?”

    方茹的身份是侧室,却又拥有着正室心态,这个时候也没有理会崔倩雪与张玉儿的小心思,只是详细看着名单、认真思索着。

    良久之后,方茹抚着自己愈发隆起的腹部,抬头向赵俊臣笑道:“老爷所想的这些名字都很好听,但我最喜欢‘霖泽’与‘钰轩’这两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无法决定哪一个更好。”

    “霖”是甘露之意、“泽”是恩惠之意,合在一起就是人生处处都是恩泽之意;“钰”是珍宝之意,“轩”是高扬之意,两个字合在一起可谓是贵气十足。

    方茹所挑选的这两个名字,倒是处处都考虑到了,既是蕴含着美好期盼,也不会让各方面抓住话柄,还不会让崔倩雪与张玉儿产生太多的想法。

    赵俊臣也很喜欢这两个名字,笑道:“你若是喜欢,就暂且先定下这两个,距你临盆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考虑就好。”

    说完,赵俊臣又看了一眼这份名单的后半部分,稍稍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赵俊臣所提供的这份名单,前半部分都是男性的名字,后半部分则都是女孩的名字,但方茹、崔倩雪、张玉儿三人挑选名字的时候,却是只盯着前半部分,完全忽视了后半部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心中有些无奈,但也理解三女的想法,这是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方茹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产下一个儿子,崔倩雪与张玉儿二女也不敢表现出方茹会诞下一名女婴的意思,生怕会引来方茹的不高兴,所以三女就对赵俊臣这份名单的后半部分也就视而不见、刻意避开了。

    赵俊臣并无重男轻女的想法,甚至还更为喜欢女儿,但他担心方茹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刻意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暗暗决定方茹若是诞下一名女婴的话,就由自己亲自取名。

    “马上就是羊年了,方茹的孩子必然是属羊,羊要吃草才能茁壮成长,名字里最好是含有草木,我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后不仅是身体健康,一生也要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恩,‘若阳’二字似乎不错,若有草字头,阳是乐观勇敢之意,合在一起就是像太阳一般健康快乐……”

    暗思之际,赵俊臣脸上也少见的多了一丝温馨与期待。

    见惯了赵俊臣的算计与城府,再看到赵俊臣的如今这般表现,三女皆是把这一幕暗暗记在心里。

    *

    商议了方茹腹中孩子的未来名字之后,赵俊臣与三女又闲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不知觉间已是深夜。

    赵俊臣很少会刻意抽出时间专心陪伴三女,所以崔倩雪、方茹、与张玉儿她们经过了最开始的起名之事以后,也很快就收敛了各自的小心思,以免让赵俊臣感到扫兴,只是相互聊着一些朝野趣闻,赵俊臣还讲了几个三女可以理解的后世笑话,让她们皆是笑得花枝乱颤,气氛可谓是融洽和睦。

    只可惜,赵俊臣的身体情况尚还没有彻底好转,虽然是有心与三女一同熬夜守岁,但随着夜色渐浓,却也很快就显出了疲态。

    见到赵俊臣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崔倩雪劝道:“老爷你快回房间歇息吧,就不要陪着我们守岁了,明天就是陛下的寿辰,还有祭天大典,只怕是一整天都没有歇息机会,还是趁着今晚养足精神为好。”

    然后,方茹与张玉儿二女也表明了相同的态度,皆是担心赵俊臣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赵俊臣分得清轻重,也就没有坚持,就要起身返回房间先行休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大力却是快步走进了房间之中,低声禀报道:“阁老,宫中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

    赵俊臣不由是表情一凝。

    如今已是深夜,宫门也早就关闭,这个时候宫内眼线很难是向宫外传递消息,若是这个时候宫中传来了某些消息,就必然是极为紧要之事。

    “什么消息?”赵俊臣沉声问道。

    赵大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消息很急,是惠嫔赵颖儿派人传来的,说是陛下他今晚兴致很高,多喝了几杯酒,似乎是醉了,然后不知为何就大肆训斥了惠嫔,还、还强行临幸了赵颖儿身边的一个宫女!”

    听到赵大力的回答,赵俊臣先是一愣,然后他的嘴角却是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刚才的困倦之意也顿时是减少了大半。

    “张招娣这枚棋子,总算是发挥作用了……”

    喃喃自语之间,赵俊臣的眼神微微波动着。

    *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紫禁城之中,就像是赵俊臣所收到的情报那般,德庆皇帝确实是兴致极高。

    毕竟,明天就是他的寿辰了,而且还是他一生之中最为风光的寿辰!

    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建州女真携着漠南蒙古与朝鲜的主动请降,各国使节的纷纷来朝,都注定了明天将是一个足以记载史册的大好日子。

    德庆皇帝心中不由是充满了兴奋与期盼之意,宫宴之际也就多喝了几杯酒水,不免有些醉意,也有些得意忘形。

    等到除夕夜的这场宫宴结束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却是在惠嫔赵颖儿身后的宫女张招娣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他盯上张招娣已经很久了。

    张招娣的性格柔弱低调,但她拥有一个天生的好身材,即使是穿着厚重的冬季宫装也无法掩盖她的凸凹起伏,腰细臀肥、肤色白皙、面容纯净,总会让德庆皇帝心里产生一种糅合了保护欲与征服欲的冲动。

    所以,趁着醉意与得意之际,德庆皇帝表示他今晚要在惠嫔赵颖儿的宫殿留宿。

    按理说,年关之际、除夕之夜,德庆皇帝应该去皇后那边过夜,再不济也应该去太子朱和堉的生母萧贵妃那里过夜,但皇后早就年老色衰、只懂得吃斋念佛毫无情趣,萧贵妃又因为太子朱和堉即将要被废黜之事正与德庆皇帝闹别扭,德庆皇帝自然是心中抗拒,这个时候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德庆皇帝是至尊天子,当他趁着酒劲一意孤行的时候,虽是违背了规矩,但也没人敢触碰霉头表态反对。

    另一边,惠嫔赵颖儿则是得意非常,德庆皇帝在除夕晚上没有选择地位最尊贵的皇后,也没有选择后宫势力最强的萧贵妃,甚至没有选择最受宠爱的淑妃张佳敏,反而是选择了与自己过夜,这对于宫中妃嫔而言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荣光!

    然而,当赵颖儿得意洋洋的把德庆皇帝迎到自己的宫中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是让她脸色大黑。

    因为,德庆皇帝自从进了她的宫中之后,态度就一直是极为敷衍,眼睛却一直是紧紧盯着她身后的张招娣,一向城府极深的德庆皇帝趁着醉意甚至表现出了一些急色,时不时就会寻机会动一下张招娣的小腰小手,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赵颖儿原本就心眼小、妒意足,原本还以为今晚是她人生之中最为风光的时候,这般落差之下又岂能控制情绪?

    于是,赵颖儿当场就要赶走张招娣,态度颇为粗鲁,期间还狠狠拧了张招娣一下。

    见到这般情况,已经忍耐赵颖儿很久的德庆皇帝顿时就爆发了!

    “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在朕的面前,赵俊臣也只配跪着说话,你只不过与赵俊臣有点血缘,也配干涉朕要宠幸谁?朕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你给朕滚出去!朕今晚不愿再见到你!张招娣留下!”

    帝王之怒,顿时就要赵颖儿吓得魂飞魄散,也彻底浇灭了她的妒忌,连忙是慌乱的躲出了房间。

    被赶走的人成了赵颖儿,留下伺候德庆皇帝的人则变成了张招娣。

    赵颖儿被赶出房间之后,也不敢走远,就留在了房间门口,顶着除夕夜的寒风、期望自己可以等到德庆皇帝的回心转意。

    但德庆皇帝完全没有在乎她的情况,反倒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她的寝宫中折腾出了好大一阵动静,让赵颖儿站在门外顶着夜晚寒风听了整整一刻钟的活春宫。

    赵颖儿又惊又怕又恨,直到房间中的活春宫动静结束、听说德庆皇帝已经睡了之后,才想起了自己还是赵俊臣的堂妹,这个时候应该向赵俊臣求援、让赵俊臣为自己做主。

    于是,也就有了赵俊臣深夜收到了宫中消息的一幕。

    只是,赵颖儿却不知道,赵俊臣收到消息之后,不仅是没有为她担心、想办法维护她的圣宠,反倒是期待着张招娣今后可以更进一步。

    至于赵颖儿本人,在赵俊臣的眼里已经没有更多利用价值了。与德庆皇帝一样,赵俊臣的心思,同样是转移到了张招娣的身上。

    ……

    抱歉,删掉了前两章的敏感内容之后,虫子这些天钻进了牛角尖,绕不出来了。

    这本书的伏笔很多,一直是环环相扣,某些情节的删减,就必然会影响到整本书的大纲走向。

    前两章所删掉的敏感情节,其实早就安排了伏笔——大家还记得七皇子朱和坚曾是下令东厂收买了温采宁身边的学徒吗?是的,从一开始,虫子就想让赵俊臣栽一个大跟头,迫使他行险一搏,这本书的情节也会在惊险刺激之中不断加速、直到完本。

    经过大家的劝告,虫子认识到有些情节确实不应该出现,就删掉了这些敏感内容——但这也就意味着《摄政》的后续情节必须要全盘推到、重新构建。

    这些天以来,虫子设想了许多新情节,但有些情节在逻辑上不够通顺,有些情节相较于最初构思欠缺了一些精彩,让虫子迟疑不定。

    一直到今天,虫子才终于是构思好了能让自己满意的后续情节。

    所以,恢复更新!这是第一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

第1036章.除夕夜(二).

    ……

    ……

    这天晚上,德庆皇帝在赵颖儿寝宫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收到消息之后,宫中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有些人忧心忡忡、有些人幸灾乐祸、还有些人则是心中羡慕着张招娣的“幸运”。

    不过,宫中太监们并无太多想法,他们依附皇权而生,德庆皇帝的举动再是如何出格,他们也都是视而不见、极力配合,只要德庆皇帝开心就好。

    实际上,就在德庆皇帝在赵颖儿寝宫胡搞乱搞之际,宫中的一众大太监也正是相聚一堂、摆宴庆贺除夕。

    宫中太监们也是人,除夕之夜伺候着皇帝与妃嫔们结束了宫宴之后,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除夕夜宴。

    内廷十二监衙门,平日里也是冲突不断、争权夺势,其中又要以司礼监与御马监的矛盾最为显著,这两个衙门分掌文武之事,可谓是权高位重,前些年一直是司礼监压制着御马监,但近段时间因为司礼监办事不利的缘故逐渐失了圣眷,御马监又在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收获了一些功绩,双方的势力影响倒是逐渐出现了平衡。

    但每年的除夕之夜,这些内廷衙门的大太监们都会暂时放下矛盾,相聚在一起喝酒吃宴,哪怕是心里再是如何不爽对方,在这场酒宴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是因为,每年主持这场除夕酒宴之人,乃是内书堂总管刘清!

    明朝太监自从拥有了参政之权以后,宫内就设下了内书堂,专门用以教导太监们读书识字,而刘清掌管内书堂已是长达二十余年,内廷之中那些举足轻重的大太监,说起来都是出身于内书堂,也都是刘清的学生。

    所以,刘清在内廷的威望之高、资历之深、人脉之广,自然是无人可比,任谁都要卖给刘清几分面子,。

    每年的除夕之夜,刘清都会摆下几桌酒宴,用以招待宫中的大太监们,这般做法既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为了化解内廷矛盾、团结十二监衙门,众位大太监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造次,总会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与团结。

    而今年的除夕宴,较之往年却又有一些不同,因为德庆皇帝的数次整顿与清洗,有好几位大太监都受了牵连,最终也皆是惨死于杖毙,所以今年的除夕宴就少了许多熟悉面孔,但也多了好些个新面孔。

    这些新人能被刘清召来参加这场除夕宴,就代表着他们已经迈入了内廷上层,这个时候自然是充满了得意与兴奋之意。

    而在诸多新面孔之中,又要以两个人最为耀眼,分别是刚刚返回京城的陕甘督军李如安、以及新任的东厂秉笔太监孙贺。

    在内廷众多太监之中,如今就要以他们二人风头最盛,也最得德庆皇帝的信任,尤其是他们二人的年轻都不大,可谓是内廷十二监的新生代领军人物。

    刘清也很看好他们二人,认为李如安与孙贺乃是内廷十二监的未来希望,就刻意把他们招到与自己同席而坐、亲切交谈。

    坐在刘清身边的几位大太监,分别是司礼监掌印吴信泉、御马监提督徐盛、东厂厂督孔镇、西厂厂督吴忻彦、德庆皇帝身边的长随太监张德、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等人,皆是内廷之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李如安与孙贺如今能与他们同席而坐,就代表着他们二人已经迈入了内廷上层的核心圈子。

    酒宴开场之后,众位大太监的话题也是围绕着这两位新人展开的。

    孙贺同样是刘清的学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较为熟悉,所以刘清与孙贺稍稍聊了几句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李如安。

    说起来,在众位大太监之中,也唯有李如安不是出身于内书堂,所以刘清心中对于李如安也就有些排斥,并不希望这种“外人”占据内廷高位,但李如安的崛起速度太快了,加入内廷还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了御马监提督徐盛的心腹,随后又在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跟随朝廷大军立下了卓著功绩,已是再无可能压制,只能是尽可能的拉拢。

    所以,与李如安交谈之际,刘清也就刻意的展现了一些亲近之意。

    “如安你入宫之后的所作所为,咱家已经听徐盛详细讲过了,你这段时间在边疆战场的表现,咱家也是尽数看在眼里,堪称是内廷之表率,咱家甚为欣赏!

    近年以来,内廷数次的办事不力,也就逐渐失去了圣眷,遭到陛下多次的整顿与清洗,咱家的往日门生也是损失惨重,幸好还有如安你这样的英才有所建树,总算是让内廷挽回了些许颜面……唉,也是咱家教授无方,昔日的门人学生大都是流于庸碌,还要让如安你这样并非内书堂出身的人出面为内廷争光,每当是想起这般情况,咱家就觉得愧对于陛下啊……”

    说话之际,刘清的一张老脸上满是失落之态。

    李如安的心思玲珑剔透,听到刘清的这般表态,又哪里还不明白刘清的暗示?

    于是,李如安连忙是表态道:“众所周知,内廷之中的所有宦官,唯有经过内书堂的传授才可以独当一面、委以重任,晚辈又岂能例外?虽说晚辈并没有真正在内书堂学习过,但晚辈一直都跟在徐督身边,能有今日成就也全是因为自己曾是深受徐督的言传身教,而徐督则是刘总管的学生,这样说起来,晚辈就是刘总管您的徒孙啊,也能算是内书堂的出身,所以刘总管您大可不必见外!”

    听到李如安的这般表态,徐盛也是面现得意,只觉得李如安得势之后也依然是忠于自己、忠于御马监,也就跟着表态道:“是啊,刘总管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多想!李如安绝不是外人,我就是按照您当年教导我的手段来教导他的!所以,他就是您老人家的徒子徒孙,若是您老人家还觉得不够,李如安他如今已经返回了京城,也会一直留在宫中,就让他今后多往内书堂走动几次、补几堂课也就是了,您到时候也帮我再好生教导他一下。”

    刘清面色稍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认了如安当学生吧,从今往后,如安你也就是自己人了,咱们内廷中人都是可怜之辈,不仅是从前出身疾苦,如今也是朝不保夕,最是需要团结一致才行。”

    就这样,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李如安已是寻到了“师门”、成为了内廷的正统出身,他的诸般功绩也就有了刘清的一份功劳。

    接下来,刘清又刻意关心了李如安的家世出身,态度间的亲近之意也多了几分真诚,只是言语之间不乏试探之意。

    而李如安对于这般情况也是早有准备,回应之际也是滴水不漏,表现出了一种有野心但无根基的寻常太监形象。

    随后,刘清很快就谈到了正题,开口问道:“你返回京城之后,可是已经拜见过陛下了?”

    李如安连忙点头道:“晚辈返回京城之后,就第一时间向陛下复命了,也向陛下他详细讲诉了陕甘三边与河套地区这段时间的战事经过,陛下他很是满意,还赏赐了我一笔金银。”

    刘清又问道:“你卸任了陕甘督军之后,陛下他对你可有什么新安排?”

    李如安又答道:“陛下并没有详细安排,只是让我年后前往御书房办事。”

    刘清点了点头,一张老脸上满是谆谆教诲之意,好似是全心全意为李如安谋划着未来前途,缓缓说道:“前段时间,御书房泄露了陛下的消息,所有相关太监都被陛下杖毙了,御书房掌事太监的位置也一直空悬着,依咱家看来,这个位置就是陛下他刻意为你留着的!

    现如今,陛下他命你前往御书房做事,倒也印证了咱家的猜测,等你在御书房学习一段时间,被陛下亲自考察过之后,这御书房掌事太监的位置很快就会落入你的手里……

    御书房不比其它地方,许多朝廷大事都要在那里决定,陛下的许多机密也都会在那里出现,所以御书房掌事太监不仅要文墨本领出众、也要懂得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嘴巴要紧,还要看管好下面人,绝不能再有消息泄露之事!有些消息无关紧要,泄露给外朝臣子赚些人情与好处也就罢了,但另有一些消息,是绝不能向外人泄露一丝一毫的……

    这里面的尺寸拿捏,你今后要多多向张德讨教一下,他追随陛下多年,一直都被陛下所信任,同时又能与外朝权臣们相交好,这里面的功夫与火候,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李如安连忙是表示受教,然后又向张德表示了今后请教之意,张德也是含笑答应了。

    不过,李如安表态之际,心中却又暗暗有些猜测与警惕,只觉得刘清的这番教导似乎另有深意。

    根据刘清的说法,御书房里的那些敏感机密的消息,并不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泄露,而只是不能泄漏给“外人”,但究竟哪些人是属于“外人”?又有哪些人是属于“自己人”?

    就在李如安暗暗思索之际,刘清则是马上就揭露了答案。

    “明天就是陛下的寿辰了,还有万国来朝、祭天大典,当真是热闹非凡……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咱家会寻机会让你与七皇子殿下见上一面,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消息,陛下他已经厌恶了现任的储君太子、有意让七皇子殿下成为新的储君,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对于咱们内廷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七皇子殿下与现任那位太子不同,对待咱们这些无根之人一向亲善,也愿意重用咱们……所以,你若是能与七皇子殿下提前交好,今后就只有好处、绝无坏处,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听到刘清的这般言论,李如安却是突然间想起了赵俊臣给自己的传信。

    李如安返回京城之后,自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去见赵俊臣,两人只能通过一些无法辨认字迹与来源的纸条暗中联络。

    李如安向赵俊臣通报了自己的情况之后,赵俊臣给李如安的回信却只有五个字——“小心七皇子”。

    收到赵俊臣的回信之后,李如安不由是有些奇怪,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风评极佳,并非是一个心狠手辣、城府深沉之辈,赵俊臣为何要让自己警惕于他?

    这个时候,见到刘清亲自出面为自己与七皇子朱和坚之间牵线搭桥,李如安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然后,李如安暗暗观察着周围众位大太监的反应,却见到众人之中,那些稍为年轻一些的大太监,譬如说是东厂秉笔孙贺、内承运库总管孙忠、尚膳监掌印王叶等人皆是微笑点头,似乎是很认同刘清的这般说法;而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大太监,譬如说是司礼监掌印吴信泉、御马监都督徐盛、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张德等人,这个时候则皆是鼻观口、口观心,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刘清的这一番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很显然,这些内廷大太监或是已经暗中投向了七皇子朱和坚,又或是已经默许了七皇子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与控制。

    见到这般情况,再联想到赵俊臣的警告,李如安不由是心中悚然一惊!

