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飞上天的猪.
……
……
犹豫之际,梁辅臣还想到了更多事情。
他先是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之后,又转目审视着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梁辅臣自然是看得出来,赵俊臣的说法就是把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的罪行绑定在了一起。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大约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想要搭救张成勋,二是故意针对关武元。
若是前者的话,就代表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若是后者的话,则是代表着赵俊臣与关武元之间有矛盾。
注意到关武元表情间的不可置信、以及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感激眼神之后,梁辅臣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就是说,张成勋已经投靠赵俊臣了?所以赵俊臣才会不惜得罪关武元来出手搭救于他?看来赵俊臣已经在军队之中建立了自己的人脉,何漳是一个、张成勋则是另一个……从今往后,这两个人只怕是不能重用了,否则赵俊臣的军中势力就会愈发不受控制!
不过,赵俊臣这次为了搭救张成勋,却是不惜得罪了关武元,这倒是我的一次好机会!趁着关武元正是仇恨赵俊臣的时候,我若是表达善意的话,关武元的立场就会彻底偏向于我!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就相当于得到了五万禁军援兵的支持,足以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控制陕甘三边的局势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终于是心中有了决定,缓缓说道:“朝廷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大动作,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还需要保持将士们的锐意进去之心,你们二人也都是立了大功的军中表率,所以不论是你们违抗军令之罪,还是冒犯钦差之罪,就暂且皆不重罚了,给你们一次待罪立功的机会,若是下次再犯的话,老夫必将是新罪旧罪一同严惩不贷!”
说到后面,梁辅臣已是表情冷肃、语气严厉,尽显了钦差与阁臣之威严。
听到了梁辅臣的决定之后,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表情倒是差不多,皆是有些复杂,既是心中有些不甘,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甘是因为他们这次没能让对方付出代价,暗暗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他们自身也没有受到责罚。
最终,两人再次互瞪了一眼之后,同时是向梁辅臣行礼道:“多谢梁阁老的恩情,卑职感激不尽,今后必将是用心办事、不敢再犯!”
听到两人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梁辅臣的目光停在了关武元的身上,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吩咐道:“关指挥使,你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们之后,就前往总督府与我见面,我有事情要吩咐你!”
说完,梁辅臣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梁辅臣原本是想要专门为关武元举办一场庆功宴的,但因为关武元与张成勋的这场官司,如今也没了这般心情,却是直接返回总督府了。
眼看着梁辅臣的离开,周围的文武官员们纷纷是跟随在后。
但赵俊臣并没有同时离开,反倒是走到了张成勋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张成勋的肩膀之后,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次太冲动了!身为军中将领,若是连最基本的隐忍都做不到,今后还能成什么大事?今天若不是我开口表态的话,你必然是要数罪并罚,到时候至少也是五十军棍,只怕是就要不死也残了!……总而言之,你今后做决定的时候,要多动动脑子,我能救你一次,但不能一直救你!”
听到赵俊臣的责备之后,张成勋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涕零。
事实上,张成勋也知道自己与关武元发生直接冲突的话,必然是讨不到好处,他冷静之后也是感到一阵阵的后悔与后怕。
张成勋的性子或许是有些功利,但也是一个知恩图报之辈,否则他就不会因为堂兄的死讯而突然间失去理智了。
此前,张成勋投靠赵俊臣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靠山罢了,他并不在乎这个靠山究竟是赵俊臣还是梁辅臣,所以他对赵俊臣的忠心也是有限。
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是彻底归心于赵俊臣,再也没有任何的朝秦暮楚之意。
只见张成勋表情严肃的答道:“卑职多谢赵大人的出手搭救,若非是赵大人的仗义执言,卑职这次就算是能勉强保住性命,也必然是毁了前程!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今后必将是引以为戒,再也不会这般冲动了!赵大人的恩情,卑职必当是结草衔环、至死不忘!”
赵俊臣轻轻点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样是直接返身离开了。
转身离去之际,赵俊臣的心中有些叹息。
赵俊臣这一次固然是救下了张成勋的性命,但也让梁辅臣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今后也必然会受到“帝党”的打压,只怕是再也难以出头了。
在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之中,赵俊臣原本是更加看好张成勋一些,毕竟张成勋是有真才实学的,不似关武元一般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所以赵俊臣原本是打算对张成勋委以重用的,但如今因为一场意外,这般计划已是夭折……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进一步渗透禁军的话,今后就只能依靠关武元了。
“必须要想办法把张成勋调出禁军,禁军乃是德庆皇帝最看紧的军队,所有将领皆是与‘帝党’有密切关系,张成勋投靠我的事情被梁辅臣察觉之后,他在禁军的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利用这件事情,梁辅臣就再也不会怀疑关武元的立场了,关武元固然是没什么本领,但禁军本身也是糜烂透顶,这般环境最是适合他的钻营,我若是全力支持关武元的话,渗透禁军的效果说不定还会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赵俊臣转头向身后的许庆彦轻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
却说,就在赵俊臣主动找张成勋说话之际,关武元一直都在旁边候着。
关武元原本还以为赵俊臣与张成勋的谈话结束之后,也同样会与他谈话。
谁曾想,赵俊臣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直接转身离开了。
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关武元愈加是心中惊慌,只觉得赵俊臣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
不论是赵俊臣暗中资助的巨额银子,还是落在赵俊臣手里的诸般把柄,关武元早就被赵俊臣彻底控制了,如今见到赵俊臣突然翻脸,关武元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接下来,关武元就一直是如丧考妣的样子,即使是安排禁军将士驻营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满腹心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武元安置好了禁军将士之后,就依照梁辅臣的吩咐,赶到了总督府的附近,一路上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他见到许庆彦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庆彦走到关武元的身边,轻声吩咐道:“你去见梁辅臣之前,先随我去见一见赵大人,我家大人有事情要嘱咐你!”
听到许庆彦的说法,关武元顿时是眼睛一亮,只觉得事情出现了转机,连忙是跟在许庆彦的身后,从侧门进入了总督府内,来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
此时,赵俊臣正坐在书桌后面等待着关武元的出现。
见到赵俊臣之后,关武元连忙是下跪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该轻视赵大人的军令,卑职也不知道张成勋已经投入到赵大人的门下,卑职坏了赵大人的大事,但卑职绝不是故意冒犯……”
不等关武元说完,赵俊臣已是挥手打断道:“关将军,你当真是认为……我这次翻脸是因为伤兵与张成勋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关武元不由一愣。
他这段时间思来想去,却是只想到了这两个原因。
最终,关武元垂着脑袋说道:“还请赵大人赐教,卑职实在是想不明白。”
只见赵俊臣笑道:“你是我心中最看重的军中心腹,相比之下,那些伤兵算什么,张成勋又算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这次之所以没有帮你说话,反而是一味帮着张成勋,就是在梁辅臣面前做戏罢了!梁辅臣亲眼看了这场戏之后,你的好处可就大了!”
关武元愕然抬头,有些不明白赵俊臣的深意。
赵俊臣无奈摇了摇头,进一步解释道:“随着陕甘三边的战事告一段落,我固然是拥有了赫赫战功,但也是风头太盛,必然会遭到陛下与朝中各派系的忌惮,尤其是我这段时间插手兵权的事情,更是触犯了陛下心中的最大忌讳……
如今,梁辅臣全权主持陕甘军政,他是‘帝党’重臣,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若是让他见到我与你太过亲近的话,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这般情况传到京城之后,你又要如何在禁军之中立足?所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依然还要保密,绝不能透漏出去!”
关武元终于是面现恍然之色,激动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赵大人你绝不会轻易放弃我,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大人为了卑职考虑!”
赵俊臣再次笑着点头,继续说道:“如今在梁辅臣的心中,我与你之间已是有了矛盾,所以他为了抗衡我在军中的影响力,就必然会重用于你,也一定会在陛下面前积极举荐于你,你到时候自然是好处无数……你这段时间若是表现好些,甚至还能通过梁辅臣与兵部尚书王寿的门路,一举成为‘帝党’的核心成员,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也一定会优先提拔你,说不定很快就会进入五军都督府、受封柱国了!”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关武元顿时是愈加激动,连忙表示道:“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今后就算是受到‘帝党’重用,也依然是唯赵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关武元的表忠心,只是继续说道:“如今,趁着你与梁辅臣见面之前,有两件事情要提前通知你!
首先,是我即将要送往京城的那份请功奏疏,我会把你列在请功名单的第四位,位于何漳与章晟德二人之后……其实,以你的功勋,即使是位列于仅次于我的名单第二位也说得过去,但我越是这般刻意的打压于你,陛下他就越会重赏于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关武元已经明白了赵俊臣的深意,连连点头道:“赵大人的良苦用心,卑职已是明白!赵大人您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提拔卑职!何漳与章晟德二人固然是名列卑职之前,但他们最终的好处却未必能比得上卑职!”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至于第二件事情,则是朝廷很快就会出兵草原、收复河套了!到了那个时候,必然是要用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作为主力,以目前的情况来判断,何漳、张成勋他们都会被打压,而你则是会受到重用,所以这次出兵草原的先锋,就必然是你麾下的禁军援兵了!”
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之后,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顿时是面色煞白。
出征草原、攻打河套,在关武元眼中就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自然是心中胆寒。
见到关武元这般不争气的摇头,赵俊臣则是温言宽慰道:“放心吧,若是一项有败无胜的任务,我也不会安排你去!实际上,草原各部落如今已经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等你作为先锋出征河套的时候,整个蒙古右翼都会是兵力空虚、毫无防范的情况!
在这般情况下,你身为先锋之主将,也必然会得到最大的军功,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一举攻入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活捉蒙古右翼盟主乞颜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你的风头说不定就要比我如今还要更胜三分了!”
说着,赵俊臣就把自己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大概讲诉了一遍。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关武元虽然是依旧有些胆怯,但脸上终于是恢复了血色。
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又说道:“我估计梁辅臣他这次特意召你见面谈话,就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我担心你到时候会露怯,所以就在这里提前通知于你,你见到梁辅臣之后,一定要表现勇敢一些、态度坚决一些,这样的话梁辅臣也会愈加重视你、信任你!
哦,对了,还有你帐下的那个张成勋,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学,但他如今已经暴露了与我的关系,在禁军之中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你出征草原的时候依然要重用于他,绝不能因私废公……放心吧,他如今只是一枚弃子而已,就算是立下了再多的军功,这些军功最终也只会落在你头上。”
关武元自然也明白张成勋的本事,也知道自己出征草原的时候离不开张成勋的出力,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放心,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张成勋已经不敢当面与我为难了!只要是我放下颜面与他说些好话,再假意许下一些好处,他必然是不敢懈怠。”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了关武元几句之后,就让关武元离开了。
关武元见到赵俊臣并没有抛弃自己、依然把自己视为心腹之后,也就不见了此前如丧考妣的样子,终于是恢复了信心,离开房间的时候也挺直了腰身。
*
却说,关武元离开了房间之后,赵俊臣看着关武元的背影,突然说道:“一只猪就要飞上天了!”
旁边的许庆彦不由一愣,问道:“少爷,你这句话是何意?”
赵俊臣悠悠道:“我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只要站在风口,就算是一头猪也能飞上天!现如今,这个关武元既是拥有我为他的安排好的路线、创造好的环境,很快又会拥有‘帝党’的大义名分与资源投入……呵!我与帝党的明暗支持,自然就是这处风口,而关武元这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岂不正是那只站在风口处、眼看就要飞上天的猪吗?”
想到关武元因为养尊处优而大腹便便的模样,许庆彦连连点头道:“还真像是一头猪,这个关武元的运气也太好了!按照少爷你的计划,再加上梁辅臣的鼎力支持,他今后说不定当真会建下不世奇功!”
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感触,说道:“是啊,他确实是运气好,他的位置、他的时机,都是恰到好处!哈哈,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一个色厉内荏、装模作样之辈,说不定就要成为举世闻名的大英雄了,还真是有些讽刺!”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爷你就不怕他今后会背叛吗?若是他从‘帝党’那边获得了更多好处,说不定就会出现异心!”
“猪不会飞,只是借助风力罢了!”赵俊臣悠悠道:“我既然能让他飞上天,就能让他狠狠跌下去、摔成一滩血泥!”
*
与此同时,总督府正堂内,梁辅臣召见了关武元。
就像是赵俊臣的推测一般,梁辅臣这次召见关武元谈话,主要是为了出征草原的事情。
何漳是赵俊臣的人,梁辅臣自然是不敢重用,各镇总兵也同样是不值得委以重任,“卫国军”的规模太小,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所以关武元也就成为了梁辅臣心中先锋主将的最佳人选。
却说,梁辅臣先是解释了出征草原的计划之后,然后就问道:“这次出征草原、收复河套,陕甘境内的各军必然是要成为先锋的,我想要让你来担任先锋之主将,关将军可敢承担这般重任?”
若是事先没有得到赵俊臣的通知,关武元这个时候必然是要露怯,说不定就要闹出一些笑话。
但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之后,关武元却是一副责无旁贷、一勇当先的模样,只见他模仿着戏文里的关羽气派,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开,表情间满是信心十足的冷傲,扬声说道:“卑职自然是当仁不让!这般国战,就算是梁阁老不用卑职,卑职也会主动请命!”
梁辅臣满脸欣慰道:“关将军不愧是禁军的魁首人物,只凭这份勇气与担当就已是不负盛名!等到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我必将是向陛下全力举荐于你!”
……
19/20
……
。乐文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九百四十章.督抚齐至.
……
……
对于一名官员而言,“权”、“势”二字缺一不可。
权,是明面上的地位与决定力;
势,是现实中的潜在影响力。
若是有“权”而无“势”,就必然要成为傀儡、被他人架空,若是有“势”而无“权”,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有效保障利益。
此前,梁辅臣身为全权钦差大臣,固然是有权了,但因为赵俊臣在陕甘三边威望太高的缘故,花马池营的大多数官员皆是要看赵俊臣的眼色行事,却是有权无势的尴尬局面。
这般情况下,梁辅臣也是表现低调,并没有强行与赵俊臣争抢风头,反倒是表现出了一副从善如流、虚怀若谷的模样,一切事情都与赵俊臣共同商议着决定,给予了赵俊臣足够的尊重,颇有些和平过渡的意思。
但这一天,梁辅臣与关武元见面谈话之后,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关武元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与他麾下的五万禁军援兵今后将会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梁辅臣。
得到了关武元的鼎力支持之后,梁辅臣顿时是心中大喜,只觉得底气充足了许多。
自那以后,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梁辅臣的态度也就悄然间发生了变化,他的作风渐渐变得独断了起来,许多事情也不再询问赵俊臣的意见,并且是利用各种手段为自己建立威望。
对于梁辅臣的这般变化,赵俊臣早有预料,也是乐见其成。
说根到底,赵俊臣已经提前为陕甘三边规划好了未来方向,梁辅臣的诸般决断,也只是依照着赵俊臣所规划的路线前进,实际上就相当于给赵俊臣打下手了。
更何况,梁辅臣的办事能力很强,眼光、手段皆是不缺,许多方面还要更强于赵俊臣,陕甘三边的一些事情交给梁辅臣来处理,赵俊臣也很放心。
就这样,在梁辅臣的主动争取、赵俊臣的顺势退让之下,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逐步移交到了梁辅臣的手上。
至此,梁辅臣终于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全权钦差大臣。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赵俊臣也没有闲着,把明面上的权力转交给了梁辅臣之后,赵俊臣依然还有一些暗地里的事情需要处理。
或者是进一步整合自己在陕甘境内所建立的人脉与各项收益;
又或者是利用赈济灾民的名义,把那些不愿意返回家乡的灾民们,分别安置到自己的各地田产之中;
再或者是不断接见陕甘境内的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官员,暗中进行各种利益交换;
尤其是最后这一件事情,让赵俊臣获利颇多。
*
这几天以来,因为赵俊臣此前的召集令,各地的文武大员们纷纷赶到了花马池营。
河东巡抚吴敏、河西巡抚张文辉、陕西巡抚章德承,以及他们辖下的三司大吏;
甘肃军镇的镇守总兵金虎原、宁夏军镇的镇守总兵、榆林军镇的镇守总兵王源、固原军镇的镇守总兵方振山,再加上延绥、神道岭、兴安、凉州等等重要防区与关隘的总兵与指挥使……
(注:在明朝,镇守总兵与总兵的地位不同,只有九大军镇的总兵才被称为镇守总兵,一些重要防区与关隘的主将也有总兵职衔,但权力较之镇守总兵大有不如;而在陕甘境内的几处军镇之中,则要以甘肃与固原两大军镇的防区最大、实力最强。)
一时间,花马池营内竟是一口气聚集了二十余位封疆大吏。
这些文武大员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大都是第一时间拜访赵俊臣,梁辅臣则是屡次遭到了无视。
这不仅是因为赵俊臣如今的声望太高,更是因为赵俊臣手里的那份请功名单,如今依然是迟迟未能确定的缘故。
赵俊臣一举全歼了十万蒙古联军之后,赫赫战功可谓是百年罕见,朝廷必然会封赏所有得有功官员。
所以,这份请功官员名单,也就成为了所有官员眼里的一块香饽饽。
简而言之,任何官员只要是可以名列请功名单之中,哪怕只是稍微被提了一下名字,就一定会收获大量的好处,即使是不能立刻官升一级,至少也会记功一次、今后优先提拔。
这样一来,各地的文武大员们赶到花马池营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纷纷跑到赵俊臣面前争取好处,就好似一群苍蝇闻到了臭肉一般。
当然,在赵俊臣率军全歼蒙古联军期间,陕甘三边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官员拖了后腿,按理说这份请功名单之中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他们的名字。
但在众位封疆大吏眼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赵俊臣也不是一个固执古板之辈,事实上赵俊臣的态度很是友善随和,只要是他们交给赵俊臣的好处足够多,赵俊臣也很乐意在请功奏疏之中添上一个名字!
