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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豸     摄政大明txt下载     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二章.暗流.

    ……

    ……

    与此同时,赵俊臣正在自己的办公房间处理灾民安置的问题。

    依照赵俊臣的计划,他这次将会把自己各地的产业与田地进行一次整合,设法收纳八万名灾民,其中绝大多数灾民将会成为赵俊臣的佃户、被安置到各地田庄之中,另外还会挑选一部分拥有一技之长、或是性格伶俐的灾民,补充到赵俊臣的各项产业之中。

    即使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极多,这段时间以来又通过“聚宝商行”的名义,暗中购置了大批军田与荒地,但想要同时安置这些多百姓,也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所以,这项计划正式展开之后,赵俊臣也就再次忙碌了起来,却是再次忘记了自己对章德承的屡次承诺。

    “这段时间以来,我先后从各大军镇的镇守总兵那里购置了二千五百顷荒废田产,又从各地巡抚手里购置了五千余倾尚未开垦的荒地,再加上汪家被抄之后的五百顷私田……我在陕甘与山西境内总计是拥有三千余倾田地、五千余倾荒地!

    各大军镇的逃兵现象极为严重,皆是拥有大量闲置田地,正因为缺少人手耕种而逐渐荒废,各省境内尚未开垦的荒地也是价值不高,再加上这些督抚与总兵皆是有求于我,倒也没有花费太多银子……

    但根据户部的历年统计,西北各省的平均亩产粮食仅有三百二十斤,再考虑到朝廷的春秋两税,以及各种意料之外的天灾人祸……想要养活一名百姓,至少是需要两亩田地、又或者是五亩荒地……

    也就是说,这些土地看起来数量不少,但也只够养活三万五千名百姓,相较于西北各地的灾民总数,却也是车水杯薪,即使是再加上宣府军镇的那些土地,也是聊胜于无……唉,这一次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了,能救下多少百姓就救下多少百姓吧!”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眉头不由紧皱。

    他虽然是耗费了无数的心力,但遇到接连不断的天灾、无边无际的灾民,却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也只能是束手无策、放任自流了。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这两天以来,赵俊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般感慨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计算之际,许庆彦则是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之后,许庆彦禀报道:“少爷,刚刚收到了消息,张诚已是从西安府城附近的难民营之中,带走了四万余名灾民,如今他正在引导这些百姓赶去宣府方向安置。”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的表情稍稍有些放松。

    宣府军镇位于直隶北部,与京城中枢的距离最近,赵俊臣对于这处军镇的渗透时间最长、渗透力度也是最大,为了控制宣府军镇的经济命脉,赵俊臣早就把它的家底给彻底掏空了!

    时至今日,宣府军镇名下的大部分田产,都已是落入了“聚宝商行”的手中,加起来足有三千五百倾,乃是赵俊臣所控制的规模最大的田产。

    与此同时,西安城附近的那处难民营,也是陕甘境内规模最大的难民营,只要是解决了这处难民营的灾民安置问题,整个陕甘境内的赈济压力都会大为缓解。

    所以,赵俊臣就想要把这处难民营的灾民们全部安置到宣府附近,并且是让张诚带着大批人手亲自操作此事。

    如今,听到这件事情的进展不错,赵俊臣自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向许庆彦吩咐道:“派人去催促一下,让张诚一定要赶在今年秋种结束之前安置好所有百姓,并且是尽快组织百姓们开始耕种,耕具与种子我都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百姓们的居住问题可以稍缓一段时间,但绝不能延误了今年的秋种时机,否则今后一整年都没有收成,咱们可没有能力白白供养数万百姓这么长时间。”

    许庆彦是守财奴的性子,想到了百姓们耽误了秋种之后赵俊臣的诸般损失,不由是一阵头大,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催促张诚,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件事情的时间紧迫。”

    说完,许庆彦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刚刚走到房间门口,许庆彦似乎又临时想到了什么事情,再次向赵俊臣禀报道:“对了,刚刚还收到了一项消息,说是梁辅臣的信使终于赶到了花马池营,如今正在向梁辅臣禀报消息,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朝廷的封赏与安排。”

    赵俊臣不由一笑,说道:“我对同济庙的投入这么大,如今也是成果丰硕,这件事也算是他们再立一功了……如今大局已定,梁辅臣已是耽误了最佳时机,就算是让他收到这些消息也是无碍了。”

    实际上,梁辅臣的信使之所以是半路上发生了意外、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也是因为赵俊臣的事先安排。

    同济庙乃是赵俊臣手中的情报机构,也利用传教手段渗透庙堂各大势力,而梁辅臣身为内阁阁老、“帝党”重臣,自然是同济庙的重点目标。

    然而,梁辅臣拥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他的心腹亲信皆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让他们背叛梁辅臣,若是收买手段太过仓促的话,说不定还会暴露同济庙与赵俊臣的关系。

    但方茹接手了同济庙的事情之后,同济庙的办事能力也是大为增涨,可谓是无孔不入,即使是短时间内不能收买控制梁辅臣的那些亲信与心腹,但想要收买一部分梁府仆从,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次,也正是同济庙所收买的一名梁府马夫发挥了作用。

    早在离京之前,赵俊臣就推测一旦是陕甘局势发生变化,朝廷就一定会让梁辅臣赶到花马池营接手一切事宜。

    所以,赵俊臣就提前叮嘱了方茹,表示一旦是朝廷局势发生了较大变化的话,梁府一定会派出可靠信使赶去花马池营向梁辅臣禀报消息,这个时候只需要梁府马夫稍稍动些手脚,给梁辅臣的信使安排一匹有身体隐患的坐骑,再考虑到花马池营与京城中枢之间的道路状况,这名信使十有八九就会在半路上出现意外,梁辅臣也就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也就让赵俊臣得到了可以操作的时间差。

    前几天,赵俊臣收到了方茹传来的消息之后,却又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的信使赶到花马池营,就知道自己的这项安排一定是奏效了。

    此时,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也是有些笑意,道:“这个信使也是倒霉,原本以为他最多也就耽搁一两天时间,没想到他一口气耽搁了三四天时间,也难怪梁辅臣会后知后觉了。”

    说完,许庆彦的表情再次恢复了严肃,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对于许庆彦而言,目前没有什么事情要比催促百姓们尽快秋种更加重要了。

    若是百姓们耽误了今年的秋种,赵俊臣就必须要花费好几十万两银子白白养活他们一整年,这种事情对于许庆彦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表现,赵俊臣轻轻摇头,然后就再次埋头处理灾民安置的事情了。

    *

    就在梁辅臣焦急等待着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查明真相的时候,他们二人也没有让梁辅臣失望。

    这一天的晚上,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终于是寻到了一项至关重要的关键证据。

    根据线报,张道真与李洪二人赶到了陕西东部的延川县,寻到了一名叫做王茂的商贾。

    这个王茂表面上是延川县的一名寻常商贾,实际上则是与当初绑架梁辅臣的“黑虎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本身就是黑虎军首领王老虎乃是远亲,“黑虎军”的诸般劫掠所得,也是由他来负责销赃之事。

    王茂并不是一个有骨气之辈,当他被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抓住之后,顿时是吓破了胆子,还不等严刑拷打,就把所有情报尽数招供了出来。

    延川县衙门的邢堂之内,王茂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他的面前则是摆放着各种刑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则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王茂的供词。

    自从看到眼前的这些刑具之后,王茂就一直是面色煞白,表情惊慌至极,磕磕巴巴的说道:“……当时,小人正好是赶去了‘黑虎军’的据点汤南山,与王老虎商议销赃分成的事情,期间有喽啰向王老虎禀报,称是一名贵公子装扮的青年男子求见王老虎,有一件大买卖要与王老虎合作,王老虎与小人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彼此间也谈不上信任,得到禀报之后就把小人支开了……

    但小人离开之际,那名贵公子正好是被人领着去见王老虎,小人远远看了一眼,也就记下了此人的容貌……小人原本并未留意,只以为是豪族少爷与人结仇,所以就想要收买王老虎为他报复仇人,谁曾想这件事情竟是与当朝阁老有关系……”

    说到这里,王茂却是哭喊了起来:“所以,两位大人明鉴,这件事情确实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着‘黑虎军’那群流寇绑架当朝阁老啊!”

    听到王茂的招供之后,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眼睛一亮。

    然后,张道真表情严肃的追问道:“你所说的那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可是身高五尺左右,身材适中,双唇略薄,鼻梁有些塌,左眼比右眼略大一些,右眉角处还有一颗褐痣?

    张道真的这般描述,皆是许庆彦的相貌特点。

    听到张道真的询问之后,王茂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般模样!正是这般模样!当时小人还有些奇怪,觉得他的相貌不像是陕甘人士,反倒是有些像苏杭出身的少爷。”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表情间的兴奋之意!

    若是可以证明“黑虎军”绑架梁辅臣之前曾与许庆彦有过接触,赵俊臣就再也无法摘脱干系了!

    思考片刻之后,张道真再次转头看向王茂,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缓缓说道:“王茂,你也随我们前往花马池营!到了那里之后,我们会为你安排机会,让你暗中观察指认一个人,确认他是否就是你所见到的那名青年男子!这件事若是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我们也会留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凭你与‘黑虎军’的关系,必然是难逃一死!”

    见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王茂眼前一亮,顿时是连连点头,说道:“小人不敢怠慢,一定会用心观察、认真指认!”

    张道真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众人沉声下令道:“派人准备车马,我们要尽快赶到花马池营,向梁阁老禀报此事,并且是安排王茂暗中指认许庆彦!”

    张道真与李洪二人皆是梁辅臣的心腹幕僚,办事之际一向是雷厉风行。

    随着张道真的下达命令,他们连夜离开了延川县,向着花马池营的方向赶去。

    一路急行之下,他们终于在两天时间之后抵达了花马池营。

    而就在张道真与李洪二人带着王茂抵达花马池营的那一天,赵俊臣针对蒙古右翼的计划,也终于是开始了第一步。

    *

    这一天,宁夏军镇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一队边军将士将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此处。

    在那里,齐格木已是领着五千余名鄂尔多斯骑兵等候多时了。

    在明朝,一石大约是相当于一百斤,二十万石就相当于两千万斤粮草,仅是运载所需的马车就需要数千辆,护送粮食的队伍也有三千余人。

    但这么多明朝军队出现在河套平原,鄂尔多斯部落却没有任何防范之意,见到这么多的粮草运到自己面前,所有人皆是喜笑开颜。

    “齐格木头领,依照赵大人与你的约定,这二十万石粮草已经尽数运到这里了,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当所有粮草尽数堆放在一起之后,王英策马来到齐格木的身边,表情和善的开口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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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五十三章.大戏开幕.

    ……

    ……

    王英,原名魏松,乃是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的关键人物,若不是他忍辱负重、假意投降蒙古联军作为内应,且又暗中策反了齐格木,赵俊臣想要全歼蒙古联军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样一位功臣,按理说早就应该受到赵俊臣的大加嘉奖了,但自从渭水决战结束之后,齐格木就一直不让王英离开自己左右,即使是齐格木撤兵退回草原的时候,也强行把王英留在自己身边、一同带回到了河套平原。

    对于这般做法,齐格木宣称是自己与王英一见如故、想要与王英多交流一些时日,把王英带到河套平原的行为,也只是为了邀请王英前往鄂尔多斯部落作客。

    但实际上,王英不过是齐格木的人质罢了,防止赵俊臣毁约的一道保险而已。

    这一天,齐格木也同样把王英带在自己身边,一旦是赵俊臣按照约定把二十万石粮草交给鄂尔多斯部落,齐格木就会放任王英离开草原、回到明朝疆土。

    此时,见到明军将士已经把所有粮草尽数卸到齐格木的面前之后,王英策马来到齐格木的身边,笑吟吟的问道:“齐格木头领,赵大人已是依照承诺,把这二十万石粮草已经尽数运到了河套境内,你要不要清点一下?”

    齐格木见到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粮草,脸上也是充满了笑意,说道:“对于赵大人的信誉,我当然是信得过的,赵大人既然是已经如约把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这里,这个时候自然是不会弄虚作假、暗做手脚。”

    话虽是如此说,但齐格木还是向自己身后一名鄂尔多斯将领打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前去确认这批粮食的数量与真假。

    实际上,明朝军队把粮草运到河套境内之后,搬卸粮草的事情就一直是由鄂尔多斯部落具体负责,时不时还会抽查一下,所以这名鄂尔多斯将领很快就确认了消息,向齐格木表示这批粮食并没有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情况。

    得到确认之后,齐格木的表情愈加是喜上眉梢,哈哈大笑一声之后,冲着王英拱手道:“这次合作,你我双方也算是各取所需了!赵大人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好汉子,希望咱们今后还能再有合作的机会。”

    王英却是苦笑摇头道:“这次合作,虽说是各取所需,但还是齐格木首领占了更多好处,不仅是利用这次机会除去了蒙古右翼的心腹大患准噶尔军队,还轻易收获了二十万石粮草……只希望你我双方下次合作的时候,齐格木首领的要价不要像是今次这般昂贵了!我大明朝虽然是地大物博,但一口气拿出二十万石粮草,却也是肉疼得很!”

    听到王英的这般说法,齐格木又是哈哈大笑,也同样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得意之余,齐格木也就没有留意到王英眼神深处的讥讽之色。

    不待齐格木多说些什么,王英就向齐格木拱手道:“这些日子,鄙人留在草原做客,承蒙齐格木首领的热情招待,可谓是宾至如归,但鄙人毕竟是明朝武官,却不能滞留草原太长时间,如今既然是这批粮草已经交到贵部手中,鄙人也应该返回汉人疆土了。”

    对于王英的辞行,齐格木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假惺惺的挽留道:“这么早就要离开了?我还想多留你几日,难道是我招待不周吗?”

    王英连连摇手,说道:“鄙人归乡心切,真不能再留了。”

    齐格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王将军了,若是王将军下次再来草原,务必要到鄂尔多斯部落做客!”

    王英则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机会的话,鄙人一定会亲自赶去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只希望到时候可以再见到乞颜盟主与齐格木首领。”

    说完,王英就策马离开了齐格木的身边,赶到了那位负责运送粮草的明朝官员面前,相互间低声交谈几句之后,然后就率领着明军将士们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他们匆忙离开的样子,就好似是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即将要降临一般。

    见到王英与明军将士们匆匆离开的身影,齐格木却是心中有了误解,还以为他们是害怕自己翻脸无情、突然出手攻击他们,表情不屑的说道:“这些汉人,果然是一群胆小鬼!我若是想要翻脸,又何必留你们到现在?你们逃又能逃到哪里?”

    表达了心中鄙夷之后,齐格木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批粮草,表情再次欢喜了起来,大声命令道:“勇士们,怯弱的汉人畏惧于我们的武勇,向我们进献了这批粮草!有了这批粮草之后,我们就不必再担心今年的寒冬,你们的妻儿就都可以吃饱肚子!现在,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把这批粮草运回到王帐,接受乞颜可汗的嘉奖与赏赐!”

    听到齐格木的说法之后,五千名鄂尔多斯族人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就好似他们打了一场了不起的胜仗一般。

    然后,所有人纷纷开始动手,把眼前堆积如山的粮草装载到自己的马匹上。

    然而,二十万石粮草实在是太多了,众人足足是忙碌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也只是装载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数量。

    但天量的粮草就在眼前,这是他们过冬的指望,所有人都不觉得疲惫。

    只是,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搬运粮草的时候太过于专注,再加上河套平原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也就疏忽了防范与戒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在赵俊臣的促成之下,巴根很轻易就与草原上的准噶尔军队汇合于一处,麾下兵力高达一万四千余,近乎是鄂尔多斯部落族人的三倍数量。

    在巴根的指挥之下,准噶尔骑兵们用棉布包裹着马蹄,尽量减轻动静,缓缓逼近着他们了。

    最终,等到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发现了准噶尔骑兵的出现,准噶尔骑兵们已经逼近到了三里之外,这几乎已经是草原骑兵进行冲锋的最佳距离了!

    “勇士们!冲杀过去!杀死所有鄂尔多斯叛徒!把他们的粮草全部抢到手中!杀!杀!杀!”

    随着巴根的一声怒吼,准噶尔军队顿时是万马齐奔、杀声震天,一时间大地为之震动!

    不久之前还在嘲笑汉人全都是胆小鬼的齐格木,见到这一幕之后顿时是面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慌之色,身体忍不住轻轻颤动着。

    齐格木环视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奔袭而来的准噶尔骑兵,举目所及皆是黑压压的准噶尔骑兵、以及马蹄扬起的漫天灰尘。

    齐格木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对方兵力足是自己的数倍有余,再加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一直是忙着搬运粮食,早已经透支了体力,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力集结兵力、组成阵势,显然是无力与来袭之敌抗衡。

    齐格木并不是一个奋勇之辈,否则他当初遇到危机之后也就不会轻易反水了。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渭水战事的临阵反水,齐格木早已是抛弃了自己的血性与悍勇,变得愈加惜命了。

    眼见到己方毫无胜算,齐格木心中慌乱之余,却也是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大声呼喊道:“丢下所有粮草!所有人都随我撤往王帐方向!不可与敌死拼!待我禀报乞颜盟主之后,乞颜盟主派出大军追讨,这些粮草自然是可以抢回来!现在,快些掩护我返回王帐!撤!快撤!”

    呼喊之际,齐格木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慌之意。

    正所谓“将乃兵之胆”,齐格木的表现既然是这般不堪,再加上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各方面皆是处于劣势,随后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箭如雨下、刀枪夺命!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围攻、也是一场血流成河的追杀!

    战况很惨烈,持续时间也很短,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是尘埃落定了。

    最终,附近十里范围内,皆是横尸遍野,但这些尸体大都是出身于鄂尔多斯部落的战士!

    既是有心算无意,也是以众凌寡,再加上齐格木的怯弱无胆,准噶尔军队自然是获得了一场完胜!

    齐格木麾下的五千名鄂尔多斯族人,有三千余人死在了这里,而准噶尔军队的伤亡则是只有五百人左右。

    不过,在族人们的冒死掩护与拼命突围之下,齐格木最终还是率着剩下的千余人成功逃走了。

    不能趁着这次机会亲手杀死齐格木,巴根自然是心有不甘。

    但他也明白,自己这次担负着调虎离山的任务,为了尽量争取时间,他并不能耗费太多精力追杀齐格木,只能是暂且放过对方一马。

    战事结束之后,巴根看着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方向,咬牙道:“齐格木这个无胆鼠辈!简直就是蒙古人的耻辱!就知道一味逃窜!只可惜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亲手杀之以解我心头之恨!”

    恨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巴根很快就面现冷笑:“不过,他这次苟活下来,这也是一件好事,他很快就会亲眼见到河套平原的沦陷、鄂尔多斯部落的没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的背叛反水!这些事情,足以折磨他一辈子……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今后还能再次苟活,没有死于汉人之手!”

    说完,巴根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二十万石粮草,表情间也多了一丝喜意,大声命令道:“将士们,把这些粮食尽数装载于马上,我带你们回家!”

    准噶尔的骑兵们皆是心中清楚,当他们抢走了这批粮草之后,必然会迎来蒙古右翼各部无穷无尽的追杀。

    但看到眼前好几座堆积如山的粮草,再听到巴根口中的“回家”二字,所有人皆是大声欢呼了起来。

    准噶尔军队不仅是拥有一万四千余人,更还是一人双马的配置,刚刚又从鄂尔多斯部落手中抢下了三千余匹战马,拥有很强的运载能力。

    二十万石粮草虽然是重量高达二千万斤,但平均下来也就是每匹马承担五六百斤的重量,并不算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因为时间紧迫,准噶尔军队的动作也很快,大约只是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把所有粮草装载到马匹上。

    等到所有粮草皆是装载完毕之后,巴根先是向着鄂尔多斯部落王帐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又向着明朝疆土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暗自发誓自己一定会回来、洗刷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耻辱。

    然后,巴根再也没有任何耽搁,挥手大声道:“撤!”

