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解散战兵新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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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多数人眼里,赵俊臣与张诚的见面谈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罢了,并不值得关注。
等到张诚离开之后,赵俊臣也很快就重新投入了角色,继续为将士们发放赏银与抚恤,就好似他也同样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实际上,这件事的意义非常重大,若是趁机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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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五章.纷至沓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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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大堂内的众位官员之中,有许多人如今已是投入到了赵俊臣的门下,成为了“赵党”的新晋成员,像是西安知府吴启凡、固原总兵方振山等人皆是如此,即使是老将何漳也是以赵俊臣的亲信朋党自居,他们自然是乐于见到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在陕甘境内进一步扩张。
所以,赵俊臣的目光主要是停留于陕西巡抚章晟德、陕西学政郑家栋、甘肃总兵金虎原等人身上,也唯有他们才有可能会表态反对赵俊臣的计划。
这几名官员注意到赵俊臣的目光逼人之后,每个人都是心中一颤,纷纷是低头沉默,不敢表现出任何质疑之意。
事实上,随着赵俊臣在陕甘境内的威望日益高涨,想要推行一些计划也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只要赵俊臣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其余官员就算是心中有着不同想法,也不敢轻易出声反对。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是下令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了!
何老将军,你对战兵新军之中的那些中下层武官最为熟悉,他们的能力、秉性、背景等等,你皆是要编成册子详细罗列出来,赶在今晚之前交给我审阅,我将会根据你的禀报来具体为他们安排职位!
方总兵,由你负责协同花马池营的幕僚们,尽快把陕甘境内所有千户以下军官空缺全部整理出来,也同样是赶在今晚之前交给我。”
在明朝的军队体系之中,小旗官与总旗官属于下层武官,百户与千户属于中层武官,再往上的守备、参将、总兵之类则是属于高层武官。
赵俊臣如今总揽陕甘三边的军政大权,下层武官的任命与安排完全可以自行决定,中层武官的任命与安排也只需要向朝廷中枢通报备案即可。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赵俊臣打算把陕甘境内的所有中下层武官空位尽数拿到手中,全部换成忠心于自己的战兵新军将士。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何漳与方振山二人连忙是起身高声领命。
赵俊臣再次点头,又说道:“到了明天,我就会正式宣布解散战兵新军的事情,并且是公布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的安排与任命……
但有一件事必须要注意,战兵新军这段时间以来可谓是杀敌无数、军功卓著,将士们相互间也是同袍情谊深厚,对战兵新军也产生了一定的感情与认同,就这样突然间解散战兵新军,必然会有不少将士心中不服气……何老将军、毛家栋毛百户,你们二人在战兵新军之中威望甚高,到时候一定要及时安抚,切不可出现军中哗变……。
还有,战兵新军的那些阵亡将士的赏银与抚恤也不可怠慢……苏西卿、牛辅德,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二人负责,一定要妥善处理,尽快查实所有阵亡将士的家属下落,早些为他们送去赏银与抚恤,绝不能有任何克扣……”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何漳、毛家栋、苏西卿、牛辅德等人纷纷是再次表态领命。
就这样,在赵俊臣的连续颁布命令之下,战兵新军的事情终于是尘埃落定。
*
结束了战兵新军的事情之后,赵俊臣与众位官员又商议了一些杂事,只觉得自己的精力渐渐不济,就打算要宣布散会。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匆匆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走到苏西卿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苏西卿听到耳语之后,顿时是眼睛一亮,起身向赵俊臣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京城赵府的车队已经来到了花马池营,为首之人正是神医章德承!”
听到苏西卿的禀报之后,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自己昨天还在念叨着章德承,今天章德承就已经出现了。
然而,不待赵俊臣有所反应,总督府大堂内的众官员已是纷纷出声惊叹。
“章德承?章神医?”
“可是那位万家香火生佛的章神医?”
“章神医离开陕甘之后,竟是留在了钦差大人府中?”
“章神医来了?这可是一个大好消息,那些伤重将士这下子有救了!”
对于众位官员的反应,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
章德承原本就是陕甘人士,当他医术有成之后更是在陕甘境内行医数十年之久,妙手回春之下救活了无数陕甘官民,有着“万家香火生佛”之称,他在陕甘三边的声望之隆,绝不逊于如今的赵俊臣。
所以,得知了章德承出现的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是面现喜意、议论纷纷。
等到众人的议论声音稍落之后,苏西卿向赵俊臣问道:“钦差大人,您这段时间一直是身体状况不佳,要不要小人现在就把章神医请过来,让他为您诊治一下?”