就这样,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一场胜利,最终却是演变成为了高层官员们的一场分功盛宴!
许多将士在战场上牺牲性命,最终只是换来了区区五十两银子的抚恤,但这些封疆大吏们却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却是轻易获得了数以百倍计的好处。
*
就在关武元返回花马池营第三天的上午巳时,赵俊臣出面接见了凉州总兵蔡和。
凉州距离花马池营的路程最远,所以蔡和也是最后一位抵达花马池营的陕甘高层官员。
蔡和也知道自己来晚了,所以他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连休息都顾不上,直接给赵俊臣投了名帖,想要尽快与赵俊臣见面。
收到了蔡和的名帖之后,赵俊臣很快就接见了蔡和。
依然是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见到一身风尘仆仆的蔡和,赵俊臣点头道:“蔡将军从凉州一路赶来,实在是幸苦了,你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可有去拜见梁阁老?”
蔡和是一个身材高瘦、表情冷厉之辈,但他在赵俊臣面前却是保持着足够的谦卑,低头陪笑道:“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拜见赵大人,却还没有顾得上去拜见梁阁老。”
赵俊臣眉头微皱,说道:“这样可不好,毕竟梁阁老才是花马池营的正主,蔡将军没有第一时间拜见梁阁老,这般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会引来非议。”
蔡和连忙解释道:“卑职当然也是尊敬梁阁老,只是卑职前几日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赵大人的这般赫赫战功,当是我朝第一功臣,让卑职的心里面更是十分崇拜,所以卑职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尽快见上赵大人一面,以表达卑职心中的崇敬之意!”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你倒是会说话。”
蔡和则是拍着胸脯说道:“卑职是个憨人,说得都是真心话。”
表态之后,这位“憨人”的眼中却是闪烁着精明,从怀中掏出了一份礼单,再次笑道:“钦差大人的不世奇功,自当是应该举国相庆,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也是一份贺礼,还望赵大人笑纳。”
蔡和的这般表现,赵俊臣早已是见惯了,自然是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向着身边的许庆彦点头示意。
得到赵俊臣的示意之后,许庆彦从蔡和的手里接过了礼单,然后又转交给了赵俊臣。
赵俊臣随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份礼单之中罗列了一大堆的贺礼,包括了一万两银子的贺银、两樽夜光杯、以及一套东汉年间的瓷器。
见到这份礼单之后,赵俊臣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说道:“说起来,我这次之所以能够全歼蒙古联军,也有蔡将军的一份功劳……”
说话之际,赵俊臣的表情略有沉吟,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编造蔡和的功劳,片刻后终于有了灵感,说道“恩……是这样的,若不是蔡将军的积极配合、主动出击,改变了蒙古联军的入侵路线,蒙古联军也未必就会一头撞进我的重重包围!所以,蔡将军虽然是没有直接参与到战事之中,但也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与功绩,我一定会在请功奏疏里向朝廷提及这一点的。”
蔡和咬牙放血给赵俊臣送出这样一份重礼,自然是为了把自己的名字添入请功名单之中,如今见到赵俊臣这般好说话,顿时是大喜过望。
于是,蔡和连忙是肃容道:“卑职不敢居功,为了赵大人的歼敌大计,这一切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说话之际,就好似真有其事一般。
见到蔡和这般厚脸皮的表现,许庆彦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
接下来,赵俊臣与蔡和谈了几句闲话之后,然后就让蔡和离开了。
这般流程,这几天已经发生了十余次,赵俊臣也是非常熟悉。
却说,等到蔡和离开了房间之后,许庆彦却是面现不屑道:“这个凉州总兵蔡和,当真是如传闻中一般是个厚脸皮,也如传闻中一般吝啬……咱们这些日子以来,总计收到了二十一份礼单,其中就要以蔡和的这份贺礼最不值钱了!这些贺礼加起来也就两三万银子,就这样让他加入请功名单之中,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说道:“官场之上,你就不要怕别人占咱们便宜,也不要怕自己欠下别人的人情,他今日占了便宜,明日就要还人情,这人情往来之间,一条人脉就搭建起来了……相较于这些人脉,些许银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许庆彦则是表情严肃道:“少爷你如今不管账库,当然是说得容易,咱们的各项计划,一个个全都是吞金兽,许多时候为了尽快见到成效,皆是放弃了许多唾手可得的好处,咱们府里已经入不支出好些日子了,若不是时常有些外财,只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你呀,就是个守财奴的性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那些像是吞金兽一般的各项计划,咱们哪里能得到这么多的外财?只要是这些计划顺利进展下去,咱们的外财也只会越来越多。”
而就在赵俊臣教导许庆彦的时候,房门外响起了苏西卿的禀报声。
“启禀赵大人,梁阁老得知了凉州总兵蔡和赶到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传令花马池营的所有三品以上官员赶去总督府,您也在受招之列,说是朝廷那边传来了最新旨意。”
……
PS:这一次恢复更新,虫子的决心很大,不想让大家再次失望了。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按照原定计划,虫子的下一个目标是连续更新30天。
然而,爷爷明天过生日,虫子必须要回老家一趟,仅是路上开车就需要三个小时以上,未必能有时间码字,回家之后也未必还有精力。
说不定就要断更,怎么办?
聪明如虫子,当然有办法解决,把一个大章节拆成两个小章节,问题不就解决了?
所以,19.5/30!
……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第九百四十一章.最终的决定.
……
……
听到朝廷传来了新的圣旨之后,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问道:“难道是朝廷传来了封赏少爷的圣旨?”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轻轻摇头,说道:“绝不可能,从渭水战事结束至今,仅仅是过去了十天时间,朝廷即使是已经议定了我的封赏,封赏圣旨也绝不可能这般快的传到花马池营。”
花马池营与京城之间,距离长达两千三百余里,不仅是路途遥远,道路环境也是极为险峻,要多次穿过火筛入寇的交战范围,稍不走运就会遇到南下劫掠的蒙古骑兵,更还包括了大量的崎岖山路,稍有不慎就会扭伤马蹄。
花马池营若是想要向京城中枢传送消息,即使是信使们一路上换马不换人、没有任何的意外耽搁,也至少需要七八天时间才能赶到京城,京城中枢若是想要给花马池营传达命令的话,因为京城信使大都是选择绕路走官道的缘故,消耗时间往往还要更多一些。
更何况,朝廷中枢的决策效率并不算高,经常是需要许多时日的激烈争论才能做出决定。
所以,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之间的消息传递,有着极为明显的滞后与延迟,让人很不适应。
根据赵俊臣的估算,朝廷若是有封赏旨意的话,只怕是还要再等七八天时间才能收到消息,传旨的大臣目前也许只是刚刚离开了北直隶范围。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许庆彦的表情有些失望。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赵俊臣荣耀加身的那一刻了,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陕甘三边返回京城中枢。
看到许庆彦表情间的失望之后,赵俊臣再次摇头,肃容说道:“早在二十余天之前,我曾向朝廷中枢送去一份密疏,商议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依照时间估算,这一次的圣旨应该是朝廷有所决定了,这件事同样是至关重要、影响深远,却是不可怠慢。”
说完,赵俊臣已是站起身来,迈步向外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了总督府大堂之后,却发现陕甘境内的诸位文武大员们已经纷纷到齐了。
见到赵俊臣的出现之后,众位文武大员们连忙是纷纷起身见礼,表现颇为热络,但赵俊臣则是不动声色的向着众人点头,然后就在主位右侧落座。
很快的,梁辅臣也同样是现身于总督府正堂之内。
见到梁辅臣的出现,众位文武官员们也同样是纷纷起身行礼,但态度较之于见到赵俊臣的时候却是要明显冷淡一些。
在此期间,赵俊臣偷眼打量着梁辅臣的神情变化,发现梁辅臣的表情依旧是充满了肃穆之意,但又隐隐有些兴奋激动之意,也就对朝廷的决定有了推测,不由是心中一定。
却说,梁辅臣来到总督府正堂之后,就表现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态度,直接说道:“众位同僚,本阁这里刚刚收到了朝廷的最新圣旨!”
说完,梁辅臣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明黄色卷轴。
见到梁辅臣掏出圣旨之后,包括了赵俊臣在内,正堂内所有官员连忙是下跪听旨。
只见梁辅臣展开圣旨后扬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蒙古各部百余年来不知敬畏,屡次南下劫掠汉人百姓、冒犯我天朝之威,西北官民皆是深受其苦!朕已决定,将是毕其功于一役,出兵草原、惩处蒙古右翼各部、收复河套平原,彻底终结陕甘三边之边防隐患!
……在此期间,由全权钦差大臣梁辅臣主持一切边防与出征事宜,原钦差副使赵俊臣改为全权钦差副使,协助梁辅臣处理陕甘境内所有军政之事宜……
……陕甘境内之各军将士,当是今次出征草原之先锋,具体安排交由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共同决定……
……陕甘将士出征草原之后,将可得到朝廷之全力支援……朕已传旨,四川白杆军、湖南六营三军,将会于近日赶至三边支援……
……国战之事,当是百年之基,朕心甚切,还望陕甘诸臣同心协德、不遗余力,钦此!”
梁辅臣读完了这份圣旨之后,满堂官员顿时是一阵哗然。
朝廷一改从前只是被动防御的作风,突然间要主动出征草原,这件事情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有些人兴奋莫名、有些人面现忧色,有些人蠢蠢欲动,还有些人则是不知所措,反应各有不同。
但在赵俊臣的眼里,这份圣旨之中,唯有三件消息值得自己重视。
其一是朝廷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出兵收复河套了,所以赵俊臣的许多布置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发挥作用了。
其二是自己从一个只是负责赈灾的钦差副使变成了一个可以插手一切事宜的全权钦差副使,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身份并不能长期保留,但这般身份变动也透漏出了朝廷对自己的让步。
其三则是朝廷中枢这一次的决心很大,不仅是调动了各地兵力纷纷赶到陕甘支援,更还投入了大量的银粮资源……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这些年来为朝廷国库积蓄的家底很快就会消耗一空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赵俊臣今后的庙堂地位愈加不能动摇了。
但这也是一项危机。
因为,随着小川河的逐步临近,国库的家底被消耗一空之后,就意味着朝廷今后再是出现大范围的天灾,就再也没有任何赈济之力了。
简而言之,在赵俊臣的促动之下,朝廷中枢已经走在了危险的钢索之上。
……
PS:爷爷的寿宴结束之后,父母提出想去老家附近的景点游玩,虫子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陪伴他们了,当然是不能拒绝……但这样一来,回家已是临近晚上十点,比预期还要更晚许多。
幸好是虫子昨天机灵,留下了一点存稿,否则今天就要再次进宫了。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短小精干的两千字微型章节。
进度条:20/30
……
恩,今明两天会有小爆发
今天实在是没有时间,但为了达成不断更的成就,勉强更新了一个短小无力两千字,而且还是先更后改。
更新时间是23点59分55秒,险之又险。
更新之后,虫子很不满意,用了大半个小时才修改好了这篇文字,完善了一些细节,修改了一些错别字,让这篇文字总算是可以见人了。
虫子违背了自己以质量为先的原则,实在抱歉。
今明两天,虫子基本没什么事情,为了补偿大家,会小爆发一下。
每天两更,每章依然是大章节。
《摄政大明》恩,今明两天会有小爆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四十二章.暗中争锋.
……
……
简而言之,为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赵俊臣如今颇是有些以明朝国运为赌注的嫌疑。
当然,赵俊臣的赌性并不算重,也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命运寄托在运气之上,他的每一项决定都是经过了充分考虑与反复推演。
更何况,赵俊臣如今也算得上是依附在明朝这颗老树上的一只蛀虫,一旦是这颗老树轰然倒下,赵俊臣本身也不会落得任何好处。
所以,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诸项危机,赵俊臣已经准备了许多方案。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走到了目前这一步之后,赵俊臣的位置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了。
在此之前,赵俊臣只是德庆皇帝眼中的一头养肥就宰的肥猪、一个用完了就要被嫌弃的夜壶、一枚吸引民怨的棋子,一个新皇登基之后杀之立威的猴子,今后注定会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赵俊臣一直都在极力抗争着这般命运,但这般命运也有它的好处,那就是——至少在新皇登基之前,赵俊臣并不会有任何危险,德庆皇帝对于他的一些小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赵俊臣遇到危机的话,德庆皇帝甚至还会主动出手相助。
考虑到德庆皇帝的身体状况,赵俊臣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十年时间的安全无忧。
但如今,随着赵俊臣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更还策划推动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大计,他的权势与威望大为增涨之余,也就彻底失去了曾经的缓冲时间,他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定位更是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赵俊臣太年轻了,又有着与年纪完全不相配的权势与手段,似乎还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所以他也就变成了德庆皇帝眼里的一个威胁,一个足以动摇朱家江山的隐患!
这般存在,对于德庆皇帝而言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以德庆皇帝的性子,自然不会容忍赵俊臣继续发展下去,也不会刻意再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从今往后只要是赵俊臣稍是露出破绽、又或者是稍微显出颓势,就一定会遭到德庆皇帝的翻脸无情。
别看赵俊臣如今也算是权重位高、声望高涨,但若是德庆皇帝刻意针对、大肆攻击的话,赵俊臣依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般情况下,出于短期考虑,为了防止德庆皇帝急不可耐的打压,国库里的钱粮绝不能太过充足!也唯有朝廷财政周转不灵的情况下,赵俊臣才能体现出自己不可或缺的价值与作用,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敢随意出手针对。
与此同时,出于长远考虑,为了抵抗德庆皇帝今后必然会出现的敌视,赵俊臣就必须要连续不断的拿出耀眼政绩,不断的增加国库收入、改善朝廷财政,让德庆皇帝无法找到翻脸与打压的理由。
这两项目标,可谓是南辕北辙、截然相反。
一旦是朝廷的钱粮状况出现了明显改善,赵俊臣就会失去作用,引来德庆皇帝愈加迫不及待的出手剪除;一旦是朝廷的钱粮状况迟迟不能出现明显改善,赵俊臣也同样是失去了价值,依然会引来德庆皇帝的打压与针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概就是指赵俊臣的目前状况了。
所以,赵俊臣唯有从两方面同时下手,一边是不断增加朝廷的国库收入,继续证明自己的作用与价值,一边是想办法增加国库的消耗,让朝廷钱粮一直处于入不支出的状况,以此来保证自己的不可或缺。
关于前者,赵俊臣一直都在做,川盐开发、商税整顿、农业改革、以及未来的合并南京六部、剪除各地王室势力等等,都会在未来几年时间内明显改善朝廷的财政状况。
关于后者,赵俊臣也同样在做,这一次赵俊臣极力推动朝廷出兵收复河套,就是出于这般原因!诸般出于一片公心的表现,也只是一种伪装罢了。
时至今日,赵俊臣已经为朝廷营造出了大好局势,所以赵俊臣毫不怀疑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可以成功。
但这件事情的真正麻烦,却是要等到朝廷成功收复河套之后——百姓移边之后的安置问题,边军驻防之际的建立卫城、大面积开垦农田期间所需的农具与种子,这些事情皆是需要消耗天量的银钱与粮草。
可以说,仅是这些善后事宜,就足以抵消朝廷今后三五年的财政收入。
所以,赵俊臣也就为自己再次争取到了三五年时间的缓冲期。
*
此前,赵俊臣认为朝廷中枢与德庆皇帝十有八九是抵挡不住开疆扩土的诱惑、极有可能会同意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但这件事情终究是存在一定的变数,所以赵俊臣的心情也一直有些悬着。
实际上,赵俊臣早就做出了决定,一旦是朝廷不同意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他就会强行推动这项计划,让生米做成熟饭。
这也是赵俊臣知道了朝廷传来新圣旨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是神情严肃的原因。
此时,听完了圣旨内容之后,赵俊臣的心情顿时是放松了许多。
于是,赵俊臣领旨谢恩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一杯茶茗轻轻饮着,顺便是冷眼旁观着总督府正堂内的众人表现。
梁辅臣宣读了圣旨之后,顿时是掀起了一阵哗然与混乱。
有些官员因为赵俊臣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的辉煌战绩,认为蒙古人的战力低下,不由是心中轻视,认为自己迎来了一次大展拳脚、获取军功的大好机会,纷纷是神情振奋、积极请战。
还有些官员的畏战情绪已是根深蒂固,即使是见证了赵俊臣的赫赫战功之后,也不能扭转想法,一个个皆是表情不安,他们缩着身子,鼻观口、口观心,生怕自己会引起梁辅臣的注意、被派到草原上送死。
另有一批官员拥有一定的眼光见识,即是见到了机遇,也是看出了危机,不由是有些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七口八舌的提出了一些异议与顾虑。
这般情况下,场面不由是有些混乱。
梁辅臣却是一个立场坚定、自有主见之辈,见到场面渐渐失控之后,顿时是表情冷肃的大声喝到:“肃静!……你们都是封疆大吏、朝廷重臣,这里是三边总督府,又岂能像是民间菜市一般喧闹?成何体统!”
说完,梁辅臣转目环视着众位文武官员,然后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朝廷的臣子,手里拿着朝廷的俸禄,既然是朝廷中枢已经下达了旨意,我等自然是要遵旨办事!所以,本阁不希望再听到有任何人提出质疑,也不想看到有任何人退缩怯步!从现在开始,这里只需要讨论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完成陛下的旨意,出征草原、收复河套!”