    随着巴根的话声落下,准噶尔军队向着西域方向快速离开了。

    *

    赵俊臣所选择的交接粮草地点很讲究,这里虽然是位于河套平原境内,但与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距离较远。

    这也就给巴根留下了较为宽裕的逃跑时间。

    所以,齐格木突围逃走之后,哪怕是一路上快马加鞭、毫无歇息,也是足足耗费了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才赶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

    却说,当齐格木赶回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之际,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正在与蒙古右翼各部首领聚在一起、商议着粮草分配之事。

    得知了准噶尔军队突然出现,并且是把二十万石粮草尽数截走之后,乞颜顿时是怒火滔天,狠狠砸碎了眼前的一切东西,恶声说道:“准噶尔部落的一群野皮!竟然也敢欺瞒戏耍于我,我这次不把他们尽数杀死,就不能洗辱泄恨!”

    齐格木返回到河套平原之后,乞颜就想要联合蒙古右翼各部一同出兵剿灭草原上的这支准噶尔骑兵,但还不等他调遣兵马、联系蒙古右翼各部,这支准噶尔军队就突然派出了使者求见乞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已是没有能力返回西域,所以就想要在草原上安定下来,并且是寻求鄂尔多斯部落的庇护,从今往后一切都以鄂尔多斯部落为主。

    这名使者的表态,顿时是让乞颜心中有了迟疑,联合蒙古右翼各部一同出兵剿灭准噶尔军队的计划也就一拖再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准噶尔军队的拖延之计,最终他们不仅是没有投靠鄂尔多斯部落,更还从鄂尔多斯部落手中抢走了二十万石粮草。

    乞颜自觉受了欺瞒与侮辱,顿时是怒不可遏。

    事实上,不仅仅是乞颜怒火冲天,一众蒙古右翼的部落首领也纷纷是急不可耐。

    他们还指望着这批粮草熬过今年寒冬呢,眼看着就要入手却被人半途截走,所有人都是心情愤懑,急切想要夺回粮草。

    “乞颜首领,准噶尔欺人太甚了!咱们绝不能放过他!”

    “各部落一同派出兵马,一定要尽数杀死他们!”

    “这可是二十万石粮草啊!必须要夺回来!”

    听到各部落的首领纷纷请命,乞颜恶狠狠的说道:“二十万石粮草,这么多的数量,准噶尔军队想要一口吞下,就不怕噎死自己吗?他们带着这批粮草,必然是逃走不快!咱们现在派出勇士追杀他们,一切都还来得及!传我之令,集结鄂尔多斯部落一万五千名勇士,即刻赶去追杀准噶尔军队!”

    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蒙古右翼最为强盛的部落,但也只是拥有两万余名骑兵罢了,这次一口气拿出了一万五千军队追杀准噶尔军队,也是下了血本。

    下令之后,乞颜转头看向帐内的各部首领,又说道:“还请各位首领派出快马前往各自部落,让所有蒙古右翼的勇士皆是即刻行动起来,协同鄂尔多斯部落的军队一同追杀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逃回西域!”

    听到乞颜的这般说法,各部落的首领纷纷是大声答应,连忙是派出了快马信使赶去各自部落召集军队。

    在二十万石粮草的诱惑之下,各部落皆是行动极快。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支规模高达一万五千人的鄂尔多斯部落大军已是集结到了一处,向着准噶尔军队的逃窜方向追杀而去!

    半路上,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军队也是纷纷加入,这支追兵的规模很快就逼近到了三万人马!

    这样一支规模强大的军队,自然是有把握全歼准噶尔军队。

    但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河套平原的防备力量大幅削弱了。

    *

    这一天的早上,就在鄂尔多斯部落派出大军追杀准噶尔军队的同时,许庆彦则是迈步走入到了总督府的小厨房之中。

    这处小厨房之中,一名总督府的仆从正在扇着炉火熬着一壶汤药,整个小厨房内弥漫着药物的苦涩气味。

    这一壶汤药,自然是赵俊臣所用,乃是根据章德承的药方熬制而成,需要赵俊臣每日三餐之前服用。

    今天早上,似乎是发生了意外,赵俊臣的汤药迟迟没有送来,赵俊臣也迟迟不能吃早饭,所以就让许庆彦来到这里催促。

    许庆彦进入小厨房之后,就大声训斥道:“怎么回事?汤药为何还没有熬成?赵大人还等着吃早饭呢!一旦是耽误了赵大人的身体,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许庆彦的训斥,这名仆从连忙是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还请许爷见谅,这绝不是小人的懈怠,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昨天夜里把熬药所用的木炭全部泡了水,小人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新的木炭,所以就耽误了时间……但许爷放心,汤药马上就熬好了,最多再过一刻钟时间,小人就给赵大人送去!”

    许庆彦轻哼一声,说道:“若是一刻钟之后,你还没有送来汤药,你也就别在总督府干活了!”

    说完,许庆彦就冷着脸离开了。

    千人千面,许庆彦在外人面前就是这般嚣张模样。

    然而,许庆彦离开小厨房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旁边房间里正有两个人隔着窗户仔细打量着他。

    这两个人,正是梁辅臣的幕僚张道真、以及与许庆彦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茂。

    见到许庆彦远去之后,张道真问道:“王茂,你仔细辨认一下,你当初所见到的那名贵公子打扮的青年男子,是不是就是此人?”

    听到张道真的询问,王茂的表情有些迟疑,只觉得许庆彦与他当初所见之人有六七成相似,但也不敢完全肯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这般震惊朝野的大事,许庆彦出面之际自然是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王茂自然是有些似是而非之感。

    虽然是不敢完全确认,但王茂思及到张道真的此前那项保证,表示他办成此事之后就可以保全性命,却也不敢说自己有些认不出来。

    最终,王茂咬牙道:“千真万确!就是这个人!”

    ……

    石化诅咒解除,所以明后两天双更。

    本周之内,会彻底结束陕甘剧情,草原战事因为赵俊臣不会具体参与的缘故,将会用春秋笔法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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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五十四章.圣旨到!.

    ……

    ……

    确认了许庆彦的相貌之后,张道真当即是赶到了梁辅臣面前禀报消息。

    听到禀报之后,梁辅臣的表情之间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只是面色冷峻,缓缓道:“哦?这么说,我当初被马匪绑架的事情,确实是赵俊臣的幕后主使了?”

    张道真追随梁辅臣多年,最是了解梁辅臣的性格,知道梁辅臣的这般表现,就代表着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所以,张道真的表情也是异常肃穆,答道:“正是如此!梁阁老,您看咱们要不要即刻召集花马池营的全体官员,当众揭穿赵俊臣的恶行?”

    梁辅臣摇了摇头,冷笑道:“不可,我们要等到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再出手!……若是现在就出手揭穿他的罪行,就给他留下了辩解与脱罪的机会,但等到传旨大臣传达圣旨之后再出手,他就必将是难逃一死!”

    张道真也是一个聪明人,稍加思索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梁辅臣的深意。

    这件事情确定之后,梁辅臣与赵俊臣之间已是结下死仇,再也没有缓解关系的可能。

    以梁辅臣的刚烈性格,这般情况下必然是要拿出雷霆手段、毕其功于一役,让赵俊臣彻底陷入死地,绝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但若是现在就当众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赵俊臣固然是狼狈不堪、声名扫地,但也留给了赵俊臣一定的缓冲时间!

    赶在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前,赵俊臣依然有机会抹除证据、洗脱罪名,说不定就会让他寻到翻盘机会。

    更何况,若是现在就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等到传旨大臣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发现赵俊臣已是犯了重罪、沦为待罪之身,为了维持朝廷的体面,也就不会当众宣布朝廷封赏赵俊臣的旨意。

    这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将是处于“大功未赏”的状态,今后也就有了功过相抵、保住一条性命的可能性。

    反之,若是等到传旨大臣抵达了花马池营、宣读了圣旨之后,再是突然出手揭穿赵俊臣的诸般罪行的话,根据德庆皇帝的圣旨内容,赵俊臣接到圣旨之后必须要即刻返回京城,所以赵俊臣也就失去了暗做手脚、扭转局面的时间与机会!

    与此同时,传旨大臣宣读了封赏圣旨之后,赵俊臣的赫赫战功已经得到了回报,他的罪行传到朝廷中枢之后,自然也就失去了功过相抵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朝廷刚刚才重赏了赵俊臣,赵俊臣下一刻就爆出了暗中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的滔天重罪,这般情况必然会让德庆皇帝恼羞成怒!

    以德庆皇帝的性格,绝不会留给赵俊臣任何辩解机会,肯定是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是十死无生之局,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张道真的脸上满是钦佩之色,真心实意的夸赞道:“梁阁老的深思熟虑,学生愧不能及!”

    梁辅臣并没有理智张道真的夸赞,只是问道:“传旨大臣左兰山的目前行踪,可有收到消息?”

    张道真答道:“学生今天刚刚收到消息,称是左兰山进入了西安府境内之后,就突然间宣称自己身体有疾,表示要在西安府城休养三天时间……估算一下时日,他再过三四天时间就会抵达花马池营。”

    梁辅臣再次冷笑道:“左兰山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他这一路上屡次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赵俊臣争取更多好处,想要等到草原战事正式开始之后,再让赵俊臣返回京城……嘿嘿,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是好,但等到我当众揭穿了赵俊臣的罪行之后,他的这些苦心也就要付诸于流水了!”

    说完,梁辅臣的表情变得愈加严肃,向张道真叮嘱道:“既然如此,等到左兰山抵达花马池营之际,也就是咱们出手发难之时!今后的三四天时间之内,你要亲自教导王茂,一定要让他明白自己到时候应该如何表态指证,绝不能让赵俊臣得到任何辩解机会……与此同时,也要务必小心,三边总督府内如今遍布着赵俊臣的眼线,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王茂的存在!”

    听到梁辅臣的吩咐之后,张道真连忙是躬身领命道:“学生遵命!一定会认真教导王茂,也会小心隐藏他的行迹,绝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就让张道真离开了。

    张道真离开房间之后,梁辅臣则是独自沉吟良久,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计划,只觉得是万无一失。

    最终,梁辅臣表情冷峻的喃喃自语道:“也怪我瞎了眼,当初竟然会认为赵俊臣是一个有用之才,甚至是主动与他多次合作……但如今发现了他狼子野心的真面目,也是为时未晚!……赵俊臣,我返回花马池营的时候,就曾向你说过,我这个人一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遭遇马匪绑架囚禁的耻辱,如今也该让你付出代价了!”

    *

    根据赵俊臣与巴根之间的约定,花马池营将会在巴根夺走粮草的第三天派出大军出征河套。

    事实上,赵俊臣与梁辅臣也皆是没有想要食言毁约。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花马池营的所有官员皆是忙碌不停,整个陕甘三边也皆是调兵遣将、动作频频。

    忙碌于军务之际,因为梁辅臣的刻意隐忍,以及赵俊臣的主动配合,两人虽然是各怀鬼胎,但也算得上是配合默契。

    在此期间,王英也是及时赶到了花马池营,顿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瞩目。

    这种瞩目不仅是因为他的居功至伟,也是因为他带回了河套平原与鄂尔多斯部落的第一手情报。

    根据王英所禀报的情报,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也稍稍调整了出征草原的部署与计划。

    很快的,时间已经到了出征河套的日子。

    这一天的上午辰时,随着梁辅臣的一声号令之下,陕甘境内的各部军队向着河套地图展开了猛烈攻势,分为三路大军、出其不意的攻进了河套地区。

    其中,左路大军以固原总兵方振山为主将、何漳为副将,汇合了固原军镇与宁夏军镇的三万兵马;中路大军以禁军指挥使关武元为主将、宁夏军镇总兵林惠石为副将,汇合了禁军援兵、宁夏军镇、以及卫国军的五万八千兵马;右路大军以甘肃总兵金虎原为主将、榆林总兵王彦为副将,汇合了甘肃军镇与榆林军阵的三万三千兵马。

    这三路大军,总计是出动了十二万兵马,陕甘三边境内的所有主力皆是参与其中,这般动作之大,足以是说明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的决心之大!

    明军将士们皆已经收到了消息,明白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大军已经被调虎离山,这正是他们争抢军功的大好时机!

    于是,各军官兵皆是充分发挥了他们欺软怕硬、贪功冒进的优良品质,所有人都是表现积极、争先恐后。

    这样一来,初期战事发展可谓是极为顺利。

    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就已经收到了好几份捷报,三路大军皆是把战线推进了草原深处,攻破了好几处鄂尔多斯部落的营地,也皆是劫掠到了大量的鄂尔多斯族人、以及各种牲畜与物资。

    眼见到战事进展顺利,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心中欢喜之余,也愈加不敢怠慢,生怕是大好局面会发生意外,所以他们二人皆是坐镇于总督府内不敢轻离,焦急的等待着前线最新战报。

    这一天的下午申时三刻,就在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再次收到了中路大军送来的一份捷报之后,还不等他们二人表达喜意,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匆匆进入了总督府大堂,快声禀报:“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内阁阁老左大人已是携着陛下圣旨来到了花马池营的东门之外,如今正等候着两位钦差大人亲自前去迎接圣旨!”

    听到郑余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与梁辅臣皆是下意识的首先向着对方看去,却发现对方也正在注视着自己,两人皆是表情不变,似乎是早有预料,但两人的眼睛皆是闪烁着精光。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梁辅臣似笑非笑,向着赵俊臣拱手祝贺道:“估算一下时日,这份圣旨应该是为了封赏赵大人而来!赵大人拥有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这份封赏必然是圣恩厚重,老夫在这里提前恭贺赵大人了!”

    随着梁辅臣的话声落下,总督府正堂内的官员们,也纷纷是争先表示恭贺。

    赵俊臣也同样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向着梁辅臣拱手还礼道:“梁阁老客气了!晚辈今后还要向您多多讨教才是!”

    一番客套之后,两人皆是一笑,并肩离开了总督府正堂、率领着众位官员赶去花马池营东门迎接圣旨。

    等到他们抵达东门之后,却发现左兰山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是为了给赵俊臣颁发封赏圣旨,所以左兰山等待之际也没有任何不耐之色。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左兰山先是表情亲热的点头示意,然后就从身边的木盘之中取出了一封明黄色圣旨,高声说道:“赵俊臣接旨!”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赵俊臣快步向前两步,然后下跪俯首,静静等候着左兰山宣读圣旨内容。

    在赵俊臣的身后,包括梁辅臣在内,所有官员也纷纷是跪下一片。

    这是赵俊臣荣耀加身、最为风光的时刻,所以左兰山宣读圣旨的时候也是一脸喜气。

    只见左兰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悠扬顿挫的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赵俊臣屡立奇功、歼灭鞑敌,保全一方,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当是庙堂之砥柱,朝廷之干城也!思及赵俊臣治理户部多年,亦是成效显著、政绩颇多,谓之文武兼全,岂不嘉之以宠命乎!

    兹授赵俊臣为当朝少傅、东阁大学士,进入文华阁辅佐朝政,并册封为不世新成伯、食俸八百,另赐玉牌一面、明珠十颗、金银各三千!

    赵俊臣接旨之后,当是即刻返回京城,不可多做耽搁!钦此!”

    随着左兰山宣读完了旨意,赵俊臣即刻是高声答道:“臣,赵俊臣领旨谢恩!”

    一番流程结束之后,左兰山把圣旨交到了赵俊臣的手上,赵俊臣接过圣旨之后也是缓缓站起身来。

    然后,左兰山满脸笑意的向着赵俊臣拱手恭贺道:“从今往后,赵大人不仅是成为了内阁辅臣,同时也成为了当朝勋贵,这可是满朝百官之中独一份的荣耀,左某在这里恭贺赵大人了!”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已是提前知晓了圣旨内容,但切实收到圣旨之后,他的心中依然是难掩喜意。

    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棋子,如今终于是拥有了成为棋手的资格,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风险与幸苦也就全都值得了。

    但赵俊臣的表情间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拱手还礼道:“我能有今日的荣耀,左阁老必然是出了大力,今后必有报答!”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与暗示,左兰山顿时是心中一松,他就等着赵俊臣的这句话呢。

    然而,不等赵俊臣与左兰山多说几句,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已是纷纷涌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争先恐后的向着赵俊臣表达恭贺之意,生怕自己落在人后、少说了一句。

    一时间,赵俊臣的耳中满是讨好之言。

    “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哈哈,从今往后,就应该称呼您为赵阁老了!”

    “赵大人年纪轻轻,称呼中加一个‘老’字,似乎是有些不妥,还是称为赵爵爷较为妥当!”

    “赵阁老圣眷厚重,卑职曾在您的麾下办事,如今也是与有荣焉啊!还望赵阁老回到京城之后,切不要忘了您当初帐下还有卑职这样一名小卒!”

    “下官能在赵大人手下办事,当是一生之荣耀!”

    就像是左兰山所说,赵俊臣同时拥有勋贵与阁老的身份,这是满朝百官之中的独一份殊荣,从今往后必然是声势大涨,众位官员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赵俊臣多拉近一些关系。

    众官员说到后面,已是愈加露骨,甚至还有一些官员忍不住当场表达了投效之意,赵俊臣也是应接不暇。

    而就在众位官员纷纷向赵俊臣表示恭贺的同时,梁辅臣只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静静看着赵俊臣出尽风头,但他的嘴边似乎是带着一丝冷笑。

    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众位官员的讨好与恭贺才终于是告一段落。

    然后,众官员拥蹙着赵俊臣、梁辅臣、以及左兰山这三位阁臣,回到了总督府的正堂内。

    等到众人各自落座之后,左兰山就打算先行开口,询问草原战事的近况。

    然后,不等左兰山说话,沉默许久的梁辅臣就已是抢先开口。

    只见他突然间站起身来,目光深深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之后,扬声道:“赵大人,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向你讨个说法!”

    ……

    上一章,关于准噶尔军队的运载量,虫子计算出错,如今已做修改,大家见谅。

    另,凌晨左右还有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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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

    ……

    ……

    听到梁辅臣的质问语气,看到梁辅臣的严肃表情,所有人皆是心中一惊。

    所谓“讨个说法”,实则就是兴师问罪、要求解释的意思。

    因为赵俊臣的封赏之事,总督府的正堂之中原本是充满了喜庆气氛,但随着梁辅臣的话声落下,总督府正堂的气氛突然间就是一冷。

    所有官员皆是闭口不敢多言,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的表情变化。

    这是内阁辅臣之间的事情,在场的官员们皆是不敢随意参与其中。

    另一边,在梁辅臣的质问与逼视之下,赵俊臣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只是表情略有惊讶,问道:“哦?梁阁老要向晚辈讨个说法?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严重?”

    梁辅臣并没有直接回答赵俊臣的询问,而是转身向着在场众位官员说道:“诸位同僚!一个半月之前,本阁奉了陛下的圣命,赶来花马池营主持陕甘军政适宜!本阁自然是不敢怠慢,奉旨之后当天就离开了京城中枢,一路赶来可谓是日夜不歇、马不停蹄,按理说本阁早就应该现身于花马池营了……但实际上,本阁直到半个月之前才是迟迟出现!各位可知道,本阁为何会在半路上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梁辅臣迟迟不能抵达花马池营,对外宣称是他半路上生了重病,但正堂内众人皆是陕甘高层官员,自然是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

    实际上,梁辅臣并非是因为半路生病而耽搁了时间,而是因为半路上遭遇了马匪的绑架!

    然而,虽然是知道事情真相,但这种事情又如何可以当众讲出来?更何况,所有官员这些日子以来皆是装作不知情,如今也不能突然间改变表态。

    所以,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在场众位官员皆是表情有些尴尬,不敢做出回答。

    唯有刚刚赶到花马池营的左兰山是确实不知真相,表情间满是疑惑。

    梁辅臣环目之际,将众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顿时是明白了众人的想法,却是面现冷笑,道:“看来,众位同僚皆是知道真相,只是不敢讲出真话而已!既然如此,你们不敢讲,那就由我亲自来讲!我这次之所以是迟了好些时日才赶到花马池营,并不是因为半路生病,而是半路上遭遇了马匪的绑架!更还被那股马匪足足囚禁了二十天时间!”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在场所有人都是面色惊变!

    其中,左兰山与鲍文杰二人出于心情震骇之下,皆是忍不住站起身来!

    其中,鲍文杰更是惊声说道:“什么?梁阁老竟然是被马匪绑架了?究竟是什么马匪,竟是这般大胆,连当朝阁老也敢绑架?”

    不过,众人之中,除了左兰山与鲍文杰乃是初次知晓此事、所以大感震惊之外,其余官员之所以是表情惊变,只是没想到梁辅臣会自曝己短罢了!

    一名内阁辅臣竟是遭遇了马匪绑架!这伙马匪自然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但这件事情对于一位拥有领兵经历的内阁辅臣而言,也是一次巨大的声望打击!