听到苏西卿的询问之后,在场众位官员也纷纷是表态赞同。
然而,赵俊臣却是有些犹豫。
赵俊臣是一个惜命之人,自从身体状况变差之后,就一直期盼着章德承的到来,如今他得知章德承出现之后,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的心底深处竟是忍不住冒出了一丝讳疾忌医的情绪,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比想象中更差。
更何况,在赵俊臣的下属之中,唯有章德承是从来都不会畏惧赵俊臣的威严,也从来都不会给赵俊臣留面子,他一向都是有话直说,即使是冒犯了赵俊臣也毫不顾忌,若是让他见到赵俊臣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了如今这般情况,必然是要严厉斥责赵俊臣。
所以,赵俊臣竟是有些不敢见章德承。
尤其是如今这个时候,赵俊臣因为亲手为将士们发放赏银与抚恤的事情,忙碌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休息,早已是精力不济、深感疲乏,正是身体状况最差的时候,却是有些不敢在这个时候让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
察觉到自己的心中想法之后,赵俊臣不由是自嘲一笑,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向是杀伐果断、性格隐忍,但内心深处竟然还有害怕见到医生的幼稚一面。
最终,犹豫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转头向何漳问道:“何老将军,蒙古主帅巴根自杀未成被俘获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了?可有救活他的性命?这个人关系到本钦差的下一步大计,绝不容有失!”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何漳连忙是起身答道:“启禀钦差大人,那巴根的伤势较重,军中医生的医术也是有限,如今固然是救下了他的性命,但他一直是昏迷未醒,若是就这样耗下去,每日只能喂他一些稀粥,只怕是坚持不了太久。”
赵俊臣点了点头,向苏西卿吩咐道:“章神医从京城赶到花马池营,也是一路奔波,必然是深感疲乏,你先安排他休息一下,若是章神医不愿意休息的话,就先让他为巴根诊断一下……巴根此人至关重要、关系重大,绝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还有伤兵营里的那些受了重伤的伤兵们,也皆是需要章神医尽早出手医治。”
顿了顿后,赵俊臣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说道:“等到今天傍晚的时候,再把章神医请到这里为我医治。”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在场众位官员并不知道赵俊臣讳疾忌医的心理,只觉得赵俊臣这是大公无私、先人后己,不由是纷纷开口赞颂。
赵俊臣并没有理会众位官员的称赞,只是宣布了散会之后,就匆匆返回后堂休息了。
赶在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之前,赵俊臣要好好恢复一下精神与体力。
*
却说,赵俊臣这一天也确实是身心俱乏,当他返回后堂休息之后,不过是刚刚躺在床上,就已是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俊臣终于被人唤醒。
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苏西卿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床前。
虽然是沉沉睡了一觉,但赵俊臣苏醒之后依然是觉得身体乏力、脑袋昏沉。
事实上,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如此,不论是如何休息都无法恢复精力。
赵俊臣转头向着窗外看去,却见天色已是月挂枝头,正是章德承为自己诊断身体的时间。
赵俊臣向苏西卿问道:“章神医可是已经来了?”
苏西卿点头答道:“章神医已经在总督府大堂等候了近半个时辰,小人不敢让章神医久等,又见到大人您迟迟未醒,就忍不住唤醒大人了,还请大人降罪!”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如今正有无数伤员盼着章神医的医治,我确实不能让章神医久候,是我失礼了。”
赵俊臣一向敬佩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不愿意让章德承久等自己,说话间已是强自打起精神起身洗漱。
而就在赵俊臣洗漱的时候,苏西卿则是站在一旁向赵俊臣禀报章德承来到花马池营之后的事情,道:“这位章神医,不愧是有万家香火生佛之称,他赶到花马池营之后,得知了花马池营里有伤兵众多,却是完全顾不上休息,马上就去了伤兵营,不过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就救下了十余位重伤将士的性命……
……此外,小人依照钦差大人的意思,也让章神医先后为巴根与张诚二人诊断了身体,巴根自从自杀未成之后,就已经昏迷了好些时日,军中医生皆是束手无策,但章神医不过是几针下去,那巴根就有了苏醒的迹象,依照章神医的说法,巴根身体已经并无大碍,他的昏迷乃是战败之后打击太大、心存死志所致,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相较于巴根,反倒是张诚的情况比较麻烦,他是伤了内脏,需要疗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除隐患,但今后必然是无法舞刀弄枪了,一旦用力过大就会引发内脏旧疾……”
禀报之际,苏西卿的表情与语气之间充满了赞叹与敬佩。
显然,只不过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章德承就已经用自己的医术与医德征服了苏西卿。
听到苏西卿的禀报之后,赵俊臣点头道:“章神医的医术与医德,确实是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了!”
说完,赵俊臣已是洗漱完毕,然后就匆匆向着总督府正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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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俊臣迈步进入总督府正堂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的章德承。
章德承正在大堂内来回度步,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因为自己等待了太长时间而心中不满。
对于章德承而言,没有什么比病人更加重要了,而如今花马池营内有众多伤兵等待章德承的医治,等候赵俊臣的半个时辰时间足以让他为好几名重伤将士进行诊断了。
见到章德承之后,赵俊臣顿时是面带笑意,快步走到章德承的身前,客气道:“章神医远途跋涉而来,实在是幸苦了!我一时睡得太沉,竟是让章神医苦候良久,当真是罪过,还望章神医千万要见谅一二!我刚才已经听说了章神医你来到花马池营之后不顾幸苦疲惫救治伤兵们的事迹,当真是深感敬佩……”
赵俊臣现身之后,章德承就一直是紧紧注视着赵俊臣的脸庞,观察之际眉头也是越皱越紧,不等赵俊臣把客套话说完,章德承就已经是冷声说道:“伸出手来,让老夫为你把脉!”
见到章德承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心中一紧,连忙是与章德承一同落座,乖乖伸手让章德承诊断身体。
接着,章德承依然是完全没有与赵俊臣客套的想法,只是再次观察了赵俊臣的舌苔、又询问了赵俊臣的身体近况。赵俊臣也不敢有任何隐瞒,皆是老实回答。
一番诊断结束之后,章德承果然是面现怒意,厉声道:“一段时间未见,你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般模样!不仅是长期透支了身体,更还服用了大量补药维持精力!你可知道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你的身体明明已经亏了元气,竟然还敢吃那么多补药,你要不要性命了?”