    七皇子朱和坚对于内廷的渗透已是这般严重,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必然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这样说来,七皇子朱和坚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温雅、守礼知节也就全都是伪装了!

    这么多年以来,朱和坚的伪装竟是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还悄无声息的逐渐控制了内廷,这般城府深沉可谓是可怕至极,也难怪赵俊臣要提醒李如安小心他了。

    心中暗暗惊骇之余,李如安却又觉得这也许能够成为自己摆脱赵俊臣控制的一次机会,至少能让他左右逢源、为自己争取好处。

    于是,李如安很快就答道:“晚辈是内廷中人,自然是与内廷共进退,一切任凭刘总管您安排就是!”

    *

    相较于赵府的热闹与温馨、皇宫的荒唐与暗流,远在洛阳城查案的太子朱和堉,这个时候却是冷冷清清、心中也是充满了凄凉之意。

    明明是除夕团聚之夜,就算是太监们也是相聚一堂,但朱和堉却是必须要远离京城,只能滞留在洛阳城内,身边也没有几个亲近之人可以陪伴,只能是独自饮酒以排解心中悲苦。

    悲苦之余,朱和堉的心里还有些激愤与无奈。

    他这次赶到洛阳城,乃是为了调查福王的乱政违纪之事,但一切事情都是极为不顺。

    时至今日,任谁都知道他很快就会失去储位,各级官员见到他之后也不免是暗中轻视,只剩下了表面上的恭敬,完全不会全心全意的配合朱和堉做事。

    朱和堉离开京城的时候,三司衙门与厂卫的态度就有些怠慢,只是安排了一些不被重视的底层官员跟随朱和堉,这些官员跟着朱和堉离开京城之后也是不情不愿、怨气十足,只认为是朱和堉耽误了他们的新年时光,同样是办事敷衍、毫无效率。

    再等到朱和堉抵达了洛阳之后,不谈福王的敌意十足、异常排斥,洛阳官员对于朱和堉的命令也都是阳奉阴违、刻意拖延,一直是拖到除夕之夜,朱和堉的调查依然是毫无进展。

    洛阳是一座大城,除夕之夜也是万家灯火、照耀全城,鞭炮声一直不断,偶尔还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颇是有些热闹。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朱和堉反倒是倍感凄凉,只觉得满天下只有自己是孤独一人。

    但孤独也有孤独的好处,让朱和堉可以静下心来,认真思索一些他从前一直都没有机会认真思索的事情。

    譬如说,吏治!

    满朝的官员之中,为何总是贪官多、清官少?为何总是奸臣得意、良臣失势?自己明明是志向高洁,为何不能得道多助?愿意真心为江山社稷付出的官员,为何总是少之又少?为何自己总是寻不到几个同道之辈?

    针对这些问题,朱和堉曾经请教过前任太子太师,也曾经询问过赵山才,甚至还刻意问过赵俊臣的想法。

    他们的回答各有不同,反倒是让朱和堉愈发不解了。

    于是,朱和堉决定自己思索。

    ……

    恩,第二更。

    ……

第1037章.除夕夜(完).

    ……

    ……

    肖温阮的答案是“上行下效”。

    按照肖温阮的看法,下层官员的品性作风是由上层官员所决定的,只要是帝王本人英明坚毅、重用贤臣,被贤明帝王所重用的贤臣也就会跟着重用清廉实干的下层官员,最终就可以由上而下的改变朝廷风气。

    肖温阮担任了多年的太子太师,朱和堉的性格与观念皆是深受影响,从前也一直都是按照肖温阮的教导而行动的。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处处碰壁、事事不成。

    赵山才的答案,则是“用之有方”。

    根据赵山才的说法,朝廷里既有贪官也有贤臣,乃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一味重用贤臣不可取,一味重用贪官也不可行,有些事情还必须要那些不折手段、没有底线的贪官才能办成,一个英明的帝王就应该放大臣子们的长处、压制臣子们的害处,这样才能造就王朝盛世,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肖温阮过世之后,朱和堉就陷入了迷茫期,赵山才的出现就好似让他寻到了指路明灯,他的想法与行为也渐渐受到了赵山才的影响与改变,这种改变略显缓慢,但一直持续着。

    而这种改变的最终结果,却是众叛亲离、权势大损。

    与赵俊臣达成结盟之后,朱和堉也忍不住向赵俊臣询问了同样的问题。

    而赵俊臣的回答,却是与肖温阮、赵山才截然不同。

    赵俊臣的答案很悲观,他认为官场上贪官污吏的出现是不可能改变的,这不仅是吏治问题,更还是人性问题,无关于制度与国情,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但赵俊臣又表示,明朝在思想教化、选拔渠道、官纪监督等方面都做得很差,吏治之弊虽然是不可能彻底根除,但还是有机会改善的。

    就以教化来说,明朝的读书人只读四书五经,史书工笔也只是记载着历朝历代的帝王功过,这种教育模式下的读书人有没有学到忠孝廉耻不知道,但肯定没有学到爱护百姓,当他们担任了朝廷官员之后,指望他们爱民如子自然是绝无可能,即使是偶尔出现几位怜惜百姓的好官,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良心尚存,而不是缘于他们的自幼养成的观念,但“良心”二字往往是最难以承受考验的。

    说根到底,就算是那些出身于寻常百姓人家的读书人,他们通过科举迈入官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造福百姓,而是为了彻底摆脱自己寻常老百姓的身份、迫不及待的走向寻常百姓的对立面。

    接下来,赵俊臣又稍稍向朱和堉讲解了明朝在官员晋升渠道与监督制度方面的种种缺陷,但并不详尽,表示这些事情还不是朱和堉现在应该考虑的。

    朱和堉与赵俊臣见面结盟的那一天,两人有近半时间都在探讨这个问题。

    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解释,朱和堉既是茫然、又是震惊、更还有些警惕。

    茫然是因为赵俊臣的说法与赵山才、肖温阮二人相差太远,赵山才与肖温阮二人的说法即使是有些不同,但皆是很重视帝王的作用,而赵俊臣却是从头到尾都不认为帝王能够在吏治方面发挥出关键作用,即使是偶有成效,也必然是时间短暂。

    震惊是因为赵俊臣讲诉这些事情的时候可谓是洋洋洒洒、条理清晰,见解颇是独到与深刻,必然是长时间的认真考虑过相关问题……朱和堉完全没有想到赵俊臣身为满朝上下最著名的大贪官,竟然也会详细思考这样的事情。

    至于警惕,却是因为朱和堉敏锐的察觉到——赵俊臣并不是从臣子的角度上思考这些问题的,甚至也不是从统治者的角度思考这些问题,赵俊臣考虑这个问题的立场还要更高于皇帝,但究竟是何种立场还要更高于一国之君?朱和堉一直想不明白。

    不过,经历了肖温阮与赵山才的教导之后,朱和堉却是不会再盲信任何人的观点了,哪怕是赵俊臣的许多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朱和堉也不会全信。

    更何况,赵俊臣也有许多说法听起来很是荒诞——比如说,赵俊臣认为数百年之后,某些国家为了杜绝官员贪污受贿的违法行为,甚至还会让贪污合法化,只需要换上某个好听一点的名义,譬如说“政治献金”之类,官员们的贪污受贿行为就不算是违法了,这个问题也就不复存在。

    这种说法自然是让朱和堉难以接受。

    朱和堉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固执己见、非黑即白,但他依然还坚守着某些底线与理想。

    于是,朱和堉就决定要自己思考,朱和堉认为自己应该拥有自己的施政理念。

    除夕之夜,独孤一人,也正是朱和堉独立思考的好环境。

    就这样,朱和堉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洛阳府为他所安排的府邸大堂,冷眼旁观着洛阳城的万家灯火、诸般热闹,手持一壶温酒,脑子里却是思考着一些形而上学的事情。

    但现实是残酷的,朱和堉足足思考了大半个时辰,却发现自己一无所得,反倒是思维愈发混乱了,诸般念头就好似被禁锢了一般,所思所想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肖温阮、赵山才、赵俊臣三人所划下的圈子。

    朱和堉很是沮丧,也有些自我怀疑:“难道说,我当真是不适合成为一个皇帝?我一向都不认同父皇的所作所为,但必须要承认父皇的施政理念一向都是完整且又清晰,也不会轻易受到他人影响,而我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罢了,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实现,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诸般想法也全是缘于他人的影响……这样一来,我就算是真的登基为帝,对于江山社稷又岂能算是好事?”

    但短暂的自我怀疑之后,朱和堉很快就摇了摇头、马上抛开了这个念头,再次想道:“我只是暂时没有头绪罢了,又岂能自暴自弃?七弟他更不可能是一个继承大统的好人选,更何况……我不甘心!”

    思及此处,朱和堉的表情可谓是阴晴不定、连连变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百户进入了房间,低声向朱和堉禀报道:“太子殿下,福王府的王长子秘密求见。”

    听到禀报之后,朱和堉先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面现惊喜,接着又换成了一副沉稳神情,点头道:“快把他请进来!”

    说完,朱和堉就站起身来整理衣冠,不敢再思考刚才的问题。

    其实,朱和堉也明白自己的储君之位早已是摇摇欲坠,但也正因为这般情况,他才会思考这些忧国恤民的问题,让自己可以坚定立场,暗示自己的所有坚持都是正当的、是有价值的。

    但说根到底,诸般念头都是自欺欺人,朱和堉如今就是不甘心罢了。

    所以,当他发现这般思索无法让自己坚定立场、反倒是立场动摇之后,内心很是有些惶恐,只觉得福王的王长子来得正是时候,让他不必再想下去。

    *

    在明朝,王爷们的长子若是嫡子,就会被称为世子,也是王位的继承者;若是王爷们的长子乃是庶子,就被称为王长子,却是很难有机会继承王位,就算是想要拥有高一点的爵位都要看王爷的偏爱程度以及皇帝册封之际的心情。

    而如今的福王长子,名叫朱和增,与朱和堉同辈,却是一位庶子,所以也就没有继承王位的权力,被称为王长子。

    朱和堉抵达洛阳调查福王的乱政违纪之事以后,就发现自己颇有些寸步难行之感,似乎有一股势力正在拖延自己的查案进程,不仅是福王的态度极为强硬、拒不配合,地方官府也是百般拖延、行事敷衍。

    若是依着朱和堉从前的性子,这般情况下必然是要强行查案、撞破南墙,但如今的朱和堉却是成长了许多,手段也圆滑了许多,当他发现自己遇到了莫大阻力之后,并没有强行突破正面,反倒是不动神色、暗中调查准备。

    然后,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目前处境,朱和堉很快就寻到了调查福王的突破口,那就是福王的王长子朱和增!

    身为福王长子,朱和增必然是极为了解福王的诸多机密,而且朱和增的性格颇为精明干练,也向来是深受福王的器重,许多事情都会交由他来负责,而朱和增也没有辜负福王的重视,这些年来多有建树,让福王府增添了不少收入。

    但问题是,他只是王长子,而不是王世子,他并没有王位继承权,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给福王次子、也就是福王世子朱和均做嫁衣罢了!

    这种情况下,朱和增能甘心吗?

    朱和堉推己及人,认为朱和增必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朱和堉就暗中联系了朱和增,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表示只要朱和增“大义灭亲”、出面举报福王这些年来的乱整违法之事,那他就愿意保举朱和增继承福王之位!

    然而,朱和堉向朱和增送去消息之后,朱和增却是迟迟没有回应,朱和堉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失算了,却没想到朱和增竟然会选在除夕深夜秘密求见自己。

    这样看来,朱和增果然也是不甘心。

    等到朱和堉整理好了衣冠仪容,就见到朱和增被刚才的锦衣卫百户领进了房间。

    朱和增的年纪较之朱和堉稍小几岁,但两人容貌相似,性格也有些相近,平日里都是不拘言笑的模样。

    见到朱和堉之后,朱和增首先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朱和堉则是态度亲切的亲手搀扶,笑着问道:“得知增弟来访,我当真是好生高兴!增弟你可是想明白了?是否是愿意站出来举报福王的恶迹?增弟你切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你的所作所为,绝不是背叛父亲,而是为了朝廷大义、也是为了保住你们这一脉的王位,而且福王毕竟是姓朱,就算是被揭发了罪行,也绝不会危及性命!”

    见到朱和堉的迫切询问,朱和增却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听说……太子殿下您离开京城之前,已经与赵俊臣赵阁老化敌为友、结为同盟,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听到朱和增的这般询问,朱和堉顿时是恍然了。

    原来,朱和增这几天没有及时回应朱和堉的传信,并不是他心有犹豫、不愿意背叛父亲福王、毫无觊觎王位之心,而是因为朱和增认为朱和堉的储君之位已是摇摇欲坠、遭到德庆皇帝的厌恶疏远,自然是没有能力担保他可以顺利继承王位!

    说到底,就是看不起朱和堉的能力。

    但等到朱和增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发现朱和堉得到了赵俊臣这样的权臣强援,说不定就可以保住储君之位,至少是短时间内稳住了地位,自然是有能力担保朱和增继承福王之位,所以朱和增才会赶在除夕之夜与朱和堉相见。

    明白了朱和增的想法变化之后,朱和堉心中有些不快,但表面上则是笑容不变,点头道:“正是如此!增弟你所收到的消息不假,我与赵阁臣如今已是尽弃前嫌、携手合作了。”

    朱和增又问道:“那么,赵阁老他是否愿意为我继承王位之事出一份力?”

    相较于朱和堉这种正人君子的信守承诺,朱和增却是更为信任赵俊臣这般权臣的利益交换。

    这般情况,让朱和堉颇是无奈,对于自己刚才所思索的问题,也突然有了更多的想法。

    但表面上,朱和堉依然是不动神色,点头道:“赵阁臣与我已是同进同退,到时候必然会鼎力支持的!”

    朱和增面现犹豫,又问道:“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大的成功把握?可别让我到时候一无所获,只是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辈……”

    朱和堉明白成败在此一举,连忙是肃容点头道:“这件事情的把握极大!父皇他有心整顿各地藩王,福王必然是罪责难逃!但父皇整顿了各地藩王之后,也必然还要怀柔一番,而你只要是积极配合,就会是父皇怀柔安抚的最佳人选,再加上我与赵阁老的全力保举,父皇他最终让你继承福王之位的可能性极大!”

    朱和增的表情变幻良久之后,终于是咬牙道:“若是如此的话,只要是太子殿下信守承诺,我就愿意站出来揭露藩王们的违纪乱政之事……不仅是关于我的父亲福王,我一向是负责各处王府的联络之事,手里还掌握着一部分鲁王、肃王、代王的罪证!”

    听到朱和增的说法,朱和堉顿时是大喜过望!

    他原本只想着首先对付福王,然后再逐步调查余下的各地藩王,这般做法看似是稳妥之选,但后续所面临的压力与阻力也必然会越来越大,迟早都会让调查之事无疾而终。

    但若是可以从福王这里寻到别的那些藩王的确切罪证,说不定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朱和堉与赵俊臣结盟之后,赵俊臣认为朱和堉今后必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否则就绝无可能继承大统,朱和堉表面上是认同了赵俊臣的说法,但心中一直都有些迟疑。

    现如今,朱和堉得到了意外收获,说不定就可以漂漂亮亮的完成这一次涉及了众多藩王的棘手案件,不仅是功绩显赫,还能向朝野展现自己的能力,或许就会让德庆皇帝回心转意,也不必再犯险采用赵俊臣的孤注一掷之计,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朱和堉心中颇是兴奋,此前的茫然与动摇,也顿时就消散不见了!

    他决定要大干一场!

    ……

    ……

第1038章.德庆寿辰(一).

    ……

    ……

    除夕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正好是德庆皇帝的五十六岁寿辰。

    对于朝中百官而言,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一个大日子,若是可以趁机讨好了德庆皇帝,今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而今年的这一天还要更为特殊,正好赶上河套地区的收复、以及建州女真等部的请降,堪称是三喜临门,自然是普天同庆、世人瞩目。

    所以,德庆皇帝这一天不仅要为自己庆寿、封赏河套战事的有功官员、还要前往天坛祭拜天地与列祖列宗。

    任何一个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知道,像是这般重要的时间节点,往往就意味着某些政策走向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必将是要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所以,这天早晨,众位大臣们纷纷赶往宫中之际,所有人都是提起了精神、睁大了眼睛,不敢是错过这一天的任何细节,既是紧张又是兴奋、期待与焦虑相互交融,这种情绪让许多官员皆是昨晚一夜未眠。

    当然,赵俊臣身为内阁阁老、朝中权臣之一,自然是不在此列。

    以赵俊臣今日的地位与权势,即使是德庆皇帝制定政策之前也必须要向他提前打一声招呼,所以他早就明白了朝廷局势的走向与变化,事前也做了充足准备,并不似寻常官员一般紧张与不安,这个时候反倒是有种稳坐钓鱼台的感觉,当他乘轿赶往宫中的时候,态度也颇是游刃有余。

    “今年的寿辰流程并无任何意外之处,我进献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也算是别出心裁,必然会让德庆皇帝大为满意……因为我前些日子的据理力争,诸位功臣的封赏结果也还算是差强人意,没有让他们太过寒心……建州女真与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的使节也及时赶到了京城,他们的请降之事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这样看来,除了德庆皇帝今日祭天之际的那篇祭文之外,所有情况都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只要是德庆皇帝今天不会做出某些未经思考就一拍脑门的决定,所有事情都只是走走过场罢了,倒也不必太过于重视……”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态度起初还是平静从容,但想到后面,他的表情却是渐渐凝重了一些。

    这是因为,赵俊臣突然联想到德庆皇帝昨天晚上的那些荒唐举动,不仅是放纵酒色,也不见了一贯以来的深沉城府,显然是得意忘形了,隐约间已是有了一些昏君气象了。

    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赵俊臣心中只是想着张招娣这枚棋子总算是发挥了作用,却是忽略了这件事还代表着德庆皇帝的某种变化。

    以德庆皇帝如今的春风得意、踌躇满志,说不定今天还真会临时起意、做出某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若是从前,赵俊臣绝不会担心这样的事情,因为德庆皇帝这个人固然是好大喜功、寡恩多疑,但从来都不会冒然行事,他的诸般决定皆是要经过权衡利弊、谨慎多思,这样的德庆皇帝固然是很难应付,但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有迹可循,可以预测到一二。

    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建州女真等部的主动请降,再加上百官们的马屁纷纷,德庆皇帝却是渐渐的骄横自满了起来,只觉得自己乃是一代英主,行事之际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权衡与谨慎。

    德庆皇帝出现了这般变化之后,今天说不定还真会做出某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眉头微皱,只觉得自己的诸般计划似乎都没有考虑到德庆皇帝今后的性格变化,许多方面都必须要重新考量。

    赵俊臣就是这样的性子,说他是居安思危也好,说他是忌人忧天也罢,脑子里的各种思索总是停不下来,经常是浪费心神与空气斗智斗勇,但这般品质也是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关键之处。

    而就在赵俊臣专注思索之际,时间却是流逝极快,还不等赵俊臣想明白某些关键之处,就发现自己的坐轿轻轻一震已是落地,然后就听到轿子外赵大力的禀报:“赵阁老,咱们已经到了宫外了。”

    赵俊臣被打断了思绪,不由是轻轻摇头,又想道:“也未必就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德庆皇帝的心态固然是出现了一些变化,但未必就会影响到他一贯以来的谨慎与权衡……也许是我多虑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被赵大力伺候着迈步走出了轿子。

    走出轿子之后,赵俊臣抬头稍稍看了一眼,却发现午门之外早已是百官云集了,他已经算是抵达最晚的一批。

    因为今天是德庆皇帝的寿辰,不仅是百官们尽数到齐,勋贵们也是纷纷而至,所有人皆是携着寿礼而来,这些寿礼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但皆是异常贵重之物,全部堆放在午门外一角,由相关太监负责登记与保管,占据了不小面积,也就让午门外的情况愈发拥挤与热闹了。

    这般情况下,赵俊臣的出现依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最近这些年来,德庆皇帝的寿辰之际总是要以赵俊臣最出风头,每年的贺寿之礼皆是一鸣惊人、夺人耳目,每次都会让德庆皇帝龙颜大悦,所以百官们这一天也都是异常关注赵俊臣的今年贺礼又会玩出什么新花样。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冲着身后的赵大力轻轻点头,然后就见赵大力把一个遮着红绸的漆盘转交给赵俊臣亲手捧着。

    漆盘之上、红绸遮挡之物,显然就是赵俊臣今年要送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了。

    漆盘的宽长只有一尺左右,放在漆盘上的寿礼自然也就不大,虽然被红色绸缎所遮挡、给人一种神秘之感,但众人依然是见到了这份寿礼的大约轮廓——就好似是几颗果子一般。

    难道说,赵俊臣今年送给德庆皇帝的贺寿之礼,就只是几颗果子而已?