    梁辅臣却没有理会众人的面色大变,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但这件事情,却有颇多蹊跷之处!我之所以是遭遇了马匪绑架,乃是途经驿站进食之际被人下了巴豆,马匪攻来之际,我与手下侍卫们皆已是手脚无力,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举动!

    被马匪囚禁了二十天时间之后,我赵大人的长随许庆彦突然出现了,把我搭救了出来,但还不等我审问那伙马匪,却是得知他们已是尽数自焚而死了!所有知情的马匪竟是一个也没有存活!更是让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万幸的是,本阁遭遇绑架之事,并没有影响到陕甘三边的战局,赵大人在渭水南岸全歼了蒙古联军,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更是凭借这番功绩成为了内阁辅臣、当朝勋贵……呵呵,当真是收获匪浅!

    更加巧合的是,赵大人前脚刚是全歼了蒙古联军,我后脚就被搭救了出来……若是我被搭救的时间提前一些,只怕是就要与赵大人分功了,若是我被搭救的时间延后一些,仅凭赵大人的一己之力,只怕也无力推动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但我被搭救的时间却是不早不晚,既是没有机会与赵大人分功,又帮着赵大人推动了出兵河套的计划……就像是一切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说话间,梁辅臣的目光转向了赵俊臣,眼神愈加逼人。

    事实上,不仅是梁辅臣,众位官员听到了梁辅臣的说法之后,皆是用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赵俊臣的表情变化。

    在梁辅臣的引导之下,所有人都是心生怀疑,认为赵俊臣很有可能就是指使马匪绑架梁辅臣的元凶!

    在这件事情上,不仅是赵俊臣受益最大,一切时机也太过于巧合,而且许庆彦出面搭救梁辅臣之际,马匪们竟是集体自焚而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这般情况也太过诡异了,颇有些自导自演的意味。

    所有政客都是阴谋论的忠实受众,这个时候也难怪他们会进行一些不好的联想。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的表情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似乎是动了怒气。

    沉默良久之后,赵俊臣缓缓说道:“梁阁老,你的这些话,可是怀疑我就是指示马匪绑架于你的幕后主使?但若只是仅凭一些毫无根据的疑点,你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当众向我发难……你究竟有什么怀疑,还是明着说出来吧!若是你找到了某些佐证,也不妨是现在就拿出来!本阁接旨之后,还要尽快赶回京城,却不愿意与你耽搁时间。”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间话锋一转,目光转向梁辅臣,却是寸步不让,又说道:“但本阁在这里提前说一句,若是你的怀疑与佐证完全经不起推敲,到时候就不要怪本阁上奏弹劾于你了!”

    此前,赵俊臣在梁辅臣面前总是自称“晚辈”,却也是透着刻意亲近之意,如今赵俊臣突然是自称为“本阁”,却是有些恩断义绝的意思了。

    听到赵俊臣的威胁之后,梁辅臣却是不屑一顾!他认为赵俊臣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于是,梁辅臣马上就做出了回应,说道:“没错!我确实怀疑你就是指使马匪绑架于我的幕后主使!而这件事情,就是由你的长随许庆彦具体负责!从头至尾,他皆是参与其中!负责联络马匪绑架于我的人是他!负责杀掉马匪灭口的人也是他,负责监禁于我的人是他!最终装模作样的搭救于我的人还是他!

    赵大人,我且问你!在我遭遇马匪绑架的那段时间里,一向是与你形影不离的许庆彦在哪里?各位同僚,你们也可以想象,当我遭遇马匪绑架的那段时间前后,你们可有见过许庆彦的踪迹?”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众位官员的表情愈加有些怀疑。

    确实,若是赵俊臣想要利用马匪绑架梁辅臣的话,只会安排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负责此事,而赵俊臣最为信任的心腹,自然就是许庆彦了!

    事实上,早在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之前,一向是跟在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就不见了踪迹,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般情况显然是再次增加了赵俊臣的嫌疑!

    在众人的怀疑目光之下,赵俊臣的表情愈加阴沉,似乎是强自按耐着怒气,再次问道:“梁阁老,且容我再次提醒你一句!你所说的这些事情,皆只是似是而非,根本经不起推敲!我也再问你一句,你的这些怀疑与指责,可有切实证据?”

    见到赵俊臣依旧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梁辅臣冷笑道:“若没有寻到切实证据,我又岂会当众揭开此事?”

    说完,梁辅臣扬声向着正堂外面唤道:“把那人领进来!”

    随着梁辅臣的话声落下,张道真带着张茂进入了总督府正堂之中。

    然后,张道真向张茂吩咐道:“当着各位大人的面,你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讲述一遍!”

    在众位官员的紧紧盯视之下,张茂只觉得压力极大,但他也不敢违抗张道真的命令,连忙是把所有情报尽数讲诉了一遍。

    从他与“黑虎军”之间的关系,再到他亲眼见到一名青年男子与“黑虎军”首领王老虎的私下密谈的事情,最后则是他被带到花马池营之中,暗中确认了许庆彦正是当初与“黑虎军”首领王老虎相见密谈的那名青年男子的情况。

    听完了张茂的讲诉之后,所有官员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已然是变了。

    这些证据,足以是证明马匪绑架梁辅臣的事情确实是与赵俊臣有关系!

    暗中勾结马匪绑架当朝阁老,这般滔天重罪,足以是让赵俊臣抄家问斩十次了!

    顿时间,许多人已是心中暗暗后悔,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与赵俊臣走得太近了,今后还要想办法与赵俊臣摘清关系,还有些人更是心中悔恨不已,他们这段时间皆是向赵俊臣送了重礼,如今只觉得自己下血本送出的重礼只怕是要白白打了水漂!

    而就在众人目光复杂的纷纷注视之下,一直是表情阴沉、似乎是强行按耐怒意的赵俊臣,却是猛然间站起身来,顿时就把众人吓了一跳!

    赵俊臣站起身之后,伸手指着王茂,冷笑道:“也就是说,这个人只是一个暗中勾结马匪的恶贾劣商,那名暗中联系马匪之青年男子,他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且还不能确定那人联系马匪就是为了绑架梁阁老的事情……而梁阁老你只是凭借这样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指使马匪绑架于你的幕后主使了?”

    梁辅臣面无表情的说道:“证据确凿,不得不信!我所追查到的所有迹象,皆是指向于你!”

    听到梁辅臣的回答之后,赵俊臣也是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突然间喊道:“许庆彦,你给我进来!”

    听到赵俊臣的大声呼喊,所有人又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间,赵俊臣重新掌握了正堂内的节奏。

    听到赵俊臣的召唤之后,候在正堂外面的许庆彦连忙是奔入了正堂之中。

    不等许庆彦请示,赵俊臣再次伸手指向王茂,说道:“许庆彦,你站在这个人的面前,让他好好看一看你!”

    许庆彦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依然是走到了王茂的面前。

    而赵俊臣则是冷声向王茂说道:“现在,你再给我好好看一下,你眼前这个人,是否就是你当初在马匪窝点所见到的那名青年男子!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是严重诽谤了当朝阁老与勋贵!性质之恶劣,足以诛你九族!你若是再敢说谎,我一定会让你受尽天下酷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梁辅臣当即是皱眉道:“赵大人,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要恐吓证人不成?”

    赵俊臣却没有理会梁辅臣,只是声音冰冷的催促王茂道:“仔细观察!好好确认!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此时,许庆彦就站在王茂身前一米之处。

    王茂也不敢违抗赵俊臣的命令,连忙是再次辨认眼前之人。

    然而,越是仔细观察,王茂就越是心中发虚。

    许庆彦当初与马匪首领王老虎相见密谈之际,自然是化妆改变了容貌,只是这个时代的化妆技术极为落后,并不能完全遮去许庆彦的相貌特点,但经过化妆之后,许多方面也有出现明显的不同。

    比如说,许庆彦当初发现自己无法利用化妆之术遮掩眉角处的褐痣之后,就索性把这颗褐痣画大了一些;再比如说,许庆彦的眉毛是有些女性化的柳叶眉,但他与王老虎见面的时候,却是刻意伪装成了剑眉;又比如说,许庆彦与王老虎见面之际,刻意在衣服里塞了一些棉花,让自己的身材显得臃肿了一些;

    王茂当初只是远远见了许庆彦一面,只是因为许庆彦的相貌特点不像是北方人,所以才会印象深刻。

    如今,近距离观察了许庆彦之后,王茂不由是有些心中慌乱,只觉得眼前的许庆彦与自己当初所见之人似乎是有些较为明显的差别。

    他之前远距离暗中指认许庆彦的时候,还觉得许庆彦与自己当初所见之人有着六七成相似,但如今近距离观察之后,却又觉得只有五六成相似了。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王茂也只能咬牙死扛到底了!

    于是,王茂最终还是颤声说道:“就、就是他!我当初见到的人就是他!”

    梁辅臣冷笑道:“赵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许庆彦当初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随后就出现在了马匪据点,再然后这股马匪就无缘无故的出手绑架了我……你还敢说这一切与你毫无关系?”

    赵俊臣则是冷声问道:“你说许庆彦当初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但我若是能拿出许庆彦当初的行踪,并且是找到一位切实可信的证人,你又要如何?”

    说完,不待梁辅臣做出回应,赵俊臣就转过了身子,目光投向大堂末位的一名武官。

    在赵俊臣的注视之下,这名武官主动站了起来。

    这名武官,正是刚刚抵达花马池营不久的王英!

    见到王英出列,众人皆是表情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赵俊臣问道:“王英,我且问你!我与你之间,总计见过几次?”

    王英垂首答道:“卑职与赵大人总计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渭水大捷之后,卑职与齐格木一同晋见赵大人;上次见面则是前天卑职抵达花马池营之后,赵大人您传唤卑职询问河套平原的见闻;还有一次见面就是今天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又问道:“是啊,只见过三次面,也就是说,你绝无可能为我作伪证了?那你可知道,既然是你我二人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我又为何会在这次火筛入寇期间重用于你,让你假装投靠蒙古联军作为内应?”

    王英犹豫了一下之后,答道:“这是因为,赵大人您当初抵达了花马池营之后,就巡阅了所有陕甘三边的武官资料……在这些武官资料之中,赵大人发现卑职入伍任职至今,从未有过谎报军情、杀良冒功、又或者是夸大战功的事情……还有就是,卑职也有一些领兵才能,这几年的火筛入寇期间,卑职的防区从未出现过问题!”

    赵俊臣则是再次追问道:“哦?你我二人此前从未见面,那你又为何会知道我重用于你的理由?”

    “是……是您的长随许庆彦告诉我的!四十天之前,许庆彦突然找到了我,传达了您的秘密军令,说是蒙古联军很快就要攻到卑职的防区,让卑职寻找机会假意投降于蒙古联军,这一方面是为了滋生蒙古人的轻视之心,让他们孤军深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卑职成为您在蒙古联军之中的内应!”

    听到王英的这般说法之后,在场众人的表情顿时又是一变!

    梁辅臣的证人刚刚还表示,他曾在四十一天之前、在黑虎军的窝点之内,亲眼见到过许庆彦,而如今王英又表示自己曾在四十天之前、在他的防区之内,也同样是亲眼见到过许庆彦,还从许庆彦手中接到了赵俊臣的秘密军令!

    然而,黑虎军的窝点位于陕西东部,而王英的驻守防区则是位于陕西南部,两地相隔千里之遥,绝不可能在一天时间内同时出现。

    赵俊臣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变色,只是再次转头向着许庆彦看去,又问道:“许庆彦,我且问你,四十天之前,你究竟是在陕西东部黑虎军的窝点?还是在王英的驻地防区镇安堡?”

    许庆彦立刻答道:“我记得那天我刚刚赶到镇安堡与王英将军见面,这是少爷你亲自吩咐的事情,绝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陕西东部!”

    赵俊臣又问道:“我当时为了是派你去见王英?”

    许庆彦依然是立刻答道:“当时出现了汪家背叛朝廷、勾结蒙古人的事情,王英将军的任务又是最为机密之事,所以少爷你信不过其他人,就让我亲身赶往镇安堡与王英将军见面!”

    听到赵俊臣与许庆彦、王英二人的问答,梁辅臣顿时是面色大变。

    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理会梁辅臣,只是环目之间扫过了大堂内的众位官员。

    然后,赵俊臣再次缓缓说道:“好了!到了现在,我的长随许庆彦,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梁阁老的证人——这是一个勾结马匪、恶迹斑斑的奸商——表示许庆彦当时正在陕西东部的马匪据点、与马匪首领秘密交易;而本阁的证人王英——他是一位刚刚立下大功的朝廷百户武官,他这段时间以来甘冒奇险、忍辱负重,潜伏在蒙古联军之中作为内应,还在关键时刻策反了齐格木——他表示许庆彦当时正在与他见面!”

    顿了顿后,赵俊臣说道:“哈哈,两位截然不同的证人,两份南辕北辙的证据,两个相互矛盾的故事……你们说,应该信谁?”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当即就站起身来,扬声说道:“我们难道还能不相信一位功勋卓著的朝廷武官,转而相信一名奸商恶贾不成?”

    刚才,所有人皆是怀疑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梁辅臣的幕后主谋之际,左兰山的面色发白、两股颤颤,简直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但如今随着赵俊臣重新掌控了局势,左兰山也就恢复了镇定,迫不及待的表示了自己对赵俊臣的支持!

    随着左兰山的带头表态,众位官员纷纷是跟着响应!

    “当然是相信王百户!”

    “王百户的为人与秉性,我最是钦佩不过,他又岂会说谎?”

    “这个奸商一看就不是老实人!”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响应,形势瞬间逆转了。

    梁辅臣看着眼前这一切,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赵俊臣依然没有理会梁辅臣,只是伸手一指王茂,下令道:“来人,把他押到大堂外面,再把军牢里的掌刑官唤来!就在这总督府的正堂之外,在所有人的面前,对他用刑逼问于他!我要在一炷香之内,让他说出真话!”

    ……

    不知不觉,进度条又到头了。

    进度条再次延长是肯定的,但究竟是延长到40,还是延长到50,虫子有些举棋不定。

    犹豫之际,虫子的心中冒出了无数热血沸腾的口号——“人生短短两万天,今日不搏何时搏”、“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横下一条心,坚决要出线”、“一时断更一时爽,一直断更一直爽”(最后这两个划掉)

    最终,虫子一咬牙,决定把进度条拉长到50,省得你们天天盯着进度条看个不停!

    话说,这个进度条只是虫子自我督促的一种手段,并不是断更倒计时,也不是我在恐吓你们好吧?

    总而言之——30/50!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虫子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恩,表情稳如老狗!

    另,感谢莱纳.龙特同学再次打赏一千元!说真的,你一口气打赏这么多,我都有点害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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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已经精修了。

这一章写了近七千字,字数要比想象中多得多,写完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虫子见到还有好多读者苦等,就忍不住先上传、后修改了。

    但这一章也许是因为赶稿太匆忙的缘故,里面的语病与错别字皆是要远远多于虫子平日里的原稿,实在是抱歉。

    所以,虫子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修改好了章节之中所有的错别字与语病。

    大家可以刷新一下重新看一遍。

    现在困得要死,睡了,大家晚安!

《摄政大明》“第九百五十五章.当面对质.”已经精修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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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六章.赵俊臣被气昏了.

    ……

    ……

    梁辅臣并不知道,赵俊臣早就等着这一出戏了!

    梁辅臣本身就是性格刚烈之辈,又岂能忍受遭遇马匪绑架囚禁的奇耻大辱?

    而许庆彦出面营救梁辅臣之际的刻意显出破绽,以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暗中挑衅与屡屡撩拨,也彻底消磨了梁辅臣的忍耐、增加了梁辅臣的冲动。

    梁辅臣并不希望这件事情拖延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认为花马池营与京城中枢的距离遥远、取证困难,会留给赵俊臣辩解与脱罪的机会。

    但实际上,赵俊臣也同样不希望这件事情拖延到自己返回京城之后,只想要趁着自己还留在花马池营的时候彻底结束这件事情,让梁辅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梁辅臣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再向朝廷揭穿此事,赵俊臣固然是有很多办法为自己辩解脱罪,但也会惹上一身腥臊与麻烦。

    与此同时,赵俊臣曾是趁着梁辅臣不在花马池营的机会,一举清空了梁辅臣留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威望,所以赵俊臣自然是担心自己离开了花马池营、返回京城之后,梁辅臣也同样会设法削弱赵俊臣在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威望,让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苦心经营付诸于流水。

    梁辅臣绝对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也拥有这样的手段与能力!

    所以,赵俊臣也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再一次的沉重打击梁辅臣的声誉与人望!

    这样一来,梁辅臣今后再想要削弱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势力影响,也就会事倍功半了!

    事实上,当梁辅臣开始大肆指责赵俊臣,认为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谋的时候,赵俊臣表面上是一副强忍怒火的模样,但内心深处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

    这就是一场打擂台,也是一场独角戏。

    刚开始的时候,梁辅臣在擂台上占尽了优势,赵俊臣只能苦苦防守;他也是这场独角戏的主角,赵俊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陪衬!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梁辅臣想要用自己的气势彻底压倒赵俊臣,趁着赵俊臣手足无措的机会,在最短时间内让赵俊臣的罪行盖棺定论,不留给赵俊臣的任何机会!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静观其变,想要看一看梁辅臣究竟找到了多少证据、拥有多少底牌。

    赵俊臣很清楚,许庆彦并不是一个办事牢靠、心思谨慎之辈,他收买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破绽,以梁辅臣的能力也一定会寻到证据。

    但赵俊臣并不担心这些,因为他早就安排好了王英出面为许庆彦作掩护了。

    在陕甘境内,除了许庆彦之外,赵俊臣最信任的人就是化名为王英的魏松了!

    魏松乃是魏槐的胞弟,他们兄弟二人还指望着赵俊臣帮助他们报仇雪恨,绝不会背叛。

    以王英这段时间以来的汗马功劳、以及他潜伏蒙古联军期间所展现的勇气与坚韧,只要是他愿意站出来、态度坚定的为许庆彦作证,就一定是可以取信于众位官员。

    而梁辅臣所找到的证人,必定是与马匪有关系,说不定还是劣迹斑斑之辈,这样一位证人的证词与王英的证词发生了矛盾与冲突之后,众位官员的偏向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俊臣就是拿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稳坐钓鱼台,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任由梁辅臣发挥。

    一时间,梁辅臣大占上风,在梁辅臣的影响之下,众位官员皆是认为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梁辅臣的幕后元凶。

    但赵俊臣见到梁辅臣的底牌出尽之后,并没有自己意料之外的证据,梁辅臣所寻到的证人,也确实只是一位负责销赃的恶商,顿时就开始了反击!

    赵俊臣的手段很聪明,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只是不断向王英与许庆彦二人抛出问题、让众人听到答案!

    就这样,就在问答之间,逐步的抹去自己身上的所有疑点,并且是引导众位官员的思路,让他们自以为是寻到了事情的真相。

    在此期间,梁辅臣也没有任何插口打断的机会!

    于是,擂台上的局势逆转、攻守互换,赵俊臣也变成了这场独角戏后半段的主角!

    最终,当所有官员的立场皆是开始偏向于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就趁机拿出了自己的第二项杀手锏!

    那就是严刑拷打梁辅臣的证人!

    既然是梁辅臣的这位证人与马匪有关系,这些年来一直是暗中帮着马匪销赃,这样一位劣迹斑斑、见利忘义的小商人,绝不会是一个硬骨头之辈!

    在这个时代,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事情对于官府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最终,大刑伺候之下,这个王茂一定会说出事情的“真相”!

    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许庆彦当初与马匪首领见面的时候化妆了,形象与现在并不是完全相同!

    所以,只要是王茂供认出了这一点,他的供词就会彻底变成伪证,赵俊臣也就会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

    “来人啊!就在这里!大刑伺候!告诉刑头,无需顾忌,可以使用任何刑具!但在一炷香之内,我要让他说出真话!”

    见到众位官员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之后,赵俊臣立刻是寒声下令,根本没有询问梁辅臣意见的意思。

    这个时候,梁辅臣的面色再变,连忙是开口阻止,道:“赵大人,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强行改变证人的证词不成?”