正如赵俊臣所料,章德承诊断之后马上就严厉训斥了赵俊臣,完全不给留任何面子。
面对章德承的训斥,赵俊臣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心翼翼的无奈解释道:“章神医,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这次抵达西北之后,才发现西北边防局势要比想象中恶劣的多,几位督抚畏敌如虎,竟是要把境内难民与朝廷的赈灾粮草交给蒙古人,以换取蒙古人的暂时退兵,为了阻止他们的恶行,我只能是日夜不休、马不停蹄……
……阻止了督抚们的绥靖乞和之后,整个陕甘边防的担子又压到了我的肩膀上,章神医你是陕甘人士,自然是明白陕甘边军的糜烂状况,我为了整合各地边军、抵御蒙古入侵,更是耗尽了所有心力,太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压根就没有任何休息机会……
……再等到战事开始之际,我已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严重透支了,但全军将士都指望着我的决策,我又岂能倒下?那时候虽然也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自己更已经是虚不受补,但为了维持战局,那些补药也只能咬牙服下,若是我那时候头脑稍稍昏沉一些、精力稍稍不济一些,只怕是整个战局都会受到影响……
……也就是这几日战局尘埃落定了,我才稍稍有了歇息的机会,但战后的诸般事情也同样是千头万绪,同样是不能假手他人,否则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成果只怕就要付诸于流水了……”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后,章德承的面色却是稍稍缓和了许多,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说道:“当初,如意夫人因为迟迟没有怀上子嗣的缘故,把老夫请到京城为她诊断身体,但实话实说,如意夫人的身体并没有多少问题,她一直没有怀上子嗣的原因主要是出在你身上!
我也打探过你当官之前的经历,你母亲怀胎之后就被赶出家族,屡次伤了胎气,你年幼之时也是家境不好,生活颇为凄苦,可谓是缺衣少食,自然是元气不足,病根早就已经落下了,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子嗣,但出于避讳,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挑明,只想着你的问题毕竟不严重,慢慢调养就好,但没想到你来到陕甘之后竟是这般严重的透支身体,更还敢大量乱用药物……唉!你让我说你什么为好!”
说到后面,章德承已经是连连叹息。
赵俊臣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连忙问道:“章神医,我的身体很麻烦吗?可还有治好的可能?”
章德承故意是良久没有回答,让赵俊臣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章德承的医术举世无双,若是连他都治不好赵俊臣的身体,那赵俊臣的身体也就无人可治了。
而就在赵俊臣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章德承终于是说道:“也幸好是你机灵且又惜命,提前把我唤道陕甘为你诊断!若是这般情况一直拖到你回京之后再让我出手医治的话,只怕是一切都晚了!”
赵俊臣顿时是面现喜意,问道:“这么说,如今并不难治?”
章德承冷哼道:“哪里有那般简单?你今后还需要调养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身体,近几年你最好是别想着要子嗣了,以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让妻妾们怀上孩子,孩子生下来也会是病秧子……我会马上为你开出药方,你今后十天内一定要按照药方服药,我必须要先为你排出体内的残存补药的毒害……还有,陕甘战事如今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你就不要再操心操力了,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休养身体,若是你的身体元气不足,我都没办法为你下药!”
听到章德承的说法,赵俊臣自然是连连点头,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说道:“还请章神医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吃药,也一定会好好休息,陕甘的事情已是尘埃落定,我今后能不操心就不操心了!”
得到赵俊臣的保证之后,章德承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赵俊臣的话声刚落,就见到牛辅德快步进入总督府正堂,向赵俊臣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监军李如安如今已是返回花马池营了,他如今就在总督府外面,正等待着您的召见!”
在章德承的注视之下,刚刚才保证过自己要尽量休养身体、不再操心陕甘事务的赵俊臣,顿时是表情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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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六章.纷至沓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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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与花马池营的距离较近,快马加鞭的赶路之下只需要不到两天的路程,所以李如安抵达花马池营的时间,仅仅比赵俊臣晚了一天有余。
此时,三边总督府的侧堂之内,李如安坐在椅子上静静饮茶,刘冶则是态度拘谨的站在李如安的身后,二人正在等待着赵俊臣的召见。
眼看着赵俊臣迟迟没有召见他们,李如安却是忍不住再次向刘冶叮嘱道:“你待会见到钦差大人之后,认罪态度一定要尽可能的认真恭敬,钦差大人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绝对不要主动开口讲话,这位钦差大人最讨厌那种认不清自己位置的蠢货……
也绝不能有任何欺瞒与避重就轻,这位钦差大人极为精明,寻常的小聪明小手段压根瞒不过他的眼睛,只会让你彻底失去机会……
还有,这位钦差大人平日里看着和善,但他的性格极为强势,心中自有主见,所以你绝不能主动开口辩解、意图影响他的判断,这只会引来钦差大人的不喜……
总而言之,朝廷究竟要如何处置你,一切听候钦差大人的决定就是了,到时候咱家自然会为你开口求情,至于你只是被迫成为乱民首领的事情,以及你这段时间以来协助咱家平定民乱的种种功绩,咱家也会一丝不漏的全部告知于钦差大人,但你自己绝不能表现过头了……”
自从两人离开天水城之后,这已是李如安第六次这般叮嘱刘冶了。
刘冶乃是乱民贼首的待罪之身,而李如安则是陕甘三边的监军太监,两人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差地远,但若非是有刘冶的协助,李如安这次想要平定天水民乱绝不会是这般迅速,刘冶所展现的手段与心智也是极为高明,所以李如安早已经把刘冶视为心腹,如今也是全心全意为刘冶考虑。
刘冶听到李如安的叮嘱之后,依然是满脸感激的连连点头道:“多谢监军大人的提点,小人到时候一定会尽量表现得低调老实,监军大人您愿意这般庇护小人,小人自然也放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给监军大人,只要是小人这次能够保住性命,今后必当是结草衔环、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监军大人的恩德!”