因为被马匪绑架的事情,梁辅臣的威望大受打击,但他毕竟是钦差大臣、朝廷阁老,见到他的强硬表态之后,总督府正堂内的众位文武官员顿时是不敢再有喧哗,也不敢再是提出任何异议。
见到众人的顺从表现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依照朝廷的命令,这一次将是由陕甘境内的各军将士担任出征草原的先锋,这项任务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各位大人皆是陕甘境内举足轻重的文武大员,可有什么想法与计划?”
在梁辅臣想来,这里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初次得知朝廷要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仓促间绝不可能提出多少有用的意见,即使是偶尔提出一些想法,也必然会有明显缺陷。
这般情况下,梁辅臣拿出了赵俊臣精心准备的那份计划之后,就必然会让众位官员惊为天人,到时候梁辅臣的威望也会大为高涨。
这般做法,显然是窃取了赵俊臣的功绩,可谓是手段卑劣,但梁辅臣却是毫不在意。
梁辅臣的性格固然是有些刚正,但也绝不是一个迂腐之辈,只要是这般手段可以增涨自己的威望,顺便是打压赵俊臣的影响力,梁辅臣就绝不会拒绝。
对于梁辅臣而言,他的底线只有两条而已,一是朝廷的利益不能受损,二是自己对德庆皇帝的忠心不能动摇,除了这两条原则之外,梁辅臣也算是一个不折手段之辈,这是他与太子朱和堉的本质不同,也是他能够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赵俊臣见到梁辅臣的这般表现之后,也很快就猜出了梁辅臣的心思。
赵俊臣并不是一个大度之辈,他这段时间虽然是不会主动与梁辅臣争抢风头,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梁辅臣窃取自己的功劳。
于是,赵俊臣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又向着固原总兵方振山打了一个眼色。
方振山的性子玲珑剔透,见到赵俊臣的眼神示意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就在众位官员纷纷陷入沉默之际,梁辅臣正准备说出赵俊臣的计划,方振山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事情,赵大人在很早之前就曾提及过……依照卑职的猜测,朝廷如今突然间决定要出兵收复河套,也是因为赵大人向朝廷提议的缘故吧?”
随着方振山的这一番话,总督府正堂内众位官员的目光纷纷汇聚在赵俊臣的身上,梁辅臣的表情则是有些难看。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赵俊臣则是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脸上挂着了然一切的笑容,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初,蒙古联军被拖在阶州城下屡屡不能建功之后,我就想到了今日的局面,认为朝廷大军有机会形成包围、全歼蒙古联军!到了那个时候,蒙古各部就会元气大伤,也正是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大好机会,就向朝廷送去了一份密疏提议此事,时至今日终于是得到了朝廷的同意。”
说到这里,赵俊臣换了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又说道:“一旦是朝廷收复河套的计划能够成功,西北防线就会推进到草原深处,陕甘三边就会成为大后方,困扰朝廷多年的火筛入寇也就会彻底解决,到时候不仅是陕甘百姓们从今往后可以安居乐业,咱们这些官员也可以建立功业,甚至是留名史册,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就是想让众位官员皆是明白一件事情——等到朝廷顺利收复草原之后,在场的所有官员都会成为有功之臣,而这一切机会都是赵俊臣为他们争取到的。
并且,这一番话传出去之后,赵俊臣的朝野声望也会再一次的高涨。
果然,听到了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在场的众位官员纷纷是争先恐后的歌功颂德,许多原本是畏敌如虎的官员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之后,思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丰功伟绩、传奇战绩,不由是增添了几分信心,态度也变得积极踊跃了起来。
一时间,梁辅臣再次遭到了众位官员的忽视,他见到赵俊臣趁机为自己捞取声望的举动之后,表情也变得更加难看。
偏偏,赵俊臣的说法也是事实,所以梁辅臣也不能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俊臣的威望再次高涨。
这个时候,方振山则是表情夸张的赞叹道:“原来赵大人与蒙古鞑子交战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这般眼光之长远敏锐,只怕是当世少有人及了!”
然后,方振山满脸的虚心求教,又问道:“既然赵大人您早就预料到了今日之局面,一定是心中早就想好了收复河套的全盘计划了吧?”
赵俊臣依然是一副洞若观火的睿智模样,点了点头后,淡然道:“这般重要的事情,既是关系到数千万百姓的福祉,也关系到朝廷官军的军功与性命,我这里自然是想好了全盘计划。”
说完,赵俊臣就把自己的调虎离山之计详细讲诉了一遍。
这般计划,一环紧扣一环,可谓是绝妙至极,即使是梁辅臣当初得知这般计划之后也是忍不住连连赞叹,就更别说是总督府正堂内这些文武大员了。
当他们发现赵俊臣的计划一旦是顺利达成之后,朝廷出兵草原收复河套的阻碍与危险皆是将会大幅降低,他们身为先锋的前期收获则是大幅增加,天赐良机就在眼前,顿时是情绪激动了起来。
就这样,梁辅臣预计中的语惊四座、惊为天人的场景,这一刻确实是出现了,但这一切风光却是尽数归到了赵俊臣的身上。
……
20.5/30!
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另,感谢莱纳.龙特的一千元打赏,让虫子的本月稿费瞬间增加了五成,感激不尽、愧不敢当。
话到这里,就顺便说一下,这本书大约还有五百余位读者坚持正版订阅,因为起点已经放弃本书的缘故,没有任何推荐位,也基本没有新读者,成绩自然是一言难尽。
这一切都是虫子的自作自受,所以虫子恢复更新之后,就从来没有向大家索要过订阅与打赏之类,成绩再烂也要自己咬牙忍着……虫子只希望自己认真写完这本书之后,说一句“我没有辜负你们的等待与坚持”。
经常见到大家讨论“这本书成绩太烂的话虫子会不会坚持”的问题,这是最后一次回答,所以请大家安心。
……
第九百四十三章.请命与交易.
……
……
为了今后的某项计划,赵俊臣这段时间一直是有意识的撩拨梁辅臣的心中怒火,前几日的刻意让权只是一种欲扬先抑的手段罢了。
这一天,正是梁辅臣最重视的场合,赵俊臣老实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发难,效果自然是要比平常时候的几句含沙射影要强得多。
如今,窃取赵俊臣功绩的计划受挫,又被赵俊臣抢走了所有风头之后,梁辅臣果然是有些表情阴沉。
然而,梁辅臣不愧是当朝阁老、“帝党”重臣,很快就再次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本阁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赵大人就向本阁详细讲诉了这项计划,经过本阁与赵大人这几日的反复探讨与完善之后,这项计划确实是大有可为……若是各位大人没有不同意见的话,依本阁看来,咱们这次就可以依照赵大人的这项计划行事。”
暗示了自己也有发挥作用之后,梁辅臣再次转目环视了在场众位官员。
很快的,梁辅臣就得到了众位官员的回应!
“这项计划可谓是妙到巅峰,更是出自于赵大人……与梁阁老之手,下官自然是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这般计划可谓是构思紧密、一环扣一环!下官认为,以目前局势来看,恐怕是不会有更好的计划了!”
“哈哈,不过是利用了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就让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自相残杀,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卑职太喜欢这个计划了!”
“这项计划极大的减少了我军收复河套的损伤、阻碍、与时间,营造了最好的局面,赵大人的神机妙算……哦,还有梁阁老的思虑周全,下官只能是心中叹服!”
为了这项计划,赵俊臣已是准备多时,并且是幸苦构思了好些时日,期间包括了数百次的推演与斟酌,可谓是禅思竭虑,总督府正堂内的诸位官员之中虽然也有眼光高明、智慧卓绝之辈,但仓促间也无法提出更加高明的计划了。
更何况,这项计划不仅是降低了收复河套的难度与损耗,更是让陕甘境内的文武官员们收获了最大的好处!
依照赵俊臣的这项计划,陕甘各军作为朝廷先锋出征河套之际,蒙古右翼各部的军队已经被调虎离山,追击巴根与准噶尔骑兵去了,陕甘各军趁着河套平原兵力不足、防备空虚的机会,轻易就可以收获最大的战果;再等到蒙古右翼的军队回过神来、发现了河套平原的变故之后,朝廷的各地援军也会纷纷赶到,帮助陕甘境内的各军一同抵挡反扑。
这样一来,陕甘各军的收获最大、风险最小,在场的众位文武官员也同样是占尽了便宜,所以他们就算是能够想到更加稳妥的计策,也绝不会提出来。
就这样,众位官员纷纷是再次赞扬与称颂了赵俊臣的这项计划,皆是表示自己毫无异议。
当然,众位官员这一次称赞之际,也顺带捎上了梁辅臣,但也只是顺带而已,诚意与态度完全不同。
见到众位官员的这般表现,梁辅臣好不容易才按耐住了心中怒火。
按理说,梁辅臣毕竟是当朝阁老、钦差大臣,绝不应该受到这般冷遇,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是赵俊臣一直都在“尽力遮掩”,梁辅臣被马匪绑架的事情依然是传开了,陕甘境内的所有高层官员皆是得知了消息,这件事极大的打击了他的威望,让众位官员下意识的生出了轻慢之心。
若仅是如此的话,众位官员至少也会保持着表面恭顺,偏偏梁辅臣身边还有一个表现耀眼、战功赫赫的赵俊臣,赵俊臣的身份地位稍逊于梁辅臣,但威望与人脉却要强上许多,也就被众官员视为一根更粗的大腿,自然是时刻紧抱、不敢轻放。
当然,这也是因为众位官员还不知道赵俊臣很快就要返回京城的缘故,若是他们得知这般消息的话,只怕也会换一种态度。
梁辅臣也明白众位官员的心思,心中对于涉嫌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赵俊臣也就愈加的敌视。
但最终,梁辅臣依然是强自按下了心中的怒意,只是转头深深注视了赵俊臣一眼之后,就开始不动神色的调兵遣将、给众位官员安排任务了。
其中,文官们负责后勤与组织,武官们负责攻坚与劫掠,又根据各位官员的辖区与驻地的不同,分别安排了不同的细节与任务,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梁辅臣的办事能力很强,战略眼光也很高明,他的布置皆是合情合理、深思熟虑,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依照赵俊臣与梁辅臣事前商量好的布置,陕甘各军这一次将会全力出击,分为三路、从不同方向攻入到河套平原,在最短时间之内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占河套平原全境!
在此期间,各路军队将会大肆劫掠鄂尔多斯的牛羊马匹、诸般物资,抓捕所有鄂尔多斯部落的妇孺老人,一举夺走鄂尔多斯部落的后续战争潜力,顺便是打击鄂尔多斯部落的战争意志、以及蒙古右翼各部落的助战决心。
三路大军攻入河套平原之后,其中就要以中路军队的作用最为重要,因为这一路军队将会直扑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负责活捉包括乞颜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与贵族,左右两路大军皆是要配合中路军队行动!
根据中路大军的最终战果,后续计划也会进行不同的调整。
若是中路大军能够一举俘获包括乞颜与齐格木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贵族,明军在后续战事之中无疑是要占尽便宜。
中路大军的作用是这般重要,所以中路大军的主帅,也同时会兼顾统帅全军的任务。
这样一来,所有人自然是紧紧盯着中路军队的主帅人选,这个位置不仅是权力最大,更还有可能收获到最辉煌的军功战绩,一旦是活捉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必将是成为举世瞩目、流传千古的当世英雄。
于是,当梁辅臣谈及到中路军队主将人选的时候,所有自认有资格的将领们纷纷是主动请命。
*
“梁阁老,陕甘三边的各大军镇之中,就要以甘肃军镇的将士最为悍勇精锐,这是公认的事实,绝不是我金虎原吹牛,甘肃军镇的三万余将士如今正在花马池营枕戈待旦,随时都可以出动,这中路大军的重任,自然是由我甘肃军镇来担负最为合适不过!至于这中路主将人选,我金虎原也是当仁不让!”
梁辅臣说完了中路军队的任务之后,甘肃军镇总兵金虎原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表态之际,金虎原的表情可谓是气势汹汹,怒睁着一双虎眼,扫视在场的众位武官,一副你们敢抢就会彻底得罪我的样子,却是想要让其余武官主动退让。
只可惜,眼看到天大好处,又有谁会在乎金虎原的威胁?
金虎原话声刚落,就见到宁夏总兵林惠石起身说道:“梁阁老与赵大人明鉴,我宁夏军镇与河套接壤,不仅是距离最近,对于鄂尔多斯部落与河套平原的情况最为熟悉,这中路大军的任务,理应是交给我宁夏军镇才对!”
林惠石一向是性格怯弱,刚才听到了朝廷要出兵草原的圣旨之后,就一直是揣揣不安、表情惶恐,生怕梁辅臣会点自己的名字,派他前往草原犯险。
但如今见到好处之后,却是态度大变,一改往日的怯弱模样,好似蒙古铁骑只是土鸡瓦狗一般。
接下来,榆林总兵王彦、凉州总兵蔡和、神道岭三山军指挥使马陵、延绥总兵高德、兴安副总兵西门桂,也皆是不甘人后,纷纷是踊跃表态、主动请缨。
一时间,总督府正堂内,却是一幅将领们奋勇当先的模样。
这般景象若是让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只怕是要认为陕甘各地的边军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精锐,陕甘各地的武官也全都是奋不顾身的勇将了。
但梁辅臣却是深知陕甘边军的糜烂状况,也明白这些武官也全都不是可以委以重任之辈,如今他们眼睛里只是盯着好处,但等到战时稍有挫折,只怕是就要心中响起退堂鼓,到时候必然是要毁掉全局。
梁辅臣心中有一个更好的人选,那就是勇猛果敢、能征惯战的关武元!
虽然说,梁辅臣与关武元交流之际,隐隐发觉关武元在兵法谋略与临机应变的方面略有不足,但中路军队的这次任务,只是直扑鄂尔多斯部落的大本营与王帐而已,并不需要多少谋略与兵法,最重要的是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这方面也正是关武元的优势!
与这些只是争夺好处的武官不同,当初关武元还不知道详细计划的时候,就敢向梁辅臣主动请缨,这般果敢与担当就算是梁辅臣也是心中赞叹不已,关武元驻守阶州城期间,屡次挡下了蒙古联军的强攻,这更是说明关武元的性格坚韧!
这样一来,关武元成为了中路大军的主将之后,也必然会无所畏惧、百折不挠,绝不会生出任何退怯之心,至于兵法谋略与临机应变的不足,自然也有军中幕僚们负责出谋划策。
当然,依照梁辅臣的计划,他还会同时把“卫国军”交给关武元统帅,以增加中路大军的胜算。
所以,等到众位武官纷纷请命之后,梁辅臣却是说道:“依照本阁的想法,这中路军队的任务,还是交由关指挥使与禁军援兵为好!关指挥使率领禁军支援陕甘之际,曾被陛下册封为上护军,地位足以统帅三军,他的军功战绩也是足够,前段时间驻守阶州城之际,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蒙古联军的屡次强攻皆是无功而返,说是居功至伟也不为过,而关将军的领兵作战之能力,也是得到了充分体现,却是最好的人选。”
见梁辅臣抬出了关武元出来,各位总兵与指挥使们不由是气势一弱。
就像是梁辅臣所说,关武元的地位、军功、以及声望,皆是足以担当大任,这些总兵与指挥使们也无法与他相争。
然而,在梁辅臣布置计划、安排任务之际一直都是表态附和的赵俊臣,这个时候则是突然说道:“关将军自然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依晚辈看来,何漳、方振山两位将军的功绩、声望也同样不弱,也可以担当大任。”
见到赵俊臣突然跳出来唱反调,梁辅臣顿时是眉头一凝。
但赵俊臣越是不想用关武元,梁辅臣就越是对关武元信任备至。
所以,梁辅臣这一次也是毫不退让,说道:“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固然也不错,但何漳如今麾下无兵,即使是仓促为他调配一些军队,也无法做到如臂驱使,方总兵麾下的固原边军则是在小川河、镇宁卫、渭水这三战期间损失惨重,实力有所不足,反倒是关将军麾下的五万禁军援兵的装备精良、兵力众多,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赵俊臣又要说什么,梁辅臣的态度愈加强硬,说道:“赵大人,你只是钦差副使,只是辅佐于本阁罢了!本阁心中已有决意,这般重任还是交给关将军最为稳妥!”
就好似为了呼应梁辅臣,关武元表情坚定的起身说道:“卑职保证完成任务,必将是一马当先、直奔鄂尔多斯王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否则提头来见!”
见到梁辅臣的态度这般强硬,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又说道:“若是如此的话,就让方总兵担任左路军队主将,并且由何漳负责辅佐,如何?”