    这些果子哪怕是金镶玉雕而成,又能值得几个钱?相较于赵俊臣的往年贺礼,这份贺礼也未免是太过于黯然失色了吧?

    赵俊臣难道就不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往年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既是别具一格、也是价格贵重,固然是让德庆皇帝龙颜大悦,但也抬高了德庆皇帝下一年的期待,若是赵俊臣的下一份贺礼稍显敷衍与廉价,就会让德庆皇帝大为失望,甚至还会认为赵俊臣心生骄横、失了恭顺,这般情况下赵俊臣就算是寻不到那种别出心裁的寿礼,也至少应该维持寿礼的价格贵重,又岂能用几颗果子敷衍于事?

    想到这里,许多官员与勋贵已经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暗暗期盼着德庆皇帝见到赵俊臣的这份贺礼之后将会是怎样的龙颜大怒!

    赵俊臣也能够猜到部分人的卑劣心理,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捧着自己的贺礼交给了相关太监负责保管,然后就环顾仔细打量着午门外的情况。

    此时,绝大多数官员与勋贵都已经到齐了,像是周尚景、朱和坚、洪锦等等朝中重量级人物皆是在场。

    让赵俊臣暗暗留心的是,朱和坚的身边左右这个时候竟是围绕着许多官员,这些官员有些是出身于朝中清流,譬如阁老程远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吕纯孝等等,另有一些官员则是曾经的“沈党”官员,像是少保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皆是在列!

    很显然,现如今不仅是清流一派已是纷纷投向了七皇子朱和坚,沈常茂前些日子垮台之后,那些“沈党”官员也尽数被朱和坚收于门下了!

    如此一来,朱和坚同时拥有了清流官员与原先“沈党”官员的支持,却是一跃就变成了能够与赵俊臣、周尚景二人相媲美的朝中大党!

    从今往后,“七皇子党”必将会成为庙堂里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而且,若是朱和坚顺利继承了储君之位,“七皇子党”还会进一步变成“新太.子党”,再加上新任太子太师王保仁的支持,这股势力的影响力也会进一步提升。

    这般崛起速度之快,更还要远远强于当初的赵俊臣。

    而且,这些“七皇子党”的官员们能够这般明目张胆的围绕在朱和坚的身边,没有任何忌讳之意,也肯定是得到了德庆皇帝默许的缘故,显然是朱和坚很快就要走到台前了。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就知道德庆皇帝的换储决心已是再无任何改变的可能,心中不由是暗暗为远在洛阳的朱和堉叹息一声。

    此时,察觉到赵俊臣的目光注视,七皇子朱和坚的目光也转向了赵俊臣,两人的目光稍稍对视片刻之后,也相互间点头微笑示意,态度不可谓不友好,就好似是他们二人毫无芥蒂一般。

    接下来,赵俊臣不再理会朱和坚,又远远向着周尚景点头示意,最终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午门外的一处偏僻角落。

    在那里,却是聚集着一批异族装扮之人,有些人是女真打扮、有些人是蒙古打扮,还有几人穿着类似于汉族官员的装扮,但细节上却又有些不同。

    这些人显然就是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国派来的使者了。

    事实上,鄂尔多斯部落的上任首领乞颜被朝廷大军活捉之后,如今亦在其中。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这些使节的出现也让他的今年寿辰添色了许多,向外宣称为“万国来朝”。

    不过,赵俊臣却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建州女真与赵俊臣商定了请降之事以后,根本来不及安排朝鲜国的使者赶到京城,所以就随意寻了几名朝鲜商人伪装成为朝鲜使者,但因为这几名朝鲜商人曾经也到过京城经商的缘故,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只不过,如今这种时候,任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让德庆皇帝觉得扫兴,所以朝廷这边也就假装没有发现,但百官之中有不少人都已经知晓了真相,唯有德庆皇帝还被瞒着。

    赵俊臣这个时候仔细观察这些使节,倒不是想要拆穿朝鲜使节的真实身份,只是他前世看多了古装戏,里面经常会出现清朝皇帝微服私访、深入敌后、亲自观察敌情的戏码,所以赵俊臣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在众位使节之中寻到某个熟悉面孔。

    但很可惜,终究只是后世的臆想桥段,那位玄烨显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这群使节之中也有赵俊臣的熟人,正是当初谈判之际跟在玄烨身边的汉人钱通,显然玄烨对于此人的能力与忠诚都很是放心。

    *

    而就在赵俊臣打量这群使节之际,众位“赵党”官员以及众位陕甘战事的功臣们也纷纷汇聚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这两派官员皆是以赵俊臣为尊,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经过这段日子的各种机会接触,也渐渐熟悉了起来,但他们的出身与立场终究是有些不同,相互间依然是有些隔阂存在,当他们抵达了赵俊臣的身边之后,也是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以章晟德、方振山为首的众位陕甘功臣们纷纷站到了赵俊臣的左边,以霍正源、陈东祥为首的“赵党”官员则是聚在了赵俊臣的右边。

    这般细节,自然是逃不过赵俊臣的眼睛,但赵俊臣也不打算让这两派官员的关系太过紧密,只是与他们相互示意之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事,等待着午门的打开。

    霍正源却是一个心思缜密之辈,当他注意到赵俊臣今年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似乎有些寻常之后,心里就暗暗有些着急,生怕是赵俊臣的寿礼太轻、引来德庆皇帝的不喜。

    如今见到赵俊臣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不妥,只是与众位亲近官员闲聊,霍正源却是忍不住插话提醒道:“赵阁老,我看你今年的贺寿之礼,好似就是几颗果子的模样,是不是有些轻了?若是就这样送给陛下几颗果子作为贺礼,只怕是要让陛下他心中不喜,尤其是你前些年的贺礼皆是贵重异常,正所谓是珠玉在前、瓦石难当……午门尚未开启,时间还有些,要不要想办法换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从我等的寿辰之中凑出一些……”

    赵俊臣见到霍正源这般为自己考虑,对于这个人也愈发多了几分亲近,但也完全不在意霍正源的担忧,挥手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今年的这份贺寿之礼,可不仅仅只是几颗果子那般简单,说它们是一个祥瑞也不为过!”

    “祥瑞?”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霍正源不由一愣。

    但看到赵俊臣信心满满的样子,霍正源倒是安心了一些,他知道赵俊臣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在古代王朝,“祥瑞”所代表的意义,再是如何重视也不为过,但霍正源却是想不明白,几颗果子又能算是什么祥瑞?

    但还不等霍正源进一步追问,随着几道钟声响起,皇宫的宫门终于是缓缓开启了。

    德庆皇帝的寿辰、陕甘功臣们的封赏、各国使节的朝见、以及祭天大典等等一系列活动,也是正式开启了。

    ……

    ……

第1039章.德庆寿辰(二).

    ……

    ……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今天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喜日子。

    所以,当他驾临太和殿的时候,可谓是心情极佳、满脸都是飒爽之意。

    随着百官们的山呼万岁,德庆皇帝哈哈大笑,很快就让所有人平身免礼,摆足了姿态之后,就开始了今天这场盛典的第一个环节——那就是总结过去一年的朝廷政绩。

    说是总结政绩,但实际上就是自吹自擂。

    很显然,德庆皇帝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人前显圣、精神十足,自我吹嘘之际可谓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庙堂的政局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这全都因为是朕的领导有方;

    官场的吏治扭转,多位贪官污吏的罢免与定罪,这全都是因为朕的明察秋毫;

    朝廷财政的扭亏为盈、国库钱粮的开源节流,也是因为朕的英明有术;

    陕甘三边的大胜蒙古联军、河套地区的收复故土,还是因为朕的雄才大略。

    建州女真、漠南蒙古、朝鲜的纷纷朝见,更是证明了朕乃是千古少有的一代明君。

    当然,德庆皇帝的说法还要更为含蓄一些,但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赵俊臣站在百官前列,近距离听着德庆皇帝的这番讲话,表情间也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敬仰与钦佩之意,很是配合德庆皇帝的演讲。

    但赵俊臣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有一种成就感。

    这是因为,赵俊臣发现,德庆皇帝自吹自擂的这些功绩,大都是与自己有些关系——当然,这些功绩也确实离不开德庆皇帝所提供的平台与机会,而且德庆皇帝显然是认为自己这个平台居功至伟、乃是关键所在,于是也就刻意忽视了赵俊臣的作用,赵俊臣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站出来与德庆皇帝争功——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详尽总结,赵俊臣发现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还是办成了不少实事的,并不只是一味的争权夺势、损人利己。

    好不容易听完了德庆皇帝的自吹自擂,百官们也都像是赵俊臣一般的配合与知趣,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敬仰与爱戴,再一次的山呼万岁、马屁如潮。

    还有许多性子机灵的官员,这个时候更是抓住机会、爆发了自己一生的演技,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就好似他们亲眼见证了尧舜再世、圣人降临。

    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也趁机偷偷打量德庆皇帝的神态变化,却发现德庆皇帝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百官们的露骨马屁,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于是,赵俊臣不由是暗暗皱眉,只觉得德庆皇帝的心态确实是出现了某种变化,只是还不清楚这种变化对于赵俊臣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

    又好不容易等到百官们的马屁如潮告一段落,随着一阵钟鼓与丝竹之声,这场盛典又到了第二个环节,也就是百官们向德庆皇帝参拜祝寿、进献寿礼。

    周尚景的今年寿礼依然是一如既往,只是一篇亲笔所写的祝寿赋,并没有刻意花费心思,也没有投入多少成本,但以周尚景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威望,却也没人敢挑他的毛病。

    事实上,这篇祝寿赋的文采极佳、微言大义,乃是近年来极为少见的上等文章,德庆皇帝看过了这篇祝寿赋之后也很是高兴,还命人当众朗读,却是因为周尚景的文章之中赞颂了德庆皇帝的文成武德,也算是拍了马屁。

    接下来,李和的所献寿礼是一尊近三尺高的翡翠佛像、程远道所献寿礼是一本唐太宗亲笔注解的古籍,梁辅臣还留在陕甘三边主持大局,并没有返回京城,也托人送来了一柄金刀作为寿礼,据传是窝阔台当年所用。

    很快的,众人瞩目之下,终于是轮到赵俊臣进献寿礼了。

    随着太监张德的一声“少傅、东阁大学士、不世新成伯赵俊臣进献寿礼”,赵俊臣走出了百官队列,同时又有一位小太监捧着赵俊臣所准备的寿礼进入太和殿、站在了赵俊臣的身后。

    对于赵俊臣的今年寿礼,德庆皇帝抱有很高期望,见到小太监所捧之物以后,不由是心中好奇,主动开口问道:“赵爱卿,你今年所献寿礼却不似往年一般大动干戈,这份寿礼究竟是何物?为何要用红绸遮挡?”

    赵俊臣笑道:“启禀陛下,臣今年所进献的寿礼,乃是偶然间所寻到的一个祥瑞!”

    德庆皇帝表情一愣,连忙又问道:“祥瑞?究竟是何祥瑞?”

    对于君权天授的皇帝而言,“祥瑞”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代表着苍天的认同,德庆皇帝自然是极为重视。

    赵俊臣也没有卖弄神秘,直接就转身掀开了红绸。

    然后,赵俊臣进献给德庆皇帝的寿礼终于是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漆盘之上,平行摆放着四颗苹果!

    不是金雕,也非玉琢,就是寻常可见的普通苹果。

    当然,这四颗苹果皆是体积极大,还要明显大于成年男子的拳头,色泽红彤彤的看着极是鲜美多汁,但说根到底也就是寻常苹果而已!

    在此之前,有许多眼尖的官员与勋贵,已经发现了赵俊臣的寿礼形状看起来就像是果子,但所有人都认为只是形状相似罢了,再等到赵俊臣当众表示自己的这份寿礼乃是“祥瑞”之后,众人也皆是翘首以待、不敢小觑。

    但任谁也没想到,赵俊臣的这份寿礼,竟然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几颗苹果。

    几颗苹果罢了,又如何能算是“天降祥瑞”?

    一时间,有许多官员与勋贵再次生出了幸灾乐锅的心思,还有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出来弹劾赵俊臣目无君父了。

    然而,众位大臣与勋贵皆是站在赵俊臣的身后与两旁,并不能见到这几颗苹果的全貌,但德庆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就在赵俊臣的面前,却是清楚的看到了这四颗苹果的神奇之处!

    仔细观察了片刻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逐渐凝重,隐隐间还有些激动之意。

    “快!把这几颗果子拿过来,朕要亲自查看!”

    张德站在德庆皇帝的身边,也见到了这几颗苹果的不寻常之处,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声吩咐,他连忙是奔下御阶、小心翼翼的捧起赵俊臣的寿礼,送到了德庆皇帝的面前。

    然后,德庆皇帝亲手拿起其中一颗苹果,仔细的观察与抚摩,表情也是愈发激动,喃喃道:“不是雕琢!皆是浑然天成!果然是祥瑞!当真是天降祥瑞!”

    激动良久之后,德庆皇帝终于把手里的苹果放回原位,然后就示意张德捧着这几颗果子走到太和殿的中央,让百官与勋贵们近距离察看!

    而百官与勋贵们亲眼见到这几颗苹果的全貌之后,也纷纷是轻声惊呼、不敢置信!

    原来,这四颗红艳艳的苹果之上,赫然浮现着四个浅白色的精美字体,分别是“千”、“秋”、“万”、“岁”!

    就像是德庆皇帝所说一般,这些字迹乃是浑然天成、自行浮现,完全没有后天加工的痕迹!

    看似普普通通的苹果之上,竟然会自行浮现出“千秋万岁”四字,这不是天降祥瑞的话又是什么?

    一时间,许多官员都像是德庆皇帝一般神色激动,连连是惊呼“天佑大明”!

    见到德庆皇帝与百官勋贵们的激动模样,赵俊臣却是心中暗笑。

    实际上,这几颗苹果就是后世常见的贴字苹果,也被称为艺术苹果,数百年后的每年平安夜之际,这种苹果可谓是处处可见。

    贴字苹果的制作工艺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出现,乃是一位中国农民所创,但这项工艺并不复杂,其实就是利用了植物的叶绿素与花色素的形成必须要有阳光照射的原理,在苹果种植的过程中利用字模遮挡阳光、阻止了苹果表皮的花色素合成,最终就会浮现出白色字迹!

    工艺很简单,但用来糊弄明朝时期的皇帝与臣子,绰绰有余。

    当然,这般工艺说起来很简单,但也耗费了赵俊臣许多时间与功夫,在盛产苹果的洛川征用了上百亩苹果林,请来了几十位经验丰富的果农,利用各种手段同时进行试验,才终于是寻到了可行的办法,成功收获了百余颗贴字苹果,又从这些苹果之中挑出了四颗体积最大、色泽最好的苹果作为寿礼献给德庆皇帝。

    但无论如何,这份寿礼只是花费了赵俊臣几百两银子——赵俊臣选择贴字苹果作为寿礼,固然是因为“天降祥瑞”可以讨取德庆皇帝的欢心,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省钱——赵俊臣的银子很多,但还是要用在更有实际意义的地方。

    *

    等到百官与勋贵们的纷纷赞叹告一段落,张德就把这几颗苹果再次捧回到德庆皇帝的身边,德庆皇帝也是爱不释手,再一次的赞叹与抚摩。

    然后,德庆皇帝恋恋不舍的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依然是残留着激动之意,问道:“赵爱卿所说没错,这几颗苹果能够自动浮现字迹,绝非是人力能成,必然是苍天所为,果然是天降祥瑞!

    天降祥瑞啊!看来苍天也认同了朕的功绩!赵爱卿你能寻到这般祥瑞,当真是立了一个大功,朕必将要重赏于你,你快向朕说说,这般祥瑞是从何处寻到的?”

    遇到这般时候、这般场合,自然是要编故事了。

    幸好,赵俊臣很善于此道,胡编乱造之际就连眼睛也不带眨的,故事也是精彩纷呈。

    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说是要借赵俊臣之手送给当朝圣君一份贺礼,这是一项光荣且又艰巨的任务,赵俊臣想要接受大任就必须要经过几项考验才行……

    赵俊臣原本并不信他,但这名老者转眼间就展现神通、化烟而去,赵俊臣才知道自己遇见了神仙,自然是不敢忽视神仙的指示,连忙是遵照神仙的指示……

    赵俊臣秉承着自己的耿耿忠心,经历了重重考验与诸般磨难之后,终于是寻到了一处神秘山谷,山谷之中有一颗参天果树,果树之上则是悬挂着四颗浮现有字迹的果实,但等到赵俊臣摘下果实离开山谷之后,转头一看山谷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然,这只是赵俊臣的故事大纲,故事内容还要更为复杂许多,也重点突出了赵俊臣不辞辛苦、不怕磨难的耿耿忠心,整个故事足足是讲了近半个时辰。

    漫无天际的胡编乱造之际,赵俊臣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怕有人拆穿自己——这般情况下,质疑赵俊臣的故事就是质疑祥瑞,质疑祥瑞就是质疑德庆皇帝,所以赵俊臣的故事就算是再如何的匪夷所思,也绝无任何人敢指出来。

    听完了赵俊臣的故事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满面神往、赞叹称奇,也再次夸奖了赵俊臣的忠诚与用心,两人的君臣关系似乎也发生了改善。

    根据今天的流程,百官与勋贵向德庆皇帝进献寿礼的环节时间是一个时辰,而赵俊臣一个人就占去了近半个时辰,却是利用几颗苹果再一次的出尽了风头。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德庆皇帝与百官勋贵们依然还在赞叹着赵俊臣所献寿礼的神奇玄妙、以及赵俊臣所讲故事的精彩纷呈,后续的众位官员向德庆皇帝进献寿礼的时候,这些寿礼无论是怎样的珍奇贵重,也不由是相形见拙了。

    就在这般情况下,等到众位大臣与勋贵皆是进献了他们的寿礼,今天的祝寿环节也终于是结束了。

    *

    再下一个环节,则是各国使节觐见德庆皇帝,称之为“万国来朝”。

    然而,等到众位使节的队伍鱼贯进入太和殿的时候,赵俊臣转头看去,则是不由一愣。

    不久之前,赵俊臣在午门之外也曾是详细观察过各国使节,还发现了一个熟人——那就是玄烨身边的汉人臣子钱通。

    不过,赵俊臣见到钱通之后,还以为钱通只是建州女真使节的随行人员,随着众位使节觐见德庆皇帝的时候,也会位列于不起眼的位置。

    毕竟,钱通的身份极为敏感,他原本是辽东地区的一位知府、乃是德庆皇帝的臣子,但如今已是背叛了德庆皇帝、投效了建州女真的玄烨,对于德庆皇帝而言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若是让德庆皇帝发现了他的来历,也必然不会有任何好脸色,建州女真与明朝之间的关系也很可能会发生变数。

    但如今,各国使节进入太和殿的时候,赵俊臣却发现钱通赫然是走在众位使节的最前列,竟是各国使节的领头人物!