李如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安心好了,咱家与钦差大人的关系紧密,若是咱家全力保你性命,钦差大人他也一定会给咱家面子的,只要是钦差大人他放过了你,朝廷那边也就好说了,而你的性命身家自然也就无忧了,说不定还能凭借你协助咱家平定民乱的功绩谋取一官半职。”
刘冶陪笑道:“有了监军大人的这一番话,小人也就安心了,只要是有了监军大人的庇护,小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话虽如此,刘冶的心中依然是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李如安的诸般叮嘱不仅是无法稍稍平缓刘冶的紧张,反而是让他愈加心中不安了。
天水城民乱绝非是一件小事,刘冶身为乱民首领之一,自然也是罪责深重,即使是诛杀九族也不为过,虽然说他很快就接受了朝廷诏安,又有协助李如安平定天水城局势的立功表现,但究竟能否抵消自己的罪责,刘冶也是心中没底。
刘冶原本还以为李如安身为朝廷派到陕甘三边的监军太监,乃是陕甘境内地位最高的几人之一,必然是有能力赦免自己的罪行,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讨好李如安、尽心尽力的协助李如安办事。
然而,通过李如安这段时间的屡次叮嘱,刘冶才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原来陕甘境内早已经是形成了钦差大臣赵俊臣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的局面,即使是李如安身为监军太监也是完全无力抗衡。
也就是说,刘冶最终究竟能否赦免罪行,李如安并不能做主,一切都还要看钦差赵俊臣的态度。
自身生死只能任由他人决定,这般情况又岂能让刘冶感到安心?
尤其是在李如安的描述之下,这位钦差赵俊臣不仅是手段高明、智慧超绝,更还是城府深沉、性格强势,不仅是朝廷的几位权臣之一,如今还拥有了全歼十万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可谓是当今世上最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在这般大人物的眼中,刘冶的存在不过是蝼蚁一般,只要是看不顺眼就可以随手拍死了。
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天水城的民乱险些影响了前线战局,也险些破坏了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大计,这显然会引起赵俊臣的敌视。
别看李如安如今信誓旦旦的向刘冶保证自己一定会保下他的性命,但若是赵俊臣到时候当真是想要处死刘冶的话,李如安只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一点,只看李如安谈及赵俊臣的时候那幅小心谨慎、充满忌惮的态度就知道了。
李如安的这般态度,也让刘冶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李如安身为监军太监,在陕甘境内应该是任何人都无权节制,绝不应该是这般敬畏赵俊臣才对。
显然,这位钦差赵俊臣的高明手段,要远远超乎刘冶的想象,李如安在天水城的时候可谓是杀伐果断,那几位造成民乱的贪官劣绅说杀就杀了,但面对赵俊臣的时候就好似是仆从遇到主子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勇气。
而就在李如安与刘冶二人各有所思之际,赵俊臣的心腹幕僚牛辅德快步走入侧堂,表示赵俊臣如今已经有了空暇,正在总督府正堂内等待他们的晋见。
*
赵俊臣向章德承反复承诺了“下不为例”之后,也终于是得到了章德承的让步,获得了召见李如安与刘冶谈话的机会。
很快的,在牛辅德的带领之下,李如安与刘冶二人来到了总督府正堂内。
“钦差大人,咱家终于是不辱使命,已经平定了天水城的民乱,如今天水城的秩序已经恢复如初,咱家也就赶回来复命了!咱家在天水城听到渭水捷报之后,也是惊喜异常,恭喜钦差大人一举全歼十万蒙古鞑子,战功赫赫、名垂青史!”
见到赵俊臣之后,李如安马上是拱手行礼,讲出了自己准备多时的说辞。
另一边,刘冶则是马上埋首跪在赵俊臣的前面,颤声道:“罪民刘冶,叩见钦差大人!”
面对章德承的时候,赵俊臣一向是表现和善,也从来都不会计较章德承的态度,这是因为赵俊臣心中敬佩章德承的医术与医德。
但面对李如安与刘冶的时候,赵俊臣自然是换了一副面孔。
赵俊臣完全没有理会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冶,只是表情淡然的向着李如安点头示意,说道:“这段时间幸苦李监军了,得知了天水城局势稳定的消息之后,本钦差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咱们大明朝已经有好些年未曾出现这般大规模的民乱了,若非是李监军及时控制了局面,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李如安连忙是说道:“咱家不敢居功,天水城会发生民乱,也有咱家监管不力的缘故,还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灭敌大计,咱家也不过是将功补过而已,咱家这一次能够迅速平定天水民乱,也全是因为钦差大人您全力支持的缘故!”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天水城的这场民乱,确实是影响极大,我明面上毕竟是负责赈灾的专职钦差,但天水城却是因为灾民没能及时收到赈灾粮草而发生了暴乱,这就是我办事不利的罪过了!我如今固然是全歼了蒙古联军,看似是风光无限,但等我回到京城之后,朝中政敌必然会利用这件事情攻讦于我,到时候应付起来也是一场麻烦……唉,想想就让我头疼!”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跪在地上的刘冶顿时是身体一颤,心情愈加慌乱,只觉得自己果然是遭到了钦差赵俊臣的敌视。
李如安则是连忙说道:“相较于钦差大人您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持续时间短、造成影响也不大,终究只是一件小事,朝廷中枢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比较多,到时候必然是瑕不掩瑜,钦差大人您完全不必担心!”