这就是堂而皇之的交易了,赵俊臣的意思就是梁辅臣同意让方振山担任左路军队主将的话,他就同意让关武元担任中路军队主将、以及三军之主帅。
考虑到赵俊臣如今风头正盛,自己还需要赵俊臣的继续配合,梁辅臣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方总兵同样是军功卓著,由他担任左路主将倒也合适。”
“如此就好!”赵俊臣笑着点头。
与此同时,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眼中闪烁着精光,皆是认为自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在梁辅臣看来,赵俊臣让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负责左路大军,不过是想要捡漏罢了,因为一旦是中路大军无法活捉乞颜与齐格木等人的话,他们必定会向着左路方向逃窜,毕竟那里有蒙古右翼的主力军队,说不定就能让方振山与何漳捡到便宜。
然而,梁辅臣却是认为赵俊臣必将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河套地区被汉人军队夺走之后,蒙古右翼的军队必然会紧急回援,到时候左路军队也会首当其冲,说不定就要迎来一场惨败,到了那个时候,方振山与何漳二人也会被追究战败之责。
但在赵俊臣看来,由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负责左路大军,却最是合适不过,不仅是有捡漏的机会,作战立功的机会也同样更多。
所以,赵俊臣这次为方振山争取到左路大军的主将位置,就是为了给自己人争功罢了。
赵俊臣并不担心方振山麾下军队的战力。
因为,赵俊臣解散了战兵新军之后,其中有一半将士在名义上变成了方振山的私兵。
这些将士跟随方振山攻入草原之后,也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收获军功与战绩!
当然,赵俊臣也知道,随着蒙古右翼大军赶回河套支援之后,仅凭左路大军必然是无力抵挡。
但以方振山的机智、何漳的经验、以及这些出自于战兵新军将士的战力,足以保证左路大军及时回撤。
……
21/30
虫子的心态很好,从这段时间的几次自我调侃就知道了,大家不必担心,纯粹看书就好。
(#^_^#)
……
第九百四十四章.我,赵俊臣,言而有信!.
……
……
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之后,这场重要的军事会议终于是结束了。
然后,各位封疆大吏、文武大员们,皆是匆匆离开了总督府,还有许多官员连夜离开了花马池营,奔向了各自的驻地与辖区。
梁辅臣的一些布置与安排,时间很紧、任务很重,更是事关重大,不仅是关系到陕甘三边的今后局势,更还会影响到所有人的仕途前景,所有官员皆是不敢怠慢,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与热情。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陕甘境内的兵马频频调动、官府动作不断,可谓是热闹非凡。
*
而就在众位官员纷纷离开之际,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也同样是离开了总督府正堂,再次来到了巴根的房间。
这几天以来,巴根多次表态要见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显然是已经同意了赵俊臣的合作提议,但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则是故意晾着巴根,并没有第一时间相见,就是为了让巴根明白双方的主次关系。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也终于是给了巴根一次见面机会。
当梁辅臣与赵俊臣推门进入巴根的房间之后,巴根马上就站起身来,向着二人快步迎来。
两人上次见到巴根的时候,巴根正处于人生最绝望的时刻,整个人就像是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但因为赵俊臣的合作提议,让巴根重新燃起了希望,至今不过是短短三四天时间,巴根的形象也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的表情间满是沉稳与精明,眼神也变得阴鸷有神,就连身材都恢复了许多。
走到了赵俊臣与梁辅臣的面前,巴根的眼睛紧紧盯在赵俊臣的脸上——与陕甘三边的官员们一样,巴根同样是有意无意的忽视了梁辅臣——冷声说道:“这与说好的不一样!我这几天多次提出想要与你们见面,但你们总是避而不见,难道你们改主意不想合作了?”
梁辅臣再一次的主动担任了翻译的角色,已经有些习以为然了。
听到梁辅臣的翻译之后,赵俊臣笑道:“巴根将军见谅,我们当然想要合作,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只是这个计划太过庞大了,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事情,这几日实在是太忙碌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反问道:“这么说,巴根将军已经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巴根的表情有些难看,似乎是认为自己与汉人合作是一种屈辱,但他最终还是点头道:“是的,我同意与你们进行合作……仅此一次!但在合作之前,还有两件事情,我必须要与你们提前说好。”
赵俊臣一副很好说话的随和模样,问道:“哦?不知是什么事情?”
巴根的表情严肃,问道:“首先,在你的计划之中,准噶尔勇士们截走了二十万石粮草之后,蒙古右翼就会派出军队追杀我们,你们则是趁机出兵攻占河套……但我需要知道你们派兵出征河套的具体时间安排!若是你们出兵时间太晚的话,这次合作也无法达成!在蒙古右翼的全力追杀之下,我们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对于巴根的这项问题,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早就商议好了。
于是,赵俊臣很干脆的说道:“三天!当你们截走粮草之后的第三天上午辰时,我们就会派出军队出征草原、收复河套!这已经是我们对你最大限度的支持了!”
听到赵俊臣的回答之后,巴根的心中急转,迅速推算着具体的时间进展。
准噶尔军队截走了粮草之后,蒙古右翼并不会马上收到消息,等到他们做出反应、集结军队、定位追踪之后,时间大约已是一天以后了。
也就是说,当明朝军队出征河套之际,在蒙古右翼追兵的追杀之下,准噶尔军队已经坚持了两天时间左右。
再等到鄂尔多斯部落发现了明军的入侵,就会第一时间派出信使、紧急召回军队。
但这个时候,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已是追到了千里之外,鄂尔多斯部落的信使想要赶上他们、通知消息,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
所以,在蒙古右翼大军的追杀之下,准噶尔军队必须要坚持至少五天时间,然后才能等到追兵们的撤兵离去。
再等到蒙古右翼的主力大军赶回河套草原之际,时间大约已是十天以后了。
对于双方而言,这个时间都很合适。
对于准噶尔军队而言,考虑到草原上的空旷环境,以及他们的骑兵配置,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之下坚持五天时间并不算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对于明军而言,考虑到河套平原的兵力空虚、守备不足,十天时间足以让他们占领河套全境、并且是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与牛羊劫掠一空了。
想到这里之后,巴根表情狰狞的说道:“好,我就相信你这一次!我将会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之下坚持整整六天时间!但等到六天时间之后,我若是依旧没有发现蒙古右翼召回追兵,我就会放弃这批粮草,把你的计划尽数告知于蒙古右翼,然后与他们一同返回河套、协助他们与你们作战,到时候一定是不死不休!”
听到巴根的威胁,赵俊臣的笑容不变,点头道:“巴根将军放心就是,我们是代表汉人皇帝与你合作,所以我们绝不可能违约,这种做法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
巴根的表情稍缓,又问道:“第二件事情,我想要知道……我能从你们的俘虏营里带走多少准噶尔勇士?你会给我们多少马匹?”
赵俊臣举起三根指头,说道:“你可以带走三百名身体健全的俘虏,还有六百匹上等战马!还请巴根将军理解,俘虏营里的那些俘虏全都是明朝官员们的政绩与军功,也代表着我们皇帝的脸面,朝廷还需要这些俘虏振奋民心士气,所以绝不可能让你带走太多。”
巴根的面色阴沉,说道:“太少了!至少也要给我一千名勇士,还有两千匹战马!若是实力太薄弱的话,我没有把握在蒙古右翼的追杀下坚持太长时间!”
赵俊臣摇头道:“草原上还有一支准噶尔军队,足有万余人的规模,我让你带走一批俘虏,只是为了保护你与那支军队安全汇合罢了!更何况,三百人的名额,足以让你带走俘虏营里所有身份较高的准噶尔俘虏了!”
“八百人,还有一千六百匹战马,这是我的底线!”
“三百五十人,还有七百匹战马,这已经是我权利范围内的极限了,绝不可能更多了!”
“七百人,一千四百匹战马,若是人数更少的话,我就算是与草原上那支军队安全汇合,也完全不能服众了!”
“四百人,还有八百匹战马,还请巴根将军明白,我这已是在越权行事了!”
“六百人,一千两百匹战马!绝不可能更少了!”
“你可以带走五百人、还有一千匹战马!绝不可能更多了!”
“……一言为定!”
就这样,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巴根屡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赵俊臣也是屡次的提高了自己的权力范围,双方终于是达成了一致。
商议好了合作细节之后,巴根也终于离开了这间房屋,兴冲冲赶去俘虏营里挑人了。
赵俊臣与梁辅臣告别之后,也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
这个时候,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明显已经是貌合神离了,双方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
前几天的时候,他们二人共同商议着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倒也还算是有些话题,但随着诸项计划皆是确定,却已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
等到赵俊臣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间之后,却是不出意外的见到了方振山与何漳二人正在等待自己。
这一次,赵俊臣把方振山与何漳二人安排到左路大军,担任主将与副将之职,这般做法看似是为了给他们二人争取立功机会,但这项安排颇是有些奇怪,因为赵俊臣明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可谓是势同水火,合作之际必然是争吵不断,到时候说不定就会误了大事。
关于这一点,方振山与何漳二人认为赵俊臣必然可以想到,但赵俊臣既然是做了这项安排,就一定是另有考虑与安排。
所以,结束了会议之后,方振山与何漳就赶到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想要听从赵俊臣的耳提面命。
见到了方振山与何漳之后,赵俊臣也没有太多客气,等到双方落座之后,就直接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我这次安排你们二人共事,也确实是另有考虑!”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方振山与何漳皆是精神一振,齐声道:“还请赵大人赐教!”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等到左路大军攻入河套草原之后,你们二人就要分别领军行事!方总兵,你进入河套草原之后,就依照原计划行事,迅速占领河套平原西部、劫掠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与牛羊马匹;与此同时,那些出身于战兵新军的将士,你要全部交给何老将军,让何老将军单独带领一支军队行事……”
说到这里,赵俊臣转头看向何漳,又说道:“何老将军,那些战兵新军的将士们都是你的老部下了,你到时候不需要参加计划中的任务,而是一路急行、直接赶到河套以西的贺兰山附近,埋伏在那里等待时机!我对关武元的能力不大放心,担心他会放跑以乞颜为首的那些鄂尔多斯部落贵族,若是乞颜等人到时候逃走的话,就必然会经过贺兰山,正好能让你们拿下!
除此之外,你还要负责斥候任务,要随时警惕蒙古右翼主力大军的回援,一旦是发现了蒙古右翼主力大军的出现,就要及时通知方总兵、与方总兵汇合,尽快撤兵与中路大军汇合!”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吩咐之后,方振山与何漳二人才知道了赵俊臣的另有深意,连忙是齐声领命。
与此同时,两人的表情皆是有些患得患失。
在方振山看来,若是关武元当真是放跑了乞颜等人,最终岂不是就要让何漳捡到便宜、抢尽所有的风头?
但在何漳看来,若是赵俊臣的推测出错的话,关武元并没有出现失误,一举活捉了包括乞颜在内的所有鄂尔多斯部落贵族,他的这次埋伏也就毫无意义了,更还失去了建立功业的机会。
见到方振山与何漳的表情,赵俊臣自然是猜测了他们的想法,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二人的麾下军队,都是我的老底子,绝不能出现太多的损伤……恩,这样吧,经过了小川河、镇宁城、以及渭水三战之后,缴获了大量的蒙古战马,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战马,都被我暗中隐瞒了下去,我会把其中一万匹战马交给你们,加强你们的实力与行兵速度!
与此同时,出于公平考虑,你们二人不论是这一次收获如何,也不论是何老将军最终有没有活捉乞颜等人,最终皆是要平分所有军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方振山与何漳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表情皆是有些犹豫。
他们视对方如敌寇,自然是不希望与对方平分军功,但出于患得患失的心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叮嘱了两人一些细节问题。
就在这场谈话即将就要结束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来到赵俊臣的身边轻声禀报道:“少爷,山西巡抚李勋来到了花马池营,他隐瞒了身份,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消息,如今正在总督府外面候着,想要求见你。”
赵俊臣皱眉道:“李勋怎么来了?他是山西巡抚,按理说不应该轻易离开辖区,更不应该隐瞒身份求见于我。”
另一边,见到许庆彦与赵俊臣的轻声谈话,方振山与何漳二人就知道赵俊臣还有事情要处理,就连忙是起身告辞了。
等到方振山与何漳二人离开房间之后,许庆彦又问道:“少爷你要不要见他?”
赵俊臣沉吟道:“说起来,李勋如今已经六十有二了,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也算是一大把年纪了……按照时间估算,他应该是刚刚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就即刻收拾好了行装、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花马池营,就他那一把老骨头,竟然是经得起这般颠簸,真是难为他大老远的赶来一趟,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赵俊臣一脸唏嘘的感慨了一番之后,下一瞬间就冷声说道:“不见!你去告诉他,他是山西巡抚,不应该轻易离开驻地,让他尽快返回山西吧。”
赵俊臣的态度转折太大了,让许庆彦不由是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离开了房间,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办事了。
赵俊臣自然是知道李勋求见自己的目的。
当初,西北督抚们瞒着朝廷想要与蒙古人暗中乞和的事情,虽然是被赵俊臣阻止了,但终究是要找一个人背黑锅,否则朝廷与德庆皇帝就无法维持体面。
这个人选,自然是要以山西巡抚李勋最为合适。
对于朝廷而言,陕甘三边一举全歼了蒙古联军,今后还有出兵收复河套的功绩,不论是陕西巡抚章晟德、河东巡抚吴敏、还是河西巡抚张文辉,皆是有戴罪立功的表现,不能轻易出手针对,反倒是山西各大军镇只是表现平平,李勋也没有任何耀眼表现,自然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
对于赵俊臣而言,陕甘三边的几位巡抚都是正值壮年,仕途还有很长时间,赵俊臣与他们也搭建起了人脉关系,今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他们,自然是不能随意放弃;反之山西巡抚李勋已经老迈,眼看着就要告老还乡,完全没有搭救价值,自然是最好的牺牲人选。
简而言之,不论是朝廷还是赵俊臣,皆是已经放弃了李勋,打算让李勋承担所有罪责。
这般情况下,李勋必然会垮台,李勋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求见赵俊臣,希望赵俊臣能出手帮他一二,赵俊臣自然是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愿意与他见面。
当然,赵俊臣曾经向李勋承诺过,只要是李勋有戴罪立功的表现,赵俊臣就会帮他赦免罪行。
然而,赵俊臣身上拥有很多优点,其中绝不包括“言而有信”这一项!
赵俊臣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如果他说话算话了,还能算是合格政客吗?
对于一名政客而言,食言而肥是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再说了,政客的事情,那能叫失信吗?
那是迫于现实的无奈妥协!
所以,赵俊臣转瞬间就把李勋抛到脑后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庆彦再次进入房间,并且是交给了赵俊臣一份单子,表情激动的说道:“少爷,李勋听到你不想见他之后,就把这份礼单交给了我!说是你只要见他一面,不论是事情成与不成,这些礼物都会留下!”
……
22/30
临时通知开会,回家比较晚,所以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两更。
……
第九百四十五章.你刚才说谁?.
……
……
见到许庆彦的激动模样,赵俊臣就知道这份礼单不轻,不由是有些无奈。
李勋眼看着就要垮台,到时候必将是牵连甚广,正是所有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这种人能见吗?这种人的银子能收吗?
李勋擅自离开辖区、赶到花马池营与赵俊臣私下见面,这件事情一旦是传了出去,就必然会引发大量的猜想与非议,再考虑到李勋身上的那顶黑锅实在是太黑太沉,这般情况更还会影响到赵俊臣正在逐步扭转的朝野声誉。
至于李勋的银子,那就更不能收了,等到李勋垮台之后,他的家产就要被查抄,一旦是负责查抄的官员发现李勋的家产少了一部分,就一定会逼问李勋这些家产的下落,到时候李勋若是坦白从宽,表示这些银子全是送给赵俊臣了,赵俊臣也会惹上一身腥臊。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摇头,只觉得许庆彦这段时间以来固然是提高了一些见识,但就是贪财性子无论如何也扭不过来。
然后,赵俊臣轻咳一声,就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好生教导许庆彦一番。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许庆彦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份礼单。
礼单的内容很简单,所以赵俊臣只是一眼就看完了礼单的全部内容。
这份礼单之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银票一百张,各五千两,总计五十万两”。
然后,赵俊臣沉默了片刻。
赵俊臣突然觉得,只是与李勋见上一面,就能拿到五十万两银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今后若是出现一些非议,自己坚决不承认也就是了。
以赵俊臣的目前声望与地位,只要是没有切实证据、自己也是坚决不承认的话,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贪财,以赵俊臣目前的身家,银子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串数字罢了。
但银子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赵俊臣的许多计划都需要投入天量银子,就像是许庆彦所说的那样,赵俊臣的这些计划全都是吞金兽,赵府已经有很长时间入不支出了,全是靠着一些外财支撑着。
这段时间以来,各地督抚与总兵们纷纷赶来拜见赵俊臣,也都有贺礼相送,但加起来也不过是七八十万两银子,而李勋如今只是为了见上赵俊臣一面,就一口气抛出了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足以让赵俊臣把聚宝商行的活动范围扩张到辽东范围了。
赵俊臣认为自己的身价没那么高,只是见上一面的话,五十万两银子已是足够了。虽然是有一些隐患,但五十万两银子的代价,也值得赵俊臣承担一些风险了。
当然,也仅此而已,五十万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赵俊臣并不会因为这笔银子,就承担着各方面的压力出手搭救李勋,最多也就是与李勋见上一面,说几句好听话,让李勋被朝廷问罪之前能够稍稍宽心罢了。
最终,赵俊臣改变了主意,原本是打算教导许庆彦的诸般话语刚刚涌到嗓子眼,就全部吞回了肚子,只是点头道:“既然李勋的诚意这般之大,我见他一面又能如何?你把他带到这里见我吧……小心些,别让其他人发现了李勋的身份。”
“太好了,这可是整整五十万两银子,我还担心你会白白扔了……我这就把李勋带过来!”