    这一次,赵俊臣终于是转身回应了梁辅臣。

    只见赵俊臣的表情冰冷,缓缓说道:“梁阁老,如今出现了两份截然相反的供词!其中必然会有一份证词作伪!这般情况下,严刑拷打、逼问真相乃是最有效的手段!考虑到两位证人的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先拷打你的证人!

    梁阁老放心就好了!真的永远都是真的!假的永远都是假的!若是你的证人在严刑拷打之下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说谎,那我也愿意让你使用任何手段审问王英、确认他的证词之真伪!

    这很公平……还是说,梁阁老你心虚了?”

    梁辅臣依然是寸步不让,厉声说道:“若是严刑拷打,就有屈打成招的可能!这种情况下的证词,又岂能当真?”

    赵俊臣则是针锋相对,冷冰冰的反问道:“难道他的证词现在就能当真了?”

    见到梁辅臣与赵俊臣的对峙,大多数官员的态度皆是偏向于赵俊臣,但他们皆是不敢插口。

    就在这个时候,左兰山仗着自己同样是内阁辅臣的身份,却是再次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梁阁老,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坚信自己的证人没有说谎,又何必担心严刑的逼问与确认?更何况,本阁认为赵大人所言有理,严刑逼供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梁阁老,陛下的圣旨你也听到了,赵大人必须要尽快返回京城,可不能留在这里等你慢慢调查!”

    接着,王英则是再次向前迈了一步,表情坦然的说道:“若是梁阁老的证人受了严刑之后,依然是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说谎,那卑职也愿意接受任何手段的审问!”

    见到左兰山与王英的先后表态,正堂内的众位官员终于是敢于表明自己的态度了,纷纷是支持赵俊臣的用刑手段。

    “是啊,事到如此,也只能用刑逼问了!”

    “赵大人急着回京,这也是最快见效的手段!”

    “即使是地方官府平日里审问案情的时候,发现了两份证词相互矛盾的情况,严刑逼问真相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梁辅臣已是再无阻止的手段了,只能是面色铁青的看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一切正如赵俊臣所料,王茂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商人,当初张道真与李洪二人抓到他的时候,还不等大刑伺候,他就连忙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尽数招供了出来!

    如今,随着赵俊臣的一声令下,总督府的正堂内顿时是涌进了一队刑头。

    这些刑头皆是长期留守于花马池营的军牢之中,整天就是研究用刑之术,最是精通此道。

    沾水的军棍、涂抹着辣椒面的鞭子、尖锐的竹签、带刺的凳子、刮骨的小刀……

    一件又一件的刑具,皆是搬运到了王茂的面前。

    王茂的面色越来越白,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最终,两名刑头把王茂按倒在地,另一面刑头拿起鞭子就要狠狠抽他。

    然而,还不等这名刑头的手中皮鞭落下,王茂就忍不住大呼小叫了起来,哭声说道:“我招!我愿意招供!这位许爷与我当初所见之人只有五六分相似……那人的眉角褐痣更大、身材更臃肿、眉目也有不同……小人并不敢肯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别打我!别打我!”

    见到王茂这般轻易就改了供词,大堂内众位官员皆是有些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赵俊臣则是冷笑道:“因为一个恶迹斑斑的证人,提供了一份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证词!本阁就被怀疑成为了指使马匪绑架当朝阁老的幕后主使!

    哈!也幸好是王百户愿意出面作证!否则,这般严重的罪名,本阁只怕是要蒙受不白之冤、含冤而死了!就算是本阁的族人,也要受到牵连!

    如今,终于是真相大白了!本阁也终于是洗脱了身上的不白之冤……各位同僚,你们可还在怀疑本阁吗?”

    说话间,赵俊臣缓缓转动着目光,向着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逐一看去。

    “赵阁老哪里的话!下官至始至终都相信赵大人的品性与为人!”

    “还请赵大人明鉴!卑职可是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奸商恶贾的证词!正打算向他当面质问,没想到赵大人已经是亲手揭穿了他的谎言!”

    “下官从未怀疑过赵大人!一直是坚信赵大人您一定是清白的!”

    见到赵俊臣的询问与注视,众位官员皆是不敢怠慢,连忙是纷纷起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在此之前,也同样是这些人,皆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赵俊臣,许多人已经是心中暗暗考虑着自己要如何与赵俊臣摘脱关系了,那些曾经向赵俊臣送去重礼的官员更是悔恨的,只觉得自己的投入打了水漂!

    现如今,局势已然逆转,这些官员也是面不改色。信誓旦旦的大讲漂亮话!

    但这些官员的每一句话,都相当于打了梁辅臣一耳光。

    见到这一幕,梁辅臣的面色愈加铁青,知道自己这一局只怕是要输了。

    但梁辅臣乃是性格坚毅之辈,从来都不会轻易认输!

    即使是一时间落入下风,梁辅臣也坚信自己迟早都可以扳回局面!

    事实上,回顾赵俊臣的表现,就像是蓄谋已久,让梁辅臣愈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认为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绝对与赵俊臣有干系!

    而且,梁辅臣认为自己依然还有翻盘的机会!

    所有事情,只要是假的,就怕详查!

    要知道,这世上的所有伪装与遮掩,再是如何的逼真与缜密,也必然会出现破绽!

    赵俊臣表示,许庆彦前段时间的失踪是去了镇宁城联络王英!好啊,这件事情完全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许庆彦从花马池营赶去镇宁卫城、然后又从镇宁卫城赶回到花马池营,能否拿出详细的行程时间?

    途中可有留在驿站或者客栈休息过夜?驿站与客栈的人能否作证?

    王英与许庆彦见面的事情,镇宁卫城的边军将士可有亲眼见到?

    这些细节,只要是继续追查下去,就一定是可以找到许多破绽!只要是找到了破绽,就能证明许庆彦当时去见王英的事情是假!只要是证明了这件事情是假的,就证明赵俊臣的心中有鬼,所以才会安排王英提供伪证!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态度愈加坚定,坚信自己即使是输了一时,不能趁着今天的机会揭穿赵俊臣的真面目,。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目光已经重新投向了梁辅臣,问道:“梁阁老,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说的?可否是相信了本阁的清白?”

    梁辅臣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依旧是有太多的蹊跷之处,依然还需要严查下去!更何况,王茂被严刑逼问之下,依然是认为许庆彦与他当初所见之人有着五六成的相似,依靠化妆手法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并不能认定他的供词就是假的!

    总而言之,赵大人你离开花马池营之后,本阁会继续追查此事!不查明真相,决不罢休!”

    “很好!”赵俊臣咬着牙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梁阁老你依旧是不愿意相信本阁的清白!哪怕是证明了你得到的证词是伪,哪怕是本阁拿出了确凿证据!但你就是一门心思的认定了本阁暗害于你!对不对?

    哈哈!本阁当初为了从马匪手中营救于你,耗费了多少苦心与精力?本阁原本也没指望你会感恩,但你又何必把脏水泼到本阁身上?这又何止是一般的脏水?你的这些怀疑与指责,这简直就是想要杀了本阁!

    升米恩、斗米仇!本阁现在终于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你被马匪绑架的时候,本阁却是全歼了蒙古联军、出尽了风头,所以你心中不痛快是不是?泼天大功没有你那一份,所以你心中不高兴是不是?但战场上胜机稍纵即逝,难道本阁还要等到你被搭救之后再与蒙古联军打仗不成?”

    在此之前,赵俊臣的表现就好似是蒙受不白之冤之后依然顾全大局,所以强行忍着怒气!

    但这个时候,见到梁辅臣的这般表态之后,赵俊臣就好似是终于忍不住了怒火,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番话更是当众质疑了梁辅臣的气量与立场!

    听到赵俊臣的质疑之后,梁辅臣顿时是面色一变。

    然而,不等梁辅臣说些什么,赵俊臣已经怒声道:“怎么?这些话让你不高兴了?但你把脏水泼到本阁身上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本阁的心情?

    你不是要查吗?好!随便你查!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本阁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查!但本阁领了圣旨,即刻就要返回京城,却是不愿意陪你继续纠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了!本阁现在就离开花马池营,你想查就查!本阁不在乎!”

    说完,赵俊臣就甩袖离去。

    然而,赵俊臣虽然是嘴上说是不在乎,但“平白无故”的蒙受了“不白之冤”之后,他显然是心情激愤至极。

    所以,还不等赵俊臣走出总督府正堂,就见他的身体突然一歪,然后就这样昏倒在众人面前!

    事实上,赵俊臣早就料到了梁辅臣的性格坚韧,绝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赵俊臣就拿出了自己第三个杀手锏!

    博取同情!引发众怒!然后再利用官场之舆论、百官之声讨,逼迫梁辅臣彻底放弃此事!

    此时,见到赵俊臣突然昏倒之后,所有人皆是心中大惊!

    许庆彦更是抢在所有人之前赶到了赵俊臣的身边,大声悲鸣道:“少爷!你怎么了少爷!快去请大夫!神医章德承正在伤兵营里,快把他请到这里!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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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五十七章.真相总是微不足道.

    ……

    ……

    因为赵俊臣的突然间昏倒,整个总督府大堂顿时是乱成了一团。

    所有官员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纷纷是拥挤到了赵俊臣的周围,几乎是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出主意、问情况、表示关心。

    正在假装昏迷的赵俊臣,不由是觉得空气浑浊、呼吸困难,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只是假装昏迷,否则这些急于表现的官员们必然会害得他病情恶化,说不定还会在窒息之下陷入更深层度的昏迷。

    *

    与此同时,梁辅臣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面色变幻不定。

    这般情况下,任谁都会认为赵俊臣的昏迷全是因为梁辅臣逼人太甚的缘故。

    这对于梁辅臣的名誉与声望而言,无疑是一次极为严重的打击!影响之巨大,甚至还要强于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

    梁辅臣注意到,许多官员看向他的眼神之中,皆是蕴含着一丝愤懑与排斥,显然是觉得梁辅臣的做法太过份了。

    但梁辅臣几乎敢肯定,赵俊臣的昏迷必然是伪装的!

    只是这种情况下,梁辅臣已经彻底失去了事态的掌控,他完全不能提出质疑,否则只会引来众人的进一步敌视;他也完全不能拿出证据,因为一个假装昏迷的人,是绝不可能被人轻易唤醒的!

    所以,梁辅臣只能是任由赵俊臣演戏发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声望进一步滑落谷底!

    在这种时候,真相往往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事情!

    梁辅臣明知道赵俊臣的昏迷只是一种伪装,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昏迷只是一种伪装,但只要是其余众人皆是认为赵俊臣的昏迷是真实的,那么赵俊臣的昏迷就是真实的!

    欺瞒大众、引导舆论,总是这般容易!

    世人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视为真相,却不知道他们的所见所闻,许多时候都只是权谋家们故意让他们看到、听到的假象!

    但只要是所有人皆是相信了这个假象,那么这个假象反而会变成让世人信服的真相!

    这种时候,若是有极少数尚有良知之人不希望世人遭受欺瞒、主动讲出了真实的真相,反而会受到群起而攻之!被权谋家所误导的芸芸大众,也会身先士卒的主动化身为帮凶,帮着权谋家打压他们!

    赵俊臣刚才一口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但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大假话!

    众人眼中的真相未必就是真实的真相,但却又要远远大于真实的真相!

    所谓“众口铄金”、所谓“颠倒黑白”,就是这个样子!自古以来,无数真相就这样被权谋家们彻底隐藏于历史长河之中——从前如此!今后如此!总是如此!

    所以,梁辅臣只是再次化身为哑巴,也再次吞下了一颗黄莲!

    *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神医章德承终于是匆匆赶至。

    见到众官员只顾着添乱的样子,章德承顿时是脸色一黑,毫不客气的把所有人皆是赶到了远处。

    然后,章德承面无表情的为赵俊臣把脉诊断,良久之后终于是讲出了诊断结果:“这段时间以来,赵大人忙碌于陕甘三边的战事,一直都顾不上休息,严重透支了元气,期间更还服用了大量的提神补药,身体情况早已经是虚弱到了极致!

    这些日子以来,老夫虽然是利用各种手段为赵大人固本强基,但终究是时日尚短、成效不大……赵大人这次的昏迷,应该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心情激荡之际的气血攻心所致!他原本就是气血不足,这般情况最是伤身,所以才会突然间陷入了昏迷之中!”

    解释之际,章德承的表情僵硬,但他向来都是这般神情严肃的模样,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心中生疑。

    章德承不仅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在陕甘境内的声望之隆,也是丝毫不逊于目前的赵俊臣。

    所以,章德承的这番表态,简直就是梁辅臣气昏赵俊臣的铁证!

    章德承的话声落下之后,众位官员的目光皆是集中在了梁辅臣的身上,认为梁辅臣这般时候应该表明态度。

    在众位官员的注目之下,梁辅臣终于是迈步走到了赵俊臣的身边,咬牙问道:“章神医,赵大人的情况是否严重?他还会昏迷多长时间?”

    章德承依旧是表情僵硬的回答道:“有些严重,只怕是今后三五天之内都不能动弹了,必须要注意休养,也绝不能再让他心情出现大喜大怒的情况……若是不加干涉的话,赵大人只怕是还要昏迷好几个时辰,但这般情况也同样伤身,所以老夫会马上施展针术、把他唤醒过来!”

    说完,章德承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包又长又粗的针具。

    看到这套针具之后,旁边的许庆彦顿时是忍不住嘴角一抽,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接着,章德承脱下了赵俊臣的鞋袜,接着又扒下了赵俊臣的上衣、露出了赵俊臣的肩膀。

    一切皆是准备完毕之后,章德承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在赵俊臣脚底的涌泉穴、手背的合谷穴、肩头的天宗穴、以及鼻唇间的人中穴,皆是深深扎入了一针。

    这几处穴位,皆是人体疼痛感最为强烈的穴位。

    所以,章德承每扎一针下去,就会见到赵俊臣的身体轻轻抽搐一下,瞬间冒出了一身的巨痛之汗。

    一口气扎了四针之后,赵俊臣终于是“悠悠醒来”。

    醒来之际,赵俊臣的眼眶泛红,好似还疼出了泪水。

    实际上,章德承刚才的诊断不过是配合赵俊臣做戏罢了。

    否则,赵俊臣的假意昏迷,就绝对瞒不过章德承的眼睛。

    这般做法,自然是违背了章德承的原则,若不是赵俊臣反复相求,更还承诺了诸般好处,章德承就绝无可能答应这件事情。

    所以,章德承刚才解释赵俊臣的病情之际,才会是异常的表情僵硬,如今施展针术“唤醒”赵俊臣的时候,更还是假戏真做,提前准备了最粗最长的针具,直接刺入了赵俊臣身上疼痛感最为强烈的几处穴位,却也是隐藏着警告之意。

    却说,赵俊臣终于苏醒之后,虽然是疼痛感犹在,但依然是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只见他先是环顾了四周情况,然后面带茫然的问道:“怎么回事?我这么在这里?”

    许庆彦也同样是进入了状态,语带哭音的解释道:“少爷,你刚才突然间昏过去了!差点把我给吓死!你若是出现了好歹,我回京之后可要怎么交代……”

    说到这里,许庆彦更是转头狠狠瞪了梁辅臣一眼,恨声道:“少爷,你是被人给气昏过去的!你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若不是章神医及时赶到,说不定就会被人活活气死在这里了!”

    梁辅臣顿时是面色一黑。

    赵俊臣则是面现思索之色,好似是终于是回忆起了事情的经过。

    或许是因为这场昏迷的缘故,赵俊臣也终于不再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

    只见赵俊臣的目光环视着在场的众位官员,语气虚弱的说道:“今天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上不可报奏于朝廷、下不可传达于官民,仅限于众位同僚知晓即可!……如今正值是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关键时期,若是我与梁阁老发生争执的事情传扬出去,不仅是前线将士们会军心不稳,朝廷的威望也会受损……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就这样遮下去吧!”

    听到赵俊臣的叮嘱之后,所有官员皆是面现钦佩之色。

    瞧瞧!这就是觉悟啊!

    自己被人泼了脏水,险些背负重罪,甚至是差点被活活气死,但赵俊臣清醒之后首先想到的事情并不是报复梁辅臣,而是前线的军心、朝廷的威望!

    什么是朝廷之重臣?什么是国家之柱石?唯有赵俊臣的这般表现才能担得起这般称呼!

    钦佩之余,众位官员纷纷领命答应。

    赵俊臣轻轻点头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左兰山,缓缓说道:“依我现在这般状况,恐怕是不能即刻返京了,必须要留在这里稍是歇息几日时间,还望左阁老不要为难!”

    左兰山连忙说道:“赵大人哪里的话!圣旨虽然是要求赵大人即刻返回京城,但陛下若是知道了赵大人的身体情况,想必也绝不会强求的!赵大人安心歇息就是,回京之后我与鲍大人一定会向陛下解释的!”

    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又说道:“现在我就去休息了,身体实在是乏力至极!就不与各位大人说话了!切记,不要向人透漏今天的事情,对外就宣称本阁突染重疾即可!”

    说完,赵俊臣就在许庆彦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在众位官员的纷纷问候与关切之下,缓缓离开了总督府正堂。

    *

    却说,等到赵俊臣离开了正堂之后,正堂内的气氛就突然间陷入了肃静。

    众位官员的目光,则是再一次纷纷集中在了梁辅臣的身上,等待着梁辅臣的再次表态。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梁辅臣则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左兰山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梁阁老,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今天的事情,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刚才章神医也说了,赵大人今后绝不能再生气了,否则必然会出大事!所以,咱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赵大人安心养病,所以你可绝不能再生事端了!”

    随着左兰山的话声落下,陕西按察使周勃突然出列,只见周勃行礼之后,就伸手指着一旁的王茂,大声道:“周阁老!左阁老!下官请求两位阁老即刻下令处死此人!此人提供伪证、挑拨阁臣关系、险些造成了庙堂大乱,罪行严重,不死不足以平众怒!”

    随着周勃的话声落下,众位官员纷纷是出列请命,也同样是强烈要求梁辅臣处死王茂!

    一旦是王茂被处死,左兰山就再也无法追查下去,这件事也就无疾而终了,赵俊臣自然也就可以安心养病!

    正如前文所说,真相总是最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梁辅臣明知道王茂的证词是真的,赵俊臣也知道王茂的证词是真的,但在赵俊臣的做戏之下,所有人皆是认定了王茂的证词属于伪证,那么王茂的证词也就必然是要变成伪证了!

    同样的,梁辅臣明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情与赵俊臣有关,赵俊臣也同样知道自己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但所有人皆是认定了梁辅臣只是无事生非的情况下,所谓真相也就无关紧要了!

    在众人的请命之下,梁辅臣的表情愈加铁青!

    ……

    今天带着闺女玩了一整天,所以只有小章节。

    明天会彻底结束陕甘支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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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回京之前.

    ……

    ……

    许庆彦搀扶着赵俊臣返回房间的时候,神医章德承同样是跟随在后。

    当三人进入房间之后,赵俊臣顿时是恢复了精神,完全不见刚才的虚弱与萎靡。

    然而,虚弱与萎靡消失不见的同时,赵俊臣身上的官威与气势也同样不见了。

    只见赵俊臣吩咐许庆彦关闭了房门之后,马上就转身对章德承陪着笑脸说道:“这一次多谢章神医的配合了!若不是章神医的作证,我只怕是绝无可能这般轻易就糊弄过去。”

    章德承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表情间满是不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俊臣连连点头保证道:“一定!一定!今后绝不会再让章神医为难了!”

    章德承刚才扎在赵俊臣身上的那几针,简直就是痛彻心扉,赵俊臣好险是当场惨叫出来。

    所以,今后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赵俊臣是绝不敢再逼迫章德承去做那些违背原则的事情了。

    今天的那几针,只是一次警告罢了,下一次谁知道章德承会使用什么手段?

    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医生啊,尤其是章德承这种手段高明的当世神医,他有太多办法整治赵俊臣了。

    保证之后,赵俊臣见章德承的表情犹有不快,又说道:“还请章神医放心,我所承诺的那家医学院,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已经让人在京城郊外买下了一块地皮,占有百余亩面积,并且是盖好了百余间房屋,又从各地请来了名医三十余位,更还从西北灾民之中挑选了百余名伶俐识字的孩子成为首批学徒……等咱们返回京城之后,这家医学院马上就能开创起来!”

    许庆彦也在旁边帮衬道:“对呀!章神医您今后就是这家医学院的院长了!几十年之后,至少能教出好几千名合格的医生,民间百姓就再也不用依赖那些不靠谱的游方郎中了!再过百年之后,世上大部分郎中都会成为章神医的徒子徒孙,到了那个时候,您的声望肯定是还要稳稳压过扁鹊华佗一头!”