    这样一来,钱通就算是不想引起德庆皇帝的注意力也不可能了!

    “建州女真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何要让钱通这个汉人叛徒,作为各国使节的领头人物?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他们难道就不怕德庆皇帝恼羞成怒吗?”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眉头紧皱,只觉得建州女真的这般举动恐怕是另有图谋!

    ……

    尘埃未定、静观其变,且行且珍惜。

    ……

第1040章.德庆寿辰(三).

    ……

    ……

    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与教化贡举之法,所有的礼乐、科举、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皆是这个衙门的职权范围,但它这一次显然没有做好工作。

    至少,礼部衙门并没有事前统一协调好各国使者向德庆皇帝行礼的问题。

    众位使节见到德庆皇帝之后,有一部分使节当即是大礼参拜,但另有一部分使节只是站在原地躬身行礼,几十位使节的行礼方式各有不同,这让场面出现了一些混乱。

    但赵俊臣注意到,钱通身为建州女真的使节,这个时候却是毫不犹豫的向德庆皇帝行了大礼参拜,参拜之际的神情很是恭顺与虔诚,高声喊着“吾皇万岁”,隐约间还能见到他眼角处的泪痕。

    这一支使节队伍,其实有大半人都是建州女真拉出来的,钱通也是众位使节的领头人物,原本有许多使节原本是不打算行大礼参拜的,但他们见到钱通的做法之后,也就跟着行了大礼。

    这般情况,赵俊臣能见到,德庆皇帝自然也察觉到了,心中对于钱通不由是增添了许多好感,只觉得建州女真的这位使节很是诚心与恭顺。

    尤其是钱通口中所喊的那句“吾皇万岁”引起了德庆皇帝的注意,按理说建州女真虽然是请降于大明,但钱通并不能算是德庆皇帝的臣子,这一句“吾皇万岁”无疑是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

    于是,德庆皇帝不由是仔细打量了钱通一眼,隐约间觉得钱通的模样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此人。

    不过,德庆皇帝对于钱通虽然是心有好奇,但他并没有马上与钱通谈话,而是等到众位使节行礼完毕后,开口问道:“蒙古右翼鄂尔多斯部的首领乞颜,如今可在?”

    见到众位使节之后,率先与乞颜进行谈话,也趁机向众位使节再次强调明朝大军这一次对于鄂尔多斯部落的辉煌胜利、展现明朝的天朝之威,这是德庆皇帝早就定好的策略。

    随着德庆皇帝的开口询问,已是沦为阶下之囚的乞颜面无表情的站了出来,他一方面是心中羞辱,另一方面也是不了解汉人王朝规矩,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自称与作态,索性就垂着头一言不发。

    德庆皇帝打量了乞颜一眼,就像是看着一条丧家之犬,表情间隐约有些畅快之意,缓缓说道:“自朕登基以来,鄂尔多斯部落就屡次联合蒙古各部南下侵犯与劫掠,朕念及刀兵之事不可轻启,就一直都对尔等的猖狂与冒犯忍而不发,没想到尔等竟是不识抬举,把朕的宽容视为是软弱,得寸进尺、屡教不改!

    到了今年,朕终于是忍无可忍、决意反击!结果又是如何?蒙古各部又岂是大明强军的对手?朕治下的大明江山,强盛昌隆已是不逊于太祖时期,又岂是尔等蒙古部落可比?哪怕是你们这一次拥有西方的准噶尔作为强援,也照样是一溃涂地,就连百年来窃取于大明的河套地区也彻底丢了,你自己沦为阶下囚,你儿子变成了刀下鬼,你的臣民也当了丧家犬,这一切全是因为尔等的自取其辱!早知道今日的惨状,当初又何苦来哉?到了现在,你心中可有悔意?”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冷笑着打量着乞颜,想要观赏乞颜表情间的羞辱与恐惧。

    在德庆皇帝的注视之下,乞颜依然是垂首不语,但想必他这个时候的表情必然是极为难看。

    但几位阁老听到这里之后,却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听起来固然是让人提气,也趁机向众位使节宣扬了明朝的强盛与赫赫战功,但说到了后面,却已经有些刻意羞辱乞颜的意思了,这与他当初与众位阁老所议定的情况有了偏差。

    像是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这一刻更是心中警惕,他们很清楚明朝依然还存在着诸多隐患与弊端,并不似德庆皇帝所描述的那般强盛昌隆,今年的赫赫战功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为一系列巧合罢了,这个时候绝不能再生事端,集中精力解决内部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德庆皇帝接见众位使节的时候,固然是应该表现出强硬姿态,让各国生出敬畏之心,但这种强硬姿态必须要适可而止,若是过犹不及、变成了刻意羞辱的话,众位使节恐怕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说不定就会变成了敌视与反弹。

    尤其是乞颜曾经是蒙古右翼的盟主,在蒙古右翼各部依然还留有一定的影响力,如今的太和殿内也有蒙古右翼的使者,若是德庆皇帝羞辱乞颜的事情传到了蒙古右翼各部落,只怕是河套地区今后几年就要再无太平之日了!

    于是,眼看着德庆皇帝还想要继续说下去,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极为默契的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就趁着德庆皇帝话声稍落的功夫,陆续站出来表态了。

    赵俊臣率先站了出来,满脸都是强硬与冷肃,大声说道:“陛下明鉴!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屡次冒犯我天朝之威,陕甘三边的百姓们也大都是深受其害,而乞颜身为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也正是罪魁祸首,臣请求陛下以车裂之刑诛此贼寇!唯有这般做法,才可以让天下人明白一个道理,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太和殿内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是疯了,乞颜本人更是忍不住身体一颤。

    很快的,周尚景也站了出来,却是一副老成谋国的模样,缓声反对道:“陛下圣明!老臣认为,赵阁臣的说法过于激进了,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屡次冒犯天威,自然是应该敲打一番,但雷霆之后,当有雨露,这才是圣君之道!

    如今战事已歇,鄂尔多斯部落也已经四分五裂、再也无力生出事端,乞颜亦是表态臣服,陛下不妨是效仿前朝之例,赐给乞颜一个爵位,以嘉奖他的恭顺,再赐给他一处田宅,把他看管于京城之中不可轻离,这样既是可以展现陛下的宽容仁慈,对于河套地区的今后稳固也有好处!”

    身为臣子,应该如何向皇帝提醒他的错误?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可谓是教科书一般了。

    并不需要直接提醒,这么做只会让皇帝感到难堪,不妨是提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建议,第一个建议可以沿着皇帝的错误思路进行扩展与延伸,让皇帝自己察觉到这般思路的错误之处,第二个建议则是稳妥老成一些,表面上是反对第一个建议,但实际上则是为了反对皇帝最初的错误思路,也给了皇帝另一个选择,让皇帝有一个台阶可下。

    实际上,这也是官场上的惯用手段,每当是下属们想要影响上司的决策之际,就经常是采取类似的手段——比如说,向上司提出三个建议选项,但前两个选项本质上就是相同的内容,至于第三个选项的内容则是异常激进、毫无益处,让人完全无法接受,上司到时候也只能在前两项建议之中选择一个,却还以为自己掌控着最终决定权,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拥有一个选择罢了。

    德庆皇帝如今就是这样,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的态度过于强硬与激进了,随后又听到周尚景的建议,又觉得周尚景的建议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不过,德庆皇帝精于帝王心术,却也很快就看穿了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只是联手做戏、提醒自己不要态度过于强硬罢了,但他们二人的手法巧妙,并没有让德庆皇帝直接驳了德庆皇帝的说法、让德庆皇帝当众难堪,所以德庆皇帝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德庆皇帝的后续态度,却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深深打量了乞颜一眼之后,德庆皇帝不再是继续羞辱于他,只是宣布道:“朕固然有雷霆手段,但也是宽仁之君,你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如今也降了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虽然不会放你自由返回河套,但也要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传朕的旨意,册封乞颜为鄂顺伯,食邑三百,赐予宅邸一座,但今后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不可随意离开京城范围。”

    一直是沉默不语的乞颜这个时候苦笑一声,也终于是开口表态,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叩首道:“多谢仁慈的皇帝。”

    德庆皇帝则是缓缓提醒道:“你既然是接受了朕的册封,如今就是朕的臣子了,见朕的时候应该自称为臣,也应该称呼朕为陛下。”

    乞颜无奈,只好是再次叩首道:“臣多谢陛下!”

    见到乞颜的彻底臣服,德庆皇帝的表情间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

    *

    与此同时,见到乞颜这样一位曾经的草原霸主在德庆皇帝面前卑颜屈膝,太和殿内的众位使节也皆是心情复杂,既是鄙夷乞颜的惜命与怯弱,也对乞颜的如今境遇心有戚戚。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也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余众位使节、尤其是刚才表现恭顺的建州女真使节钱通的身上。

    钱通曾经是明朝的一位知府,德庆皇帝也曾是亲自召见过他,但钱通自从投效了建州女真之后,不仅是穿着建州女真的服饰,还剃发留着猪尾辫,再加上时间相隔多年,钱通当初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并不值得德庆皇帝刻意留心,所以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只是看着钱通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钱通的来历。

    于是,德庆皇帝认真打量着钱通几眼之后,就开口问道:“你就是后金的使节?你叫什么名字?在后金担任何职?”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钱通再次行了大礼,悲声说道:“罪臣钱通……叩见陛下!”

    德庆皇帝听到这般回答之后,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也阴沉了起来,问道:“你叫钱通?你是汉人?”

    钱通又是叩首,道:“罪臣正是汉人出身,还曾经在辽东北镇担任知府之位!”

    听到钱通的自我介绍,德庆皇帝先是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变得面色阴沉,冷声道:“朕想起来了,你曾是朕登基之后第五年的进士出身,朕当初还夸过你文章有独到之处,又到了十年前,你得到了温观良的举荐,担任了辽东北镇府的知府之位,朕当时曾对你寄望颇深,希望你能协助辽东镇抵御后金的侵扰,但没过几年就收到消息,说你外出巡视的时候遭遇了后金军队的来犯,从此就下落不明了,朕还以为你是以身殉国了,还曾伤感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殉国,还投降了后金!看你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后金的重用!哈!朕当真是深感欣慰!”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已经冷笑连连、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是一个卸磨杀驴的惯犯,但他一向都是最厌恶臣子背叛自己。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我能负臣子,不能让臣子负我”!

    如今,见到钱通这样一个叛变臣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成了建州女真的使节首领,今天这般日子,也让德庆皇帝扫兴至极,自然是心中极恨。

    接下来,若是钱通的回答不让德庆皇帝满意的话,德庆皇帝说不定就要忍不住要杀他了,到时候就算是与建州女真彻底反目,德庆皇帝也顾不得了。

    很显然,钱通对于德庆皇帝的态度早有预料,这个时候也是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只见钱通他听到德庆皇帝的讥讽之后,顿时就满脸羞愤,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

    “臣有罪!臣该死!臣愧对于陛下的信任……但还请陛下听臣解释,然后臣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身为建州女真的使节,钱通的这般表现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然后,就像是不久前的赵俊臣一样,钱通也开始讲故事了。

    这个故事,也同样是一首忠诚的赞歌!

    根据钱通的故事,他当初不慎被后金军队所俘获之后,原本就想着以死明志、决不愿降,但随后又转念一想,既然是要以身殉国,何不死得壮烈一些?所以,钱通就表态要见建州女真的大汗爱新觉罗玄烨,想要趁机痛骂玄烨一番,然后再是痛痛快快的以身殉国,说不定就能名传千古、流芳百世!

    然而,当钱通见到了玄烨之后,却发现玄烨颇是敬仰汉族文化,对于明朝与德庆皇帝也有敬畏之心,而建州女真这些年来屡屡侵犯明朝疆土,说到底也是因为建州女真的百姓们吃不饱饭、迫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建州女真的制度与明朝并不相同,并不是玄烨一个人说了算,八旗旗主与漠南蒙古各部落的首领都有一定的自主权,玄烨虽然是有心与明朝缓和关系,但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察觉到了这般状况之后,钱通却是改变了主意,想要利用玄烨的这般心态,从内部改变建州女真,从今往后不再与明朝为敌,彻底解决明朝的辽东大患,所以钱通就留在了玄烨的身边,这些年来几乎是日夜向玄烨灌输德庆皇帝的英明神武、明朝的强大不可战胜,而玄烨也渐渐被钱通说动了心思,认为建州女真与明朝应该和睦相处,产生了请降于德庆皇帝的想法。

    最终,等到了今年明朝大军完胜了蒙古联军的消息传到建州女真,钱通也趁机再次说服,终于是让玄烨下定了决心、请降于德庆皇帝。

    所以,钱通他虽然是成变了后金臣子,但他一直都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这一次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也全是钱通的一力推动,可谓是居功至伟!

    讲着故事之际,钱通一口一个请罪、一句一声寻死,但话里话外都是他对于德庆皇帝的忠心耿耿。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故事。

    较之赵俊臣刚才的那个故事,还要更好。

    若不是赵俊臣曾经见过钱通在玄烨身边忠心做事、全力效忠的走狗模样,这一刻说不定还真的信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终于明白玄烨为何要让钱通担任建州女真的使节了……因为这个人是真的不要脸。

    德庆皇帝也是如此,差点就相信了,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依旧是冷着脸盯着钱通没有任何表态,只是不似刚才一般怒气冲冲了。

    但接下来,钱通却是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份大礼!

    “这一次,罪臣也是主动争取了后金使节的任务,就是想要亲自向陛下请罪、任由陛下处置!陛下您就算是诛了罪臣的全族,罪臣也是绝无二言!不过,今天是陛下的寿辰,还请陛下您在诛杀于臣之前,且容罪臣把自己准备多年的寿礼进献于您!”

    说完,钱通就从怀里掏出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金牌捧在头上,金牌上写着许多文字,有蒙古文、有满文、还有朝鲜文。

    德庆皇帝并没有派人接过这面金牌,只是冷声问道:“这是何物?”

    钱通答道:“在罪臣觐见陛下之前,后金、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等国,已经相聚议定、共同推举陛下您为‘昆都伦英明汗’!而这面金牌,就是您作为‘昆都伦英明汗’的证明,乃是后金、漠南蒙古各部以及朝鲜共同出金锻造而成!”

    德庆皇帝不由一愣。

    由周边各国各部落共同推举为大汗,这种事情在汉人的历代王朝之中也就发生了寥寥几次罢了,每个享有这般殊荣的帝王都是名垂千古了。

    德庆皇帝的表情有些纠结,既是想要维持自己的表情冷肃,也忍不住心中有些激动,问道:“这个‘昆都伦英明汗’是什么意思?”

    钱通答道:“根据蒙文,就是指‘宽仁、慷慨的王者’的意思。”

    宽仁、慷慨……

    听到钱通的回答,赵俊臣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所以,趁着德庆皇帝尚未表态,赵俊臣突然出列道:“陛下,臣认为,这件事颇为不妥!”

    ……

    ……

第1041章.德庆寿辰(四).

……

    ……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傻子毕竟只是少数,某些人的某些决定看似是愚不可及,但实际上还是因为利益考量的角度有所不同,有些人只能看到短期利益、有些人更为重视长期利益、有些人相较于实际利益更重视舆论影响,有些人则是认为政治利益应该为经济利益让步。

    德庆皇帝当然不是一
    《摄政大明》第1041章.德庆寿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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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2章.心有万一.

    ……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东阁学士、少傅赵俊臣,先平陕甘之侵寇,后定河套之故土,以致海宇安定、大振国威,克承忠勉之风,嘉兹报政,用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特封为新成伯、世袭罔替,另赐予免死金牌一面,钦此!”

    随着张德扬声读完了圣旨,太和殿内的百官们顿时是一片哗然,绝大多数人都是面现震惊。

    相较于梁辅臣的封赏,赵俊臣的赏赐算不上是多么丰厚,甚至还有些吝啬。

    梁辅臣被直接册封为忠毅侯,还晋升为内阁次辅,金银珍宝也赏赐了许多,而赵俊臣只是摘掉了爵位前面的“不世”二字,今后可以把爵位世袭罔替的传承下去,但以赵俊臣的地位与功绩而论,这也算不得是多么优厚的重赏。

    不过,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赵俊臣当初被德庆皇帝召回京城的时候,他在陕甘三边的赫赫战功就已经得到了嘉奖与册封,今日的封赏只是针对赵俊臣在朝廷收复河套地区之际的庙算之功罢了;而且赵俊臣的年纪太轻,若是封赏太厚的话很快就会面临赏无可赏的尴尬局面,无论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会竭力避免这般情况出现。

    真正让百官们感到心中震惊的,却是德庆皇帝赐给了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

    其实,德庆皇帝今天要赐给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的小道消息,早就在官场之中悄悄流传开了,但绝大多数官员都不相信德庆皇帝会对赵俊臣这般慷慨、承诺未来,大都是认为这个消息只是谣言。

    但这一刻,百官们震惊发现,德庆皇帝竟然还真给了赵俊臣一个长远承诺!

    百官们虽然也知道,明朝历史上有许多重臣都被皇帝赐予过免死金牌,但这些重臣的结局大多数都算不上好,但听到这道圣旨之后,百官们看待赵俊臣的目光,依然是悄然间发生了转变!

    万一,这面免死金牌当真有用呢?

    万一,德庆皇帝是真想要给赵俊臣一个长远承诺呢?

    万一,赵俊臣今后将会像是周尚景一般成为三朝老臣、权倾朝野呢?

    若是赵俊臣不再有兔死狗烹的远患,朝野各方今后对待赵俊臣的态度,就必须要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了!