见赵俊臣同意了下来,许庆彦兴奋的连连点头,把礼单交给赵俊臣之后,就连蹦带跳的离开了。
许庆彦虽然是极为贪财,而且是那种只能见财进、不能见财出的守财奴性子,但他却也有两项好处,一是他拿人钱财的时候总是会事先征求赵俊臣的意见,若是赵俊臣不同意的话,他也就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闷闷不乐一两个月,却绝不会违抗赵俊臣的意志;二是他心中与赵俊臣没有里外之分,他的开销用度全部从赵俊臣这里支取,自己一向不留太多银子,所以他贪财性子全部投入到了为赵俊臣敛财这方面了,只要是赵府账簿上的数字增加,他就会比自己得到一笔巨款还要更加开心。
“这个许庆彦……”
见到许庆彦的离去背影,赵俊臣轻轻摇头。
*
很快的,在许庆彦的带领下,李勋来到了赵俊臣的房间。
与上次见面相比,李勋的模样愈加苍老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绝望与焦虑,显然这段时间以来饱受煎熬。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勋也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扑通一声就跪在赵俊臣的面前,哭声道:“钦差大人,下官这段时间以来,可是一直都在遵照你的指示,尽心尽力的赈济各地难民、竭尽所能的督促边军作战,不敢有丝毫怠慢!您可不能反悔,无论如何也要拉下官一把啊!”
见到赵俊臣之前,李勋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虽然不似陕甘几位督抚一般耀眼,但也算是值得称道,至少是有了戴罪立功的表现,更何况当初参与了绥靖之事的督抚总兵们有那么多人,这顶黑锅砸在自己头上的概率不大,他这次求见赵俊臣,也只是为了尽可能的降低危险罢了。
但得知了赵俊臣不愿意与他见面之后,深悉官场规则的李勋马上就明白了这般情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是,李勋顿时就慌乱了起来,原本是准备用来贿赂赵俊臣庇护自己的五十万两银子,也就变成了只是为了与赵俊臣见上一面的敲门砖。
好不容易见到了赵俊臣之后,李勋更是毫不顾忌自己身为一方巡抚的脸面,马上就跪在赵俊臣面前又哭又嚎。
“李巡抚你也是一介封疆大吏,大可不必这般多礼作贱自己。”见到李勋这般表现,赵俊臣面现无奈,又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快些把李巡抚扶起来坐下。”
然而,不等许庆彦有所动作,李勋已是泣声说道:“若是赵大人您不答应搭救下官,下官迟早都是一死,还不如就跪死在赵大人的面前!”
赵俊臣面色一沉,轻哼一声后,缓缓说道:“哦?这么说,李巡抚这是在威胁我了?也罢!……许庆彦,你去把梁阁老请来这里,让他帮我做个见证,李巡抚今日跪死在这里全是自愿,完全与我无关,防止今后有人说我活活逼死了一位封疆大吏!”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许庆彦不由是面现冷笑,答应一声后就要再次离去。
赵俊臣并非是那种宁死不受威胁的硬骨头,德庆皇帝可以威胁他、周尚景也可以威胁他,甚至是梁辅臣找到合适机会的话也能拥有这项资格,赵俊臣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懂得妥协。
但李勋并不够格,他的拙劣威胁只会让赵俊臣心生厌恶。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示,李勋顿时是面色一变,一旦是让梁辅臣来到这里,李勋就再也没有改命免罪的机会了。
所以,李勋马上就止住了哭嚎、站起了身体,连忙说道:“下官绝不敢威胁赵大人,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赵俊臣轻轻一叹,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说道:“李巡抚还是坐下谈话吧。”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李勋小心翼翼的用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赵俊臣再次看了李勋一眼之后,叹息道:“李巡抚,事到如此,我也不瞒你了,西北的督抚们瞒着朝廷想要用赈灾粮草与逃荒百姓向蒙古人乞和绥靖,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人出来顶罪的。原本嘛,你也不算是首恶,又有戴罪立功的表现,这黑锅无论如何也砸不到你的头上……但如今,陕甘三边全歼了蒙古联军,军功政绩可谓是见者有份,所以陕甘几位督抚的戴罪立功表现,就要远远强过你了,再加上朝廷很快就会有大动作,还有借重于这些陕甘督抚的地方,所以……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这黑锅十有八九是只能扣在你头上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李勋连忙说道:“还请赵大人明鉴啊,下官当初只是受到了三边总督王铮的蛊惑,若不是王铮的误导与逼迫,下官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李勋的言下之意很明确,相较于他自己,三边总督王铮才是最好的顶罪人选。
赵俊臣却是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铮固然是首恶,也没有任何戴罪立功的表现,最终必将会受到朝廷的严惩,下场只会比你更加不堪……然而,他是‘帝党’的人,是陛下的心腹,所以他即使是问罪入狱,罪名也绝不会是串联西北督抚、瞒着朝廷与蒙古人乞和,陛下他丢不起这个脸,也绝不会让‘帝党’承受这般打击,你明白吗?”
李勋的表情愈加绝望,忍不住又说道:“但赵大人您当初保证过的,只要下官遵照你的吩咐办事,就一定会尽力帮下官赦免罪行……”
李勋还未说完,就被赵俊臣挥手打断道:“我只是说会尽力,并没有说一定可行!更何况,我当初也没有预料到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事到如今,就算是我全力出手搭救于你,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你要明白,你这次出来顶罪,是为了维持朝廷与陛下的颜面,而我的面子就算再大,也大不过朝廷与陛下的面子!”
李勋面露凄苦,就好似自己只是无辜受到牵连,喃喃道:“难道我就当真是要难免一死?我这般岁数,死也就死了,但这项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必然是九族都要受到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赵俊臣表现出一副不忍模样,说道:“也是时也运也……说起来,李巡抚你难道就没有其他门路了吗?若是朝廷中枢再多几位重臣与我一同为你求情的话,这件事情说不定还有一些转机。”
这一番话,赵俊臣只是顺口一提,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而已。
依照赵俊臣的猜测,李勋必然是朝中没有靠山的,否则也不会把所有希望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勋却是表情怪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眼神中似乎是有些怨气。
然后,李勋涩声答道:“下官原本是借着前阁老温观良的门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温观良,前任阁老,如今已经被赵俊臣扳倒了。
李勋继续说道:“温阁老倒台之后,下官好不容易又搭上了前阁老黄有容的门路……”
黄有容,同样是前任阁老,也同样被赵俊臣扳倒了,但他也算是有些运气,机缘巧合之下与赵俊臣化敌为友、达成了合作,如今担任了南直隶巡抚之职位,这个位置固然是个肥差,但庙堂影响力却是天差地远,自然是帮不了李勋。
说到这里,李勋眼神间的怨气更重,又说道:“谁曾想到,下官搭上了黄阁老的门路没多久,黄阁老也同样垮台了……所以下官还没有来得及寻找新的门路,这样一来,京城中枢也就无人能为下官求情了!”
听完了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表情有些怪异,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李勋的命中克星。
不仅是李勋的连续两任靠山全都是因为赵俊臣的缘故而垮台,而且若不是因为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以及赵俊臣以一己之力推动了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让陕甘几位督抚皆是得到了一面免罪金牌,李勋也不会成为唯一的顶罪人选。
而就在赵俊臣心情有些奇怪的时候,李勋则是苦笑着继续说道:“下官是福建人,赵大人你也知道福建的情况,那里文风不盛,向来是科举贫瘠之地,福建百姓们大都是以海事为谋生手段,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出了卑职这么一个朝廷高官,所以也没有任何同门、同乡可以指望……与南安伯郑芝龙倒也有些关系,但赵大人你也知道朝廷对于南安伯的态度一向是防大于用,说话未必管用,更何况南安伯远在万里之外,也来不及搭救卑职……”
赵俊臣原本是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但实际上则是心不在焉,只是为了敷衍。
但随后,听到了李勋所提及的一个名字之后,赵俊臣却似忍不住抬高了声音,问道:“等等!你刚才说谁?”
……
22.5/30
……
。m.
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先睡吧。
RT,起点正值严审期间,后台似乎是出现了审查程序,所以新章节从上传到更新有很长时间的延迟,虫子上传了今天第一更之后,大家都是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了新章节内容。
原本是打算凌晨左右发布第二更,但按照这个节奏,新章节的更新至少也是凌晨两三点了,大家先睡吧,明早再看!
《摄政大明》第二更会比较晚,大家先睡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四十六章.海事的构想.
……
……
后世评价郑芝龙与郑成功父子,大都会说他们是抗清名将、收复台湾的英雄、延续明朝的忠臣……郑成功甚至还被南明皇帝赐封了国姓、被称为“国姓爷”!
但实际上,在最开始的时候,郑芝龙本质上只是一名海盗罢了。
当然,郑芝龙并不是一般的海盗,他可谓是这个时代东南沿海地区、包括台湾及日本等地的第一大海盗!
与此同时,他也是东亚与东南亚地区最大的海商兼军事集团首领,垄断了这些地区绝大多数的海洋贸易!
甚至于,他还有“世界史上的第一船王”之称,这般称号足以说明郑芝龙的实力与影响力!
在明朝海禁与世界海权勃兴的时代背景之下,郑芝龙以民间之力组建水师,周旋于东洋与西洋势力之间,还在泉州金门岛的料罗湾海战中成功击败了西方海上势力,让汉人重新夺回了海上主导权,绝对是大航海时代东亚海域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郑芝龙年仅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大海盗,随着他的实力越来越大、影响力越来越强,他还在台湾地区组建了政权,不仅是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私人海军为自己保驾护航,更还效仿明朝在台湾设官建置,形成了初具规模的割据政权。
到了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年仅二十三岁的郑芝龙率领麾下海军大举进攻泉州,数战数捷、大破明朝福建舰队,一时间燕京震动!
那个时候,明朝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崇祯皇帝无力剿灭郑芝龙,于是就转而招安。
最终,郑芝龙接受了明廷的招抚,官至都督同知、福建总兵。
这个时候,郑芝龙的麾下已是拥有三万海军、上千海船,实力之雄厚,让人触目惊心。
在赵俊臣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中,因为清军入关的缘故,郑芝龙被困在北京城之中,虽是表态归降于清朝,但最终依然是难逃一死——这也是郑芝龙之子郑成功极力抗清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大程度上,后世郑成功的诸般成就,正是缘于郑芝龙留给他的家底极为丰厚的缘故。
但在这个历史时空之中,因为崇祯皇帝的能力更强、而且小冰河时期延后的关系,明朝勉强延续了下来,清军依然是龟缩在山海关之北,所以郑芝龙也就没有死在清朝之手,他依然是东亚海域的霸王级别人物。
甚至于,后世郑成功彻底收复台湾、驱逐荷兰人的功绩,也落在了郑芝龙的头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赵俊臣所熟知的那段历史之中,郑芝龙被清朝杀害之前,就已经占领了台湾的大部分地区,台湾境内的汉人移民数量也占据了绝对多数,距离彻底控制台湾只是差了几步之遥罢了。
也正因为郑芝龙收复台湾的功绩,他还被崇祯皇帝封为了安南伯!
这个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却要比赵俊臣即将要受封的“不世新成伯”值钱得多。
但通过郑芝龙在两段不同历史中的表现,就大致可以展现出他的性格为人了。
这是一个强人,也是一位枭雄,而且他割据一方,对明朝并不是那么忠心。
实际上,即使是被明朝诏安之后,郑芝龙也一直是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明朝并没有能力节制郑芝龙麾下的庞大海军,等到郑芝龙收复了台湾之后,台湾的百姓也是只知郑芝龙而不知朝廷,台湾地区的官员任命全凭郑芝龙的一言而决!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李勋才会说朝廷对于郑芝龙的态度是“防大于用”,可谓是忌惮极深。
然而,郑芝龙麾下的那支船队与海军,在这个时代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赵俊臣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了。
明朝想要撑过今后的小冰河时期,甚至是重新站在世界之巅,这股势力绝对是意义重大。
如今,见到李勋与郑芝龙有些联系之后,赵俊臣自然是有些心动,想要趁机与郑芝龙搭上关系,为他今后的某些计划做铺垫。
当然,赵俊臣并没有妄想自己可以控制郑芝龙。
要知道,郑芝龙虽然也兼任着福建总兵之职,但他与陕甘三边的总兵们却是截然不同,说是天差地远也不为过。
郑芝龙垄断了东亚与东南亚的海洋贸易之后,绝对是日进斗金,甚至很有可能是明朝首富之人,他这些年来割据台湾,只是名义上臣服于明朝,即使是德庆皇帝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就更别说是赵俊臣了。
不论是权力压制,还是银钱收买,对于郑芝龙而言皆是行不通。
所以,赵俊臣与郑芝龙搭上关系之后,只是为了平等合作而已!
至少,赵俊臣目前是这样打算的。
此时,见赵俊臣的情绪突然出现了变化,李勋不由一愣。
他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这般在意安南伯郑芝龙这个海盗出身的封疆大吏。
要知道,寻常官员听到郑芝龙的名字之后,都是一副谈虎变色的样子,可谓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会沾上关系、受到朝廷中枢的防范与敌视。
但赵俊臣却是似乎对郑芝龙很感兴趣。
愣了片刻之后,李勋答道“赵大人,下官所说正是福建巡抚同知、福建总兵、安南伯郑芝龙。”
赵俊臣换了一副笑眯眯的亲切模样,问道“哦?李巡抚刚才说自己与郑芝龙有些关系,却不知是怎样的关系?”
李勋心中愈加奇怪,但见到事情似乎有所转机之后,还是老实答道“下官是福建泉州人,有一位远方亲戚名叫李旦,按辈分来讲,下官还要称他一声叔祖父!下官的这位叔祖父乃是郑芝龙的义父,郑芝龙的海上势力也算是继承于李旦,并且是发扬光大、青出于蓝了。
下官十九岁的时候入京赶考,原本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侥幸考中了同进士的功名,位列于杏榜之末,下官收到消息之后,又是高兴又是沮丧,高兴是自己杏榜有名,沮丧是觉得自己考早了,应该再寒窗苦读几年、设法考取更好的功名,杏榜末位的同进士实在是太低了,必然会影响到下官的未来仕途!
但也是时来运转,那个时候,郑芝龙接受朝廷招安还没几年,身上依然保持着海贼作派,与朝廷中枢多有冲突,甚至有传言说郑芝龙想要自封为王,先皇为了稳住郑芝龙,就派了重臣杨嗣昌前去安抚,下官因为与郑芝龙的义父李旦有些远亲关系,也就被杨阁老点了名字,加入到了队伍之中。
等到下官跟着杨阁老见到了郑芝龙之后,郑芝龙因为义父李旦的关系,对待下官颇是亲善,再加上杨阁老的刻意安抚,一场风波也就化于无形了,而下官也是因为这般缘故,得到了杨阁老的举荐,很快就晋升成为了地方知府之位,起点要比同科们高了许多!若非如此的话,以下官的出身,是绝无可能晋升成为封疆大吏的。”
听完了李勋的解释之后,赵俊臣的心中有些失望,只觉得李勋与郑芝龙的关系有些远了。
但赵俊臣还是问道“哦?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却不知李巡抚这些年来与郑芝龙可还有保持联系?”
李勋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咬牙说道“下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算是借了郑芝龙的东风,再加上下官当初跟随杨阁老见到郑芝龙的时候,曾是称呼郑芝龙为叔父,所以这些年来倒也保持着联系,但因为朝廷对郑芝龙防范极深的缘故,下官也不敢与他联系太过紧密,也就是每年送去一些土特产罢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问道“郑芝龙……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可还好?”
李勋暗暗计算了一下之后,答道“安南伯也称得上是当世少有的高寿了,世人都说人到六十古来稀,但安南伯如今已是临近八十高寿了,身体勉强还能撑着,只是有些耳背,并且是精力不济,很早之前就把手里的诸般事宜交给儿孙们处理了,但他的威望极高,只要是他表达了明确态度,福建以及附近海域皆是没人敢违抗。”
赵俊臣点了点头,同时也是心中急转,考虑着自己今后应该如何与郑芝龙相处。
大约一盏茶时间之后,赵俊臣的心中终于是有了决定。
然后,在李勋忐忑不安的注视下,赵俊臣笑眯眯的说道“李巡抚的事情,未必是没有转机,你毕竟是代人受过,就算是朝廷问罪,也不应该是牵连族人才对……这件事情,我会帮你说项的,就算是最终保不住你,也至少可以保住你的族人。”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李勋不由是又喜又悲。
喜是因为赵俊臣终于是愿意出手相助,按照赵俊臣的说法,他至少可以保住李家族人的性命。
悲是因为……看赵俊臣的态度,他自己的性命十有是不能保全了。
李勋活了六十二岁,但依然觉得自己还没活够。
但事已至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于是,李勋起身拱手道“多谢赵大人,一切就拜托赵大人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应该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等我路过山西的时候,会与李巡抚的族人们见上一面,若是其中有可用人才的话,我不仅会保住他们的性命,更还会送给他们一份前程,足以保证你们李家世代无忧了!”
……
23/30
第二更。
另,如今正值严审期间,上传新章节之后,后台会有详细检查,很长时间都无法显示更新,所以这段时间的更新规律会有些不稳定,大家见谅。
顺便一提,也正是因为起点严查的关系,虫子并不会过多描述郑成功,而是把郑芝龙给搬了出来——郑芝龙的经历更有传奇性,但名气反而很小,所以不会引来麻烦。
……
。
第九百四十七章.两袖金风.