    听到赵俊臣与许庆彦的说法之后,章德承的表情稍缓。

    若不是因为这家医学院,章德承当初就不会留在赵府,如今也不会协助赵俊臣做戏。

    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章德承抬头看着赵俊臣,缓缓说道:“赵大人,老夫只是一名郎中,并不懂得治国大事,按理说不应该多嘴,但……老夫也知道,梁阁老他是一个好官,他当初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老夫就在陕甘境内行医,他的政绩军功虽然是不如赵大人耀眼,但也是竭尽全力、尽心尽责了……赵大人你这次坑害他,让他颜面扫地、人望尽失,只怕是有些过分了!”

    听到章德承的说法之后,赵俊臣微微一愣,表情有些复杂。

    最终,赵俊臣恢复了脸上笑意,说道:“对于梁阁老的秉性与功绩,我也是非常钦佩的……他确实是一位好官,但他的诸般作为终究还是‘家天下’那一套,眼见我年纪轻轻、却又冒头太快,还不等陛下出手,他就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为皇家分忧了,所以我自然是不能束手待毙!

    但还请章神医放心,我这次只是稍作反击罢了,他的声望与威信固然是损失惨重,但我也给了他挽回一切的机会,只要是他今后能够帮助朝廷彻底稳固河套局势,诸般损失也就全部回来了,他的声望与威信更还会远远高于现在。”

    许庆彦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帮腔,说道:“是啊,章神医你也看到了,这次朝廷下定决心出兵收复河套,全是因为我家赵大人的提议与推动,也全是因为我家赵大人营造出了大好局面!

    但等到摘果子的时候,这个梁辅臣却是凭空而降,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心腹近臣,就夺去了我家赵大人的权柄与计划,但我家赵大人这段时间以来依然是尽心尽力的协助他、辅佐他,丝毫不以为怨!但他倒是好,不仅是没有任何感激之意,反而是迫不及待的往我家赵大人身上泼脏水……说实话,我还嫌少爷他的报复手段太轻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的帮腔,章德承摇头轻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赵俊臣拱手示意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就像是章德承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一个郎中,只懂得医人、并不懂得治国,赵俊臣与梁辅臣之间的恩怨参杂了太多的因素,让他完全无法分辨这件事情的是非对错。

    所以,章德承只是稍稍提了一句,见到赵俊臣自有主见之后,他就不再多提了。

    *

    章德承离开房间之后,赵俊臣却是自嘲一笑。

    当初赵俊臣指示许庆彦收买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是存有一些愧疚的。

    那个时候,赵俊臣的想法与章德承很相似,皆是认为梁辅臣是一位好官,自己不应该出手坑害。

    但等到今天,赵俊臣再次出手坑害梁辅臣的事情,心中则是再也没有一丝愧疚,态度变得坚定了许多!

    这般心态转变,其实是值得深究的。

    难道说梁辅臣突然间不再是一位好官了吗?并不是!根据封建社会时期的标准,梁辅臣依然是一位好官,他为了家国天下依然是尽心尽力、倾尽一切。

    但赵俊臣这一次出手坑害他的时候,又为何是突然间失去了愧疚心理?

    说根到底,赵俊臣当初安排马匪绑架梁辅臣的时候,梁辅臣尚未对赵俊臣表现出敌意,双方甚至称得上是合作愉快!

    所以,赵俊臣当时的心中愧疚,也只是因为自己坑害了一名对待自己还算不错的好官——重点是“对待自己还算不错”,其次才是“好官”。

    而时至今日,梁辅臣对于赵俊臣已是敌意尽显,甚至还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赵俊臣再是出手坑害他,自然是再也没有任何愧疚心理了。

    说到底,赵俊臣就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罢了。

    *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但绝大多数时候,总是“知己”难、“知彼”易。

    所谓“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赵俊臣经常会探究自己的心理变化,以便是更清晰的认清自己的性格与秉性。

    梁辅臣的能力与秉性皆是不俗,但他并不善于阴谋诡计这一套,所以赵俊臣才可以屡次坑害于他。

    但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他的对手就会变成周尚景、德庆皇帝、朱和坚这些人,一个个皆是老谋深算、心性果决、精通权谋之术,更善于利用人性弱点。

    若是赵俊臣连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今后必然会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剖析自己的性格之际,许庆彦突然向他禀报,说是阁老左兰山前来探望慰问。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之后,赵俊臣就重新躺在床上,装出一副正在休息的模样。

    左兰山虽然是赵俊臣的心腹,但这个时候终究还要装装样子,不能留下太明显的把柄。

    当左兰山被许庆彦领进房间之后,就见到赵俊臣半躺在床头,表情间却不见有任何的萎靡之态、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现,左兰山顿时是心中一动,确定了一些心中猜测。

    许庆彦把一张椅子搬到了赵俊臣的床边,左兰山落座之后,则是表情关切的问道:“赵大人的身体可有好些?”

    赵俊臣点头道:“倒是好了一些,但只怕是三五天时间内不能动弹了!”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却是默契一笑、心照不宣。

    明军大举攻入河套地区之后,因为鄂尔多斯部落的防备兵力不足,以及陕甘三边的不留余力,可谓是战事进展极快。

    所以,等到三五天之后,明军就可以成功收复河套全境。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就会“恰好”身体痊愈,也就可以启程返回京城了!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赵俊臣全程参与了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等到战后论功行赏之际,赵俊臣也就可以收获最大限度的好处!

    再考虑到赵俊臣的出谋划策、营造局势之功,说不定还能与梁辅臣并列于请功名单第一位!

    事实上,等到明军成功收复了河套地区之后,才会迎来真正的麻烦——蒙古右翼各部的疯狂反扑、战后的驻防与建城、百姓的安置与开垦,等等等等,皆是棘手之事——但这一切皆是与赵俊臣毫无关系了,因为那个时候赵俊臣已经离开花马池营、返回京城中枢了!

    这简直就是趋利避害的最高境界!

    想到这里,左兰山不由是心中钦佩。

    此前,左兰山为了给赵俊臣争取到足够时间,赶至花马池营的这一路上,一直是磨磨蹭蹭、百般拖延,但如今看到赵俊臣的手段之后,左兰山就知道哪怕是没有自己的暗中配合,赵俊臣也同样有办法拖延行程、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左兰山轻轻赞叹一声之后,表情则是恢复了严肃,又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于赵大人……就在刚才,梁阁老已是下令,斩首了提供伪证的奸商王茂!这样一来,他今后再也无法利用王茂的供词与赵大人找麻烦了!”

    顿了顿后,左兰山摇头笑道:“赵大人你是没看到梁辅臣当时的脸色,简直是黑青一片!但他也没办法,所有官员皆是请命、要求他一定要斩首王茂,就算他的性子再是如何倔强,却也抵不过众意难违啊!”

    赵俊臣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梁辅臣乃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的缺点!对于梁辅臣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收复河套,这般大事绝对是不能没有众位文武官员的协助,所以他自然是不会违背众意。”

    左兰山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赵俊臣的表情,问道:“不过,梁辅臣的性格倔强也是出了名的,赵大人你这次让他当众难堪,难道就不怕他今后的纠缠与报复吗?”

    左兰山很聪明,他并没有询问梁辅臣被马匪绑架之事的幕后真相。

    虽然是身为当朝阁老,但这件事情的性质太过严重,左兰山认为自己还是不知为妙!

    事实上,左兰山也根本不关心真相,他只是想要知道赵俊臣有没有后续手段防止梁辅臣的反扑。

    赵俊臣轻轻摇头,悠然说道:“这些事情,皆是毫无意义,完全不必担心!只要是所有人皆是相信于我,他的纠缠就没有任何效果!

    左阁老你要明白,朝廷收复河套之后,梁辅臣固然是大功一件、风光无限,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返回京城中枢了,必须要继续留在陕甘境内、巩固朝廷对于河套地区的统治!他远离京城的情况下,即使是出手报复,对我而言也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他想要巩固河套局面的话,不论是充边之际的百姓安置、还是建城之际的耗用钱粮、又或者是开垦之际的耕具种子,皆是离不开我的支持,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有无数事情求助于我,又哪里还敢向我报复?

    再等到三五年之后,河套局势巩固、梁辅臣也会再次返回京城中枢……但那个时候,朝廷局势说不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与他化敌为友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显然是思虑周详、眼光长远,左兰山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左兰山再次表情严肃了起来,又问道:“说到京城局势,赵大人你可有收到消息?陛下与朝廷各大派系已经开始出手削弱咱们的权势影响了……霍正源被免去了顺天府尹之职,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詹善常也被夺去了户部侍郎的位置,陛下安排‘帝党’的洪正朔接替了他的位置,这显然是插手户部的前兆;还有一批中层官员被清洗,可谓是损失惨重……”

    顿了顿后,左兰山叹息一声,又说道:“即使是我,这段时间以来也是屡遭弹劾,只怕是阁臣的位置坐不长久了!这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陛下他不会容忍我与赵大人一同留在内阁的,否则咱们对内阁的影响力已是不逊于‘周党’了!”

    左兰山的这一番话,表面上是担忧“赵党”的损失,但重点则是最后那一番话,暗示了赵俊臣入阁之后,自己所付出的牺牲与损失。

    赵俊臣自然也明白左兰山,当即是安慰道:“左阁老放心就好,等我回到京城之后,这些损失皆是可以轻易挽回……否则我就白病了这一场了!”

    实际上,赵俊臣这次假装昏迷,总计是出于三种考虑,可谓是一箭三雕之际。

    首先自然是打击梁辅臣的威望、逼迫梁辅臣放弃调查他被马匪绑架的真相;其次则是趁机拖延时间,最大程度的增加自己的好处与收益;最后则是返回京城之后向德庆皇帝告病请辞的铺垫!

    是的,依照赵俊臣的计划,他返回京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德庆皇帝告病请辞!

    这般做法,首先是以退为进,向德庆皇帝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其次是让德庆皇帝更加深刻的明白,朝廷目前依然是离不开赵俊臣,最终不得不对赵俊臣做出退让;最后则是酿造一场舆论攻势,让世人明白赵俊臣这段时间的付出与牺牲,再考虑到赵俊臣的病情加重完全是因为梁辅臣的“无事生非”,德庆皇帝也是站不住道理,只能设法安抚!

    当然,若是德庆皇帝直接同意了赵俊臣的告病请辞,对于赵俊臣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以赵俊臣的目前威望,以及朝廷勋贵的身份,他若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从庙堂脱身,说不定就可以彻底告别待宰肥猪的命运了。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还真有些担心德庆皇帝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告病请辞,因为这就意味着德庆皇帝依然是不像放过赵俊臣!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左兰山若有所思。

    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至于左阁老这段时间屡遭弹劾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唉,确实,目前的局势之下,左阁老只怕是要离开庙堂中枢一段时间了!但还请左阁老放心就是,你这次被迫离开内阁与我有关,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恩,山西巡抚李勋如今只怕是下场不妙,到时候就由你来接替他如何?商税改革的计划,很快就会推广到西北各省,正是出政绩的时候,油水也是十足!山西境内的晋商们与我关系紧密,到时候也会全力配合左阁老办事,所以左阁老也不必担心自己到时候会受人掣肘,必然是说一不二、大权在握!”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左兰山顿时大喜,连连称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庆彦再次进门禀报。

    禀报之际,许庆彦的表情有些怪异,说道:“少爷,梁阁老他……派人送来了一根老参,说是可以熬汤为少爷补养身体。”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赵俊臣又是一笑,转头向左兰山说道:“看来,梁辅臣也是心中明白,他若是今天扳不倒我,今后就必然要求着我!

    哈哈,他也确实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哪怕是心中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但见到事不可违之后,依然是第一时间选择了修补关系!也好,如今正值关键时期,我与梁阁老确实不能一直内杠下去,否则只会让蒙古人看笑话!”

    说完,赵俊臣转头向许庆彦吩咐道:“收下这根老参,然后你亲自去梁阁老那边一趟,向他郑重道谢!态度一定要恭敬一些!”

    许庆彦依然是表情怪异,但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哑巴亏是政治的一部分,妥协也是政治的一部分,赵俊臣与梁辅臣皆是深悉此道,也皆是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

    *

    然而,赵俊臣却不知道,就在他担心自己与梁辅臣的内杠会让蒙古人看笑话的时候,就在河套平原的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中,也正在发生着一场针对于盟友的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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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五十九章.功成身退.

    ……

    ……

    河套平原,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之中。

    乞颜已是彻底失去了冷静,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前线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齐格木匆匆奔入到王帐之中,快步走到乞颜的身边,低声说道:“父亲,大事不妙!汉人军队的兵力太多、攻势太猛,咱们的主力军队尚未返回,只有五千勇士,完全抵抗不住!刚刚收到消息,汉人的中路主力大军已是向着王帐方向直扑而来,已经攻到了二百里之外了!这点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咱们必须要早做决断才行!”

    听到齐格木的禀报之后,乞颜的面色有些苍白,表情有些气急败坏,咬牙道:“可恶!这些狡猾卑鄙的汉人!这些粗蛮卑贱的准噶尔野皮!他们竟敢联手算计于我!”

    说话间,乞颜忍不住狠狠瞪了齐格木一眼,眼神中满是迁怒之意。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明白赵俊臣的大概计划了!

    鄂尔多斯部落刚刚得到二十万石粮草,就遇到了准噶尔汗国军队的围攻与劫掠!

    而且准噶尔军队显然是早有准备,就好似是提前知道了粮食交接地点!

    最终,鄂尔多斯部落不仅是丢掉了全部粮草,更还战死了三千余名族人。

    二十万石粮草的数目太过庞大,更还是蒙古右翼各部的今年过冬希望,发现这批粮草被准噶尔军队截走之后,所有人皆是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着追杀准噶尔军队、夺回粮草,也就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的疑点。

    到了最后,鄂尔多斯部落身为蒙古右翼的盟主,更是一口气派出了一万五千骑兵追杀准噶尔军队,本身只剩下了五千骑兵的守备力量。

    但就在蒙古右翼各部集结军队追杀准噶尔余孽的第三天,十余万明军突然间全线攻入到河套境内。

    近百年以来,从来都是蒙古骑兵主动南下攻击汉人疆土,明朝军队也从来都是被动防御,所有人早已经习惯了这般情况,所以明军的突然间主动出击,更是打了鄂尔多斯部落一个措手不及!

    明军攻入河套地区之后,乞颜马上就派出了快马召回军队,但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军队那时候已经出发了两天时间,与王帐相隔千里之遥,不仅是短时间内很难追上他们传达命令,即使是鄂尔多斯部落的主力军队收到消息,撤军回援也需要好些日子的时间!

    这样一来,面对明军不遗余力的全军出击,鄂尔多斯部落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切显然是赵俊臣的阴谋!

    不论是蒙古右翼、还是准噶尔汗国,皆是落入了赵俊臣的算计之中,成为了赵俊臣的手中棋子!

    这项阴谋的源头,却是从齐格木答应与赵俊臣进行合作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只可惜,这一切的后知后觉都已经晚了!

    鄂尔多斯部落乃是蒙古右翼最庞大、最强盛的部落,足足有十二万族人之多。

    鄂尔多斯部落依然是以游牧为主,这么多的族人自然是不可能聚扎于一处,绝大多数时候皆是分布于河套地区各处。

    如今,随着明军的突然发难、三路出击,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以南的二十余万倾土地,已是尽数沦陷,失地范围内的数万族人、大批物资、无数牛羊,也是尽数落入明军之手!

    也就是说,即使是鄂尔多斯部落最终勉强击退明军的进犯,最终也必然是要元气大损,没有几十年时间绝无可能恢复,说不定就会由盛转衰、一蹶不振!

    这般严峻的局面,皆是因为齐格木从一开始就被赵俊臣玩弄于股掌之间,乞颜自然是忍不住心生迁怒。

    但齐格木终究是乞颜最为宠爱的儿子,而且齐格木的诸般决定,当初也得到了乞颜的认可,更何况如今事态紧迫,也不是指责与迁怒的时候。

    所以,乞颜狠狠瞪了齐格木一眼之后,就强忍着怒意问道:“早做决断?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决断?”

    “撤!咱们暂且先撤向草原深处,避过明军的锋芒!”这段时间以来,齐格木已经愈加习惯于“战略性撤退”的手段了,当即是说道:“既然是咱们挡不住明军的攻击,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与他们死扛!还不如暂且先撤出河套平原,等到咱们的主力军队返回之后,再是反扑与报复也不迟!”

    听到齐格木的建议之后,乞颜却是有些犹豫。

    若是百年之前,乞颜绝不会有太多犹豫,草原民族的特点就是居无定所、机动性强,深悉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道!敌人攻来之际,见到不可力敌之后,说撤退也就撤退了!

    但时至今日,情况已是发生了变化!

    鄂尔多斯部落距离汉人疆土最近,与汉人接触机会最多,已是渐渐被汉人同化了,失去了游牧民族的特点。

    这些年来,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们不仅是学着汉人耕种粮食,更还有许多族人舍弃了帐篷、建造了房屋!

    像是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移动位置了,鄂尔多斯部落百余年来所积蓄的无数财富,皆是集中在这里!这些财富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带走的,一旦是齐格木仓促撤走,这批财富也会落入到汉人之手!

    更何况,鄂尔多斯部落乃是蒙古右翼的盟主,若是被汉人军队打得抱头鼠窜、狼奔豕突,也就会让蒙古右翼的各部落心生鄙夷,说不定就要丢掉盟主的位置!

    眼见到乞颜有些犹豫不决,齐格木不由是有些焦急,又说道:“父亲,若是咱们继续留在这里死扛下去,就只会是一败涂地、沦为汉人的俘虏!到了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也就失去了夺回一切的希望!咱们必须要尽快撤走!河套就在这里,就算是暂且交给汉人,只要是咱们元气尚在,就迟早都能夺回来!”

    听到齐格木的这般说法,乞颜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恶狠狠的说道:“好!你说得对!不能与汉人硬拼!你现在就去暗中安排一下,召集五百名勇士,尽快护送咱们二人离开这里!……记住,这一切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齐格木不由一愣,问道:“只是咱们二人离开?各部落的首领、还有本族的那些贵族与头人,又该如何处理?难道就让他们留在这里?”

    此前,为了那二十万石粮草的分配问题,蒙古右翼的各部首领纷纷是赶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如今依然还有许多部落首领没有离开。

    与此同时,鄂尔多斯部落的内部阶级森严,有许多贵族与头人,皆是身份尊贵、影响力极大。

    齐格木原以为巴根会带着这些人一同撤走,却没想到巴根竟是要把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乞颜却是冷笑道:“当然要让他们留在这里!唯有让他们留在这里,或是死于汉人之手、又或是沦为汉人的俘虏,咱们父子二人才能够亲手夺回这一切!

    所以,你不仅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们马上就要撤走的消息,就算是汉人军队即将要攻到这里的消息也要瞒着他们!你明白了吗?”

    见到乞颜眼中闪烁的狠绝,齐格木顿时就明白了乞颜的深意!

    鄂尔多斯部落虽然是蒙古右翼的盟主,但也仅仅只是盟主罢了!各大部落皆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并不会为了鄂尔多斯部落的利益付出一切!

    时至今日,鄂尔多斯部落已是元气大损,今后想要夺回河套地区,就必须要借助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力量!但河套平原乃是鄂尔多斯部落的领地,蒙古右翼各部落到时候未必就会倾力相助!

    然而,若是让这些部落的首领们留在这里,让他们或是死于汉人之手,又或是沦落为汉人的俘虏,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到时候,完全不需要鄂尔多斯部落的鼓动与许诺好处,各部落不论是为了给首领报仇,又或者是为了夺回首领,皆是会主动帮着鄂尔多斯部落反攻汉人军队!

    所以,出于鄂尔多斯部落的利益考虑,各部落的首领们必须要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鄂尔多斯部落的损失这般惨重,就连河套平原也被汉人军队攻占了,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担负责任!而乞颜与齐格木父子自然是最佳人选!

    到了那个时候,乞颜与齐格木的威望大降,平日里对他们态度谦卑、恭敬有加的本族贵族与头人们,就必然是态度大变,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争夺权势、逼迫乞颜主动让贤!