赵俊臣轻轻摇头,不再是纠缠此事,只是说道:“李监军,你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平定天水民乱的经过向我详细说说,也让我心中有底,我前些日子虽然是收到了你的书信,但消息毕竟是太简单了。”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李如安顿时是精神一振,马上就把自己平息天水城民乱的经过向着赵俊臣详细讲诉了一遍。
讲诉期间,李如安重点描述了自己的果断与坚决之余,也详细说明了刘冶的诸般立功表现。
这般做法,即是李如安趁机向赵俊臣展现能力,也是趁机向赵俊臣为刘冶说情。
听完了李如安的讲诉之后,赵俊臣依然是没有理会刘冶,只是沉吟片刻后,再次向李如安问道:“你乃是朝廷派到陕甘境内的监军太监,有独自向陛下呈送密疏的权力,也必须要及时向朝廷回报陕甘三边的诸般动向……关于天水城的这场民乱,你可有向陛下呈送密疏禀报消息?”
李如安连忙点头道:“天水城的这场民乱,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朝廷,咱家自然是写了密疏向陛下他禀报了消息!但还请钦差大人放心,咱家是一直等到收到了渭水大捷的消息之后,才向京城送去了这份密疏,而且在这份密疏之中,咱家把诏安乱民的事情全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绝不会影响到钦差大人。”
这一次,赵俊臣面现欣赏之意,说道:“诏安乱民乃是陛下的权力,若是没有经过陛下许可就私自诏安乱民,那就是僭越之罪,这件事情若是由我出面承担,只怕是要引来无数麻烦,陛下也会心中不喜,但你是陛下的宫人,代表着陛下的体面,这件事由你来独自承担自然是最好不过,反而是体现了自己的顾大局与果决,说不定还会得到陛下他的欣赏!”
顿了顿后,赵俊臣突然问道:“听说,御马监打算把你安排到御书房,让你成为御书房的大太监?”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如安顿时心中一突。
这件事只有御马监掌印太监徐盛曾向他提过一次,没想到赵俊臣竟然也收到了消息。
李如安不敢有所隐瞒,连忙道:“正是如此,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徐盛曾向咱家提过一次。”
赵俊臣点头道:“这是好事情,御书房大太监能够长期陪伴在陛下身边,一旦是得到了陛下的喜爱,你今后也是前途无量了……你在平定天水民乱期间也算是展现了能力,我如今正在准备陕甘战事的请功奏疏,也会趁机为你美言几句,到时候也就无人能与你竞争御书房的位置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承诺,李如安顿时大喜。
他这次急匆匆的从天水城赶到花马池营,不就是为了在请功奏疏里占上一个好位置吗?没曾想还不等他主动提出来,赵俊臣却已经为他提前安排好了一些。
于是,李如安连忙是拱手致谢道:“咱家多谢钦差大人!”
这个时候,赵俊臣终于是把目光转向了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刘冶,只见到刘冶下跪之际,不仅是把脑袋埋在地上,更还高抬着屁股,颇是有些滑稽。
赵俊臣缓缓问道:“你就是那个主动接受诏安的乱民首领刘冶?”
见赵俊臣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刘冶连忙道:“罪名正是刘冶!罪民也知道,这场天水民乱,险些坏了钦差大人的大事,还请钦差大人治罪!”
赵俊臣摆了摆手,说道:“李监军已经代表朝廷诏安了你,你也有戴罪立功的表现,更何况我也看得出来,李监军他很看重于你,我自然也要给李监军一个面子……所以你这次参与民乱的事情,我这边就不再追究了,一切等候朝廷的最终决定也就是了,但你有李监军的担保,留住性命应该问题不大。”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刘冶顿时是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多谢钦差大人!多谢钦差大人!”
赵俊臣轻轻摇头,转头再次看向李如安,说道:“李监军,我这段时间身体不适,急需要休息,如今天水城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就不留你了。”
李如安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表示,自然是不敢多留,连忙领着刘冶离开了。
看着李如安与刘冶二人的离去背影,赵俊臣却是面现深思。
片刻之后,赵俊臣向一旁的牛辅德吩咐道:“你派人去天水城,查清楚这个刘冶的所有事情,再设法把他的全部亲族尽数控制起来……等到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你亲自与这个刘冶交谈一下,让他表面上成为李如安的亲信,但暗中为我办事,你就和他说,我今后不会亏待了他。”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牛辅德目光微微一闪,马上就领命答应了。
李如安自从入宫之后,性格就愈加变得偏激,也有了想要脱离赵俊臣操控的念头,赵俊臣自然是看得出来,也自然会有所防范。
如今,李如安要招纳刘冶为心腹,正是赵俊臣的好机会!