    而这种“万一”的想法、这种悄然间的态度转变,也正是赵俊臣所需要的。

    就这样,在百官们的震惊目光之中,赵俊臣满是感恩戴德的出列,答谢了德庆皇帝的封赏,又向德庆皇帝表忠心说了许多漂亮话,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

    *

    封赏了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又陆续嘉奖了许多位陕甘与河套战事的有功之臣。

    排在梁辅臣与赵俊臣之后的受封功臣,却是这段时间以来风头最劲的关武元,他也是去年一系列战事的最大受益者。

    自从关武元凯旋返京之后,就多次得到了德庆皇帝的召见,德庆皇帝对于关武元的形象气质颇是印象深刻,关武元又一向是善于夸夸其谈、装腔作势,每次说大话、吹法螺的时候总是拍得胸膛啪啪作响,也就轻易蒙骗过了不懂兵事的德庆皇帝,让德庆皇帝愈发认定关武元是一名赤胆忠心的当世名将了,自然是刻意的怀柔笼络,颇是赏赐了关武元许多好处。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百官们也都知道关武元很快就要一飞冲天了,不仅是禁军将领们这段时间以来争相讨好于他,“帝党”官员们也纷纷是与关武元刻意拉近关系,还有传言说兵部尚书王寿与关武元已经在私下里拜了把子、结为了异性兄弟。

    时至今日,关武元赫然已经成为了禁军之中的魁首人物,也成功融入了“帝党”的核心圈子,成为了最受德庆皇帝宠信的心腹武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封赏关武元的时候,自然是毫不吝啬,不仅是晋升关武元为京营大都督、负责整个北直隶的防务事宜,还册封关武元为右柱国、武忠伯,爵位已是不逊于赵俊臣了。

    事实上,关武元的今日封赏能有如此之厚,主要还是因为赵俊臣前段时间为众位功臣争取好处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关武元的名字,也就让德庆皇帝愈发是认定关武元与赵俊臣不是一路人了,自然是放心重用。

    当关武元出列领旨的时候,也是仰头挺胸、满脸傲气,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丝毫不认为自己受之有愧。

    但偏偏,关武元的这般架势,还当真是蒙骗过了绝大多数官员,百官们只觉得关武元举手抬足之间充满了霸气与自信,果然是实至名归的一代名将。

    对于这般情况,赵俊臣一方面是乐见其成,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些讽刺,心情颇是复杂。

    *

    封赏了关武元之后,则是轮到了陕西巡抚章晟德。

    在陕甘与河套的战事期间,章晟德一直是负责后勤与安民之事,也算是功不可没,但他的过错也有许多——不仅是参与了前任三边总督王铮的绥靖计划,辖区内的天水城还发生了一场民乱——最重要的是,章晟德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朋党,也就让德庆皇帝愈发是不喜欢他了。

    所以,德庆皇帝认为章晟德只是“功过相抵”,并不需要特意封赏,但因为赵俊臣的据理力争,终究还是给了章晟德一些好处。

    这个时候,在德庆皇帝的旨意之下,章晟德被调任为四川巡抚,并没有提升官级品阶,但四川有着“天府之国”的美誉,环境好歹要比陕西优越一些,又有川盐整改的事情容易出政绩,倒也算是一个优渥肥差。

    所以,章晟德接受德庆皇帝的封赏之际,表情间满是欢喜之意。

    *

    章晟德之后,则是固原总兵方振山。

    这个人同样是军功不俗,但就像是章晟德一样,他与赵俊臣走得太近了,不论是留在京城中枢担任要职、还是外放到地方执掌实权,德庆皇帝皆是无法放心,索性就给方振山加封了一个正二品“上护军”的勋位,把他调任到辽东担任都督同知之职。

    都督同知乃是朝廷的正一品官职,拥有协助地方大员整顿军备之权职。

    这项任命,德庆皇帝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也得到了赵俊臣的赞同,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所谓政治就是如此,德庆皇帝想要打压赵俊臣,赵俊臣也提防着德庆皇帝,但两人遇到共同目标的时候,依然还会默契的携手合作。

    在明朝九边军镇之中,就要以辽东镇耗费钱粮最多,如今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德庆皇帝任命方振山为辽东都督同知,既是限制了他的手中实权,也可以用以制衡辽东镇总兵何宇,让朝廷今后有机会逐步削减辽东镇的军费与势力。

    最近几年,随着建州女真的主动请降,短时间内并不会出现太过于严重的边患,辽东军镇的重要性有所降低,也正是朝廷出手削权的最佳时机。

    而且,方振山这个人领兵作战的本领倒是寻常,但他讨好上司、串联同僚、拿捏下属的手段却是一绝,让他负责这件事情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对于德庆皇帝的封赏与任命,方振山有些不乐意,他自然是不愿意去趟辽东镇的浑水,但因为赵俊臣的劝说与某些承诺,方振山终究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

    再接下来,则是轮到了老将何漳。

    在表面上,何漳乃是赵俊臣的军中心腹,也是赵俊臣最为倚重的武将,而且何漳也认为赵俊臣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平日里对于赵俊臣可谓是马首是瞻。

    但赵俊臣却是清楚知道,何漳此人颇有原则,他固然是感念赵俊臣的知遇之恩,但他还是更加忠心于德庆皇帝,真到了某个关键时刻,何漳绝对会站在德庆皇帝的那一边。

    所以,赵俊臣就把何漳树立为吸引德庆皇帝注意力的靶子,一直是态度积极的为何漳争取好处,而赵俊臣的这般态度也让德庆皇帝愈发是敌视何漳,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何漳执掌实权。

    最终,迫于德庆皇帝的压力,赵俊臣“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是做出了“让步”,何漳被安排到了五军都督府、担任后军都督府的右都督,这是一个看似尊贵却无实权的官位,从今往后只怕是再也没有领兵机会了。

    不过,因为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做出了让步,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是稍稍软化了一些,同样是在章晟德、方振山等人的任命封赏方面做出了让步。

    可以说,章晟德、方振山等人如今还可以拥有一部分实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何漳的“牺牲”。

    何漳是一位愚忠臣子,向来是信奉着“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的道理,虽然是遗憾自己今后不能领兵作战了,但德庆皇帝表面上并没有亏待他,还给了他一个看似尊荣的官位,所以也就坦然接受了德庆皇帝的任命与封赏。

    *

    再随后,西安知府吴启凡被任命为户部右侍郎,这个人同样是与赵俊臣走得太近,德庆皇帝索性就把他安排到户部任职,户部衙门早已是赵俊臣的后花园,再多一个吴启凡也不会增强赵俊臣的实力。

    同样与赵俊臣走得极近的禁军同知张成勋,哪怕是他的军功战绩被关武元抢走了大半,也依然是极为耀眼,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压制,所以就被德庆皇帝任命为广西驻守总兵——广西之地极为偏远,环境也是异常疾苦,境内的卫所军队皆是不堪一用,吃空饷与逃兵现象还要远远强于北方的九边军镇,时不时还会遇到土司叛乱,却是一个苦差,但他的官职总算是提升了一级,也拥有了实权与表现机会,今后也许还会更进一步的机会。

    除此之外,像是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甘肃镇总兵金虎原、榆林镇总兵王源等人,所有参与了陕甘与河套战事的文武官员,也皆是各有封赏,但他们与赵俊臣的关系并不密切,所建立的功绩也不足以让他们的地位提升太多,也就不必多提。

    *

    遇到今天这般普天同庆之日,所有人都会跟着沾光不少。

    封赏了众位功臣之后,德庆皇帝就再次宣布,朝中所有官员皆是赏赐一个月的俸银,各地府县也都有减免税赋若干,同时是大赦天下,却也让许多臣民收获了实惠。

    等到这一切都是结束之后,时间已是巳时。

    于是,今天的这场大典,也就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所有官员皆是跟随德庆皇帝摆驾圜丘、进行祭天大典。

    而这场祭天大典,也将是今天这场盛典的高潮。

    随着德庆皇帝的一声旨意,百官们鱼贯涌出了太和殿,再次汇聚于午门之外。

    再等到德庆皇帝的御辇驶出皇宫,百官们也纷纷步行跟在辇车之后,向着圜丘方向而去。

    圜丘距离紫禁城并不算远,但百官们一向是养尊处优,这段路程很快就让他们苦不堪言。

    身为百官之首,周尚景已经年过七十,尤其是有些坚持不住,还没走几步就已是没了力气,步伐愈发缓慢吃力。

    赵俊臣就走在周尚景的身后,发现了周尚景的异常之后,连忙是赶到周尚景的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

    周尚景并没有拒绝赵俊臣的协助出力,只是苦笑摇头道:“老了老了,还没走几步就已经扛不住了……唉!真是怀念当年啊,不论是攀登泰山,还是策马奔驰,都不会觉得累,哪像是如今这般不中用……也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朝廷之中有俊臣这样的后进,老夫离开的时候也能安心。”

    对于周尚景的这般说法,赵俊臣却是完全不信,所以也就没有回应,只是挥手召来一名附近的宦官,吩咐道:“代我去向陛下请旨,请陛下恩准朝中老臣们同样是乘坐车轿而行,否则只怕是他们坚持不住,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今天的祭天大典。”

    这名宦官见到周尚景的吃力模样,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向上通报。

    另一边,周尚景见到赵俊臣完全没有回应自己,老脸上满是意味深长。

    很快的,就见到大太监张德匆匆赶来,也带来了德庆皇帝的旨意,宣布所有年纪六旬以上、或是身患疾病的官员皆是可以乘坐车轿而行。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旨意,许多坚持不住的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感谢了德庆皇帝的开恩之后,连忙是寻找车轿乘坐,百官队列也顿时是出现了一些混乱。

    而张德宣布了旨意之后,却没有立即返回到德庆皇帝的身边,反倒是寻到了赵俊臣这里,说道:“赵阁臣,陛下召你前往御辇之中谈话,似乎是有事情要问。”

    赵俊臣不由是心中奇怪,不明白德庆皇帝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等到祭天大典之后再谈吗?

    带着心中疑惑,赵俊臣也告别了周尚景,匆匆赶到了队伍前列、登上了德庆皇帝的御辇。

    当赵俊臣进入德庆皇帝御辇的时候,只看到德庆皇帝正在把玩着赵俊臣不久前所进献的“祥瑞”苹果,表情间满是严肃与认真,但隐隐间又有些期待之意。

    见到赵俊臣之后,德庆皇帝抬手拒绝了赵俊臣的行礼问安,然后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赵爱卿,你进献祥瑞之际所讲的那个故事,可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神仙存在?”

    赵俊臣心中一愣,没想到德庆皇帝这般急切召见自己,竟然只是为了自己胡编乱造的那个故事!

    赵俊臣所编造的那个故事,可谓是荒诞离奇,赵俊臣原本并不指望德庆皇帝会真的相信。

    当然,德庆皇帝表面上一定会表示相信的,毕竟这个故事有助于德庆皇帝提升威望、稳固皇权,唯一的坏处就是赵俊臣会利用这个故事与德庆皇帝绑定在一起,让所有人往后都不敢轻易质疑赵俊臣会有不忠之心。

    然而,赵俊臣万万没想到,德庆皇帝不仅是表面上相信了这个荒诞故事,心里面竟然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才会特意召来赵俊臣进行确认。

    但赵俊臣转念一想,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德庆皇帝再是如何的精明多疑,也终究会受到时代与见识的限制,而且赵俊臣所进献的“祥瑞”苹果,也确实是超乎了这个时代人们的想象,除了神仙之说以外,也根本寻不到别的解释。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固然是不敢全信赵俊臣的故事,但也不敢全然不信。

    万一,赵俊臣的故事是真的呢?

    万一,神仙赐下了机缘,自己却是全然不信,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万一,这世上真有神仙,那是不是意味着……长生之术也同样存在?

    这般“万一”的念头,让德庆皇帝的心情难以自制,所以就忍不住召见了赵俊臣询问。

    见到德庆皇帝询问之际的认真模样,赵俊臣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必然会深刻影响到德庆皇帝今后的许多想法与做法,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朝局走向,念头急转之余,态度也顿时是严肃了起来。

    然后,在德庆皇帝的期待目光之下,赵俊臣缓缓给出了答案。

    ……

    遇到了一些意外状况,虫子前两天一直没有机会回家,今天返回家里已是晚上八点多,匆匆赶出了一章,先更后改。

    ……

第1034章.好像跑偏了.

    ……

    ……

    赵俊臣大约可以猜到德庆皇帝的心态。

    朕的文成武德,已经是这般伟大了……但朕还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往后余生总要寻些事情做吧?

    依然是励精图治、专注政务?倒是也还有些事情可做,譬如是从南京六部收回权柄、加强中央集权;又譬如是削弱藩王们的特权、减轻朝廷负担;再或是继续推进商税整改、川盐开发、农务改革等事,以巩固江山根基……但这些事情大都已经步入正轨、有了眉目,并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

    难道说是骄奢淫逸,多收些后宫妃嫔、多吃些珍馐美味,尽享人间之欢愉?倒是有些兴趣,但朕的年纪已经五十有六……不论是肠胃脾肾还是别的身体器官,都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是扛不住。

    这种情况下,德庆皇帝志得意满之余,心中也涌现出了一种失去目标的茫然感。

    历朝历代的封建帝王,不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这般情况下往往都会寄情佛道、结交方士、寻求长生,例子数不胜数。

    德庆皇帝自然也不会有例外。

    当然,德庆皇帝原本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走到这一步,但偏偏赵俊臣进献祥瑞的举动、以及赵俊臣所编造的那个荒诞故事,极大的加速了德庆皇帝的心理变化进程,让德庆皇帝直接就寻到了下一个目标——求仙长生。

    想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态变化,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动。

    若是德庆皇帝从今往后开始把注意力转向修道长生的方面,不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压制与算计赵俊臣,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当然,这般情况之下,必然会出现一些劳民伤财、动摇国本的事情,但赵俊臣一向是自私自利、不折手段,当然是不大在乎。

    而且,赵俊臣也巴不得德庆皇帝多花一些银子,让国库依然是处于勉强维持收支平衡的状态,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不可或缺。

    更何况,赵俊臣认为自己有把握尽量减少这件事情的坏处,甚至是转弊为利、变祸成福。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不过,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故事,如今依然只是半信半疑,若是赵俊臣这个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确有其事,就会着于痕迹、显得态度过于急切,反而会引发德庆皇帝的猜疑。

    若是想要让德庆皇帝确信不疑,就必须要使用一些小手段、引导德庆皇帝的思维才行——像是德庆皇帝这般天性多疑之辈,他绝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的说法,只会相信自己的“推论”。

    于是,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赵俊臣心中沉吟之际,也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迟疑之态。

    *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不满,质问道:“朕只是问了一个简单问题,你为何要迟疑不定?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赵俊臣叹息一声,终于答道:“陛下,臣所讲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就真的重要吗?就像是汉高祖斩杀白蛇、宋太祖出生之际满屋红光一般,不论它是真是假,今后都会记载于史册、流传于后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个故事而明白陛下您的英明神武,这就足够了。”

    赵俊臣的避而不谈,德庆皇帝先是轻轻点头表示认同,但很快就愈发表情不耐,再次追问道:“也就是说,这个故事是你编的?”

    赵俊臣又是犹豫一下,却是点头承认道:“陛下您就当它是臣瞎编的吧。”

    德庆皇帝深深看了赵俊臣一眼,突然冷笑道:“这个故事若是你编造的,那朕可就要治你的欺君之罪了!”

    赵俊臣面色一变,表情愈发是迟疑犹豫,说道:“陛下,神仙之说,过于荒诞,您是人间至尊,就应该是专注于朝政,又何必追着这种事情不放、必须要确认真假?”

    德庆皇帝冷笑愈重,道:“你是想要刺探朕的心思?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所说的那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朕要你说真话!”

    赵俊臣满脸的无可奈何,垂头答道:“细节之处有些不同,但大体都是真的!”

    德庆皇帝的面色一喜,语气也有些急切,追问道:“果然是真的?那朕再问你,那位老神仙的法号为何?仙居何处?他除了赐下几颗仙果给朕之外,可还有别的交代?对了,这几颗仙果是否可以服用?服用之后又有何神效?”

    赵俊臣答道:“启禀陛下,那位老神仙曾说过,这几颗仙果只是他的恭贺之礼,并没有特别的神效,只是延年益寿、提神健体罢了。”

    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失望,但转念之间,却是发现了蹊跷之处。

    赵俊臣的回答并不全面,有许多问题依然是避而不谈。

    于是,德庆皇帝冷冷注视着赵俊臣,缓缓说道:“看样子,朕对你太过于宽容了!即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在你眼里也只是寻常了?”

    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赵俊臣抬起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终于是再次叹息一声,说出了“真话”:“那位老神仙,他自称是‘南海三圣’何足道,但臣这段时间以来遍寻典籍,却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这位神仙的传说……”

    德庆皇帝面现疑惑,又问道:“南海三圣?难道说有三位神仙?”

    赵俊臣又解释道:“神仙只有一位,他也曾向臣解释过这个称号的缘由,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洞府就在南海深处的三圣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长,所以才会自称是‘南海三圣’。”

    说到这里,赵俊臣偷偷抬眼,暗暗观察着德庆皇帝的面色。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计划,赵俊臣的准备并不充分,故事也是越编越荒诞,德庆皇帝会信吗?

    然后,赵俊臣就见到德庆皇帝满脸都是沉思与神往,却丝毫不见有质疑之色。

    他竟然真的信了!

    德庆皇帝不仅是相信了赵俊臣的胡编乱造,联系到赵俊臣的前后表现,他还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赵俊臣的心思。

    “南海三圣、南海三圣,好大的名号,但既然是神仙在世,有这般尊号也是理所当然……”感慨了一句之后,德庆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赵俊臣,开口训斥道:“你一直想要瞒着朕,是不是认为朕知晓了这些事情之后,就会荒废国事、一心寻仙,甚至是劳民伤财的耗费巨资、建造大舰,派人出海寻找三圣岛?”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德庆皇帝若是愿意耗费财力物力建造巨舰出海,正好是可以让明朝迎头赶上大航海时代!

    但表面上,赵俊臣却是口苦良心的劝谏道:“陛下,神仙之说过于飘渺,臣当时所遇到的那位神仙,说不定就只是一个会耍戏法的民间骗子罢了,臣又如何敢详细禀报陛下?而且,朝廷目前的钱粮状况,陛下您也是清楚的,确实没有余力大举造舰出海了!我朝当年也曾派了郑和七下西洋,耗费钱粮无数,却又有何收益?那时候的舰队规模何等之庞大?航行范围何等之广阔?但也没听说有仙岛的消息啊!所以,出海寻仙之事希望渺茫,有大弊而无小利,对朝廷而言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般情况下,赵俊臣越是态度鲜明的劝谏反对,德庆皇帝就越是觉得这件事情大有可为,也不再怀疑赵俊臣的故事有假。

    德庆皇帝训斥道:“不论他是真神仙还是假骗子,你都应该把事情明明白白的禀报于朕,交由朕来亲自定夺,又岂能擅自隐瞒?究竟要不要派出舰队出海寻仙,也应该由朕来乾坤独断,又岂能由你妄自干涉?更何况,若是一个骗子,又岂能种出这几颗浑然天成的仙果?

    哈!朕算是看明白了,你长期任职于户部衙门,心里只懂得钱粮小道,眼睛也只是盯着财政收支,也就全然看不到全局得失,更是完全忽视了长远前景,因小失大!鼠目寸光!”

    训斥之际,德庆皇帝并没有解释何为全局得失、又何为长远前景。

    当然,不必德庆皇帝解释,赵俊臣也能明白,所谓的长远与全局,就是德庆皇帝的求仙长生之望!