    这般情况下,把这些贵族与头人留在这里,让他们死于汉人之手,对于乞颜与齐格木父子而言无疑也是最好的选择!这些贵族与头人落入汉人手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乞颜的统治了!

    至于鄂尔多斯部落的那些寻常族人,乞颜更是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下场!若是带着这些族人离开,不仅是动静太大引人注目,更还会拖累乞颜与齐格木的逃跑速度。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齐格木当即是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齐格木就匆匆离开了。

    若是让赵俊臣见到乞颜与齐格木父子的狠毒谋划,必然也是要自愧不如的。

    赵俊臣坑害梁辅臣的时候,就算是手段再狠,至少也会保留梁辅臣的性命,甚至还会留给梁辅臣挽回一切的机会!

    而乞颜与齐格木父子二人,眼见到危机降临之后,却是毫无犹豫的把自己的盟友与部下尽数出卖了!

    *

    就这样,悄无声息之间,乞颜与齐格木父子二人从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逃走了,不仅是带走了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仅剩下的一千名精锐骑兵,更还收拢了王帐附近的所有斥候!

    大约又过了半天时间之后,五千余名明军骑兵突然间攻到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附近!

    因为乞颜与齐格木父子临逃之前带走了所有负责警戒与刺探战情的斥候骑兵,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内的各部首领与贵族们根本没有收到消息,完全来不及抵抗,就被明军骑兵一锅端了!

    刚开始的时候,各部首领与贵族们还会指挥着自己的部下进行顽抗,但等到明军的主力步军也赶到这里之后,这场战事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这一天的晚上,中路大军的主帅关武元的表情间满是得意,坐在乞颜曾经的位置上,听着下属将领们的禀报收获!

    关武元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这一路以来的战事大都是由张成勋具体负责。

    所以,此时的禀报也是以张成勋为主!

    “启禀关将军,鄂尔多斯部落王帐各处的抵抗如今已是彻底平息!咱们这一次总计是俘获了鄂尔多斯部落的族人八千余人!牛羊马匹与各类物资皆是无算!

    除此之外,还俘虏了包括蒙古右翼土默特部落首领巴图尔、喀喇沁部落首领扎萨克、翁牛特部落首领老伯尔在内的总计八名蒙古部落首领!”

    听到张成勋的禀报之后,关武元顿时是大喜!

    这般收获,绝对是三路明军攻入河套地区以来的最辉煌战绩了!

    尤其是一口气俘获了八名蒙古右翼的部族首领,这般赫赫战功堪称是百年未有!

    就像是赵俊臣所猜测的那样,关武元这头猪就要起飞了!

    “好!太好了!马上派人去三边总督府报捷!”说到这里,关武元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向张成勋说道:“张将军,你放心好了!你这段时间以来的诸般功劳,本将一定会向朝廷禀明的!这场大捷,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关武元毫无诚意的许诺,张成勋暗中撇了撇嘴,却是完全不信。

    这段时间以来,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但依然是相互间看对方不顺眼!

    中路大军这一路攻至鄂尔多斯王帐以来,可谓是连战连捷,关武元送向花马池营的捷报也是接连不断,这些大捷皆是离不开张成勋的出力,关武元也每次都会表示要为张成勋请功,但实际上关武元送往花马池营的捷报之中,对于张成勋的功劳却一直是只字不提,就好似这些大捷全都是关武元的一人之功。

    说话之际,关武元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鄂尔多斯部落的首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可有抓到?”

    张成勋摇头答道:“当我军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乞颜与他的儿子齐格木的身影,应该是提前逃了。”

    “无能!无用!这般大好局势之下,竟然还是让乞颜给逃了!我要你何用!”

    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的关武元,当即是变了脸色,冲着张成勋发怒训斥道。

    *

    而就在关武元变脸训斥张成勋的同时,何漳则是率领着三千余名出身于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按照赵俊臣的指示埋伏在贺兰山附近!

    一旦是乞颜与齐格木等人逃走之后,若是想要与本族主力大军汇合,这里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攻入河套地区之后,何漳就率领麾下骑兵日夜不歇的直奔于此,如今已经埋伏在这里半天时间了。

    半天时间并不算长,但见到贺兰山附近的局势平静、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迹象,何漳的心情却是有些忐忑,担心自己这一次会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何漳忍不住心生担忧之际,却是突然间收到斥候来报,表示有他发现了有千余名准噶尔骑兵从东方出现了!

    收到消息之后,何漳顿时是精神一振,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精芒。

    *

    大约是又过了两天时间之后,花马池营连续收到了中路大军与左路大军送来的两份捷报!

    这两份捷报的内容皆是惊人!中路主将关武元表示他们已经攻陷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抓捕了好几名蒙古右翼部落首领,而左路主将方振山更是传来消息,表示他们俘获了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以及乞颜之子齐格木!

    这两份捷报的内容,显然是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想。

    一时间,花马池营大为震动,所有人皆是奔走相告,欢呼声接连不断!

    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这个时候已是成功了大半!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的病情终于是得到了控制,可以启程返回京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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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六十章.启程.

    ……

    ……

    德庆皇帝在圣旨之中要求赵俊臣尽快返回京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无视,装病拖延也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迟迟都没有回京,就会让德庆皇帝的脸上不好看。

    所以,花马池营收到了中路大军与左路大军的两份捷报之后没多久,赵俊臣当即是表示自己的身体稍有好转,可以启程回京了。

    表态之后,赵俊臣就命人准备车马、收拾行装,表现出一副谨遵圣命的模样,竟是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临行之前,就在总督府的下人们匆忙为赵俊臣准备车马行装的时候,赵俊臣与许庆彦却是依旧留在赵俊臣的办公书房之中,仔细整理着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所经手的公文与信件。

    这些公文与信件,或是关系重大、又或是涉及机密,必须要赵俊臣与许庆彦二人亲自出手处理,或者是带回京城,又或者是彻底销毁,绝不能疏忽遗漏、落入他人手中。

    事实上,赵俊臣宣布了启程返京的决定之后,许庆彦就端来了一个铜盆,又在铜盆之中点了一把火,专门用来焚烧赵俊臣的公文与信件。

    这些公文与信件,至少也有数百件之多,赵俊臣亲眼确认无误之后,大部分都要投入火盆之中焚毁,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随着投入火盆的信件与公文越来越多,赵俊臣的办公书房内顿时是黑烟弥漫,呛得赵俊臣时不时就要轻咳两声。

    见到赵俊臣的咳嗽声不断,许庆彦连忙是劝道:“少爷,这些书信与公文交给我来焚毁就好,你还是去外面透透气吧!”

    赵俊臣再次轻咳两声,然后摇头道:“这些公文与信件皆是关系重大,究竟是哪些需要带回京城,又有哪些是需要就地焚毁,你只怕是拿不定主意,还是我亲自过目一遍为好……更何况,这些公文与信件也没剩下多少了,很快就会结束。”

    说着,赵俊臣又拿出了一封密信拆开查看,却见这封密信乃是关武元当初驻守阶州城期间送给自己的。

    写下这封密信的时候,关武元显然是已经被蒙古联军的疯狂攻城给吓破了胆子,强烈要求赵俊臣尽快派出大军支援阶州城,还表示蒙古联军的军势过于强大,明军绝不是对手,建议赵俊臣派兵支援阶州城的时候,援兵数量绝不能少于十五万人!

    哪怕是透着这张信纸,赵俊臣都能感受到关武元当时的仓惶与恐慌。

    万幸的是,因为蒙古联军当时已经包围了阶州城的缘故,阶州城与外界交流消息极为困难,所以赵俊臣收到这封密信的时候,蒙古联军已经从阶州城下退兵了。

    否则,若是让赵俊臣提前收到这封密信,只怕是就要分心担忧阶州城的情况了。

    看完了这封密信之后,赵俊臣就随手把它丢入了火盆之中。

    这封密信的内容,也算是关武元的一个小把柄,但关武元落在赵俊臣手里的把柄实在是太多,所以这封密信也就用处不大了。

    看着许庆彦把这封密信投入了火盆之中,赵俊臣摇头失笑道:“真是时也运也,关武元这样一个不学无术之辈,竟然也会白捡到这般泼天大功!

    原以为他这次就算是攻破了鄂尔多斯部落的王帐,也必定是不可能活捉到乞颜与齐格木等人的,谁知道他虽然是没有活捉到乞颜与齐格木等人,却是让他俘虏了好几位蒙古部落大首领,其中还包括了土默特、喀喇沁、翁牛特这样的强大部落……

    这般赫赫战功,已是丝毫不逊于我当初全歼蒙古联军的战绩了!嘿!还真是让这头猪飞上天了!幸好是何漳与方振山二人听从了我的安排,同样是活捉乞颜与齐格木二人,否则这样一场百年未有的国战,竟是让一名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出尽了风头、占尽了好处,却也太过讽刺了!”

    听到赵俊臣的调侃与讥讽,许庆彦却是有些不乐意了。

    只见许庆彦忍不住道:“少爷,你可不能这么说,关将军的真才实学固然是差了些,但他对你的忠心耿耿、孝敬之心,却是日月可鉴啊!无论如何,他终究是自己人,让他捡了便宜总好过于让外人捡了便宜!”

    听到许庆彦的这一番“仗义执言”,赵俊臣不由又是摇头失笑,道:“你呀,就是见不得银子!”

    赵俊臣自然是明白许庆彦为何会主动为关武元说好话。

    实际上,目前正是许庆彦对于关武元印象最佳、好感最强的时候。

    原因无他,关武元向花马池营送来捷报的同时,也给赵俊臣送来了一封密信。

    在密信之中,关武元详细写明了中路大军攻破了鄂尔多斯部落王帐之后的全部缴获。

    鄂尔多斯部落占据了富饶肥沃的河套地区长达两百年时间之久,每年还会派兵南下劫掠汉人百姓,王帐之中所积累的财富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根据关武元的禀报,中路大军这一次的缴获,仅是黄金一项就有二十五万两之多,另还有白银一百八十余万两,珠宝珍奇更是无数。

    最终,关武元私下截留了二十万两黄金,并且是主动孝敬给了赵俊臣十五万两黄金!

    这封密信的关系重大,赵俊臣却是留在了自己手里,并没有投入火盆焚毁。

    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两银子,十五万两黄金就相当于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许庆彦如今简直是要把关武元视为亲人了,认为关武元对赵俊臣的忠心与恭敬可谓是无可置疑、天地可鉴!

    所以,在许庆彦的兴奋劲过去之前,他也愿意主动为关武元说几句好话。

    不过,相较于关武元这次孝敬给自己的十五万两黄金,赵俊臣则是更重视这一战所缴获的那些牛羊马匹!

    经过联合船行的试点之后,商税改制的计划很快就会推广到西北各省,从鄂尔多斯部落缴获的那些马匹正好是有大用,足以让晋商们组建出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马队伍,让西北各地的商业活动、物资往来愈加活跃!

    那些牛羊也有大用处,蒙古部落的牛羊皆是耐粗、耐寒、抗病力强的优良品种,正好可以交给赵俊臣所收纳的那些难民进行放牧,一部分牛马还可以帮助难民们耕种田地。

    所以,赵俊臣已是派出信使传令给关武元、方振山等人,让他们私下截留一批牛羊马匹,低价卖给“聚宝商行”与晋商集团。

    很快的,这些牛羊马匹就会分流进入赵俊臣的各项产业之中。

    简而言之,朝廷收复了河套地区之后,让赵俊臣再一次的收获了无数好处。

    战争,果然是发展致富的捷径!

    *

    很快的,赵俊臣与许庆彦已是把所有信件与公文尽数焚烧完毕。

    然后,两人刚是洗净了脸上的灰尘之后,就听到幕僚牛辅德敲门禀报道:“赵大人,车马行囊都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启程返京!此外,梁阁老与花马池营的众位官员听说您即将要离开之后,如今已是聚在了花马池营的东门,想要为您送行!”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赵俊臣就推门离开了房间,向着总督府外走去。

    在那里,左兰山与鲍文杰皆已是准备妥当、等候赵俊臣多时了,他们会与赵俊臣一同返回京城。

    见到了左兰山与鲍文杰之后,三人相互间稍稍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坐入马车,赶去了花马池营的东门。

    就像是牛辅德所禀报的那样,花马池营自梁辅臣与李如安以下,所有官员皆是汇聚于此,等待着向赵俊臣送行。

    所以,抵达了花马池营的东门之后,赵俊臣就再次下了马车,与众位官员逐一告别。

    梁辅臣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一向严肃的老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主动说道:“赵大人的身体可是康复了?为何是这般急切返京?不妨再歇息几日较好。”

    赵俊臣也恢复了此前见到梁辅臣之际的恭敬模样,笑道:“多谢梁阁老的关心,晚辈的身体尚未康复,但终究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已是可以启程上路了!陛下在圣旨之中明确要求晚辈尽快返回京城,这几天的休息就已经算是抗旨了,却是不敢再有耽搁了!”

    梁辅臣缓缓说道:“赵大人走的太急了,老夫原本是打算摆宴送行的,但收到消息的时候,赵大人的仆从们已是准备好了车马行囊,说是即刻就要出发,老夫仓促间毫无准备,只好是带着众位同僚赶来这里、为赵大人送行了。”

    赵俊臣的笑容愈加恭谨谦逊,道:“多谢梁阁老的费心了,晚辈感激不尽!但晚辈不敢再抗旨意,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了!”

    梁辅臣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在这里就祝赵大人一路顺风了!”

    赵俊臣也同样拱手道:“如今朝廷复套的计划已然成功,但后续还有许多麻烦事情,若是梁阁老今后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

    两人说话之间,可谓是气氛融洽、熙熙融融,就好似前些日子的那场风波不仅是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愈加和睦亲近了。

    但实际上,两人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与梁辅臣客套了一番之后,监军李如安也是向前一步,向赵俊臣送别道:“朝廷收复河套的战事得以成功,赵大人可谓是居功至伟,回京之后必然是可以再次得到朝廷的封赏!只可惜陕甘三边的战事未定,咱家还要留在花马池营一段时间,无法亲眼见证到赵大人再一次荣耀加身的那一刻了!咱家就在这里提前恭贺赵大人了!等到咱家再过一段时间返回京城之后,再与赵大人表示恭贺!”

    赵俊臣依然是态度亲切的拱手示意道:“多谢李监军的吉言了!李监军这段时间以来,连续辅佐梁阁老与我二人办成了许多大事,也同样是功不可没!相信李监军今后返回内廷之后,必然会得到陛下的重用,我这里也要提前恭贺李监军才是!”

    接下来,众位官员纷纷是争相与赵俊臣说话送行。

    赵俊臣这一次返回京城之后,再想要见面也就难了,自然是要抓紧机会、拉近关系!

    “朝廷顺利收复河套,赵大人再立大功,朝廷必然会是再有封赏,到时候赵大人爵位前面的‘不世’二字说不定就要摘掉了!”

    “是啊,这一次朝廷成功收复河套,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赵大人的指挥有方、居中调度之功,一旦是摘掉了‘不世’二字,赵大人的爵位就将是世袭罔替,那就可就真正的勋贵了!”

    “赵大人一路平安!下官这段时间在赵大人帐下效力,可谓是一生之荣耀,当是永记于心、一生不忘!”

    “是啊,咱们这段时间追随在赵大人的帐下,当真是受益匪浅!还望赵大人今后切不要忘记我们这些人!”

    众位官员送别之际,许多人皆是提及了赵俊臣再立一功的事情。

    实际上,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后期,赵俊臣一直都在装病,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然而,赵俊臣乃是陕甘三边境内地位仅次于梁辅臣之人,只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论是功过赏罚,都必然会有他的一份。

    实际上,别看关武元、方振山、何漳等人这些日子以来皆是捷报不断、战功赫赫,但事后论功行赏之际,他们只能从第三位往后排列,请功名单的前两人必然是赵俊臣与梁辅臣,就算是他们的功勋再大,也是因为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指挥有方的缘故。

    足足是耗费了半个时辰,赵俊臣终于是与众位官员逐一告别。

    然后,赵俊臣再次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之后,赵俊臣掀开了车厢窗帘,再次向众位官员挥手告别。

    然而,赵俊臣挥手之际,眼睛则是紧紧盯着花马池营。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在这里投入了太多太多,既有不顾性命的冒险,也有日夜不歇的操劳,却也有些感情了。

    “再见了,陕甘,希望我下次来这里,是因为自己想来,而不是被逼着来冒险,希望我下次离开这里,是因为自己想走……而不是因为一道圣旨,就被迫放弃了苦心经营的计划、唾手可得的功劳!”

    暗思之际,赵俊臣垂下了车厢窗帘,回到车厢之中坐下。

    而赵俊臣的马车,则是向着京城方向缓缓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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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请假一天,明天双更。

今天,虫子的状态非常之差,勉强写了三千多字,很不满意,所以就全删了。

    自我反思一下,这应该是陕甘线结束之后,虫子对于后续情节发展并没有梳理清楚的缘故。

    并不想为了更新而更新,用自己都不满意的内容糊弄大家,所以今天只好是请假了。

    明天,虫子会双更补偿大家,进度条也会重新变成1/10。

    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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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御书房内的阴谋(一).

    ……

    ……

    就在赵俊臣启程离开花马池营的同时,紫禁城的御书房内,德庆皇帝也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此时,德庆皇帝面前的御案之上,摆放着厚厚一沓奏疏,皆是最近三个月以来陕甘境内各级官员呈送到京城中枢的奏本。

    这些奏本的来源并不相同,有些是来自于赵俊臣,有些是来自于梁辅臣,有些是来自于李如安,还有一些则是来自于陕甘境内的诸位封疆大吏。

    这些人的立场不同、见识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有不同,所以他们的看法与观点,往往也是截然相反、大相径庭。

    若是见识与经验稍有不足的皇帝,见到这些观点各执一词、意见相互冲突的奏疏,必然是无所适从、头昏脑涨,只觉得纷繁芜杂、扑朔迷离,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才好。

    但德庆皇帝的经验与见识皆是不缺,又精擅于帝王心术,轻易就可以去芜存菁、辨明真伪,这些奏本之中有哪些观点是属于客观事实、又有哪些观点只是属于个人偏见,有哪些说法是夸大其辞、又有哪些说法是刻意遮掩,德庆皇帝一眼就能判断出大概。

    最终,综合了所有奏疏的观点之后,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全貌,也就尽数展现于德庆皇帝的眼前。

    看完了这些奏疏之后,德庆皇帝的眉头微皱,表情有些凝重。

    愈是了解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变化,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就愈发是心中忌惮。

    接着,德庆皇帝又从自己手边拿起了两份奏疏。

    这两份奏疏,一份是赵俊臣刚刚送到京城的请功奏疏,另一份则是梁辅臣同时送到京城的密疏。

    梁辅臣的这份密疏之中,只是详细向德庆皇帝说明了花马池营的目前局势,并没有透漏自己被马匪绑架的事情,这一方面是因为梁辅臣准备这份密疏的时候,尚还没有确定赵俊臣就是指使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元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光彩,即使是梁辅臣也不会主动自揭己短。

    至于赵俊臣的这份请功奏疏,自然是全歼蒙古联军之后的请功名单了。

    请功名单之中,总计有五十二人名列其中——赵俊臣自然是毫无争议的名列于第一位,屡立战功的何漳则是名列第二位、陕西巡抚章晟德名列第三位、禁军援兵的主帅关武元名列第四位、监军李如安名列第五位、固原总兵方振山名列第六位、禁军同知张成勋名列第七位、西安知府吴启凡与陕西按察使周勃则是并列第八位……

    请功名单的前半部分,倒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所列官员的军功政绩皆是不容置疑,最多也就是排位顺序有些问题。

    但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却是让人忍不住心中生疑,陕甘境内的高层文武官员大都是集中于此,赵俊臣为他们请功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根本经不起推敲!

    再一次审阅了请功奏疏的内容之后,德庆皇帝不由是面现冷笑,轻声自语道:“哈!还真够完整的!陕甘境内所有三品以上官员,所有人皆是分到了军功与政绩……这算是什么?花花轿子人人抬?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全歼了蒙古联军十万兵马,这确实是一场百年未有的赫赫战功,所以朝廷必然要封赏全体有功官员……目前的局势之下,朝廷也根本没有逐一取证查实的时间与精力。

    赵俊臣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这些毫无建树、投机取巧的官员也加入了请功名单之中,趁机卖出人情、营建人脉、甚至是达成某些利益交易……当真是以为朕看不明白这些门道吗?”