赵俊臣看得出来,刘冶是一个理智冷漠之辈,这样的人并不难控制,只要是为他摆明了利害关系,他就会自动做出选择。
今天,赵俊臣刻意在刘冶面前与李如安交谈了一些机密事宜,就是为了让刘冶看明白赵俊臣与李如安之间的从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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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向来是惜命怕死,自然是要认真按照章德承的医嘱办事。
所以,李如安与刘冶二人离开之后,赵俊臣吩咐了牛辅德几句之后,就打算回去继续休息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苏西卿却是再一次匆匆现身,禀报道:“钦差大人,刚刚收到消息,称是梁辅臣梁阁老与许庆彦二人现身于长安府的西路驿站,依照他们的行程来看,最迟后天就会抵达花马池营……此外,关武元关指挥使率领禁军援兵已经抵达了渭水,同样是会在近几日抵达花马池。”
听到禀报之后,赵俊臣无奈摇头,叹息道:“李如安、梁辅臣、关武元,接下来还会有陕甘各地的督抚与总兵,这一个接一个的,纷纷是赶来花马池营,也当真是热闹非凡……看样子,今后几天必然是各方纷至沓来,每个人都需要我耗费大量心思应付,又哪里有休息的机会?只怕是要招惹章神医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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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所遇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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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赵俊臣召见李如安谈话的同时,何漳正在房间里整理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们的资料。
依照赵俊臣的吩咐,他必须要赶在今晚之前交出这份资料。
按照赵俊臣的要求,何漳不仅要罗列出他们的军功、年龄、身体现状等等方面,更还要详细注明他们的能力、性格、背景等等情况。
战兵新军的中下层武官数量高达四百余人,这般任务自然是极为繁重。
事实上,即使是何漳也不可能对战兵新军的所有武官皆是了如指掌,所以他准备这些资料的时候,还需要时不时的招来其他将领询问意见。
任务很重,时间很紧,何漳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下午时间,即使是午饭与晚饭也顾不上吃。
但何漳并没有任何抱怨之意,反而是觉得自己身担重任、责无旁贷,毕竟这份资料将会决定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们的未来前途。
何漳的身边大都是粗豪武夫,并没有几位文人幕僚,这些事情大都是在傅平生的协助下完成的。
傅平生乃是何漳新近招纳的幕僚,他原本是榆林南路靖边卫城守备府的书记官,可谓是籍籍无名,也并不受上司重视。
但在月余之前,因为榆林南路的参将林平汝、守备张大成等人拒不服从赵俊臣的军令,于是何漳就奉命率领刚刚组建完成的战兵新军前去征讨,很快就攻破了靖边卫城、包围了守备府,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依旧是冥顽不灵、心存侥幸,明明已是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却依然是幻想着要与何漳进行谈判,想要趁机讨价还价一番。
当时,守备府里的幕僚们纷纷是畏惧何漳的兵威,皆不敢出面代表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与何漳谈判,却唯有一向不受重用的傅平生主动请缨,所以傅平生也就成为了这几位武官的谈判代表。
但何漳又如何愿意与这些武官谈判?哪怕是傅平生使尽了浑身解数、磨破了嘴皮子,却也依然是无法说动何漳,何漳只是表示林平汝、张大成等人若是无条件立刻投降的话,尚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否则就必然是军法严惩、有死无活!
无奈之下,傅平生只好是返回守备府,想要说服那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主动投降以保全性命,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却依旧是想要孤注一掷、垂死挣扎,反倒是责怪傅平生办事不利,没能说服何漳接受谈判。
这样下去,林平汝、张大成等人必然是难逃一死,于是傅平生就暗中串连了守备府的士兵,赶在何漳派兵强攻之前突然发难反水,把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五花大绑的送到了何漳面现,还宣称这几位武官乃是主动归降,理应得到从宽处置。
傅平生的这般举动,看似是背叛了自己的上司,但林平汝、张大成等人也正是因为傅平生强迫他们“主动投降”的缘故,最终也皆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傅平生在此期间所展现的胆识与忠心,也得到了何漳的欣赏与招纳,于是傅平生也就成为了何漳帐下为数不多的几位幕僚之一。
这些日子以来,傅平生跟在何漳身边,着实是帮助何漳办成了不少事情,也就愈加受到何漳的看重与信任。
这一次,何漳整理战兵新军的军官资料之际,也同样是只把傅平生留在身边协助。
*
等到这天晚上的戌时一刻,何漳终于是整理好了这份资料,不由是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向身边的傅平生笑道:“总算是全部整理好了,也总算是完成了钦差大人交代的任务……有了这份资料,再加上钦差大人的提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也就能谋取到一份好前程了,也不枉我带过他们一段时间!”