……
……
身为山西巡抚,还是待罪之身,李勋不敢离开辖区太长时间。
所以,得到了赵俊臣的承诺之后,李勋同样是连夜离开了花马池营。
当李勋告辞离开之际,时间已是这一天的傍晚酉时三刻,窗外天色渐暗。
于是,赵俊臣就吩咐许庆彦点燃了屋内的烛灯,暗暗思考着安南伯郑家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赵俊臣思考多久,神医章德承却是突然间破门而入,然后就把赵俊臣狠狠训斥了一顿。
章德承自从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一心扑在花马池营的伤兵营里,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伤兵被救回了性命。
但章德承并没有忽视赵俊臣的身体,一直都在盯着赵俊臣的情况。
在此之前,章德承已是反复叮嘱过赵俊臣,让他一定要注意休息,赵俊臣也是信誓旦旦的向章德承保证,表示自己绝不会再操劳陕甘三边的军政事务了。
谁知道,赵俊臣转眼间就忘记了自己的保证,这几天以来依旧是日夜操劳不断,或者是与梁辅臣一同完善收复河套的计划,或者是私下里接见各地的督抚总兵,不见到任何的休息迹象。
原本,章德承见赵俊臣的诸般操劳终究是为了朝廷大事,所以还一直忍耐着。
但今天,章德承见到赵俊臣先是参加了两个时辰的军事会议,然后又连续召见了方振山、何漳、李勋等人,直到天色渐暗之后也依然是没有任何休息迹象,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直接闯入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毫不留情的狠狠训斥了赵俊臣一顿。
在章德承的激烈训斥之下,赵俊臣自然是有些灰头土脸,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是再次向章德承保证自己一定会注意休息!
“还请章神医放心,梁阁老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已是全权接手了一切军政事宜!这几天与各地督抚总兵的见面谈话,则是我在花马池营的最后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我一定会注意休息,绝不敢再让章神医生气!”
赵俊臣再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保证之际,赵俊臣的心中却是有些委屈。
在赵俊臣看来,相较于自己在迎战蒙古联军期间的耗心耗力、日夜劳碌,这几天以来的些许操劳根本不算什么,就已经算是休息了。
听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章德承依然是心中不信,却是语带威胁的说道:“赵大人,即使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若是病人不遵医嘱的话,却也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病情加重!老夫的医术自然是远远及不上两位医圣,若是赵大人依旧是不听医嘱、随意乱来的话,等到今后病来如山倒之际,老夫必然是无力回天,还请你另请高明吧!”
捡到章德承的威胁如此之重,赵俊臣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再次保证道:“花马池营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步入正轨,今后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我的私人事宜也全部处理完毕,今后必将是一心休养身体,绝不会再有乱来了。”
这些话倒也不是赵俊臣的敷衍,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之后,花马池营的各方各面皆已经不再需要赵俊臣操心什么了,只要等到下一份圣旨传来,赵俊臣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得到了赵俊臣的连续保证之后,章德承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再次为赵俊臣诊断了身体之后,就离开了赵俊臣的房间。
经过了章德承的这一顿训斥,赵俊臣也确实是不敢再有操心劳力之事,却是乖乖的上床休息了。
*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赵俊臣起床之后,刚刚吃完了早饭,就收到了许庆彦的禀报,称是晋商集团的三位巨头——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如今正在等待着自己的接见。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第一反应就是问道:“章神医可是知晓此事?”
见到赵俊臣的紧张模样,许庆彦不由是觉得有些好笑,说道:“章神医一大早就赶去伤兵营了,自然是不知晓这件事情,但若是少爷你与这三位晋商的谈话时间太长的话,只怕是瞒不过章神医……少爷你也知道章神医的威望,他如今在将士们眼里就像是活菩萨似的,只要是他开口询问,只怕是任何一位将士都不愿意向他隐瞒消息。”
“章神医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好,否则又要遭到一顿训斥……”赵俊臣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他们三人为何要特意赶来花马池营见我?等我返回京城的时候,必然是要途径山西,到时候自然就有机会见面,他们的态度未免是太急切了吧?”
接着,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是神情微动。
赵俊臣与晋商集团接触最早,但晋商集团与赵俊臣的关系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反倒是徽商集团与赵俊臣越走越近,渐渐已是形同一体,如今随着赵俊臣的朝野威望愈加高涨,晋商集团自然是不会无动于衷,只怕是已经有了重要决定。
想到这里,赵俊臣点头道:“请他们到小书房见我。”
自从梁辅臣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赵俊臣就把总督府的正堂与大书房全部让给了梁辅臣,另一间小书房则是成为了赵俊臣的办公房间,赵俊臣这段时间接见客人的时候,也大都会选择此处。
说完,赵俊臣就率先向着自己的办公房间走去。
却说,赵俊臣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房间之后,很快就见到了许庆彦带着三位晋商领袖进入了房间。
当赵俊臣见到三人之后,也是态度亲切的起身相迎,笑道:“郭老板、陈老板、何老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劳驾三位亲自赶到了花马池营?等我过些时日返回京城途径山西的时候,咱们自然是有机会见面,如今岂不是麻烦你们三位多跑了一趟?”
郭麟祥连忙是陪笑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赵大人的面前,我等三人又如何敢用‘劳驾’二字!以赵大人的身份尊贵,为了能与赵大人尽早见面,我等三人亲身赶来花马池营一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相互客套一番之后,赵俊臣与郭麟祥、陈公兴、何曾分别落座,然后问道:“却不知三位大老板这一路奔波赶来花马池营见我,却是为了何事?”
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之后,这一次却是由陈公兴代表三人说道:“这一次求见赵大人,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首先,是为了向赵大人禀报山西战事的进展!当初,赵大人途径山西境内的时候,曾是下达命令大幅提高了军功赏银与死伤抚恤,我们这些人身为晋商,当然是要鼎力相助!前后总计资助了白银四十余万两!时至今日,战事已是尘埃落定,将士们领到了赏银与抚恤之后,皆是对赵大人感恩戴德。”
这一番话,却是为了邀功了。
赵俊臣自然也是投桃报李,说道:“为了朝廷的边疆大计,晋商们一口气资助了四十万两银子,这般忠君爱国之心,当真是令人钦佩,还请各位放心,等我返回京城之后,就一定会为你们请功向陛下请功!随着联合船行的进展顺利,商税整改的事情很快就会推广到北方,到时候一定不会让各位吃亏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回复,郭麟祥、陈公兴、何曾三人皆是满意点头。
“联合船行”自从成立之后,就一直是日进斗金,晋商们已经眼红很久了,赵俊臣的承诺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三位晋商首领道谢一番后,又由何曾开口说道:“至于第二件事情,我等这次赶到花马池营,却是为了与赵大人达成合作……一些更加深入的合作!”
听到何曾的说法,赵俊臣的脸上满是疑惑,问道:“哦?我与各位晋商一直都有合作,如今又为何要再谈合作之事?”
郭麟祥的脸上满是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两张合约,双手送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赵俊臣接过两份合约之后,低头认真审阅了一遍,不由是表情连连变化。
良久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惊叹,说道:“世人都说晋商的眼光长远、心思机敏,我如今终于是深信不疑了……各位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两份合约的内容,皆是非同小可。
第一份合约,乃是晋商们邀请赵俊臣入股他们各自商行的合同!
其中,郭麟祥拿出了“通瑞票号”的一成股份——这是明朝北方七省范围内的最大票号、在南方各省也皆是开着分号!
何曾拿出了名下“何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何家商会”控制着北方七省近五成的船行、车马行、以及驼帮,更还是北方最大的走私集团!
陈公兴拿出了“通达商行”的一成半股份——这是北方最大的盐商,更还是今后川盐开发的主力,并且还垄断着北方的药材生意!
除此之外,还有“嵘合商行”的两成股份、“道行商会”的两成股份、“徐家商会”的一成半股份……
密密麻麻,足足有二十余家不同商号!
这些商号,全都是明朝境内大名鼎鼎的商号,代表着这个时代的晋商精华,乃是他们名下实力最强、盈利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产业!
而按照这份合约里的内容,只要是赵俊臣拿出二百三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拿下合同里这些商号的股份,股份大小从一成到两成半不等。
两百三十万两银子,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若是可以同时参股这些商号的话,赵俊臣必然是赚大了。
这些股份,哪怕只是每年的红利,就至少有三五十万两以上!
与此同时,一旦是赵俊臣大规模的参股了晋商们的商号,那么赵俊臣从今往后也就要成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与晋商集团形同一体、共荣共损了,必须要随时随刻的为晋商们争取利益!
至于第二份合约,内容就更加惊人了。
晋商集团将会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参股到赵俊臣名下的商号。
值得一提的是,晋商们并没有强行要求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必须要具体投入到某家商行,只是要求赵俊臣今后每年必须要为晋商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
也就是说,这三百五十万两银子,赵俊臣可以随意使用,他完全可以开办一家空壳商号,然后把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投入其中,然后再通过这家空壳商号把银子逐步转移到生意内容较为敏感的“聚宝商行”、“赵氏船行”、乃至于“同济庙”等等地方!
一口气投入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之后,赵俊臣的许多项计划都可以大幅加快进度!
晋商们并不会干涉这笔银子的用处,也不会监督这笔银子的流向,赵俊臣只需要每年为他们提供百分之五的红利——也就是十七万五千两银子——这份合约就算是完成了!
总而言之,只要是赵俊臣同意签订了这两份合同,一进一出之间,就意味着赵俊臣不需要花费一分银子,就可以同时得到二十余家著名商号的股份,以及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而代价只是赵俊臣今后会与晋商们绑在一起,成为晋商集团的代言人罢了!
这笔账,不论怎么算都很划算!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俊臣审阅这两份合同的时候,表情才会是如此震惊!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晋商们为了把自己绑定在他们的船上,竟是愿意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赞叹之后,郭麟祥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紧紧盯着赵俊臣的表情,问道:“赵大人,相信你已经明白我们的诚意了!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俊臣沉吟良久之后,突然是展颜笑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不论如何,也许后续会有些麻烦,但如今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
合作愉快之下,赵俊臣亲自起身送走了三位晋商巨头。
当他回到办公房间之后,却见到许庆彦一脸傻笑,嘴里不断念叨着:“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
赵俊臣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三百九十万两?”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终于是回过神来,兴奋道:“少爷,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咱们这次来到陕甘的具体收入!先是抄家汪家所收获的一百三十万两银子,然后则是督抚们陆续进献的八十二万两银子,昨天李勋更是惊人,一口气上贡了五十万两,我愿意以为这就是最大收获了,没想到今天晋商们的手笔更加惊人!……我算了好几遍,咱们这次来到陕甘三边,仅是银子就总计收获了四百八十万两!就更别说是那些股份与田产了!”
然后,许庆彦用夸张的表情说道:“老天爷,足足有三百九十万两!三百九十万两银子!”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一笑,说道:“是啊,清流们总是自诩清廉,对于我这个贪官一向是心存鄙夷……也是,人家都是两袖清风,从不多拿一分银子,我这次来到陕甘三边,明明只是为了办正事,却依然是收获了近四百万两银子,可谓是两袖金风了,怪不得会被他们鄙夷!”
……
24/30
……
第九百四十八章.活菩萨.
……
……
就在赵俊臣两袖金风、从西北各省卷走了四百万两银子巨款的同时,西北各省的百姓们却是恨不得再捐出一笔银子来,为赵俊臣树碑立传、塑造金身!
对于赵俊臣而言,他这段时间以来办成了许多事情,渗透兵权、营建人脉、改善声誉、建立功绩,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四百万两银子的收获只是这其中一小项成果罢了。
但对于百姓们而言,赵俊臣这次莅临西北各省之后,主要就办成了两件事情,一是阻止了西北督抚们的乞和绥靖之事,拯救了那些即将要成为牺牲品的逃荒灾民,保住了西北百姓们的赈灾粮草,二是全歼了蒙古联军,这件事的意义就更不用说了。
这两件事情,皆是让西北各省的百姓们受惠不浅。
因为当年灭蝗的事情,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间声望原本就是毁誉参半,并不似其他各省一般只是狼藉不堪。
如今又有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再加上某些势力竭尽所能的为赵俊臣营造声势、讴功颂德,让赵俊臣在西北各省的民间声望瞬间就达到了顶峰!
所以,在西北各省的百姓眼中,赵俊臣简直就是一位百年难遇的青天!
尤其是西北各省的逃荒难民们,他们已经完全数不清赵俊臣究竟拯救了他们多少次性命了!若不是赵俊臣,他们已经被西北督抚们送给蒙古人当奴隶了;若不是赵俊臣,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朝廷发放的赈灾粮草;若不是赵俊臣,他们说不定已经死在蒙古人的劫掠之中……
简而言之,这些灾民对于赵俊臣的感情,已经不是“感恩戴德”这简简单单四个字可以描述的了。
然而,赵俊臣却是依然觉得不够,他还会为这些灾民们做更多的事情!
虽然是很大程度上出于私心,但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却是确确实实的让灾民们再次得到了好处!
*
西安府外,有一处难民营,也是陕西境内规模最大的难民营。
这处难民营占地极大,面积约有三百余倾,但内部依然是拥挤不堪,因为这里面汇聚着五万余名逃荒灾民。
这么多的逃荒灾民,整日里无所事事,还不愿意返回各自家乡,只是等待着官府赈济,不仅是耗费了陕西官府的大量粮草,更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酿出一场规模浩大的民变!
就算是没有发生民变,在这般拥挤肮脏的环境之中,爆发瘟疫疾病也是大概率事件。
就像是陕西巡抚章晟德所描述的那样,这处难民营,已经变成为了西安城的一处隐患,西安城的官员们因为这处难民营的存在,已经有很长时间睡不安稳了!
却说,这一天,就在赵俊臣与晋商们达成了一场肮脏的钱权政治交易之际,一队人马持着赵俊臣的手令,进入了这处难民营之中。
这队人马约有两百余人,全都是身体壮硕、神情彪悍的成年男子,这些人举止干练、组织有素,似乎是军队出身,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体伤残,或是丢了一根手指,或是缺了一只眼睛,虽然是不大影响日常生活,但也是极为显眼。
这些人,自然是赵俊臣召入麾下的那些战兵新军伤残将士了。
领队之人,也正是赵俊臣寄以厚望的张诚!
经过了神医章德承的调养之后,张诚的身体状况已是恢复了一些,他的形象较之从前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却说,这队人马进入难民营之后,很快就搭建了一处木台,然后就敲锣打鼓的把附近灾民全部吸引了过来。
不过,灾民们聚拢在木台附近之际,大部分人都是表情麻木。
类似的情况,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大都是官府派人来这里鼓励他们返回家乡的。
在官府的屡次鼓动之下,也确实是有许多灾民忍不住故土难离的心思,最终离开了这处难民营、被官府遣返原籍,但大多数灾民依然是无动于衷。
这些灾民全部是来在于那些旱情极为严重的灾民,即使是他们愿意返回家乡,回到家乡之后也无力养活自己,而且依照地方官府的一贯尿性,当他们逃荒离开家乡之后,他们的田产房屋就已经被人霸占夺走了,所以他们回到原籍也只是死路一条。
相较而言,难民营的环境虽然是恶劣了一些,但每天都有官府开办的粥棚,能够领到一碗稀粥,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见到灾民们纷纷挤到自己面前之后,张诚环目看去,遍目所及皆是一些面目肮脏、表情麻木、身材枯瘦的逃荒灾民,张诚有一瞬间甚至是觉得自己被一群行尸走肉给包围了,不由是眉头一皱。
然后,张诚拿起了赵俊臣所发明的那个扩音器,大声呼喊道:“各位乡亲们,我是赵俊臣赵大人的麾下亲兵首领,今天代表着赵大人来这里探望你们了!”
听到张诚提及了赵俊臣的名字之后,灾民们顿时是产生了一阵骚动,麻木的表情也多了一些情绪!
有激动,有感激,也有希望!
“是那位全歼了蒙古联军的钦差赵大人?”
“赵青天?救了咱们的那位赵青天!”
“是赵圣人!赵圣人派人来探望咱们了!”
“我就知道,赵大人是一位爱惜百姓的好官,他一定不会把咱们丢在这里等死的!”
见到灾民们的激烈反应与议论纷纷,张诚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得意。
张诚已经是赵俊臣的门人了,而且是那种只效力于赵俊臣的心腹,如今见到赵俊臣的威望如此之高,他只觉得与有荣焉。
实际上,为了今天的事情,赵俊臣很早就埋下了暗子、做出了铺垫,自从渭水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就派人潜伏到了难民营之中,向灾民们不断传播赵俊臣的诸般功绩,甚至就连西北督抚们的绥靖乞和计划也透漏了出来。
最终,在这些潜伏人员反复的推波助澜、歌功颂德之下,灾民们皆是明白了赵俊臣多次拯救他们的事实,于是赵俊臣在灾民们的心中形象,已是接近圣人了。
事实上,古代百姓们并没有任何的消息渠道,他们只能相信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事情,尤其是在难民营这种极端环境之下,赵俊臣想要为自己营造声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等到百姓们的激动与议论终于是告一段落之后,张诚再次高声喊道:“百姓们!你们想得没错,赵大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你们!赵大人他得知了你们好几万人就这么拥挤在难民营里之后,就一直在牵挂着你们的平日衣食、担忧着你们的未来生活!”
顿了顿后,见到灾民们皆是用心听着自己的讲话,张诚继续喊道:“乡亲们!你们就这样滞留在难民营里不愿意离开,绝不是长久之计!官府的粮食总有用完的一天!你们每天只能用一两碗稀粥果腹,也坚持不了多久!这里的环境太过恶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疾病!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是朝廷也无法帮你们活下去!你们一直留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罢了!”
随着张诚的话声落下,灾民们又是一阵哗然混乱。
难道,赵俊臣也是要劝他们返回原籍等死吗?