    冷笑两声之后,德庆皇帝就不再关注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了。

    历年以来,陕甘三边的火筛入寇结束之后,总是有大批大批的文武官员谎报军功政绩,骗取朝廷的封赏与嘉奖,德庆皇帝对于这种现象早就见惯不怪了。

    事实上,朝廷中枢的衮衮诸公皆是人精,对于地方官员谎报军功政绩的事情,并非是毫不知情,但他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是特别显赫的重要战绩,否则也不会刻意派人查实真伪。

    这一方面是因为调查取证困难,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卖给地方官员一个人情,但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为了营造一种“局势一片大好”的氛围。

    若是各地捷报频频,那就说明朝廷识人有术、官员勤勉有为,这有助于提升朝廷威望,也有助于民心之安定;但若是各地官员对于蒙古人的南下劫掠皆是束手无策,只懂得向朝廷告急求援,那就说明朝廷用人无方,地方官员也全都是酒囊饭袋,这就会损害朝廷的威望,民心也会不稳。

    相较而言,赵俊臣这一次还算是懂得分寸,那些寸功未立、投机取巧的官员,皆是集中于请功名单的后半部分,朝廷给予他们的封赏也不会太高,也就是记功一次、今后有缺优先提拔罢了,所以德庆皇帝只是冷笑两声之后,就不再留意了。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重点在于请功名单之中排位靠前的这些官员。

    排位靠前的这些官员,皆是功绩显赫,也皆是需要重赏,即使是连升三级也有可能,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庙堂格局,所以德庆皇帝必须要仔细分辨这些人与赵俊臣的真正关系,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简而言之,封赏是必须要封赏的,但究竟要如何封赏,却是大有讲究!

    德庆皇帝的目光盯在了何漳的名字上面,表情间满是沉思之态。

    “根据周尚景刚刚传来的那份密疏,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位的何漳,乃是一位边疆老将,这些年来也算是战功显赫,只是他性格固执容易得罪人,所以才是迟迟不能晋升,赵俊臣主持陕甘军政之后,很快就对他委以重用、让他屡立战功,这个何漳也是知恩图报,对于赵俊臣可谓是马首是瞻,赵俊臣把他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名,显然也是把他视为心腹……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战功再大,也决不能让他掌控实权!

    恩,推断一下时间,不出意外的话,陕甘境内各军目前已是出征河套了!何漳既然是擅长统兵作战,到时候也会再建战功……这样一来,他的功绩就足以是进入五军都督府了!五军都督府的官职皆是位高而权轻,倒是他的好去处!”

    暗思之际,德庆皇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请功名单第三位的陕西巡抚章晟德。

    “这个陕西巡抚章晟德,朕倒是有些印象,此人的官誉不错,也一向听话,他的历任上司皆是对他评价不俗,但他从来都不会参与党派之争,一直是保持中立、和光同尘,这样一名官员应该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赵俊臣……

    梁辅臣的判断也是与朕相同,认为章晟德并没有被赵俊臣收买,任谁出现在赵俊臣的位置上,这个章晟德都会忠心办事……这样一名官员,倒是可以提拔一番,但也不能大意,暂且先把他调入京城中枢、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然后再做决定……”

    接着,德庆皇帝的目光不断往下移动,心中也是不断做出了决定。

    “请功名单的第四位,乃是禁军援兵的主帅关武元,不论是梁辅臣还是王寿,皆是对她评价极高,倒也称得上是朕的嫡系,据说还是关公后人,在禁军二十六卫之中的威望极高,显然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人的军功也是极高,若非是他镇守阶州城期间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赵俊臣也绝无可能有后来的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按理说,这般功绩即使是位列于请功名单第二位也不会有多少争议,但他最终只是位列于请功名单的第四位,这显然是赵俊臣暗中打压他的缘故……

    恩,梁辅臣的密疏之中也有证明,说是赵俊臣与关武元之间的关系较为恶劣……这样一名将领,倒是值得重点提拔!正好是京营大都督肖勉已经老迈,关武元倒是一个合适的接替人选!”

    (注:明朝禁军分为京营与亲军都护府两部分,其中京营负责京城中枢的守备,而亲军都护府则是负责守卫皇宫与护驾皇帝的任务,明朝禁军二十六卫皆是由这两个衙门负责辖制。)

    “关武元的名字下面,则是监军李如安,此人乃是御马监出身,颇得御马监掌印太监吴敏的看重,倒也是忠心耿耿、办事勤勉,这段时间以来屡次送来密疏,向朕详细禀报了赵俊臣的一举一动,而且天水城的民乱也是由他出手平息,在内廷之中也算是一个难得人才……吴敏曾是向朕提过,想要让李如安进入御书房办事,倒是可以答应下来……借着这件事情,也能让御马监与司礼监相互制衡……”

    “李如安的名字下面,则是固原总兵方振山……赵俊臣掌权之初,此人屡次上呈密疏,弹劾赵俊臣的胡作非为、倒行逆施,但随着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权势影响愈来愈大,他的立场也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不仅是不再弹劾赵俊臣,反而是屡次为赵俊臣说好话……这明显是墙头草的作派!

    再按照梁辅臣的说法,方振山与赵俊臣的心腹何漳可谓是势如水火,也未必就是真心降服于赵俊臣,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给他加封一个上将军的荣衔,让他暂且留在陕甘三边好了!如今陕甘三边正值多事之秋,也不能调走太多官员……”

    “再下面,则是禁军同知张成勋……又是一个被赵俊臣所收买的武官!此人是绝不能留在禁军之中了!但他的功绩不似何漳一般耀眼,年纪也太轻,却也不能安排进入五军都督府架空兵权,倒是有些麻烦……恩,暂且先把他调到南方边远之地,不论是广东、广西、又或者是福建,让他担任总兵之职,这般封赏足以服众!那些地方距离京城万里之遥,就算是让他掌握一些兵权也是无关紧要了,今后再找机会慢慢整治他……”

    *

    德庆皇帝的眼光与手段皆是高明,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时间,就已经设想好了所有人的晋升安排。

    德庆皇帝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精力不似年轻时候一般旺盛,一切皆是考虑妥善之后,不由是深感疲乏。

    所以,德庆皇帝舒展了一下身体之后,就打算回后宫歇息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太监张德进入御书房禀报道:“陛下,七皇子殿下请求晋见。”

    德庆皇帝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点头道:“老七他终于是愿意见朕了?让他进来吧!”

    自从德庆皇帝心中产生了换储的念头之后,就一直在暗中考察七皇子朱和坚,却是越来越满意朱和坚的性格与心智,只觉得朱和坚除了进取心稍有不足之外,各方面皆是近乎完美,简直就是德庆皇帝心中下任储君的理想人选!

    至于朱和坚在进取心方面的不足,在德庆皇帝的眼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进取心”与“野心”往往是同义词,德庆皇帝认为自己如今依然是春秋鼎盛,至少还可以继续统治大明江山十年时间,朱和坚的进取心不足完全可以慢慢培养,但若是朱和坚的进取心太强的话,德庆皇帝反而会有些担心。

    不过,德庆皇帝心目中的完美储君人选、一向是谨守孝道的朱和坚,最近却是主动与德庆皇帝闹起了别扭。

    然而,见到朱和坚的耍性子、闹别扭,德庆皇帝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愈加欣赏朱和坚的秉性了。

    而朱和坚这次与德庆皇帝闹别扭的原因,却是与太子朱和堉有关!

    事实上,就在三天之前,太子朱和堉因为一场莫须有的“失德之罪”,被德庆皇帝再次禁足于东宫了!

    ……

    叮咚!恭喜您解锁成就“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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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六十二章.御书房内的阴谋(二).

    ……

    ……

    没过多久,七皇子朱和坚快步走进了御书房之内。

    然后,朱和坚直接跪在德庆皇帝的面前,抬头道:“父皇,儿臣请罪来了!请父皇一定要责罚儿臣,绝不可宽恕!”

    德庆皇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朱和坚表情间的倔强与坚持,问道:“哦?你要请罪?你有何罪?”

    朱和坚缓缓答道:“三天之前,父皇您偶染风寒,但儿臣除了第一天的时候曾是入宫探望尽孝之外,随后两天一直都没有主动入宫探望,这显然是不孝失德之罪!还请父皇一定要严惩儿臣!”

    表态之际,朱和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

    原来,德庆皇帝曾在三天之前偶染风寒,虽说是病情不重,但也是浑身乏力、咳嗽不停。

    百姓若是染了风寒,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硬抗过去也就好了,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但皇帝若是染了风寒,就是一件震动朝野的天大事情,所有人都会记挂于心,留在京城里的皇子们更是不敢怠慢,皆是第一时间进宫探望、以尽孝道。

    然而,等到所有皇子皆是赶到德庆皇帝的床前尽孝之际,德庆皇帝却发现唯有一名皇子没有出现——那就是太子朱和堉!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德庆皇帝当场就是勃然大怒,认为太子朱和堉这是不孝失德,随即就传旨降罪、治了太子朱和堉一个“失德之罪”!

    于是,太子朱和堉刚刚恢复了自由没几天,就再次被德庆皇帝禁足于东宫了!

    实际上,因为太子朱和堉与内廷太监之间关系不睦的缘故,他根本就没有及时收到德庆皇帝偶染风寒的消息,自然是无法赶入宫中探望尽孝了。

    实际上,太子朱和堉之所以是没有及时收到消息,也有德庆皇帝暗中推动的缘故。

    再等到太子朱和堉好不容易收到消息、急着想要赶到宫中探望的时候,德庆皇帝的降罪圣旨已是传到了东宫。

    据传,太子朱和堉收到德庆皇帝的降罪圣旨之后,当场就跌倒在地、险些昏死过去。

    失德之罪,看似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罪名,但这项罪名也最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帝废黜太子的时候,废黜圣旨的第一句话,往往就是“太子失德、深负朕望……”

    与此同时,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率先赶到了德庆皇帝的床前探望病情的缘故,德庆皇帝也就再一次的嘉奖了朱和坚。

    这些情况结合到了一起,德庆皇帝即将要废黜太子朱和堉、让七皇子朱和坚继承储位的流言,也就愈演愈烈了!

    这几天以来,七皇子朱和坚的府外可谓是车水马龙,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急切想要提前投入朱和坚的门下、攀上朱和坚的高枝!

    七皇子朱和坚与太子朱和堉之间可谓是兄弟情深,见到德庆皇帝这般刻意坑害太子朱和堉之后,自然是心中极为不满,认为德庆皇帝的态度太不公平——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向来是谨守孝道、每天都会进宫拜见德庆皇帝与萧贵妃的朱和坚,竟是一反常态的再也没有进宫露面了,就好似他已经完全不再关注德庆皇帝的病情一般。

    一直等到今天,德庆皇帝的风寒已是彻底痊愈之后,朱和坚终于是再次主动觐见,而且他见到德庆皇帝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求德庆皇帝惩治自己的“失德之罪”!

    朱和坚的这般举动,意图很明显!——若是太子朱和堉犯了失德之罪的话,那自己也就同样犯了失德之罪,理应是同罪同罚才是!只要是德庆皇帝同样是治了自己的失德之罪,太子朱和堉的舆论环境也会大为改善,诸般流言也会不攻自破——至少,德庆皇帝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对于七皇子朱和坚的这般表现,德庆皇帝不仅是没有生气,反而是有些心中欢喜,只觉得朱和坚心性纯良、顾念兄弟情谊,却又不缺手段心机,愈加是心中满意了。

    此时,见到朱和坚的主动请罪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间满是欣慰,笑道:“老七啊,你若是真有失德之罪,朕又岂会无视?但这两天以来,你暗中跑去了御医院多少次,你以为朕当真是不知道吗?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这两天时间以来,你总计是跑去了御医院七次,每次都是为了询问朕的病情!询问了朕的病情之后,你还会刻意叮嘱那些御医,让他们一定要瞒着此事,好让外人认为你完全不关心朕的病情……朕说的可对?

    但朕的御医们又岂会帮你瞒着朕?实际上,你每一次偷偷跑去御医院,朕都会及时收到消息!你每次询问朕的病情之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御医们皆是向朕夸赞你的孝心,朕收到消息之后也是颇感欣慰!

    又到了今天上午,你再一次偷偷跑去了御医院,得知了朕的病情已经痊愈之后,你还特意向御医打听了一件事情,想要知道朕这个时候若是生气的话,会不会病情复发……收到这个消息之后,朕就差不多能够猜到你的想法了,你这段时间故意躲着朕,是故意想让朕降你一个失德之罪,然后利用自己的这般罪名,为太子解围,对不对?”

    朱和坚的表情有些吃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完全没有瞒过德庆皇帝。

    德庆皇帝摇头一叹,教导道:“老七啊!你与太子之间的感情深厚,朕自然是明白,但你为了太子而刻意作贱自己,就有些过犹不及了!太过于重视情谊,这是你身上最大的缺陷,今后一定要设法改正才行!”

    朱和坚垂首道:“儿臣只是认为,父皇你对三哥太不公平了!容儿臣说一句不敬的话,父皇这一次降罪于三哥,简直就是刻意陷害、无中生有!听说三哥收到降罪圣旨之后,当天晚上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思及三哥这些日子以来的处境,儿臣只觉得痛心不已。”

    听到朱和坚的说法之后,德庆皇帝的表情也是有些怜惜。

    德庆皇帝对于朱和堉也有些父子情谊,若非是万不得已的话,德庆皇帝也不愿意刻意坑害太子朱和堉。

    但德庆皇帝自从是下定决心要废黜换储之后,就一直想要收集一些太子朱和堉的罪行,却没想到朱和堉的底子实在是太干净了,德庆皇帝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把柄!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朱和堉也算是渐渐有了成长,变得精明谨慎了许多,不似从前一般鲁莽冲动、屡屡闯祸,所以德庆皇帝也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为了换储之事,德庆皇帝早早就放出了风声、酿造了声势,朝廷百官皆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德庆皇帝偏偏是找不到任何正当理由可以废黜朱和堉,不由是有些尴尬。

    所以,德庆皇帝才会趁着自己偶然风寒的机会,刻意坑害了太子朱和堉一次。

    听到朱和堉的近况之后,德庆皇帝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他本质上也是一个固执己见之辈,当初他心中没有换储想法的时候,哪怕是太子朱和堉闯祸再多,他也会设法保全朱和堉的威望与影响力,但当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更换储君之后,哪怕是明明见到了朱和堉的逐渐成长,也完全不会改变心中决定!

    轻轻叹息一声之后,德庆皇帝深深看了朱和坚一眼,缓缓说道:“老七,在朕的孩子之中,就要数你最是聪明!所以,想必你早就已经看明白朕的想法了!这些日子以来,朕屡次降罪禁足老三,偏偏又多次嘉奖于你,正是因为朕心中有了换储的想法!而你,就是朕心里面替代老三的最佳人选!”

    见到朱和坚想要说些什么,德庆皇帝当即是挥手道:“你先别说话,听朕把话说完!朕是父亲,当然也心疼老三这段时间以来的处境,但朕毕竟是皇帝,对于朕而言,江山传承才是最紧要的头等大事!朕已经给了老三太多时间、太多机会,但他屡次让朕大为失望,朕如何还敢把大明江山交到他的手中?就凭他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直率性格、那种非黑即白的幼稚想法,江山交到他的手里,迟早要生乱子!到时候朕要如何向历代先皇交代?

    对!他这段时间固然是有些转变、也有些成长,但还远远不够,而且他的转变与成长实在是太晚了、也太慢了!一直是等到朕下定决心要废黜之后,他才是终于有了一些转变,等他成为皇帝之后,又要吃多少亏才能记住教训?栽多少跟头才能等到他下一次成长?大明江山又能经得起多少折腾?本性难移啊!江山传承这种事情,朕可不敢冒险啊!”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轻轻摇头,再次叹息一声,又说道:“朕想让你成为新任储君,又何尝不是为了老三考虑?历朝历代以来,被废黜的太子有多少人能有善终?哪一个废黜太子不是被新皇所忌?但你与老三兄弟情深,唯有让你接替老三成为新任储君,老三他才可以一生平安无事!所以,朕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做法,即是为了咱们的朱家江山,也是为了老三的未来善终,你明白了吗?”

    听到德庆皇帝的良苦用心,朱和坚的表情变幻良久之后,也同样是叹息一声,低头道:“儿臣明白了!”

    这一刻,朱和坚似乎是终于接受了现实。

    然而,德庆皇帝却是没有发现,朱和坚此刻的眼睛里所闪烁的兴奋与野心!

    朱和坚明白,经过这么一场谈话之后,他的储君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见到朱和坚终于是接受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不再拘泥于兄弟感情,德庆皇帝的表情也是有些欣慰,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尽快转变心态了!绝不能再像从前一般无欲无求、不争不抢了!

    朕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有许多官员想要拜入你的门下,但你都是闭门不见,今后大可不必如此了!若是那些官员有用处的话,不妨是就把他们收到门下,为你今后增添声势!还有那些清流,他们很喜欢太子,但对你的印象也很好,你这段时间要尽可能收买他们,但切不要像是老三一样被他们左右了想法,只要是清流们愿意追随于你,朕正式宣布换储的时候,阻力也会减少大半!

    哦,对了!赵俊臣很快就要回京了……为了表示朝廷的重视,这个时候应该安排一名重臣出面迎接!这件事就交由你来负责吧!也算是提前让百官们明白今后的局势,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朕就会正式推动废黜之事!”

    这一次,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朱和坚皆是没有任何抗拒,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答应之余,朱和坚心中有些疑惑,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德庆皇帝的想法,问道:“父皇为何要等到赵俊臣回京之后才会正式推动废黜之事?难道……你要借助赵俊臣之手废黜太子?”

    德庆皇帝笑道:“孺子可教也!你确实要比老三敏锐多了!废黜太子的事情,朕正是想让赵俊臣亲自出面负责!

    这段时间以来,朝廷各派系纷纷是攻讦‘赵党’,唯有老三一直都没有任何表现,显然是他想要趁机与赵俊臣修复关系,等到赵俊臣回京之后,两人也会渐渐拉近关系……这个时候,若是由赵俊臣亲自推动了废黜太子的计划,百官们将会如何看待赵俊臣的翻脸无情?

    更何况,老三虽然不是一个适合的储君人选,但他的朝野声望很好,清流们一直都是鼎力支持于他!只要是赵俊臣出面负责了换储之事,清流们就会恨他入骨,他的朝野声誉也会再次恶化……”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的目光微微闪烁着,轻声总结道:“赵俊臣的势头太盛了,朕要借着这次机会,稍稍打压他一下!”

    *

    接下来,德庆皇帝与朱和坚深入交流了许多事情。

    一些从前遮遮掩掩的事情,这次交流期间也是尽数敞开了。

    等到朱和坚离开御书房之后,德庆皇帝愈加感到疲惫,就再次打算回后宫休息了。

    然而,事情依然没有结束。

    朱和坚刚刚离开了御书房,大太监张德再次进入御书房禀报道:“陛下,詹善常请求觐见,因为您与七皇子谈话的缘故,他已经跪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听到禀报之后,德庆皇帝的精神稍稍一振,似笑非笑道:“哦?这样看来,他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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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百六十三章.御书房内的阴谋(完).

    ……

    ……

    德庆皇帝眼见到“赵党”的势力越来越大之后,就一直想要分裂“赵党”、离间赵俊臣的党羽。

    最开始的时候,德庆皇帝的目标是左兰山,认为左兰山毕竟是阁老之尊,必然是不甘于赵俊臣的控制,谁曾想左兰山竟是一个毫无野心之辈,面对德庆皇帝的屡次暗示都是不动声色,只装作自己完全听不懂德庆皇帝的深意,让德庆皇帝颇是怒其不争。

    然后,德庆皇帝的目标也就转向了詹善常。

    当然,詹善常的地位、能力、眼光等等皆是寻常,与左兰山相差甚远,德庆皇帝也不敢指望詹善常拥有分裂“赵党”、与赵俊臣分庭抗礼的能力,德庆皇帝这一次只是想要把詹善常收为己用,让詹善常成为自己埋伏在赵俊臣身边的暗棋与眼线,随时为自己汇报赵俊臣的一举一动,某些关键时刻也许还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德庆皇帝选择詹善常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詹善常的能力与见识皆是寻常,并不被赵俊臣所重视,心中一定会有怨气。

    詹善常乃是最先投靠赵俊臣的朝廷大员,甚至还把自己的远亲、通政使童贯也拉到了赵俊臣的门下,赵俊臣扳倒前阁老温观良的时候,詹善常更是居功至伟、立下了汗马功劳。

    按理说,詹善常应该是“赵党”内部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核心成员才对。

    但实际上,最近这一年以来,詹善常在“赵党”之中的地位已是逐渐边缘化了。

    近一年以来,“赵党”的众位核心成员纷纷是得到了晋升、被安排了油水十足的肥差——原刑部侍郎李立德被外放成为了山东布政使、陈东祥被晋升成为了工部尚书、霍正源兼任了顺天府尹、左兰山更是一步登天成为了内阁辅臣!