听到何漳的这一番话,林平汝不由是眉头微皱。
傅平生总觉得何漳太过于信任赵俊臣了。
赵俊臣重用他、提拔他,所以何漳就把赵俊臣视为伯乐与恩人,把自己视为是赵俊臣的心腹与亲信,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效力,哪怕是赵俊臣如今想要解散战兵新军——这就相当于解除了何漳的兵权、削弱了何漳的军中影响力——但何漳也没有太多抗拒,依然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在何漳心中,赵俊臣是自己的伯乐与恩人,所以绝不会害自己。
但傅平生的想法却是不同。
何漳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信奉着“保家卫国”与“士为知己者死”的观念。
这两种观念相较而言,却还是“保家卫国”在何漳心中份量更重一些。
所以,何漳固然是忠心于赵俊臣,但他更加忠心于朝廷,若是赵俊臣没有损害朝廷利益的时候,何漳自然是愿意全心全意的为赵俊臣效力,但若是赵俊臣与朝廷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情况下,何漳必然是要站在朝廷一边。
何漳的性格率真,也从未隐瞒这一点,所以傅平生很容易就看明白了何漳的立场。
傅平生认为,赵俊臣乃是当世有数的眼光高明人物,自然也同样可以看明白何漳的立场。
所以,对于野心勃勃的赵俊臣而言,何漳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信。
傅平生自从追随何漳之后,就屡次发现了赵俊臣对于何漳的暗中防范与隐隐压制,许多机密事宜也总是刻意绕过何漳。
相较于何漳,赵俊臣许多时候反倒是更加信任方振山,因为方振山与赵俊臣才是一路人,方振山为赵俊臣效力的时候也不会顾忌朝廷的利益。
这显然不是对待心腹的态度。
所以,何漳若是再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赵俊臣,迟早都会吃大亏,被赵俊臣卖了也不知道。
傅平生也同样有自己的信念,那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认为自己是何漳的帐下幕僚,所以就理应是为何漳谋求长远,必须要提醒何漳一下,
当然,这种提醒不能太过明显,因为赵俊臣全歼蒙古联军的缘故,何漳如今对赵俊臣不仅是信任有加,更还是极为推崇,若是傅平生的提醒太过明显的话,反而是会引来何漳的心中不喜,认为傅平生刻意挑拨自己与赵俊臣的关系,说不定就要从此疏远。
于是,傅平生沉吟片刻后,说道:“何老将军,你说钦差大人他为何要这般急切的解散战兵新军?依照咱们此前的推测,赵俊臣今后还要设法进一步的收复河套,战兵新军乃是陕甘境内数一数二的强军,到时候依然会有大用处,就这样突然解散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何漳也是不由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确实是有些奇怪,但也不难解释。钦差大人固然是有收复河套的计划,但他马上就要返回京城了,这般计划并不会在他手中推行,而战兵新军乃是他临时组建的军队,并不是名正言顺,若是等他返回京城之后,战兵新军依然是保留着建制,只怕是要招来不少麻烦,当然是要提前解散。”
傅平生依旧是摇头道:“但钦差大人他解散战兵新军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今天上午刚为将士们发放了赏银与抚恤,晌午就宣布了解散战兵新军的决定,到了明天就要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前程,这般迫不及待的动作,就好似是一定要赶在时限之前办成一般。”
何漳皱眉问道:“赶在时限之前?你是指什么时限?”
傅平生轻声说道:“学生听说,梁阁老他很快就要抵达花马池营了?若说钦差大人一定要赶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解散战兵新军,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何漳再次问道:“钦差大人为何要赶在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前解散战兵新军?”
傅平生叹息道:“老将军您还看不出来吗?战兵新军的将士们皆是绝对忠心于钦差大人,相较于钦差大人,即使是朝廷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这样的军队是绝对不被朝廷所容的!若是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战兵新军依然没有解散,以梁阁老的心性手段,必然会把战兵新军派到最危险的战场上,让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死伤殆尽,彻底抹杀这支只忠心于钦差大人的军队!”
梁辅臣乃是一个性格果决之辈,对于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听到傅平生的提点之后,何漳顿时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钦差大人他要急匆匆的解散战兵新军,我原本还有些心中不服气,如今看来钦差大人他才是真正的眼光长远,解散战兵新军之举也全是出于对将士们的爱护……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全都是好男儿,不能让他们落得这般下场!钦差大人抢先解散战兵新军,确实是一件好事!”
见何漳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话中深意,傅平生不由又是眉头一皱,终究是没有忍住,透漏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道:“这位钦差大人确实是眼光长远,他提前解散了战兵新军之后,又把陕甘境内的武官空位尽数拿到手中,再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到这些空位上,他对陕甘三边的控制力与影响力也就会更上一层!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原本就是由各地私兵组成,这些私兵与军户不同,乃是各地武官们自行招募而来,并没有详尽的档案资料,他们被调入战兵新军之后,又很快就得到了晋升,即将要成为各地驻军的武官,这一进一出之际,他们的背景经历也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再加上渭水决战期间,各地驻军皆是损伤惨重,整个西北边防如今正是变动最为频繁、局势最为混乱的时候,每天都有大量武官调动、大批驻军换防,钦差大人这个时候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安排到各地驻军之中,就相当于把一盆水倒入了河里,再也难以分辨清楚了。
这样一来,等到梁阁老抵达花马池营之后,就算是有心想要拔除钦差大人的影响力,却也就无从下手了!因为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已是完全无法摸清去向,到了那个时候,各地驻军的武官们究竟是出身为何,究竟是忠心于朝廷还是忠心于钦差大人,就再也搞不清楚了!”
听到傅平生的意有所指,何漳的面色不由一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明白!”
傅平生伸手拿起那份战兵新军中下层武官的资料,说道:“何老将军,你也明白梁阁老的性格,等到他掌管陕甘军政之后,就一定会出手削弱钦差大人的影响力,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乃是钦差大人他渗透陕甘边军的重要手段,梁阁老也一定会追查他们的去向与现任职位……到了那个时候,这份资料就是极为重要的线索!咱们何不趁机复制一份留在手里?若是将来局势有变的话,咱们把这份资料送给梁阁老,就一定会得到梁阁老的信任!”
为了何漳的未来前景,傅平生也是煞费苦心,他认为赵俊臣今后迟早都会抛弃何漳,甚至还会主动出卖何漳,但若是何漳到时候能够利用这份战兵新军的武官资料投入到梁辅臣的门下,以梁辅臣的权势与能力自然是可以庇护何漳的万全。
更何况,梁辅臣重掌陕甘三边之后,一定会极力削弱赵俊臣的影响力、阻止赵俊臣对陕甘边军的渗透,到了那个时候,何漳身为赵俊臣表面上的亲信,就必然会遭到梁辅臣的打压,也必定是日子不好过,而这份资料就会是何漳表现忠心的铁证。
然而,傅平生的苦心,自然是没有得到何漳的理解。
这个时候,何漳依然把自己视为赵俊臣的铁杆心腹,又因为赵俊臣在迎战蒙古联军期间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何漳也并不认为赵俊臣今后会损害朝廷利益,所以何漳绝不会主动背叛赵俊臣。
哪怕梁辅臣同样是何漳所敬佩的朝廷重臣,但何漳也绝不会考虑改换门庭。
于是,何漳深深注视了傅平生一眼后,却是表情严厉的说道:“傅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才智,也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全都是为了我好,但钦差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会出卖于他,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也都是我的袍泽,我也绝不会背叛,这种事情你今后休要再提……否则,你我二人的缘分也就只能断了!”