    德庆皇帝也明白,求仙长生不仅是虚无缥缈、希望渺茫,也是空耗国力、劳民伤财,但他是皇帝,这天下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只要是能为他增加一丝一毫的长生希望,即使是耗费再多的钱粮物资,也是完全值得的。

    当然,德庆皇帝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这般心态,眼见到赵俊臣垂着头听训完全没有反驳,但隐约间依然有些不服之意,德庆皇帝的态度反而是软化了一些。

    毕竟,寻到了新的目标之后,德庆皇帝短时间内愈发离不开赵俊臣的赚钱手段了。

    “你放心吧,朕确实是有寻仙之心,但朕并不是昏聩之君,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劳民伤财、损耗国力,即使是有所行动,也一定会量力而为!而且,朕想要寻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你想想,寻到了神仙之后,若是可以劝说神仙施展仙术造福百姓,咱们君臣今后也能减少许多辛苦……别的不说,只要是神仙愿意赐下一个滋生万物的法子,你今后也不必再担心朝廷遇到粮荒了……”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德庆皇帝稍稍劝慰了赵俊臣几句,然后就话锋一转,又说道:“所以,还是要想些办法,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派出一些船舰前往南海寻访仙岛……郑和他当年没有寻到仙岛,只怕是因为机缘不到,但如今有神仙现世赠下仙果,又留下了名号与线索,只怕是机缘到了,也未必就会空手而归……当然,这件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就会引来群臣的竭力反对,只能是私下来做……”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吟了片刻,打量着赵俊臣若有所思。

    就像是德庆皇帝所说,寻仙之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不仅是群臣纷纷反对,若是最后毫无成果的话,也会影响德庆皇帝的史书评价。

    这样一来,德庆皇帝想要寻仙,能够担当重任的人选也就不多了,除了赵俊臣之外,也就只剩下那些“帝党”官员、以及内廷的太监们了。

    “帝党”官员大都是勋贵与武将出身,并不适合出面负责此事,德庆皇帝原本是想要把这件事交由内廷宦官们负责,但他对于那群太监的办事能力实在是不放心,而且郑和当年七下西洋也完全没有寻到任何有关于仙岛的消息,让德庆皇帝暗暗怀疑太监六根不全、身体不洁,所以才会让神仙避而不见。

    如此一来,赵俊臣就是最佳人选了!——最重要的是,若是让赵俊臣负责此事,还可以拉着户部与内帑一同分担出海寻仙的钱粮投入。

    但赵俊臣显然是反对寻仙之事的,所以德庆皇帝觉得自己必须要想办法调动赵俊臣的积极性才行。

    于是,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又说道:“俊臣,朕认为这件事情交由你来负责最为稳妥,当然,朕也会让内廷全力协助于你……说一句君臣交心之言,朕其实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思,你总是担心自己年纪太轻、却又权位太高,等到朕百年之后会遭到新皇猜忌……你想过没有,朕若是当真寻到了长生之术,对你而言岂不是好事?有朕在一日,你就无忧一日,朕若是寻到了长生之望,你与你的后人,也就可以富贵永续了……”

    德庆皇帝久违的亲切称呼“俊臣”,态度似乎也有些真心,赵俊臣闻言之后也是身体微微一动,好像是转变了心意。

    思索片刻之后,赵俊臣抬头缓缓说道:“臣自然也愿意为陛下效力,但朝廷目前的钱粮状况确实不好,臣也只能是量力而行!”

    德庆皇帝宽慰一笑,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自然不会强迫于你!”

    就这样,德庆皇帝与赵俊臣达成了一致,两人都认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在德庆皇帝看来,如今只要是赵俊臣答应下来就好,今后自然是有办法逼着赵俊臣加快进度,到时候也就由不得赵俊臣拒绝了,还能让国库分担内帑的压力,可谓是占了便宜。

    在赵俊臣看来,利用为德庆皇帝寻仙求道的理由,自己今后就能够正大光明的进行远洋贸易了,还能趁机从德庆皇帝的内帑掏出一笔银子资助海运,却是省时省力了许多。

    在封建王朝时期,造舰远洋被视为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因为古人们总认为天下财富是恒定不变的,投向造舰远洋的资源越多,投向百姓福祉的资源也就越少……但赵俊臣却是明白,这个世界的财富是流动的、增涨的,造舰远洋不仅可以赚大钱,还可以造福于百姓。

    所以,今后不必德庆皇帝刻意的催促施压,赵俊臣也会投入大量资源,绝对能让德庆皇帝满意。

    当然,德庆皇帝若是无法察觉到远洋贸易的惊人利润,赵俊臣自然是要敬谢不敏了。

    *

    在御辇之中,君臣二人讨论了一些造舰远洋、寻访仙道的事情之后,德庆皇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从去年南巡之前,朕就说要建造一处仿造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别院,这件事也同样是交给你来负责了,目前的进度如何了?”

    “进展顺利!”赵俊臣马上答道:“臣已经命人从江南地区寻到了最好的石料木材,用以建造行宫的假山池林,又命人寻来了最好的匠人进行雕刻堆砌,很快就会造出一片胜景。”

    这一年以来,德庆皇帝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新建行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赵俊臣询问进度。

    对于这个新建行宫,赵俊臣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精力,相较于“出海寻仙”之事,这座新行宫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也就一直拖延着,但每次德庆皇帝开口询问的时候,赵俊臣的回答都是“进展顺利”、“成果喜人”,但新建行宫的落成时间却是一拖再拖,十年之后也未必能够见到成果。

    一座规模浩大的行宫,建造时间原本就是数以年计,德庆皇帝尚还没有察觉到赵俊臣的拖延之计,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也是满意点头,说道:“朕觉得,为了表明朕的向道之心,这处行宫之内应该再建有一座‘请仙台’,若是今后真有机会寻到仙缘的话,朕也可以用以招待神仙,爱卿你认为如何?”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答道:“想要建成一座足以招待仙人的阁台,规格必须要很高才行,只怕是花费不小。”

    德庆皇帝笑道:“朕相信爱卿的手段,自然是有办法解决。”

    赵俊臣心中无奈,答道:“既然如此,臣尽力而为。”

    德庆皇帝满意点头,又详细解释了自己对于这座“请仙台”的详细要求,每一项要求都要投入数以万计的银子。

    赵俊臣一边是连连点头答应,一边是在心中打定主意要拖延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的御辇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车内的君臣二人就听到大太监张德的禀报声。

    “启禀陛下,圜丘到了,百官们已经列好队伍,等待您主持祭天大典。”

    听到禀报,德庆皇帝连忙是整理了衣冠,在赵俊臣的伺候下走出了御辇。

    而百官们见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一同走出御辇之后,不明状况之下不由是再次感到了震惊!

    正值祭天大典之际,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竟然是同车而行,这件事情的政治意味实在是太重要了!

    再联想到德庆皇帝赐给赵俊臣一面免死金牌的事情,许多官员顿时是心生遐想。

    注意到百官们的目光,德庆皇帝不由是眉头一皱,才发现自己一心只想着寻仙之事,却是不小心释放出了错误的政治信号,不由是心中懊悔。

    但这个时候,德庆皇帝想要扭转也没有机会,只能是事后弥补,也就假装没有察觉到百官们的心思,迈步向着天坛而去。

    而赵俊臣则是在百官们的注视之中,面无表情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一系列流程并无意外之处,倒也不必多提。

    只不过,当德庆皇帝站在天坛之上大声读着祭天文章的时候,赵俊臣却是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篇祭天之文的后半部分,用词造句既不华丽也不严谨,明显是德庆皇帝的临场发挥,内容全都是德庆皇帝对于天道的敬畏、对于仙道长生的向往,表示自己今后会多修庙宇、多敬神仙云云。

    听着这些内容,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今年进献给德庆皇帝的寿礼、以及那一个临场发挥的荒诞故事,让大明朝的朝野局势走向彻底跑偏了,隐约间有些失控的感觉。

    而大明朝今后会走向何方,赵俊臣一时间也是无法想象,只能把握机会尽量为自己争取好处、积蓄力量,然后等待大局生变的那一天。

    ……

    利用德庆皇帝的寻仙之心发展海事,确实是虫子的既定思路,但被许多朋友提前猜到了,让虫子很有一种挫败感,但想了想还是就这样写下去吧。

    ……

第1044章.又要上班了.

    ……

    ……

    结束了祭天大典之后,时间已是下午申时,德庆皇帝再次乘上御辇、率领百官返回紫禁城,然后就摆下一场宫宴、与群臣同乐。

    值得一提的是,德庆皇帝在宫宴期间,拿出了大量的内帑珍品赐给了朝廷重臣,周尚景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根老参、李贺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块美玉、程远道被德庆皇帝赐下了一块当年苏东坡曾经用过的砚石。

    然而,赵俊臣与所有“赵党”官员,却都被德庆皇帝刻意忽视了,没有任何人收到德庆皇帝的赏赐。

    德庆皇帝的这般做法,显然是为了刻意疏远赵俊臣,扭转他此前祭天时无意间释放出的错误政治信号,倒也收到了一些效果。

    否则的话,当初“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私生子”的传言,只怕是就要再次兴起了。

    等到这一切皆是结束,赵俊臣离开宫中返回赵府之际,时间已是临近晚上戌时。

    这一天的各项活动,都是为了彰显德庆皇帝的丰功伟绩、文成武德,德庆皇帝固然是尽兴与风光了,但百官们却都是辛苦不堪。

    赵俊臣也是如此,他返回赵府之后,当即就摊在椅子上再也不愿动弹。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崔倩雪、方茹、张玉儿三女皆是感到心疼,或是端茶送水、或是按肩捶背,生怕赵俊臣会累着。

    “唉!身体真是比不上当初了,就在四五个月之前,我还能连夜策马赶到花马池营,没有任何休息就暗中掀起一场兵变、一举夺走了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接着又是好些天整日整夜的研究防务、制定战略,也丝毫不觉得疲乏,哪里像是现在,只是站久一些就坚持不住了……”

    说到一半,赵俊臣突然停下,却是发现自己的这一番话似乎有些既视感。

    哦,对了,他不久前才听过周尚景说了类似的话语,但周尚景的年纪已是七十有余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古怪,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就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必须要认真休养身体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方茹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一边为赵俊臣按摩肩头,一边说道:“老爷你还好意思说,你的身体这般不堪,就是因为你当初在陕甘三边太过辛苦却又完全不懂休息,所以才留下了病根。”

    赵俊臣苦笑摇头,也没有反驳,只是闭着眼睛休养精神。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一定要注意休养身体,但他闭目养神之际,表情间依然是若有所思,显然是脑子依然没有闲着。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赵俊臣突然睁开双眼,看着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缓缓问道:“同济庙如今已是逐渐成了气候,张道全也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办了不少事……你们觉得,这个人能担大任吗?”

    见赵俊臣又在制定某些计划,方茹不由是面现无奈,但还是认真考虑了片刻,反问道:“让他担当大任?那就要看是多大的事情了!”

    另一边,张玉儿也是点头道:“茹姐姐把同济庙的事情交给我来负责之后,我这段时间也仔细考察了这个张道全,发现这个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坑蒙拐骗蒙蔽愚昧信徒倒是很有一手,也有些急智可以自圆其说,但也仅此而已了。”

    赵俊臣又问道:“……若是安排他觐见陛下的话,你们认为他有能力应付陛下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方茹与张玉儿都是一惊。

    同济庙一直都是走着底层路线,所发展的信徒大多数都是社会底层,比如说是官府衙役、官宦人家的侍妾仆婢等等,虽然说今后也有利用同济庙逐步渗透官府上层的计划,但直接与德庆皇帝接触?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吧?

    见到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的震惊与疑惑,赵俊臣叹息一声,缓缓讲诉了今天自己进献寿礼之后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效应。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方茹与张玉儿二女愈发是不可思议。

    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她们都知道那几颗“祥瑞”、“仙果”的制造方法,赵俊臣也略微向她们解释过原理,既不算是多么值钱,也不算是多么困难,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多尝试几次罢了,却没想到就这几颗普普通通的苹果,就把一向是谨慎多疑的德庆皇帝给拐到沟里去了。

    说完了今天的事情,赵俊臣又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道:“我当时向陛下杜撰了一个名叫‘南海三圣’的神仙,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也经过了仔细考量,用意共有三层!

    首先,是想要增强陛下的寻仙访道之心,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让他总是盯着我;其次,在神仙的尊号之中加入‘南海’二字,则是为了趁机发展海运,顺便还能从内帑之中捞一笔银子;最后,我又在杜撰神仙尊号之际加入了‘三圣’二字,说这位神仙兼得了儒、道、佛三家之长,就是为了让这个‘南海三圣’与‘同济庙’扯上一些关系!”

    张玉儿的心思最为机敏,当即是恍然,钦佩道:“老爷你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想到这般深远,当真是了不起!老爷你所杜撰的‘南海三圣’,这个称号当真是越想越妙!

    这个神仙同时兼得儒、道、佛三家之长,那他既不是佛家菩萨,也不是道家仙人,自然也就脱离了主流宗教之外,佛道两家皆是无法利用此事!

    与此同时,‘同济庙’的信仰一向是兼容并蓄、海纳百川,既是拜祭佛家佛陀,也是拜祭道家三清,同时也兼顾着儒家圣人,与‘南海三圣’的描述颇是契合……陛下他一旦是派人暗中寻访‘南海三圣’的踪迹,最终就一定会寻到‘同济庙’那里!”

    赵俊臣点了点头,感叹道:“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自古以来,佛道两家都有政治野心,一旦是宗教涉政,庙堂局势就会愈发的混乱与复杂,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德庆皇帝的寻仙长生之心,必然是要纷纷扑上来展现存在感,这种情况想想就让人头疼……

    庙堂局势已经足够复杂了,我也不希望再增加变数,既然德庆皇帝已经有了寻仙之心,那我就必须把这件事情的发展走向,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至少也要减少这件事情的弊端、为自己争取好处!与此同时,同济庙已经成了气候,也该让它发挥更大作用了,正好是趁机推向幕前!”

    “所以老爷你才要询问张道全能不能担当大任,就是预见到了陛下他今后会对同济庙产生兴趣……”方茹不由是若有所思,但还快就摇头道:“但很可惜,茹儿认为张道全的城府与心智,并不足以应付陛下!陛下他的性子一向是精明多疑,就算是老爷你也未必可以轻易糊弄住他,就更别提张道全了,他见到陛下之后,只怕是当即就要腿软,很快就会露出马脚,到时候不仅是无法蒙蔽陛下,说不定还会暴露咱们与同济庙之间的关系。”

    张玉儿也是点头认同道:“是啊,就算是陛下他的心态日渐骄固,但也不是区区张道全之流可以糊弄的,他的口才与急智倒是不错,但骨头太软、胆略不足,并不足以担当这般大任。”

    听到方茹与张玉儿的回答,赵俊臣满是遗憾的叹息一声,道:“我原本对于张道全也没有抱着太大指望,只是侥幸一问罢了,还想着他这两年来说不定会成长一些,但如今看来,还是要另想办法……你们再想想,同济庙除了张道全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人才?若是还有别的人才的话,倒是可以替代张道全担当大任。”

    张玉儿沉思片刻后,答道:“说起来,张道全也算是一个难得人才了,就不谈他的辩术与急智了,仅凭他能够融合佛道理论、编出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宗教体系,这一点就已是少有人及了,就算是一个神棍,也堪称是神棍之中的奇才……

    ‘同济庙’的其他人,只怕是还比不上张道全,他的大弟子马忠还算是可堪造就,只论胆气与城府的话,此人还要远强于张道全,他多年来一直是暗中与张道全的妻子私通,但从来都没有让张道全察觉,反而是被张道全推心置腹、视作道统传人……

    但这个人的才华与辩术,却是远不如张道全,而且他的胆子太大、心思太野,不像是张道全一般容易控制,我们如今抓着他与他师娘私通的把柄,才能够让他俯首帖耳、乖乖听命,但若是我们抛弃了张道全、转而重用于他的话,这个把柄也就难以发挥作用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缓缓道:“一个人的天生才华,往往是既定不变的,但一个人的胆略与城府,却经常可以在一夜之间发生质变!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既然是无法从‘同济庙’之中寻到足以替代张道全的人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设法改造张道全的心性?或许,还可以趁机加强咱们对于张道全的控制力……”

    方茹与张玉儿二女皆是深谙于阴谋诡计之道,听到赵俊臣的提点之后,顿时是心中泛起了诸多卑劣计划。

    赵俊臣思索良久后,缓缓说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要提前布局、逐步而行!

    首先,是向张道全传令,让他设法编造出一套有关于‘南海三圣’的神仙传说与教义理论,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一定要多花些心思,绝不能出现太明显的破绽!

    其次,则是提前让‘同济庙’暗中供奉‘南海三圣’的神像,但暂且不要向外宣传,还要摆出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等到德庆皇帝派人到处探访‘南海三圣’的踪迹之后,迟早都会被人发现;

    最后,则是要尝试着扭转张道全的心性,给他一些刺激,让他的胆略与城府足以担当大任……”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抬头看了崔倩雪一眼。

    自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谈及正事之后,崔倩雪就一直是百般无赖的摆弄着衣角,她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更不会记在心里,赵俊臣原本也不打算避着她。

    但接下来的谈话,却是涉及到了人性深处的卑劣与阴暗,而崔倩雪一向是性子单纯,赵俊臣并不希望传入她的耳中、污了她的心灵。

    所以,赵俊臣突然笑道:“倩雪,我刚才在宫中只顾着应付陛下与同僚,并没有吃好,还想要再吃一碗你上次所做的雪梨羹。”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崔倩雪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面现喜意,道:“你喜欢就好,我再去给你做一碗。”

    说完,崔倩雪就起身前往小厨房为赵俊臣熬羹去了。

    等到崔倩雪离开之后,赵俊臣与方茹、张玉儿二女就再次开始了谈话与讨论。

    很快的,又一个阴谋形成了。

    *

    “同济庙”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发酵,暂且不必多提。

    却说,赵俊臣休息了一天之后,到了大年初三,就再次返回朝廷办公了。

    与去年年终相比,赵俊臣肩头上的公务依然繁重,并没有轻松多少。

    而赵俊臣所处理的这些公务,归根结底也大都与德庆皇帝的寿辰有关系,其实就是给德庆皇帝擦屁股!

    德庆皇帝在寿辰当天,先是慷慨赏赐了百官们一个月的俸银,后又大度减免了各地府县的税赋若干,他表态的时候倒是轻松,但这般慷慨大度毫无疑问是打乱了朝廷财政的计划、增加了国库钱粮的压力,许多计划都必须要重新制定,也需要一系列开源节流的手段才能维持国库开支的周转。

    与此同时,德庆皇帝还表示要重赏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等的恭顺表现,数以倍计的回馈他们的进贡,但因为建州女真等部这一次所进贡的财物珍宝实在是太多,就必须要户部与内帑一同出血,才可以维持大明朝的体面。

    前者还好说,只是户部衙门内部的事情,赵俊臣也有一系列的备用计划可以实施,只是压力大一些罢了,但后者就麻烦了,因为涉及到了户部、礼部、以及内承运库三个衙门,想要达成共识就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扯皮与争执。

    究竟要赏赐回馈建州女真、漠南蒙古、以及朝鲜等部多少东西?户部应该出力多少?内承运库又应该分摊几成?赏赐回馈的财物究竟应该是以钱粮为主、还是以珍宝为主?