    却唯有“赵党”之中资历最老的詹善常,只是从礼部侍郎变成了户部侍郎,依然是三品官阶,又因为他不善于理财做账的缘故,在户部之中也没有多少实权,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赵俊臣屁股后面的应声虫罢了。

    这般情况下,德庆皇帝认为詹善常一定是心有怨气,只要是自己表现出收纳之意、暗中鼓动一下,詹善常就一定会弃暗投明、改换门庭!

    只可惜,德庆皇帝这一次依然是失算了。

    詹善常虽然是不被赵俊臣所重视,心中也有许多怨气,但若是让他抛弃“赵党”、转投“帝党”,詹善常还真是心中不大乐意。

    庙堂各派系的官员,根本就无法体会到“赵党”官员的惬意与快活!

    赵俊臣组建了“赵党”之后,就一直在利用“赵党”势力推动朝廷各项制度的变革,可谓是成效显著。

    最重要的是,赵俊臣每当是推动了一项变革之后,就会创建一家相对应的商行,趁机谋取无数利益,“赵党”成员们也纷纷是投资参股!

    不论是“川盐开发”,又或是“商税整改”,再或者是“农务改革”,皆是让“赵党”成员们捞到了大量好处,抢占了利益大头!

    就在庙堂各派系的官员们为了一笔贪墨款项而心惊胆战、夜不能寐的时候,“赵党”官员参股的各项生意已是遍布于大江南北;就在庙堂各派系的官员们为了一笔贿赂而耗尽心机、遍施手段的时候,“赵党”官员只需要坐在家中,就可以领到天量银子的分红!

    时至今日,所有“赵党”官员皆已是达成了共识——改革是一件好事!守旧是一件坏事!唯有大力改革朝廷积弊,才可以利国利民,才可以江山稳固,重点是他们自己也可以捞到大量油水!

    从某方面而言,目前的“赵党”已是可以改称为“改革派”了!

    这样一来,“赵党”即是拥有统一的利益,也是拥有统一的理念!相较于朝廷其余各派系,已是逐渐出现了本质上的不同。

    这般情况下,“赵党”官员们也就愈发无法背弃赵俊臣了。

    就拿詹善常为例,他每个季度都可以领取到大量分红,这些分红有些是来自于“悦容坊”、有些是来自于“联合船行”、还有一些是来自于川盐,每年都会有数十万两的好处!

    哪怕是看似毫无利益的“农务改革”计划,赵俊臣也组建了相应的商行,很快就会出现盈利,到时候詹善常的每季分红也就能再多一笔!

    赵俊臣心中隐藏着无数的改革计划,今后的好处也只会是越来越多。

    最重要的是,詹善常并不是无功受禄、白拿分红!每当是赵俊臣推动这些改革的时候,詹善常也是出了不少力气,每当是赵俊臣创建商行之际,詹善常更是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所以,一旦是赵俊臣垮台了,詹善常不仅是要丢掉每季度的大量分红,他的诸般心血与投入也将会尽数付诸于流水!

    这般情况之下,“赵党”官员与赵俊臣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形成了利益共同体,绝不会轻易背弃!

    詹善常也是这样,哪怕是心中积蓄了一些怨气,认为赵俊臣亏待了自己,但他依然是不愿意轻易背弃赵俊臣!

    只可惜,因为德庆皇帝的意志,詹善常很快失去了选择余地!

    *

    德庆皇帝的目标转向了詹善常之后,很快就向詹善常暗示了自己的态度。

    但最开始的时候,詹善常的态度就像是左兰山一样,完全没有回应德庆皇帝的暗示,只是假装自己没有看懂德庆皇帝的意思。

    见到詹善常的这般态度,德庆皇帝顿时是勃然大怒,只觉得詹善常藐视皇权、不识抬举!

    左兰山终究是一位阁老,德庆皇帝针对他的时候也会有些顾忌,但詹善常只是区区一名侍郎,赵俊臣远在千里之外也无法为他撑腰,所以德庆皇帝想要整治他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趁着朝廷各派系纷纷是攻讦“赵党”的机会,德庆皇帝很快就罢免了詹善常的官职。

    若只是如此的话,詹善常倒也不会太过担心,他只会急切等待赵俊臣返回京城,寄望于赵俊臣为自己撑腰做主。

    但很快的,詹善常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他被罢免了官职之后,朝廷的御史们依旧是不愿意放过他,每天早朝上还是弹劾不断,罪名也是一项比一项严重!

    就在今天早晨的时候,德庆皇帝突然下旨传下旨意,把詹善常禁足于自己府邸之中,还让东厂派出人手稽查于他。

    这般情况发展下去,只怕是还不等赵俊臣返回京城,詹善常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之后,詹善常顿时就被吓破了胆子!

    他虽然是舍不得“赵党”的利益,但相较于自身性命与家族前途而言,这些好处利益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是,纠结着整整一上午时间之后,詹善常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入宫求见德庆皇帝。

    只可惜,詹善常进宫觐见的时机也有不巧,正好是遇到了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的谈话。

    德庆皇帝与七皇子朱和坚的这场谈话,关系到大明江山的传承、储君太子的更替,自然是不容许他人打扰。

    于是,詹善常就一直跪在外面,苦苦等候着德庆皇帝的召见。

    苦苦等待之际,詹善常还以为德庆皇帝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召见自己,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当詹善常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可谓是两股颤颤、满头冷汗,脸上毫无血色。

    詹善常的这般表现,即是因为跪了太久身体不适,也是因为心中惶恐、被德庆皇帝给吓坏了。

    见到德庆皇帝之后,詹善常马上是行了大礼、五体投地,颤声说道:“罪臣詹善常,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皇帝用眼角瞄了詹善常一眼,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屑,问道:“你这个时候入宫见朕,可是因为你已经想明白自己今后的立场了?”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现出一副态度坚定的模样,大声说道:“身为陛下的臣子,自然是永远效忠于陛下!也只会效忠于陛下一人!”

    德庆皇帝的老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抚须点头道:“身为臣子,自然是要效忠于皇帝……多么简单的道理,但就是有人想不明白!若是百官们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朕治理天下的时候也会轻松得多!”

    见到德庆皇帝的这般态度,詹善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连忙说道:“还请陛下尽管吩咐!从今往后,您让臣如何做,臣就会如何做!”

    德庆皇帝回想了一下詹善常的能力与心智,却是轻轻摇头道:“朕不需要你特意改变什么,你从前怎么做、今后依然是怎么做!这段时间以来‘赵党’可谓是损失惨重,等到赵俊臣返回京城之后,必然会设法挽回一切……你眼下固然是丢掉了户部侍郎的官位,但你是‘赵党’的老人了,赵俊臣必然会全力维护于你,朕到时候也会暗中配合,让你官复原职!

    这段时间的折腾,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官复原职之后,你一定要备上一份厚礼、向赵俊臣表达谢意,表现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趁机进一步拉近双方关系!赵俊臣见你不仅是没有任何怨气,反而是送上厚礼相谢,一定会愈发重用于你,然后……”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刻意拉长了声音。

    詹善常则是马上接口道:“然后,臣就会为陛下监视赵俊臣,向陛下详细禀报赵俊臣今后的一举一动!”

    德庆皇帝轻轻点头,又说道:“你也不必亲身进宫禀报,朕的紫禁城有太多人盯着,你若是频繁出入的话,很快就会让赵俊臣察觉到异常……这样吧,你府里有一名管事叫做李厚德,你今后若是有了消息,告诉他就好……朕也不瞒你,李厚德是东厂的人。”

    听到德庆皇帝的说法,詹善常眼中闪过了一丝惊骇!

    他万万没想到,德庆皇帝竟然在自己的府里安插了眼线!

    这个李厚德,已经进入詹府三年有余了,这些年来也不知暗中传递了多少消息!

    想到这里,詹善常心中愈加是敬畏德庆皇帝的手段,连忙是再次垂首道:“臣、臣明白了!”

    *

    却说,经过了这次御书房的见面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御史们针对詹善常的弹劾也就逐步减少了,德庆皇帝也很快就撤掉了厂卫针对詹善常的稽查。

    然而,朝廷各派系针对“赵党”的攻讦依然是没有间断,几乎每天都有“赵党”官员落马、遭到罢官免职。

    赵俊臣也知道这般情况,所以他启程离开了花马池营之后,就一直是快马加鞭,想要尽快返回京城。

    不过是五天时间之后,赵俊臣就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再次进入了山西境内、抵达了太原府城。

    抵达太原城之后,赵俊臣决定要歇息一下,这一方面是因为前几日的赶路确实是让所有人皆是疲惫不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俊臣想要趁机见一见张勋的族人!

    安南伯郑家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不仅是朝廷忌惮郑家,郑家也有些排斥朝廷。

    所以,赵俊臣若是直接与郑家接触的话,必然是事倍功半,就想要通过张勋的关系与郑家搭上线。

    于是,赵俊臣就想要见一见张勋的族人,寻找一位合适的搭线人,赵俊臣将他收为己用之后,就可以由他代表赵俊臣出面、与安南伯郑家拉近关系。

    抵达了太原城之后,不谈晋商与山西官场的隆重迎接,赵俊臣当晚就在李勋的安排下,见到了李勋的所有后辈族人。

    然而,与他们见面谈话之后,赵俊臣却是有些失望。

    李勋固然是一个无能的贪官,但他的家教却是极为严谨,所以他的这些后辈族人大都是循规蹈矩之辈,不仅是缺乏胆魄,也同样是缺乏应变!

    与郑家搭线之人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只要是这个人可以讨取安南伯郑芝龙的欢心,赵俊臣与郑家的合作也就会顺利许多。

    根据李勋的说法,郑芝龙逐渐老迈之后,却是愈加喜欢后辈年轻人,但他依然没有摆脱当年的海贼作派,他所喜欢的年轻人,要不是就是那种性格坚毅、无所畏惧的勇士,要不就是那种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

    简而言之,就是郑芝龙年轻时候的样子。

    只可惜,李勋的后辈族人皆是不符合这些标准。

    就在赵俊臣感到为难之际,却是突然间心中一动。

    然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许庆彦。

    他突然发现,不论是性格坚毅、无所畏惧的勇士,还是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这种人自己身边都有!

    其中,善变讨巧、性格乐观的机灵之辈,无疑就是许庆彦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突然开口问道:“庆彦,你对于李勋怎么看?”

    许庆彦并不知道赵俊臣的深意,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快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山西境内的官员与商贾,都已经不把他当回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又说道:“那么,我让你把他认作干爹如何?”

    ……

    ……

    。

第九百六十四章.赵俊臣的考虑.

    ……

    ……

    “李勋不过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他凭什么能当我的义父?”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不由是目瞪口呆,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似乎还有些委屈。

    在许庆彦的眼里,李勋不过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显然是不配当自己义父的。

    就别说李勋已是即将要垮台了,就算是李勋如今依然是官位稳固,只怕也不会被许庆彦放在眼里。

    好高骛远、空腹高心,大概就是指许庆彦这种人了。

    说根到底,许庆彦不过是赵俊臣的长随,哪怕是一个即将要垮台的巡抚,地位也要远远高于他,但许庆彦偏偏就是看不上眼。

    在许庆彦的心中,他与赵俊臣并没有任何的里外之别,赵俊臣的毁誉成败,就相当于自己的毁誉成败,从前赵俊臣尚是落魄之际,他就跟着赵俊臣共患难,如今赵俊臣已是当朝权臣之一,他也就跟着赵俊臣同富贵,所以他的眼界与自傲,与赵俊臣也是完全相同的,赵俊臣看不上李勋,他自然也就看不上李勋。

    但也正是缘于这般心理,许庆彦面对赵俊臣的时候才会是毫无私心,所以他才会成为赵俊臣身边最信任的人。

    赵俊臣很清楚许庆彦的想法,也不希望许庆彦改变这般想法,自然也就无法指责许庆彦什么了。

    见到许庆彦的不可思议与自觉委屈之后,赵俊臣只是摇头失笑,耐心解释道:“怎么?李勋毕竟也是一位巡抚,而你只是一个白丁,还觉得委屈了?……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李勋,但我让你认他作义父,主要还是为了利用这层关系、搭上安南伯郑家的门路!

    只要是你认了李勋为义父,安南伯郑芝龙就可以成为你的叔公!这样一位叔公,总不能说是委屈你了吧?要知道,郑芝龙的势力、财富、地位,皆还要在我之上!

    郑家与朝廷之间的隔阂颇深,想要与他们搭上关系并不容易,若是我直接与郑家进行接触,郑家必然是心生猜疑,只是为了化解郑家的防范之意,就需要好些年的时间,可谓是事倍功半;

    但若是你成为了李勋的义子,很轻易就能亲自见到郑芝龙,也就有机会赢得郑芝龙的信任与欢心!到了那个时候,再由你来代表我与郑家商议合作之事,就可以很大程度上化解郑家的敌意与排斥,前期的许多麻烦也就会迎刃而解,而我的远洋计划,也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听完了赵俊臣的解释之后,许庆彦依然是有些不情不愿,嘟囔道:“这样说的话,我认了李勋为义父之后,还要赶到台湾去见郑芝龙?……咱们幸苦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结束了陕甘三边的事情,结果还不等我返回京城,你又要把我派到万里之外的台湾,也不让我稍稍歇息一下……”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态度,赵俊臣表情有些疑惑。

    赵俊臣闲暇之际,也曾向许庆彦略有谈过远洋贸易的事情,所以许庆彦应该很清楚赵俊臣与安南伯郑家达成合作之后,究竟能赚到多少银子、得到多少好处!

    按理说,以许庆彦的贪财性子,见到这样一门日进斗金的生意之后,早就应该是迫不及待了,绝不会顾及自己的委屈与幸苦,也绝不会抱怨什么。

    然而,许庆彦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这就让赵俊臣心中有些诧异了。

    仔细回想一下,许庆彦早就有些奇怪了!

    前些日子,赵俊臣还留在花马池营的时候,哪怕是每天都能拿到大笔贿赂,许庆彦也还是时不时的抱怨几句,表示花马池营的环境太恶劣、这段时间的生活太清苦,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京城之类。

    按理说,眼见到每天都有大笔外财之后,许庆彦应该是乐不思蜀才对!

    心中暗暗疑惑之余,赵俊臣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由是心中一动。

    然后,赵俊臣表情怪异的打量了许庆彦一眼,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是急切想要返回京城,该不会是心中想念楚嘉怡了吧?”

    其实,赵俊臣早就发现了,许庆彦对待楚嘉怡的态度有些不同,每当楚嘉怡出现的时候,许庆彦总是格外喜欢表现自己。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许庆彦的表情顿时一变,声音也高了八度,快声说道:“楚、楚嘉怡?我为何要想念她?我就是离开京城时间太长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下!与楚嘉怡又有什么关系!……少爷,你别说了!不就是认李勋为义父、然后去台湾见郑芝龙吗?我答应就是了!”

    提及到楚嘉怡的名字之后,许庆彦却是马上就答应了赵俊臣的提议。

    见到许庆彦的这般态度之后,赵俊臣也就彻底明白了许庆彦的心意。

    这样看来,许庆彦确实是看上楚嘉怡了。

    以许庆彦的年纪,有了心上人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楚嘉怡当然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子,她的容貌丝毫不逊于方茹与崔倩雪、仅次于张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是才貌双全,各方面皆是出类拔萃,搭配许庆彦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若是抛开赵俊臣的关系的话,许庆彦才是配不上楚嘉怡的那个人。

    然而,楚嘉怡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她是前恭亲王的余孽,还是太子朱和堉的眼线,进入赵府也是为了报复赵俊臣,若是她的敌意依然是未有变化的话,今后终究会是一个隐患。

    许庆彦的性格,赵俊臣太了解不过了,要说他精明倒也算是精明,更还有些小聪明,但他对于自己人却是毫无防备之心,一旦是让许庆彦娶了楚嘉怡的话,说不定就会向楚嘉怡透漏出许多机密事宜,必然是危害极大!

    最重要的是,楚嘉怡的眼睛里至始至终都没有许庆彦的存在,每当楚嘉怡出现的时候,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赵俊臣身上,从来都不会关注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

    所以,在赵俊臣看来,楚嘉怡并非是许庆彦的良配。

    不过,赵俊臣把许庆彦视为兄弟,若是许庆彦当真是喜欢楚嘉怡的话,赵俊臣倒也不会干涉许庆彦的选择,只是认为自己返回京城之后,应该找机会与楚嘉怡坦诚谈一谈了。

    楚嘉怡之所以是想要报复赵俊臣,乃是因为赵俊臣当初陷害了她的义父恭亲王,但赵俊臣当初会这样做说根到底还是因为德庆皇帝的态度,所以赵俊臣就想要与楚嘉怡讲明白这一点,让她明白自己的真正仇人究竟是谁。

    楚嘉怡早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若不是因为许庆彦的缘故,赵俊臣必然是懒得为了她而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

    但若是赵俊臣与楚嘉怡坦诚相谈之后,楚嘉怡依旧是不愿意改变心中仇恨的话,赵俊臣说不得也只能让楚嘉怡红颜薄命了。

    与此同时,许庆彦也必须要做出一些事情,让楚嘉怡刮目相看才是。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晚就会摆下宴席,让你拜认李勋作为义父!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尽快启程、赶往台湾去见郑芝龙!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必须要尽早推动!”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许庆彦苦着脸点了点头,终于是不再埋怨什么。

    赵俊臣则是语重心长的说道:“男人当立业,你总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当一个长随,就算是你不愿变化、安心于此,但男人这一辈子也应该是有所作为才对……你若是可以帮着我搭上安南伯郑家的门路、促成了我与郑芝龙的合作,这件事情必将是影响到朝野局势,也会有无数人因为你而改变命运……再等到你今后娶妻生子的时候,这件事情也会成为你面对老婆孩子时候的自夸之资!”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不由是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间也多了一些动力。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除了你之外,我还会让另一个人同时拜认李勋为义父,事后也会让他与你一同赶去台湾见郑芝龙!此人的性格颇是坚毅,应该也是郑芝龙所喜欢的类型,你们二人一同去见郑芝龙,成功把握也会大一些!”

    许庆彦有些好奇,问道:“这个人是谁?”

    赵俊臣答道:“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我当初的那位替身——莫小林!”

    当初,小川河战事期间,莫小林因为与赵俊臣的相貌相似的缘故,就成为了赵俊臣的替身,奔入战场之中引诱敌军,亲自杀伤了大量蒙古骑兵,最终莫小林成功完成了引敌任务,但右脸颊也受了伤,被毁了容貌。

    此人的性格刚毅勇猛,一身武艺也是出类拔萃,正是郑芝龙所喜欢的后辈类型,小川河战事结束之后,赵俊臣曾是向莫小林许诺过,自己将会给他一份好前程,这件事情也是赵俊臣实现诺言的大好机会。

    ……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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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大明介绍:
他青云直上、他深受圣眷、他万众瞩目,他位极人臣。
他受世人唾骂,清流们对他恨入骨髓,他是满朝上下所有贪官污吏的最大靠山。
在民间,有一半百姓认为他是世上最大的贪官而整日诅咒,另一半百姓则在家中供奉着他的长生牌位夜夜祈福。
他就是赵俊臣!一个天生即已注定的贪官奸臣。
因为偶然的原因,赵俊臣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为了一个恶名满天下的贪官。在这里,昏君当政,遍目皆是奸臣,清流无用,百姓受苦。
赵俊臣没有揭竿而起的魄力,亦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更无意于辞官隐退,成为平民百姓,受那世间动荡之苦。
所以,他只能融于满朝贪官之中,借贪官之势,用贪官之力,成为这世上最大的贪官,自上而下,还乾坤之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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