然而,不等灾民们提出质疑,张诚又喊道:“当然,赵大人他也知道,让你们返回原籍,也同样是等死罢了!所以,赵大人他这些日子以来苦心竭虑,终于是为你们寻到了一条明路!赵大人他如今已是散尽了家财,甚至是借了好多银子,在陕西、在甘肃、在山西、在北直隶,购置好了许多田地,建成了多处田庄!
有了这些田地与田庄,就有了安置你们的地方!这些田地与田庄,如今正是缺少人手耕种,赵大人决定雇佣你们成为佃户、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在明年收到粮食之前,你们也依然可以收到朝廷的赈济粮食!绝不用担心挨饿!
赵大人他向你们承诺,只要是你们愿意到赵大人的土地上耕种粮食,除了每年的朝廷征税之外,赵大人他只是额外向你们索取三成田租!除此之外,有了赵大人的撑腰,地方官府也不会向你们增收税赋,缴纳了朝廷两税与三成田租之外,剩下的粮食将是全部归为你们所有!赵大人甚至还会派出商行,用公道的价格收购你们手上的余粮!”
顿了顿后,张诚用更大的声音喊道:“总而言之,只要是你们跟随了赵大人,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怕活不下去了!不必贩儿卖女!不必担心恶霸欺辱!不必整日挨饿!你们会在赵大人的庇护下,亲手建造出新的美好家园!”
随着张诚的话声落下,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灾民皆是表情激动的高声呼喊、议论纷纷。
要知道,对于这些以务农为生的百姓而言,朝廷征税并不算是太大的压力,若只是向朝廷缴纳税粮的话,剩下的粮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年了。
真正的剥削,实际上在于地主们的佃租、以及地方官府的私自加税!
赵俊臣只是索取三成佃租,看起来似乎不少,但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地主们所收取的佃租普遍是高达五成以上,即使是索要七成佃租也是常见的事情。
若是拥有自己的土地,很多时候还会更加麻烦,因为地方官府往往是比地主乡绅们还要更加的贪得无厌,朝廷只是征收三成粮税的情况下,地方官府往往就会加到五成以上,下面的衙役又会在秤砣上做些手脚,最终的缴税往往是高达六七成以上,百姓们皆是苦不堪言!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税赋,更是压得百姓们喘不过气来。
所以,赵俊臣只索要三成佃租,还保证地方官府不会向他们私自添税,对于百姓们而言这种生活无疑是天堂一般了!
然而,张诚的这般许诺,实在是太过美好,灾民们兴奋之余,却又有些不信。
在赵俊臣的屡次造势之下,灾民们倒是相信赵俊臣的人品与信誉,认为赵俊臣是一位大善人、大青天,绝不会欺骗他们这些灾民!
他们的想法很朴实,赵俊臣既然已经无数次拯救了他们,如今又怎么可能害他们?
所以,灾民们只是怀疑张诚的来历,有些担心张诚并非是赵俊臣的亲兵首领,这般许诺只是为了把他们遣回原籍!
最终,灾民们激烈议论了一阵之后,纷纷是提出了质疑。
“你当真是赵大人的手下?”
“你不会是伪装的吧?”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张诚也是早有预料,抬手举起赵俊臣的手令,说道:“这份手令,乃是赵大人亲笔所写,上面还有赵大人的官印!我若是地方衙门派来的,是绝不敢伪造赵大人的手信与官印的!各位乡亲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些识字有见识的人来我这里确认真假!”
最终,灾民们寻了许久之后,终于是找到了几名识字的人,来到张诚这里确认了赵俊臣的手令。
确定了张诚的身份之后,再回想起张诚的诸般承诺,灾民们纷纷是兴奋了起来。
“赵青天!活菩萨啊!”
“成为赵大人的佃户,是我们的福气!”
“赵大人果然来救咱们了!”
“有了赵大人的庇护,咱们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最终,在某些人的带动之下,所有灾民的声音汇聚到了一起。
“愿意追随赵大人!”
“愿意追随赵大人!”
见到灾民们的踊跃表态之后,张诚面现满意,大声喊道:“你们若是愿意追随赵大人,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随我离开这里、赶去赵大人的田庄!路上的粮食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还有,你们之中若有一技之长的,也来我这里登记,赵大人对你们另有安排!”
随着张诚的呼喊声,灾民们纷纷开始了行动。
见到灾民们的表现,张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总算是顺利完成了赵俊臣的任务。
当张诚走下木台之后,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了一壶水囊,却是一饮而尽。
这般长时间的大声呼喊,让张诚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就在张诚仰头饮水之际,送给他水囊的人却是忍不住嘟囔道:“张老大,你说这赵大人的心底也太好了吧,他救了这些灾民的性命,给了他们安生之地,就已经足够了!却还只收三成佃租,岂不是太亏了?”
这人名叫霍刚,也是出身于战兵新军的伤残战士,对于赵俊臣自然是忠心耿耿,他不在乎这些灾民们今后活的好不好,只在乎赵俊臣的利益受到了损失。
听到这人的抱怨之后,张诚却是笑道:“你的这般疑惑,我也向赵大人提到过!但赵大人不愧是赵大人,眼光远非咱们能比!
按照赵大人的说法,这些百姓们今后只会生活在他的田庄之中,多余的粮食只能卖给赵俊臣指定的商行,赚来的银子也只能用在赵大人的商铺里,佃租固然是少收了一些,但这些损失转一圈也就回到赵大人手里了!与此同时,赵大人还能赚到一个好名声,何乐为不为?”
这般观念涉及到后世的经济理论,霍刚思考了很久才明白了过来,顿时是面现恍然道:“赵大人果然高明!”
*
就这样,在张诚等人的到处鼓动之下,难民营里的五万余难民,最终有四万三千余人愿意跟随他们离开难民营,成为赵俊臣的佃户。
到了这一天的下午,灾民们已经是收拾好了行囊,然后就被张诚等人带领着向着东边方向行去。
那里是宣府军镇的方向。
在赵俊臣的暗中运作之下,聚宝商行已经买下了宣府军镇的大量军田,正好是安置这些百姓的最好去处。
然而,当灾民们跟随张诚离开了西安境内之后,却是一头撞上了一支特殊的队伍!
……
25/30
……
第九百四十九章.本阁有疾.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德庆皇帝与诸位阁老经过了反复争论之后,终于是确定了赵俊臣的具体封赏,为赵俊臣加授了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的衔职,让赵俊臣拥有了入阁辅政的资格,更还赐封了新成伯的爵位。
而这个传旨大臣的差事,则是落在了左兰山的身上。
左兰山乃是“赵党”的二号人物,德庆皇帝让左兰山负责传旨,自然是调虎离山之计,想要趁着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皆是离京的机会,出手削弱“赵党”的势力影响。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左兰山刻意纵容、无法敦促赵俊臣尽快返京,德庆皇帝还安排了礼部侍郎鲍文杰作为传旨副使,与左兰山一同行动。
然而,左兰山身为赵俊臣的朋党,一举一动自然是要考虑到赵俊臣的利益。
左兰山很清楚,朝廷目前已是下定决心出兵收复河套,一场国战就在眼前,这场战事一旦是获得了胜利,就必然会迎来一场分功盛宴,所有参与此事的朝廷官员都会沾光不少。
与此同时,朝廷出兵收复河套之事,皆是因为赵俊臣的提议与推动,也是赵俊臣营造出了大好局势,所以朝廷战后论功行赏之际,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赵俊臣的作用,赵俊臣到时候也会再次收获一笔军功政绩。
然而,这一笔军功功绩,究竟是多是少、是大是小,却也是大有讲究。
重点在于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的具体时间。
若是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朝廷大军尚未开始行动,就意味着赵俊臣在这件事情上只有运筹帷幄的功劳,并没有参与具体进程之中,论功行赏之际自然是要吃亏不少。
但若是赵俊臣离开花马池营的时候,朝廷大军已经攻入到草原之中,就意味着赵俊臣不仅有运筹帷幄之功,更还是直接参与了战事之中,军功政绩也就可以增加许多。
简而言之,目前局势之下,赵俊臣留在花马池营的时间越长,今后论功行赏之际,也就可以获得越多的功绩与封赏。
事实上,也正是出于这般考虑,德庆皇帝才会要求赵俊臣尽快返回京城,就是不希望赵俊臣收获到更多的军功政绩
左兰山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一路上自然是磨磨蹭蹭、百般拖延,唯恐走得太快。
当然,延缓行程之际,左兰山并不会做得太过明显,他必须要找到充足的理由。
理由很好找,那就是生病!
我左兰山好歹也是堂堂阁老之尊,生了重病之后,总不能逼着我拖着病体继续赶路吧?若是出了问题,谁能担负的起责任?
于是,左兰山离开了京城之后,就突然间变得体弱多病了。
传旨队伍离开京城之后不到一百里,还没走出北直隶的范围,左兰山就突然表示自己偶感风寒,浑身无力、经不起路上颠簸,当即是留在原地休息了两天。
传旨队伍好不容易离开了北直隶、进入了山西范围之后,左兰山就表示山西与京城的环境相差太大,自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当即又是原地休息了两天。
好不容易等到左兰山调理好了身体、适应了山西水土,传旨队伍不过是行进了两百余里,左兰山又表示自己头疼欲裂,彻夜失眠,应该是一路奔波透支了太多元气的缘故,又是强烈要求原地休息。
就这样,左兰山这一路上可谓是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不过是走了千余里距离,这世上的所有常见病症,就在左兰山的身上如数出现了一遍。
然而,就算是左兰山生病再是如何频繁、传旨队伍的赶路速度再是如何缓慢,这道路终归是有走完的一天。
这一天,传旨队伍终于是进入了陕西境内,来到了西安府以东的位置,距离花马池营已是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左兰山正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心中则是暗暗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昨天收到了消息,朝廷各派趁着我与赵大人皆是不在京城的机会,纷纷是大肆攻讦‘赵党’官员,可谓是群起而攻之。‘赵党’也是损伤惨重……
霍正源已是丢掉了顺天府尹的位置,只保留了大学士的虚衔,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参与朝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位置原本就一个火山口,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说不定就牵扯到了朝廷重臣与勋贵,想要左右逢源何其之难?霍正源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詹善常被御史们弹劾昏庸无为,也丢掉了户部侍郎的位置,新任侍郎是‘帝党’的洪正朔……与此同时,一批户部中层官员也遭到了清洗……这应该是陛下他插手户部的前兆了!
此外,自从我离开京城之后,就连续多日遭到御史的弹劾,诸般罪名,可谓是一项比一项重!如此看来,我的阁臣之位只怕是也坐不了多久了!……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内阁中出现两位‘赵党’成员!”
闭目养神之际,左兰山心里回顾着“赵党”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损失,但表情间却没有任何的担心与忧虑。
左兰山很清楚,“赵党”的根本在于赵俊臣,“赵党”这段时间以来的损失也只是因为赵俊臣不在京城的缘故。
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携着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当朝阁老与新成伯的尊贵身份,必然是有办法扭转乾坤、拨乱反正,如今的这些损失,自然也有办法弥补回来。
所以,收到了“赵党”损失惨重的消息之后,左兰山依旧是稳坐钓鱼台,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赵俊臣收获更多的军功政绩。
“如今已经来到了西安府的地界,就算是我再是如何拖延,最多再过四五天时间,也就要抵达花马池营了,只希望那个时候朝廷军队已经攻入了草原之中,否则我这段时间的诸般苦心也就要白废了!”
暗暗思索之际,左兰山突然间发现自己所乘坐的轿子停止了前进。
左兰山掀开轿帘,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然后,不等听到回答,左兰山就已经明白了轿子停下不动的原因。
只见左兰山眼前的这条官道上,遍目所及皆是灾民形象的百姓,一眼望不到尽头,足有数万人之多,他们组成了一支漫无边际的队伍,正向着东边方向缓缓前进。
左兰山的轿子停下,显然是因为这支规模浩大的百姓队伍堵住了道路的缘故!
见到这一幕之后,左兰山顿时是表情一变,惊声道:“怎么回事?这些百姓为何拥挤在道路上?难道是西北各省的逃荒灾民?”
也难怪左兰山会有些慌乱,毕竟这些灾民看起来足有四五万人之多,又是一路向东而去,左兰山下意识就认为他们是前往京城逃荒的灾民,但若是让这些灾民蜂拥挤入京城,绝对会是一件惊动朝野的大事,只怕是整个朝廷中枢都会彻底乱套。
更何况,赵俊臣身上担负着赈济灾民的任务,若是让这些灾民纷纷涌入京城之中,就是赵俊臣办事不利的罪责了,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赵俊臣拥有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只怕也是功不抵过、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左兰山连忙下令道:“快来人!传本阁之令,让附近官府即刻派出人马赶到这里,全力拦截这些灾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灾民进入北直隶的范围!”
然而,左兰山下令之后,他身边的那位幕僚领命之计,却是有些表情迟疑。
犹豫了片刻后,这位幕僚说道:“左阁老,依学生之见,这些百姓应该不是逃荒的灾民!学生也见过灾民逃荒的样子,绝不似他们这般组织有素,而且左阁老你看……这支百姓队伍之中,有许多人骑马来回奔走,显然是在指挥这些百姓行动,百姓们行进之间也不见有逃荒灾民应有的绝望之态……总而言之,学生认为这支百姓队伍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另有缘故!咱们最好是首先打探清楚原因,然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听到这位幕僚的说法,左兰山微微一愣之后,也觉得有理,于是就改变了命令,派人去召唤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之人。
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人,自然是张诚了。
得知一位内阁阁老召见自己之后,张诚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是赶去相见。
两人相见之后,皆是自报身份,左兰山得知了张诚乃是赵俊臣的亲兵首领之后,又得知这支百姓队伍并非是灾民逃荒、而是赵俊臣的刻意安排之后,不由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左兰山又从张诚这里详细了解了花马池营的目前情况,得知了花马池营将会在七日之后出兵草原的消息!
于是,左兰山掐指一算,发现自己至少还要再拖延两天时间,否则传旨队伍就会提前赶到花马池营,赵俊臣就必须在战事开始之前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
于是,左兰山当即是表现出了一副爱惜百姓的态度,下令传旨队伍为百姓们主动让出道路。
与此同时,左兰山表示自己再次染疾,这一次的病情则是吃坏了肚子,肠胃绞痛不已,所以传旨队伍进入西安城之后,将会再次休息三天时间。
……
PS:落枕了,脖子完全不能转动,大脑供血不足,所以今天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
。m.
第九百五十章.赵大人很看好你.
……
……
鲍文杰身为传旨副使,他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左兰山与赵俊臣二人,防止左兰山刻意纵容赵俊臣滞留在花马池营、迟迟不回京城。
鲍文杰原本并不认为这项任务有多么困难,毕竟这份圣旨的内容除了封赏赵俊臣之外,也明确要求赵俊臣收到圣旨之后就要即刻启程返回京城,不能有任何耽搁!
事实上,鲍文杰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是赵俊臣收到圣旨之后稍有拖延之意,他就把这道圣旨给搬出来,你赵俊臣还敢抗旨不成?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赵俊臣肯定是不敢反抗、乖乖的跟随自己返回京城。
鲍文杰的这般设想很美好,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贪官奸臣们的奸诈与狡猾。
他万万没想到,还不等他把圣旨送到赵俊臣的面前,就已经被拖延了行程与时间,寻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的人也不是赵俊臣,而是负责传旨的左兰山!
偏偏,左兰山的理由还很充分——我就是生病了,我就是要休息,医生诊断不出来那只是他们医术不精,你能奈我何?若是逼着我带病上路,一旦是病情恶化、一命呜呼,这个责任谁敢承担?
我左兰山才是传旨大臣,而且还是内阁辅臣,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副使、礼部侍郎,你难道还敢以下犯上、拿绳子绑着我走不成?
官高一级压死人,左兰山的身份与权职较之鲍文杰何止是高了一级?面对左兰山的撒赖放泼,鲍文杰自然是无可奈何。
刚开始的时候,鲍文杰见到左兰山的屡屡生病,还会尽心尽力的寻医生、找药方,但鲍文杰很快就看出来了,不论是他如何想办法为左兰山医治身体,哪怕是寻来了千年老参、找来了御医国手,左兰山依旧是该生病就生病,一旦生病就要休息,反正就是不愿意抓紧时间赶路。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左兰山的刻意装病拖延,鲍文杰已是顾不得双方身份的差距,忍不住与他争吵了许多次了。
时至今日,经过了屡次争吵之后,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平日里皆是避而不见、互不理睬,赶路之际也是左兰山的轿子走在最前方、鲍文杰的轿子拖在最后方,中间隔着许多车马与随从,颇是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这一天,鲍文杰也同样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发现轿子停下之后,原本也没有太多在意,只以为左兰山又找理由要休息了,他现在看见左兰山就忍不住想要发火,所以就坐在轿子里不愿意露面。
但鲍文杰等了许久之后,依旧是迟迟不见传旨队伍恢复前进,不由是掀开轿帘查看情况,顿时是被眼前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百姓给惊住了。
鲍文杰与左兰山一样,他见到这一幕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灾民们赶去京城逃荒。
然而,不等鲍文杰询问详情,就收到了左兰山的传令,称是这些百姓并非是逃荒灾民,而是前往直隶北部开垦荒地的务农百姓,让传旨队伍主动为这些百姓让出道路。
听到左兰山的命令之后,鲍文杰不由是心中一愣,没想到像是左兰山这样一位毫无良心的大贪官,也会有这般爱惜百姓的举动。
但左兰山紧接而来的第二项命令——表示自己突然间吃坏了肚子,传旨队伍进入西安城之后将会再次休息三天——却是让鲍文杰再也坐不住了,顿时是怒气冲冲的跑到左兰山的面前质问。
*
当鲍文杰再次见到左兰山的时候,只见左兰山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只是天色已晚,显然是有些腹中饥饿,正在轿子里津津有味的品尝一块桃酥,轿子旁边还有两名长随正忙着为他生火泡茶,恨不得就在这里进行野餐,哪里有任何吃坏肚子的迹象?