    对于这些问题,三个衙门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经历了整整一天时间的争吵与激辩之后,这件事情终于是闹到了德庆皇帝的御前。

    御书房内,内阁几位阁老、户部尚书李成儒、礼部尚书林维、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良等人齐聚一堂,也纷纷表达了各自的见解。

    礼部尚书林维最是在乎朝廷的体面,认为朝廷这一次应该尽量大方一些,否则今年的万国来朝之盛事就会变成一场笑谈,也无法维持明朝对于周边各国的影响力。

    而户部尚书李成儒在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表现就像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坚持认为朝廷绝不能滋长各国这种打秋风、占便宜的恶习,赏赐较之进贡稍高那么两三成也就足够了,而且赏赐之物应该是以华而不实的珍奇为主,钱粮方面则是能少就少。

    内承运库总管太监孙忠良一方面是赞成李成儒的部分说法,认为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不应该太过慷慨,但另一方面又认为朝廷不可让各国太过寒心,各国如今正在经历粮荒,赏赐之际就应该多拿出一些钱粮来。

    说根到底,三人的观点就是缘于屁股所坐的位置不同。

    礼部衙门负责与各国接洽,自然是希望朝廷慷慨一些,礼部官员也就跟着有了风光,说不定还能收到各国的回扣。

    户部衙门这一次必须要出血,自然是希望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不要太过慷慨,而且国库之中只有钱粮,诸般珍奇大都是存于内承运库,若是朝廷赏赐各国之际以各类珍宝为主的话,户部就能少分摊一些,内承运库就要多分摊一些。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内承运库的观点与户部既是部分相同,又是部分相反。

    见到三大衙门的各执一词、毫不退让,德庆皇帝也不由是有些头疼。

    从私心来讲,德庆皇帝显然是赞同内承运库的观点,毕竟内承运库才是德庆皇帝的私财,但德庆皇帝也清楚朝廷的钱粮困境,同样是不希望损己利人、养虎为患。

    犹豫之下,德庆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几位阁老,问道:“几位阁臣可有何不同看法?”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还不等周尚景等人表态,赵俊臣就率先站了出来,抢先道:“陛下,各衙门的观点不同,又是涉及到了朝廷形象,这般情况下自然是要由您来乾坤独断,不论陛下您怎么说,臣等都会听旨办事……不过,臣估算了一下,建州女真等部今年的进贡之物,至少是价值三百万两银子以上,但陛下您也知道国库的实际情况,若是让国库拿出太多的钱粮赏赐各国,只怕是许多计划都要受到影响,一些事情也必须要推迟好些年才行!”

    说到“许多计划”、“一些事情”的时候,赵俊臣既是含糊其辞、又是加重了语气。

    但德庆皇帝却是听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

    若是德庆皇帝强令户部拿出太多钱粮奖赏建州女真等部的话,那么德庆皇帝出海寻仙的计划,就必须要推迟了。

    明白了赵俊臣的暗示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顿时是愈发凝重了。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算是德庆皇帝想要寻仙长生的意外收获了。

    沉默良久之后,德庆皇帝见到其余几位阁老都没有独到见解,就再次把目光转向赵俊臣,问道:“那么,依赵爱卿的想法,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唉,既不能影响了朝廷的今后计划与钱粮周转,又要维持朝廷的体面与影响,不可让各国感到寒心,实在是左右为难。”

    当然,德庆皇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他的内承运库不能出血太多。

    总之,德庆皇帝还是想要面面俱到!

    赵俊臣却是笑道:“陛下,这种事情,好办!”

    ……

    另,上一章应该是1043章,但虫子写成了1034章,实在抱歉。

    为什么我总是搞错章节数?

    ……

第1045章.多做多错的时候太子总是表现活跃.

    ……

    ……

    到了第二天,礼部尚书林维表情古怪的拜访了建州女真的使节钱通。

    见到钱通之后,林维堆起笑脸,拱手行礼道:“恭喜钱使节!陛下给后金的赏赐已经定下来了,因为后金这一次的恭顺表现,陛下也是格外慷慨,我粗略估算了一下,陛下的赏赐之物,价值相当于后金进贡的两倍之多!”

    说完,林维就拿出一份礼单,递给了钱通。

    钱通顿时大喜,只觉得后金这一次果然是占了便宜,连忙接过礼单翻看。

    但看着礼单里的内容,钱通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发懵。

    礼单长长一大串,有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大明宝钞一千万贯、绸缎帛纱各千匹、另还有珍奇奢物不计其数……确实是价值不菲。

    但若是抛开那些已经与废纸差不多的大明宝钞,这份礼单内的所有东西加在一起,也只是与建州女真的进贡礼品价值相若罢了,哪里像是林维所说一般有两倍之多?

    见到钱通的疑惑表情,林维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尴尬,但还是强行维持着笑脸,指着礼单最尾处,说道:“钱使节你看这份礼单的最后一项,乃是陛下这次赏赐的重点,皆是宫中的御用贡品,可谓是我大明朝近年来最得意的造物,最能体现我大明的繁华与风貌,也最是价值不菲。”

    钱通低头一看,果然在这份礼单的末尾处发现了一行内容。

    ——奶胰、香胰、水晶胰各五千盒,药胰一千盒。

    钱通当即就想骂人。

    胰子?不就是洗手洗脸时所用的皂角吗?这种东西也能算是宫中贡品用来嘉赏诸国?

    钱通还在后金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胰子是赵俊臣的发明,乃是洗洁身体之际所用,效果要比寻常的皂角强上许多,还有许多皂角所没有的神效,比如说水晶胰就有润滑肌肤之效、奶胰有美白肤色之效、香胰有身体添香之效、药胰则是有强身祛病之效。

    据说,赵俊臣当初发明了胰子之后,很快就风靡了大明各地,百姓家中若是没有常备一块胰子,就不敢自称家资充盈;即使是豪门大族也经常拿着自己平常使用的胰子向人炫耀、与人攀比——你日常所用的胰子是售价一两银子的水晶胰?真是一个穷人!那是我家婢女们才会用的!我平常只用价值七八两银子的上等药胰!

    这一次出使明朝之后,钱通也曾发现,明朝境内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形象都要比他印象中白净健康得多,身上还大都带着一种天然草木香气,显然就是胰子的效用了。

    钱通本人住进京城驿站之后,也同样使用过胰子,确实是效果惊人,还让他好生赞叹了一番,一直想着要多买一些当做特产带回后金。

    这样一看,林维硬要说这些胰子代表着大明朝的风茂与昌隆,倒也说得通。

    想到这里,钱通心中一动,怒意也降低了许多,问道:“林尚书,却不知这些胰子的价值几何?可是容易贩卖?”

    林维马上点头道:“这些胰子的价值当然是极高!哪怕是在民间,一块普普通通的香胰与奶胰,也可以轻松卖出三钱到半两银子的高价,至于水晶胰的价值就更高了,一两银子的天价也是供不应求,乃是那些豪门大族的专用品,还有更为珍贵的药胰,价格往往是高达七八两银子,朝野间的高官巨贾,平日里皆是以自己使用药胰为荣,在老百姓的眼里,若是一个人身上带有药胰的独特香味,就表示这个人的家世非富即贵,必然会引来众人羡慕!可以说,在我大明朝,你平常使用哪种胰子,就代表着你的身份之高低贵贱!

    而陛下这次赐给后金的各种胰子,那就更了不得了,全都是宫中御用之物,也皆是陛下与妃嫔们日常所用,用料更为讲究、工艺更为复杂、效果也更为神妙,还经过匠人们的精心雕刻,浮现有各式花纹,有些胰子甚至还被雕刻成为瑞兽与宫殿的模样,就好似精美玉器一般煞是好看,价格较之民间常见的胰子,更是高了十倍百倍不止!

    有许多家境充实的百姓,都会想方设法的高价买上一块宫中御用的胰子,平日里也舍不得用它清洁身体,就摆放在正室之内作为装饰,不仅是好看吉祥,还能为房间添香,最是是体面风光!”

    顿了顿后,林维又说道:“这一次,陛下他慷慨赐给了后金上万盒胰子,每一盒之中都装着四块各色胰子,全是宫中珍品,价值几何自是不必多说了,这批胰子若是流入民间,必然会有许多巨贾拿出百万两银子的高价争先抢购。”

    听到林维的解释,钱通的顿时是心中怒火全消,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后金进贡给德庆皇帝的礼品这般之重,就是认为明朝拉不下脸,为了维持天朝上国的体面,必然会数以倍计的回馈后金的进贡,到时候后金也就可以大赚一笔。

    哪怕是明朝的回馈之物大都只是华而不实的珍宝奢物也不要紧,毕竟明朝与后金已经开通了互市,把这些珍宝奢物变卖之后,照样可以换成银子购买大批实用物资带回后金境内。

    所以,听到林维的解释之后,钱通顿时就安心了——既然说胰子的价值很高,又是极为抢手的货物,他只需要转手一卖就能为后金换到大批的粮草物资,也就是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

    简而言之,后金这一波还是大赚了!

    另一边,林维身为礼部尚书,经常与各国使节打交道,自然是清楚各国使节每次进贡之际都会趁机在明朝境内做买卖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看到钱通的神情变化,林维就已经猜到了钱通的心思。

    林维的表情愈发古怪,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钱使节尽快派出人手交接,陛下的赏赐如今就存放在礼部衙门,钱使节你前往宫中一趟、向陛下谢恩之后,就可以去礼部领取赏赐了……本官这次拜访,就是为了通知钱使节一声,但时间已经不早了,本官还要返回礼部衙门处理公务,顺便是恭候钱使节的到访,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说完,林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钱通自以为讨到好处之后,也是笑眯眯的拱手向林维送别,道:“好说好说!这一次也要多谢林尚书的出力!等到鄙人前往礼部衙门领取赏赐的时候,还会有一份心意送上!”

    林维点了点头,当即就要转身离开,但他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

    然后,林维转身看着钱通,目光隐隐间带着怜惜之意,忍不住提醒道:“有一件事情,本官必须要告知于钱使节……明朝境内的所有胰子生意,与盐铁等物有些类似,皆是由内承运库专供专卖,民间商贾若是想要拥有贩卖胰子的资格,就必须要在户部竞标才行,唯有从户部竞标到了凭证,才能从内承运库领取胰子、进行贩卖……也就是说,钱使节你若是没有户部的手续,是不可以私下贩卖胰子的,这批胰子也只能全部运回后金,不可作为他用。”

    听到林维的解释,钱通顿时是愣住了。

    另一边,林维见到钱通的表情变化,又连忙补充道:“还有,钱使节刚才表示要送给本官一份心意,这件事情就大可不必了……正常交接就好!正常交接就好!”

    说完,林维就匆匆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钱通一人面色渐渐憋红!

    没有户部的凭证,就不能随意贩卖胰子?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德庆皇帝赏赐给后金的这批胰子,就只能砸在手里了?

    难道说我幸幸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出使明朝,最终只能捞到一批用来清洁身体的胰子返回后金?

    后金正值粮荒之际,饭都吃不饱了,就指望着这次能从明朝捞到一笔好处、换成粮食救急,若只是携着一批无法贩卖的胰子返回后金,又有何用?全民搞卫生吗?胰子也许有用,但绝不是后金的必需之物!后金的当务之急是让军民们吃饱肚子,而不是个人卫生!

    想到这里,钱通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玄烨看见这批胰子之后的阴沉面色。

    “明朝……这般做法!哪里还有天朝上国的体面!”

    憋了良久,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的钱通终于是骂了这么一句!

    但除此之外,钱通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毕竟,后金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明朝表面上确实是极为慷慨,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赏赐给后金之物价值足够贵重,只是这批赏赐之中占大头的胰子不能贩卖罢了!

    与此同时,林维因为害怕难堪,匆匆逃离了钱通的房间,但依然是隐约间听到了钱通的怒声发泄,不由是脚步更快了。

    “幸好!幸好这位钱使节并不清楚,这批胰子之所以是价格高昂,只是因为数量稀少罢了,但实际成本只有三五千两银子……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些事情,我这次就真要无法下台了,朝廷体面也要荡然不存……唉!也不知赵阁臣为何要这般吝啬,手段也太绝了!后金的今年进贡这般之多,足见他们的诚意,但赵阁臣竟然是异想天开,打算只用一批胰子作为回礼!

    昨天的时候,若不是因为我的据理力争,陛下也想要维持朝廷的体面,总算是让户部与内帑补充了一批与后金的进贡之物价值相若的金银与珍宝……否则的话,后金的进贡就要全部打水漂了,连本钱也拿不回来!”

    暗思之际,林维又回想起了赵俊臣昨天的建议!

    “陛下,您若是不希望建州女真等部占到太多便宜,但又想要维持朝廷的体面,那就多赐给他们一些虚而不实的东西就好了!何为虚而不实?就是无价之物!也就是我大明独有、而后金没有的东西!这样一来,这些东西对于后金而言就是无价,它的具体价值几何,自然就是由咱们说了算!

    臣认为,陛下与宫中妃嫔们平时所用的御用胰子,就很合适!自从臣发明了胰子之后,就一向是由内承运库专造专供,这既是我大明独有之物,也是建州女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而且它也有些实际效果,很受各方欢迎……而陛下与宫中妃嫔们平时所用的御用胰子,自然是价值更高,就说它一块价值几十两银子也无人可以反驳,但实际上它的成本并不高,只有几十文钱,也很容易制造,咱们不妨就用宫中御用的胰子作为赏赐、交给建州女真等部,就说这批胰子价值好几百万两银子,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当时,听完了赵俊臣的这一番话,御书房内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只觉得赵俊臣的脸皮太厚。

    *

    赵俊臣前一世的时候,也曾看过几部网络历史,里的主角或是涉猎极广的理科男,能够创造发明很多东西;或是博闻强记的文科生,各种诗词歌赋总是信手拈来。

    赵俊臣也穿越了,相较之下却是差之远矣,只“发明”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香皂,一个是印字苹果,而且还只是提供了大概思路,具体过程全都是由皂匠与果农们负责完成的。

    幸好,这两样东西或多或少都发挥了作用,影响了赵俊臣的命运、甚至是改变了大明朝的局势走向。

    时至今日,赵俊臣在短时间内已经不打算再“发明”任何东西了,却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诗词方面。

    很可惜,赵俊臣对于明朝之后的诗词了解不多,除了***那几首天生霸气的诗词之外,就只剩下寥寥两三首可用。

    就在林维与钱通见面之际,赵俊臣正站在书桌之前,落笔写下了一首自己记忆中的清朝著名诗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半清宵,泪雨霖铃终不怨,何是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作心愿。”

    好吧,实际上只是半首,因为后半首诗赵俊臣已经记不清楚了,默写之际也就出现了几处偏差,虽然只是寥寥几字的改变,但诗中意境终究是差了一些。

    憋了半天,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诗句补完,赵俊臣叹息一声,随即把手里的兔毫丢到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张玉儿推门进入了书房,正打算向赵俊臣说些什么,却是突然间见到了赵俊臣面前的诗文,轻声读了一遍之后,张玉儿不由是融入了诗中。

    这是何等凄楚、悲凉的意境?

    一时间,张玉儿竟是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看着面前的诗句良久,竟是有些痴了。

    张玉儿的性格想法,一向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相较于儿女情长、男欢女爱,她更沉溺于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掀动天下局势、掌控世人命运的感觉——这也是张玉儿喜欢赵俊臣的原因,就是因为赵俊臣这里有太多太多足以扭转朝纲的阴谋诡计了。

    但这一刻,看到这首诗文,重点是这首诗文还是赵俊臣所写,张玉儿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拥有一些少女心思的。

    在心里默默读诵了好几遍之后,张玉儿抬头看向赵俊臣,她的眸子泛着光、面颊也泛着红,轻声问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一首诗,是老爷所著?”

    赵俊臣有些羞耻,但想了想之后,还是说道:“算是我所写的……但这只是半首,后半首诗的意境还是差了一些,我并不是特别满意。”

    张玉儿一双明眸直直盯着赵俊臣,轻声说道:“已经很好了……能写出这首诗文,也足见老爷您的才华与情怀……老爷您为何会著出这首诗?”

    询问之际,张玉儿的心中满怀期待,还以为自己会听到赵俊臣讲诉一个感人肺腑的凄美爱情故事、又或是一番让人心花怒放的优美情话。

    然而,赵俊臣只是平静的说道:“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养望、营造一些虚名!顺便是以诗咏志,试一试这般手段能否化解德庆皇帝的戒心。”

    张玉儿一愣,问道:“养望?虚名?化解陛下的戒心?”

    赵俊臣点头,进一步解释道:“正是如此!就以三国为例,曹操屠城杀民无数,为何还可以得到诸多后人的津津乐道?许多读书人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为曹操翻案、为他歌功颂德?刘备一生保持仁义,自身难保之际也要携着百姓渡江不离不弃,但又为何总有一些特立独行之辈认为刘备伪善?说根到底,就是曹操善于作诗啊!而这些诗文,就是最好的宣传手段!

    人们读过了曹操的诗词之后,很容易就会对曹操生出好感,认为诗文可以承道载志,曹操能做出那般大气磅礴且又忧国忧民的诗文,又岂能是个坏人?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为曹操寻找理由开脱……反之,刘备固然是一生仁义,但他没有留下任何作品,个人品德又太过完美让人自惭形愧,自然是要引来一些阴暗猜测……所以啊,曹操善于作诗,哪怕是屠城杀人无算,在某些人的心里也是一个坦诚可爱的真小人,刘备不善于这些表面文章,哪怕是善事做了再多,也不免会引来非议,这就是宣传的重要性了!

    所以嘛,我就想着自己能不能也写出几首足以传世的诗文,更进一步的扭转自己的士林形象、增加读书人的好感……顺便,多写一些儿女情长的诗文,也会让德庆皇帝认为我胸无大志,说不定还能降低他的戒心……”

    张玉儿:“……”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长篇大论,张玉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出现一次的少女情怀,就这样被赵俊臣给击碎了。

    沉默良久之后,张玉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有时候,玉儿也会希望老爷你的心中算计能够稍少一些。”

    赵俊臣表情疑惑的看着张玉儿,心中有些奇怪,她一向以来难道不是最喜欢这些算计吗?

    张玉儿见到赵俊臣不明所以的模样,却是苦笑摇头,只觉得赵俊臣不解风情。

    但张玉儿又看了一眼赵俊臣的“诗作”,心中实在是喜爱,就忍不住问道:“老爷,这首诗送给玉儿可好?”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还不够好,但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张玉儿当即是喜滋滋的收起了赵俊臣的“诗作”,道:“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尤其是老爷的亲笔所著,就更为难得了。”

    亲笔所抄还差不多。

    但不待赵俊臣再说什么,张玉儿的表情却是突然间严肃了起来,说道:“老爷,洛阳那边刚刚传来了消息,发生大事了!”

    赵俊臣不由是眉头一皱,问道:“洛阳?是与太子有关的事情?”

    张玉儿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据传,太子他抵达洛阳调查福王,刚开始一直是毫无进展,但突然间就收集到了许多确凿罪证,而且这些罪证并不仅仅只是关于福王,还涉及到了鲁王、肃王、代王等等多位藩王!

    到了现在,整个洛阳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子他强令洛阳官府软禁了福王府的所有人,还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同时对付鲁王、肃王、代王等等藩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太子他同时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今天晚上就会送抵京城!”

    听到张玉儿的禀报,赵俊臣顿时是心中一惊,只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朱和堉,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干了?

    只是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就能够同时掌握到多位藩王的确凿罪证?

    这段时间以来,朱和堉确实是成熟了许多,也拥有了一些手段与城府,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这般程度吧?哪怕是包拯与狄仁杰在世,查案能力也不过如此了!

    与此同时,赵俊臣还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似乎,太子殿下又一次义无反顾的跳进了别人为他准备的陷阱里!

    总而言之,每当是多做多错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总是表现得特别积极!

    ……

    PS:这一章的长标题是为了吐槽自己。

    ……

第1046章.大事与小事.

    ……

    ……

    当初赵俊臣与朱和堉二人见面密谈之际,赵俊臣就曾向他说过,朝廷这一次调查各地藩王的违法乱政之事,结果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敏感了,不仅是涉及了“祖制”与“国本”,而且藩王们与地方势力早就盘根错节的结合在了一起,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用小火慢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步处理,绝不能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否则就会逼迫各地藩王联合起来反抗,到时候整个朝廷局势都会动荡不安。

    更何况,德庆皇帝这一次的目标也从来都不是一举废除藩王制度,只是想要杀鸡儆猴、敲打警告,废黜几位领头乱政的藩王,趁机从藩王那里收回一部分利益、减轻一部分朝廷负担,仅此而已。

    所以,朱和堉出京调查藩王之前、向赵俊臣请教的时候,赵俊臣的建议也很简单,那就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从最显眼的那几位藩王开始调查,调查完了一位藩王再去调查另一位藩王,陆续会有藩王落实罪名、遭到废黜,朱和堉所面临的阻力也会越来越大,等到朱和堉的查案逐渐是变得寸步难行的时候,德庆皇帝与朝廷中枢也已经达成了目标,这件事情就该结束了。

    这般方法看似平庸,但也最是稳妥,成绩不会太耀眼,但也不会引来麻烦。

    所谓的“治大国如烹小鲜”,说到底其实就是分化拉拢的手段,拉一批、打一批、警告一批,尽量降低敌对力量与后续影响,仅此而已。

    但可惜,朱和堉终究还是没能听劝,又或者是有人误导了他的判断,认为自己这次表现得好一些,可以改变德庆皇帝的换储之心。

    赵俊臣更为倾向于后者,认为朱和堉又被人给坑了。

    现如今,朱和堉同时寻到了十余位藩王的确凿罪证,打击面实在是太大了,必然会引来全体宗室的人人自危与激烈反弹,也必然会联手反抗,而朱和堉站在风尖浪口之上,就必然会成为藩王们反击之际的首要目标。

    到时候,德庆皇帝为了安抚全体宗室的愤怒与惶恐,再加上他本身也有废黜太子的心思,只怕是朱和堉不仅无法立功,反而是多做多错、就要倒霉了。

    最重要的是,朱和堉的这般做法,无疑是引来了全体宗室的反感与敌视,还会影响到赵俊臣为他制定的以退为进的计划。

    从前的时候,太子朱和堉屡次掉入坑中,赵俊臣总是躲在一旁看笑话,甚至有许多坑就是赵俊臣亲手挖的,还在朱和堉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若不是德庆皇帝那时候还在竭力维护朱和堉,赵俊臣早就已经把掉进坑里的朱和堉给活埋了。

    但现在,赵俊臣与朱和堉已经化敌为友、结为同盟,就必须要给他擦屁股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赵俊臣什么事情都没干,就顾着给德庆皇帝与朱和堉这对父子收拾烂摊子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无奈摇头,缓缓道:“太子他……果然不像是信任肖温阮、赵山才一般信任于我,我明明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后路,看似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实际上则是以自保养望为前提的以退为进……但很可惜,他终究还是不敢把自身命运交到我的手上,忍不住还想要做出一些成绩,心存侥幸的垂死挣扎、背水一战……真是不听劝!”

    张玉儿试探着问道:“若是太子他总是不听话,咱们放弃他也就是了,何必是一直为他耗费心力?玉儿总觉得这个人成不了事。”

    赵俊臣却是再次摇头,道:“就是因为他很难成事,所以我现在才会在他身上押注,若是他离了我之后依然可以成事,我对于他的价值又在哪里?今后又要如何控制他?更何况,如今的重点并不是太子朱和堉,而是即将要走向幕前的七皇子朱和坚……我必须要利用太子他来制衡这个人!”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张玉儿顿时就不说话了,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恐慌。

    她原本就是从七皇子朱和坚那里叛变到赵俊臣这边的,随后还险些死于朱和坚的暗算,最是了解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事实上,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缘故,张玉儿至今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走出赵府内宅、抛头露面,一直是假装自己当初已经死于胃疾、香消玉损了。

    见到张玉儿的表情变化,赵俊臣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用这般动作表示自己的庇护之意,安抚了张玉儿的心中惧意。

    张玉儿的心情稍稍平复,又问道:“那么,太子他惹了这般大乱子,咱们如今又该如何做才能助他化解这场危机?一旦是各地宗室联合起来针对于他,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俊臣认真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也未必要助他化解这场危机,但有些计划……可以提前展开了。”

    这是一个早有准备的计划,自从太子朱和堉主动与赵俊臣化敌为友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暗中准备了。

    *

    这天晚上,就像是张玉儿的推断一般,太子朱和堉同时弹劾十余位藩王的奏疏送到了京城,奏疏内容可谓是罪证翔实,顿时是引来了渲染大波。

    涉案宗室之数量众多、涉及案情之罪行严重,皆是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有人的想法都像是赵俊臣一样,完全没有料到太子朱和堉这一次竟是表现这般出众,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就能查到这般多的罪证,但就是不知道这般杰出表现对他自身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一时间,京城之中暗流汹涌,各派系的官员纷纷是相聚讨论、打探消息,但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众多宗室,在德庆皇帝没有发表意见之前,任谁也不敢主动表明态度,皆是观察着风向的变化。

    而德庆皇帝收到了朱和堉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之后,却是罕见的没有做出反应,既没有表态赞赏朱和堉的办事得力、也没有愤怒训斥藩王们的胆大妄为,甚至都没有召集朝廷重臣进行商议,似乎是想要等待众位藩王的反应,又似乎是另有打算。

    事实上,德庆皇帝收到朱和堉的奏疏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宣布取消了随后两天的朝会,群臣们无法亲自观察德庆皇帝的态度,也无法在朝会上公开讨论这件事情,就愈发是私下里议论纷纷了。

    而就在京城所有人皆是专注于这件大事的同时,京城之中还发生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情。

    就在太子朱和堉的奏疏送到京城的第三天,一位名叫宋焕成的京官,乃是朝廷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在礼部衙门里办公之际突然是当场昏倒了。

    见到宋焕成昏倒之后,礼部同僚们皆是大吃一惊,连忙是唤来医生诊断。

    而医生的诊断结果,更是让所有人皆是觉得不可置信。

    宋焕成,堂堂的朝廷正五品官员,竟是饿昏过去的。

    但若是稍稍了解一下宋焕成的为人,对于这种事情也就不会意外了。

    明朝的官员俸禄一向极低,官员们为了维持生活与体面,许多时候也只能用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敛财,否则就连饭都吃不饱。

    而宋焕成这个人,却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一直是坚持清正之风,从来都不屑于做那种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事情,也从来都不会结党营私。

    而且,宋焕成与朝中那些清流也有本质不同,清流们固然是较少贪污受贿,但他们大都是不愁衣食、出身于世家豪族,也从来都不会拒绝利用自身权利为家族牟利,还最是喜欢抱团结党,但宋焕成却是家境一般,也向来都不会以权谋私,与清流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在这个和光同尘的时代,这样的人物简直是凤毛麟角。

    据传,太子朱和堉曾是钦慕于宋焕成的清名,想要接纳宋焕成进入“太.子党”,但宋焕成却是表示“君子不群”,又说“太子你只是未来的皇帝,而焕成为官只会效忠于今日的皇帝,等到太子今后登基,不必刻意招纳,焕成自然就会矢忠不二”;

    据传,内阁首傅周尚景与阁老赵俊臣听闻了宋焕成的事迹之后,也先后想要刻意招纳于门下,而宋焕成面对这二人的招纳之际就更为态度鲜明了,直接表示“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度让周尚景与赵俊臣二人很是下不下台。

    在京城官场之中,宋焕成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宋茅石”,就是说他像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种人物,在明朝官场环境之下,自然是生活极为清苦,就更别说宋焕成家里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老母以及一位游手好闲的兄弟了,经常是只能用稀粥咸菜度日,据说宋焕成的发妻平日里还会做些女红活补贴家用。

    原本,只靠宋焕成的官俸与他妻子的针线活,倒还勉强可以维持每日衣食,但偏偏……这半年以来,朝廷为了支援陕甘与河套的战事,连续两次的“俸米折银”,所有官员连续半年时间只能收到俸银,却完全领不到俸米,只能从粮铺买粮,但近半年以来民间粮价同样是涨了近一倍之多,所以宋焕成也就愈发是生活清苦了。

    这般情况下,宋焕成突然间饿晕过去这种事情奇怪吗?

    不奇怪!

    这个世道,君子就是要活得比小人辛苦得多,像是宋焕成这种君子中的表率人物,能活到现在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但这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竟是悄然间流传得越来越广,也引发了许多讨论,还偶尔会听到一些批判朝廷官俸太低的声音。

    这一切,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一般。

    当然,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只顾盯着朝廷大事,比如说是太子朱和堉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情。

    所以,也就没人能够及时警觉,这件小事将会引发怎样的后续影响。

    ……

    PS:上一章,虫子尝试着改变了一下的写作风格,但想了想还是先按照既定风格写完这本书再说吧。

    ……

第1047章.布置.

    ……

    ……

    在京城城南某处不起眼的茶馆之内,赵俊臣的幕僚牛辅德正坐在角落处静静饮茶。

    饮茶之际,牛辅德的眉头略微皱着,神情有些不耐烦。

    他正在等人,但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左右,与他相约之人依然没有出现。

    赵俊臣办事之际,一向是准时高效,牛辅德如今已经成为了赵俊臣的心腹,也逐渐适应了这种风格,也就愈发无法忍受别人的迟到与不守时了。

    “龙生九子,还真就是各有不同……但这也相差太远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牛辅德摇头喃喃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汉子走进了茶馆,环顾打量之后,连忙是走到牛辅德的面前坐下,脸上满是讨好笑意,轻声道:“让牛先生久等了,因为我哥的事情,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我必须要留在一旁照料,也不好随意抽身离开,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望牛先生见谅一二。”

    牛辅德憋了这人一眼,神情间的轻藐没有任何掩饰,缓缓道:“哦?我还以为你趁着手里有些闲钱,又与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跑去赌博喝酒了,原来是忙着照顾家兄,当真是手足情深啊。”

    听到牛辅德的讥讽,这名中年男子不由是表情尴尬,讷讷道:“哪里……怎么会……”

    事实上,他确实是刚刚从赌坊离开。

    这个中年男子名叫宋龄成,乃是宋焕成的亲胞弟,一向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极不成器。

    很难想象,品行高洁的宋焕成,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截然相反的兄弟,但现实就是这般离奇。

    这一次,宋焕成之所以是饿晕于礼部衙门,就是因为宋龄成的暗中作祟——屡次以“正当理由”向宋焕成伸手要钱,让宋焕成愈发是囊中羞涩、不敢随意开支;每日早晚两餐都会抢食多吃,让宋焕成一直是处于饥饿状态;又“好心”送给宋焕成一些杏仁与荷叶茶充饥,这两种食物能够提供给人一种虚假的“饱腹感”……

    于是,仅仅三天时间之后,宋焕成就饿晕过去了。

    而宋龄成之所以是做出这般的“坑兄”行径,却全是缘于赵俊臣的幕后指使。

    宋龄成欠下了一百八十多两银子的赌债,赵俊臣则是表态愿意为他填上这个窟窿,并且还会额外再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报酬,于是宋龄成为了这笔不到三百两银子,就毫不犹豫的报酬出卖了自己的兄长。

    此时,看宋龄成的表现,却是毫无羞愧之意,似乎还觉得自己大赚了。

    对于宋龄成这种人,即使是牛辅德自然是不愿意过多接触,也懒得揭穿他的谎言,只是问道:“你家兄长的情况如何了?”

    宋龄成也同样是面现不屑,但他的不屑之意却是针对于自己的兄长宋焕成,答道:“身体已经有所好转了,今天早晨还吃了一碗粥、可以自己坐起身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嘿,就是心眼还像是原来一般痴傻,礼部衙门的同僚们得知了他的情况以后,就凑出了一百两银子送到家里,结果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这笔银子给还回去,说是人情债最难偿还!唉!已经落到手里的银子,竟然还要送回去,你说他傻不傻?自己都吃不饱饭了,还要把银子往外推,他自己倒是清高了,但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家人!

    再说了,这种假清高又有何用?亏待了自己与家人不说,朝廷也不待见他,至今还只是一个五品闲职,毫无升迁的希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暗地里笑他痴傻……”

    说到这里,宋龄成的表情愈发不满,又说道:“我这个哥哥啊,从小就是天生骄子,不论乡试、会试都是第一次都能考中上榜,所有人都说我比不上他,让我一直抬不起头,我家当初家境贫苦,只能供他一个人读书,他读书了我就只能卖苦力,我那时候也不怨他,只是卖力干活、贴补家用,就是指望他出息之后可以光耀门楣、也能提携我一二,结果他却是读书读傻了,只是让他为我介绍一个又清闲又有油水的差事,他却说什么不能假公济私,哪有人像他这样的?嘿,这次为赵阁老办事,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从他身上沾到光……”

    很显然,宋龄成针对于宋焕成的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也是冲着牛辅德大吐苦水,为自己的“坑兄”行径寻找正当理由,就好似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听到宋龄成的抱怨,牛辅德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当然,想要反驳宋龄成也很容易,比如宋龄成说自己一辈子都没有从宋焕成身上沾到光,但实际上宋龄成若是没有兄长的提携,就根本不可能生活在京城之中,如今还只是乡野间的一个泥腿子,而且宋龄成这些年来一直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若不是宋焕成的资助与供养,他早就活不下去了,若不是为了资助与供养宋龄成,宋焕成好歹是朝廷官员的身份,名下田地可以减免大部分税赋,也不至于这般生活贫苦。

    但从某方面而言,宋龄成的抱怨也是事实,宋焕成科举为官之后,自然是拥有了让家人富裕生活的“特权”,只需要他放弃一些坚守,与同僚们和光同尘就行了,但他却是坚持原则、主动放弃了这种“特权”,也就让家人都要跟着他一同贫苦生活,从这方面而言,他也许是一个好官,却绝不是一个好家人。

    家、国、天下,总是会被世人混为一谈,但实际上这三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彼此矛盾的——许多时候,人们若是想要无愧于国,就要有愧于家,若是想要无愧于家,就要有愧于国,这是一个无解命题。

    这个世界的并不完美,人们的时有力穷,就在体现于此。

    所以,牛辅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宋龄成的抱怨,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评价宋龄成的兄长宋焕成。

    究竟是一个正人君子?还是一个痴傻之辈?

    又或者说,这两者本身就是一种人?

    沉默之际,牛辅德却是想起了赵俊臣对于宋焕成的评价——“我肯定自己无论如何成不了宋焕成这样的人,所以宋焕成才值得敬佩。”

    是的,赵俊臣很敬佩宋焕成,这与赵俊臣亲手设计坑害宋焕成并不矛盾。

    事实上,赵俊臣还认为自己是在帮助宋焕成,而牛辅德这一次与宋龄成的私下见面,也是受了赵俊臣的指示,一方面是为了打探宋焕成的近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暗中给予宋焕成一些照拂与补偿。

    于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牛辅德并没有做出评价,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子丢给宋龄成,说道:“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一百两银子是你的任务奖励,另外还有五十两银子是用来让你补贴家用的,但千万不要和你兄长说是赵阁老给的……外面有辆马车,里面装载着一批米面肉菜与生活物资,还有几包滋补身体的药物,你也全带回去……

    还有,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吃喝嫖赌了,待你兄长好一些……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你兄长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听到牛辅德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宋龄成不由是心中一愣。

    他原本以为,赵俊臣这次安排他算计兄长宋焕成,乃是出于报复心理。

    毕竟,赵俊臣半年前曾是亲自出面招揽宋焕成、却被宋焕成毫不留情的直接扫了颜面的事情,这种事情任谁都会记恨于心。

    但如今看到赵俊臣设计饿晕了宋焕成之后,又是给银子又是送东西的表现,却又不像是为了报复。

    再想到牛辅德最后那一句话,宋龄成突然是兴奋了起来,连忙问道:“难道说……赵阁老他不计前嫌,打算要提携我家兄长?那太好了!但,就是担心我哥他是一个死脑筋,依然会拒绝赵阁老的善意……但还请牛先生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竭力说服于他,赵阁老能够看重他,这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一旦是入了赵阁老的门下,锦绣前程就在眼前,绝不会让他再次拒绝了。”

    牛辅德却是连连摇头,说道:“若是由你劝告你家兄长回心转意,只怕会适得其反!总而言之,你只需要待他好些就行,其余事情就不要管了,我家赵阁老自有安排,但可以肯定的是……宋焕成这次当众饿晕于礼部衙门,对他的未来而言是一件好事!”

    说完,牛辅德就不再理会宋龄成,直接起身离开了,只留下宋龄成一个人坐在原位,表情既是兴奋又是疑惑。

    *

    却说,牛辅德见过了宋龄成之后,很快就返回了赵府、见到了赵俊臣,禀报了宋焕成的近况。

    事实上,牛辅德见到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已经穿上了朝服,正准备进宫觐见德庆皇帝。

    得知宋焕成的身体状况已经逐渐恢复之后,赵俊臣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宋焕成的饿晕之事只是一个导火线,但赵俊臣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会搞垮宋焕成的身体。

    “宋焕成的身体并无大碍,这也让我良心稍安,否则的话,我就只好去拜托章德承与温采宁两位神医出面为他诊治了……那样的话,我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赵俊臣就不再谈及宋焕成,而是向牛辅德再次吩咐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刚收到宫中的传旨,陛下他经过这些天的闭不见人之后,今天总算是有了表态,召集内阁众位辅臣与六部尚书前往御书房商事,应该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们的官司,也不知道他这些天究竟考量了些什么,必须要探探风头……但趁着这次机会,下一步计划可以开始了,就由你亲自出面安排,一定要随时准备好!。”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牛辅德的眼神微微一闪,点头道:“学生明白,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配合赵阁臣行动!”

    赵俊臣笑道:“所以,就要看我的应变手段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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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大明介绍:
他青云直上、他深受圣眷、他万众瞩目,他位极人臣。
他受世人唾骂,清流们对他恨入骨髓,他是满朝上下所有贪官污吏的最大靠山。
在民间,有一半百姓认为他是世上最大的贪官而整日诅咒,另一半百姓则在家中供奉着他的长生牌位夜夜祈福。
他就是赵俊臣!一个天生即已注定的贪官奸臣。
因为偶然的原因,赵俊臣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为了一个恶名满天下的贪官。在这里,昏君当政,遍目皆是奸臣,清流无用,百姓受苦。
赵俊臣没有揭竿而起的魄力,亦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更无意于辞官隐退,成为平民百姓,受那世间动荡之苦。
所以,他只能融于满朝贪官之中,借贪官之势,用贪官之力,成为这世上最大的贪官,自上而下,还乾坤之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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