这也是鲍文杰总是忍不住向左兰山发火的原因。
对于左兰山而言,自己的“生病”只是拖延行程的借口,但他不屑于为了鲍文杰而刻意作戏,平日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见有丝毫的病态,也不见有任何的伪装!
尤其是两人撕破脸皮之后,左兰山虽然是嘴上不住宣称自己这里疼、那里痛的,但他的一举一动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鲍文杰——我就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不想走,你能怎么办?
别看左兰山只是赵俊臣摆放在内阁里的一个傀儡,见到其余几位阁老的时候也没有太多底气,但他毕竟是百官之首、人臣之巅,并不会把鲍文杰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清流侍郎放在眼里。
此时,见到了左兰山品尝桃酥的样子之后,鲍文杰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怒火直冲脑际,额头上的血管也是急速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炸裂。
最终,鲍文杰好不容易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着牙说道:“左阁老虽然是吃坏了肚子,但胃口依旧不减啊!听说左阁老如今正是腹痛不已,下官连忙赶来慰问,但见到左阁老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却是不像有疾的样子!”
左兰山再次咬了一口桃酥,细嚼慢咽良久之后终于是吞入腹中,却是笑眯眯的反问道:“这些桃酥是本阁从京城里带来的,全都是李家铺子的珍品,鲍侍郎要不要尝两块?哦,本阁这里还有品味轩的酸梅……”
说完,不待鲍文杰发怒,左兰山已经吃完了手里的桃酥,又从长随手里接过了一杯香茗,叹息道:“鲍侍郎你别看我现在似乎是精神不错,但实际上只是硬撑着,我毕竟是当今阁老,如今越是体弱多病,就越是要表现得精神些,否则就要让人小觑了……唉,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啊,当然是要多吃些东西填补一下,否则滋味更不好受。”
说完,左兰山再次拿出了一块桃酥。
见到左兰山的这般表现,鲍文杰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怒火,指责道:“左阁老,我看你根本就没病!你只是为了赵俊臣故意拖延行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等我返回京城之后,就一定要向陛下弹劾你!”
听到鲍文杰的威胁,左兰山却是不以为意。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中枢弹劾他的官员数不胜数,再多一个鲍文杰也无所谓。
左兰山只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之后,缓缓说道:“本阁确实是身体不适……但若是能因此拖延一些时间,让赵大人多留在花马池营几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鲍文杰微微一愣,然后表情阴沉的说道:“这么说,左阁老你是承认自己是在故意拖延了?”
左兰山叹息一声,伸手一指不远处官道上的百姓队伍,说道:“鲍大人你看看这些百姓,本阁见到他们之后,原以为他们皆是逃荒的灾民,实际上他们也正是逃荒灾民!但如今,他们出现在这里,却并不是为了逃荒,而是赵大人他为这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们寻到了安置之处!”
“安置之处?什么安置之处?”鲍文杰又是一愣,追问道。
左兰山缓缓解释道:“逃荒百姓的安置之处,自然是可以种植庄稼的田地了!西北各省的土地贫瘠,又经历了连年天灾,已经无力供养千万百姓了,朝廷即使是赈济一时,却也不能一直赈济下去,这般情况持续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迟早都会生出乱子!
我刚才已经询问了这支百姓队伍的领头之人,得知这支百姓队伍会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赵大人的苦心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赵大人为了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逃荒百姓,也是煞费苦心、想尽了无数的办法,终于是寻到了一个可行之策!
他联络了许多实力丰厚的商行,却是不顾身份的卖人情、说好话,终于是说服了这些商行,让他们拿出大笔银子,购置各省的荒废田地,而这些灾民也就被雇佣成为佃户,负责卖力气开垦这些荒地!如此一来,灾民们总算是寻到了一条活路!
而你眼前的这些百姓,就是赶去直隶北部开垦荒田的!你看这些百姓,全都是逃荒灾民的模样,但他们所有人的脸上皆是看不到绝望之态,这正是赵大人给予了他们生存希望的缘故!”
实际上,这些百姓皆是赵俊臣的佃户,赵俊臣安置这些百姓的时候并没有借助其他商行的力量,他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大量土地,所以左兰山的这般解释也是半真半假。
左兰山倒也没有刻意虚构事实,他从张诚那里得到的解释就是如此,这般解释自然是为了遮掩事实,防止别有用心的人拿这件事来指责赵俊臣收买民心。
顿了顿后,左兰山再次说道:“咱们眼前的这批灾民,足有四万余人,但依然只是西北各省灾民之中的很少一部分,西北各省如今依然有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们皆是苦苦等待着赵大人的设法安置!所以,咱们晚到花马池营一天,赵大人就能为灾民们多出一份力,也就会多一批灾民寻到活路!
鲍大人你也了解赵大人的手段,这种事情唯有赵大人才有能力办到!若是赵大人太早离开了花马池营,就不知会有多少灾民失去活路……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太早赶到花马池营?难道是见不到这些灾民寻到活路不成?”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解释之后,鲍文杰不由是愣了片刻,也同样是觉得赵俊臣的举动确实是用心良苦,更还另辟蹊径的解决了流民之隐患,不仅是百姓之福,也是朝廷之福,不由是心生敬佩。
见到鲍文杰的表情变化之后,左兰山就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此人,又说道:“鲍大人你也是一个明眼人,自然是明白陛下紧急召唤赵大人回京的缘故!不外乎就是赵大人的风头太盛了、功勋太高了,所以陛下不想让赵大人收获更多军功政绩了……但鲍大人你一向是自诩爱民,难道就忍心只是为了这般缘故,就要断绝了灾民们的活路不成?”
鲍文杰原本是为了质问左兰山而来,但如今却是反被左兰山质问了。
听到左兰山的质问之后,鲍文杰面色变幻了良久,终于是轻叹了一声,不再是催促左兰山尽快赶路,只是说道:“左阁老,圣意难违,你这次养好了腹痛之后,可不能再生病了!否则,咱们迟迟不能抵达花马池营的话,陛下那里只怕是无法交代。”
说完,鲍文杰就转身离开了,却是默认了左兰山再次拖延三天时间的决定。
见到鲍文杰的这般表现,左兰山却是表情一动,思及到赵俊臣对于鲍文杰的评价一向不低,却是开口唤道:“鲍大人,等一下,再听本阁一言。”
鲍文杰脚步一顿,表情疑惑的转身看向左兰山,不明白左兰山还有什么话要说。
左兰山深深打量了鲍文杰一眼后,缓缓说道:“这几年以来,鲍大人在庙堂里一直是与赵大人为敌,这恐怕是缘于两个因故,一是赵大人的声誉不佳、乃是世人口中的贪官,二是赵大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睦,而你则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但如今,已是时移世易,赵大人的朝野声誉已是逐步扭转,太子殿下嘛,也有些自身难保的意思……
所以,鲍大人何不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立场?你这些年来虽然是与赵大人屡屡为敌,但赵大人他从未记恨过你,反而是一向欣赏于你的能力与心性,称你为清流之中唯一一位有能力的官员。”
说完,左兰山就垂下了轿帘,不再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听到左兰山的提点之后,鲍文杰不由是表情一动。
按理说,左兰山的这般建议,就是想让鲍文杰抛弃太子朱和堉、转而投靠赵俊臣,鲍文杰明明应该是勃然大怒、不屑一顾才对。
然而,鲍文杰却是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心动了。
前些日子,鲍文杰身为钦差副使,与赵俊臣一同赶去西北各省赈灾,也一同揭穿了西北督抚们的阴谋,赵俊臣的诸般表现,确实是让鲍文杰感到了钦佩。
尤其是赵俊臣当初在南关村受到百姓欢迎与尊敬的景象,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鲍文杰的脑子里不停回顾,让鲍文杰再也无法把赵俊臣视为一个纯粹的贪官奸臣。
更何况,赵俊臣全歼了蒙古联军之后,这般丰功伟绩必然是要名垂青史的,说是当世之名臣一点也不过分。
最重要的是,太子被废的迹象,似乎是越来越明显了,鲍文杰哪怕是持身最正,也不得不考虑自己今后的立场与道路。
……
26/30
这几天,因为落枕的缘故,虫子的脖子僵硬至极,总是歪着脑袋斜眼看人,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就会疼痛不已,大脑供血严重不足,码字也没效率。
所以,虫子这几天恐怕是无力更新五千字以上的大章节了,请大家见谅。
等到虫子解除了石化诅咒之后,会小爆发一下补偿大家。
……
第九百五十一章.绸缪.
……
……
左兰山这段时间一直是刻意拖延行程,但庙堂各派的信使们这一路上却是争分夺秒、快马加鞭,唯恐是慢人一步。
梁辅臣身为当朝阁老、“帝党”重臣,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与可靠信使。
所以,几乎就在左兰山遇到灾民队伍的同时,梁辅臣已是收到了京城方面传来的消息。
看着密信里的内容,梁辅臣不由是眉头紧皱。
“陛下赐封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以及不世新成伯的爵位,从今往后就有了入阁议政之权……以赵俊臣的军功政绩,这般封赏倒也配得上……”梁辅臣喃喃自语道:“但考虑到赵俊臣的年纪与品性,这般封赏还是过于丰厚了,同时拥有了入阁议政与爵位之后,他的权势影响必然是大肆扩张,他的狼子野心只怕也会愈加难以抑制,陛下难道就不怕赵俊臣彻底成势、尾大不掉吗?”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不由是忧心忡忡。
又看了一遍密信内容之后,梁辅臣发现了一些异常,抬头看向信使,问道:“按照密信里的说法,陛下与阁老们乃是在十一天之前议定了赵俊臣的封赏,但我为何是直到今日才收到消息?”
信使们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不歇,按理说只需要六七天的时间就可以从京城赶到花马池营,但梁辅臣则是等了十一天时间才收到了消息,却是出现了四到五天时间的延迟。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这名信使顿时是羞愧的低下了头,解释道:“启禀梁阁老,这全是小人的过错!小人为了尽快把消息传到花马池营,这一路上只顾着快马加鞭,却是疏忽了稳妥,小人前段时间抄近路途径山西境内的一处山谷之际,一不小心伤了马蹄,无奈之下只能是弃马步行走出山谷,足足耽搁了三天时间……也因为这件事情,小人透支了体力,后面的行程也慢了一些……”
说完,信使跪在梁辅臣的面前,颤声说道:“小人耽搁了时间,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还请梁阁老责罚!”
听到信使的解释之后,梁辅臣轻叹一声。
京城与花马池营之间的道路环境恶劣,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常事。
更何况,这名信使也是梁辅臣的手下老人了,向来是做事牢靠之辈,很少出现疏漏,只看信使身上的风尘仆仆、表情间的疲态尽显,就知道他这一路上必然是竭尽全力了,这一切都只能说是运气不佳。
从本心上来讲,梁辅臣不愿意重罚于他,但梁辅臣坐在今日的这般位置上,许多时间已经不能依靠本心做出决定了,必须要赏罚分明、不偏不倚,这名信使既然是路上耽搁了时间,不论是原因为何都必须要做出惩罚,唯有这样才能服众。
梁辅臣心中轻轻一叹,深深打量了这名信使一眼之后,缓缓说道:“虽然只是运气不佳,但你确实是耽搁了时间,看你如今正是筋疲力尽之际,我就不作体罚了,只是罚你三个月的月银,你可服气?”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这名信使表情间闪过了一丝肉痛,但还是沉声说道:“多谢梁阁老的慈悲,小人自当领罚,不敢不服。”
对于朝廷官员而言,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们都有大笔的外快,朝廷俸禄只占他们收入的极小一部分,被罚了也是不痛不痒,但对于这位信使而言,每月的月银乃是他养活自己与家人的唯一收入来源,一口气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就意味着他与全家人今后三个月内只能吃糠喝粥了,自然是感到肉痛。
但这名信使也知道,京城中枢与花马池营的消息传递乃是至关紧要的大事,哪怕只是稍晚一刻都会耽误事情、慢人一步,就更别说是一口气耽误了三天时间了。
若是遇到那些脾气暴躁、心性无情的雇主,这般情况下哪怕是要了信使半条命也有可能,梁辅臣的这般惩罚就已经是宽大处理、顾念旧情了。
所以,这名信使虽然是有些肉疼,但还是感激不尽。
这名信使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梁辅臣的眼睛,但梁辅臣表情不变,只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顺便帮我把徐文清唤来这里,我有事交代他。”
等到这名信使答应一声、转身离开房间之后,梁辅臣却是暗暗想道:“记得他家中老父一直是年迈多病,我如今罚了他三个月的月银,他的家中用度必然是无法周转……再过几天时间之后,这三个月的月银还是要找理由还给他才是……”
终究只是小事情,这般念头在梁辅臣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
下一瞬间,梁辅臣就已经开始再次考虑赵俊臣的事情了。
“我这一次收到消息,因为意外晚了四到五天时间,但赵俊臣的信使若是没有同样出现意外的话,必然是要比我提前好几天收到消息,但他这些天以来一直是不动神色,没有显露出任何迹象……
赵俊臣不过是年纪轻轻,但他的城府心机,却是要比许多朝中老臣还要深沉许多!若是寻常人收到这般喜讯,得到了入阁与封爵的赏赐,必然是喜不自禁、到处炫耀,唯恐别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但赵俊臣却是可以耐住性子,竟是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当真是可怕……”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眉头越皱越紧,愈加认为赵俊臣的城府心机太深,今后注定会是成为朝廷的隐患。
梁辅臣自然也明白赵俊臣故意隐瞒这项消息的原因,这项消息一旦是传扬出去,赵俊臣的声势必然是大为增涨,但所有官员得知了这项消息之后,也就会明白赵俊臣很快就会返回京城了。
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若是赵俊臣很快就要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那就代表着梁辅臣很快就会成为陕甘三边的最高掌权者,众位官员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的态度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所以,赵俊臣索性就瞒下了这项消息,众位官员也就不知道赵俊臣很快就要离京的消息,依然是把赵俊臣视为陕甘境内的最粗大腿,纷纷是弃了梁辅臣转而投靠赵俊臣,而赵俊臣趁着这段时间的众位官员百般讨好自己的机会,许多事情操作之际也会容易得多。
想到这一点,梁辅臣忍不住怒哼一声,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梁辅臣并不是聋子瞎子,自然是明白这段时间以来陕甘各地的督抚总兵们争先拜访赵俊臣的事情,赵俊臣与这些人私下密谈之际,也不知道达成了多少秘密交易、收获了多少好处!
事实上,梁辅臣如今对于赵俊臣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了,这不仅是因为梁辅臣察觉到了赵俊臣对于朝廷的隐患威胁,也不仅是因为梁辅臣怀疑赵俊臣就是指示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更也是因为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屡次的撩拨与挑衅,以及陕甘官员们对待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之际所表现出的截然不同态度。
梁辅臣也算是心机深沉、善于隐忍之辈,但经过这么多情况之下,却也是难以自持了。
“可惜了,这项消息确实是来晚了几日,否则我就可以提前传扬出去,也就可以破坏赵俊臣许多谋划……如今已是耽误了时机,赵俊臣的诸般计划已是进入正轨,只怕是没有任何作用了,反而是提前泄漏了圣旨内容、会损及朝廷的威望……”
而就在梁辅臣暗思之际,梁辅臣的幕僚徐文清推门而入。
梁辅臣经营了这么多年,手底下自然是有不少人才,徐文清就是排名靠前的幕僚,一向是精明强干。
见到徐文清出现之后,梁辅臣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张道真与李洪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梁辅臣被许庆彦从马匪手中搭救出来之后,就怀疑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系,所以就安排自己手底下能力最强的两位幕僚——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留在原地调查自己被马匪绑架的真相。
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天时间,这两人的调查应该是有些眉目了。
徐文清连忙是答道:“启禀梁阁老,他们二人已经传来消息,称是找到了一些迹象,很快就会调查出真相……并且,他们所调查到的一切迹象,皆是表明您当初被绑架的事情,确实是与赵俊臣有干系!学生这段时间在花马池营内也有做一些调查,发现您遭遇绑架的那些日子,许庆彦并不在赵俊臣的身边,一直等到您被搭救之后,这个许庆彦才是再次现身……这般情况,也加重了赵俊臣的嫌疑。”
梁辅臣点了点头,沉声道:“催促他们二人一下,让他们一定要赶在赵俊臣赶回京城之前查明真相!哼!我一定要在赵俊臣收到圣旨的当天,就在他万众瞩目、荣耀加身之际,当众向他质问此事!这些日子以来,赵俊臣的所作所为,我要在那一天尽数还给他!”
梁辅臣很清楚,像是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惊天大案,嫌疑人又是涉及到了赵俊臣,这种事情必须要他与赵俊臣当面对质、当众让赵俊臣辨无可辩才行!
否则,哪怕是梁辅臣找到了切实证据,写成奏疏送到朝廷中枢向德庆皇帝弹劾赵俊臣,只要是赵俊臣死不承认、胡搅蛮缠,又因为京城与陕甘三边相隔甚远,朝廷想要查证这些证据的真实性也非常困难,赵俊臣最多也就是多了一些麻烦罢了。
……
27/30
谢谢大家的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