说完,不等傅平生的回答,何漳就已经拿起战兵新军的武官资料,快步离开了房间,打算要把这份资料尽快送到赵俊臣的手中。
房间中,只留下了傅平生一个人苦笑摇头。
“唉,还是忍不住操之过急了,果然是惹上了一身腥臊……何老将军的这般心性,今后可要让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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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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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是上午辰时,赵俊臣正式宣布了解散战兵新军的事情。
一时间,全军皆是哗然。
战兵新军的组建不过是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但这支军队的战力、作用、功绩却是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数次大战期间都是战兵新军冲锋在前,担负着最为紧要的战场任务,屡次的力挽狂澜、重创敌军,即使是面对最精锐的蒙古铁骑也是毫不示弱,可谓是西北边军之支柱。
任谁也没想到,不过是陕甘战局刚刚落下帷幕,这样一支战力高强、功勋卓著的军队就要突然解散了!
这般做法,颇有些卸磨杀驴之嫌。
相较于其他军队的议论纷纷,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收到了解散的消息之后,自然是更加无法接受了。
就正如赵俊臣的担心一般,战兵新军的成立时间虽然很短,但这支军队的待遇、实力、军功、以及士气氛围,皆是要远远超过寻常边军,他们屡次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中流砥柱的作用,早已是成为了公认的精锐骁勇,全体将士皆是对于这支军队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与骄傲感,相互间也产生了深厚的同袍情谊,如今突然间听说了战兵新军即刻就要解散的消息,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所有将士皆是异常激愤。
若非是因为赵俊臣的刻意叮嘱,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等战兵新军高层武官及时现身于营地里稳定军心,只怕是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已是发生哗变了。
事实上,即使是以何漳、毛家栋、刘蛮牛等人的军中威望,这个时候也只能短暂控制局面,若是花马池营迟迟不能拿出一个合理解释,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就迟早会闹到总督府门前,逼迫赵俊臣亲自出面解释。
幸好,赵俊臣很快就给了战兵新军的将士们一个交代,也迅速就安抚了战兵新军全体将士的情绪。
赵俊臣的这个交代,就是他对战兵新军所有将士的晋升安排!
为了战兵新军将士们这一次的晋升安排,赵俊臣把陕甘境内的所有中下层武官空缺尽数拿到手中,就连一点油水也没有给其他高层留下,这一次的晋升力度自然是空前的。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只要是拥有军功在身,就必然会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晋升,小兵们纷纷是晋升成为小旗,小旗们纷纷是晋升成为总旗,总旗们纷纷是晋升成为副百户或者百户,百户们纷纷是晋升成为副千户或者千户!
不仅是晋升了官职,并且还全部都是实缺实职!
一时间,战兵新军的近半将士都变成了边军底层武官,并且是一口气涌现出了五十二位副百户武官、三十七位百户武官、二十一位副千户武官、以及十五位千户武官。
即使是那些军功不足、未能晋升的战兵新军将士们,也皆是得到了今后重点提拔的承诺。
绝大多数人都是现实的,军队荣耀与同袍情谊固然是珍贵,但若是得到了实际利益的补偿,战兵新军的解散也就不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所以,战兵新军的将士们收到晋升通知之后,很快就消散了激愤情绪,不过是晌午时候就已经是纷纷聚在一起庆贺升官、畅想美好未来了。
*
这一天的晌午时分,战兵新军的几位元老武官们聚在一起,摆了一桌宴席,共同庆祝他们的这次晋升。
骑兵营的主将毛家栋、步兵第一营的主将刘蛮牛、步军第二营的主将张诚、步兵第三营的主将李丕等等,所有人皆是在列。
在众人之中,李丕的性子最为跳脱,他见到所有人皆是到齐之后,已是忍不住抢先说道:“哈哈,咱们这几人最早追随钦差大人,可谓是钦差大人嫡系中的嫡系,钦差大人如今也没有亏待咱们……我这次的军功不高,但也被晋升成为了榆林镇南路临河千户所的千户官!哈哈,这可是实职的千户武官,手底下有上千边军、数百军户,临河县以西数百里范围皆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赚大了!这一次当真是赚大了!跟着钦差大人果然是有肉吃!”
说完,李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头向另外几人问道:“哥几个又是怎样的晋升安排?说出来听听!知道了你们的驻地之后,咱们今后也好联络!”
步兵第一营的副主将聂成也是满脸欢喜,说道:“我这次运气好,军功也多,同样是晋升成为了实职千户,驻地是固原军镇北路的遥丘千户所,我已经向人打听过了,那里的田地平坦富饶,人口也多,是一个肥缺。”
随着聂成的主动回答,宴席上的几位武官纷纷是说出了自己的晋升安排。
“哈哈,我被安排到榆林西路的籍河千户所担任千户官之职,与李丕老哥的驻地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咱们哥两个今后确实要多多亲近一下!”
“我的运气却是差一些,只是晋升成为宁夏军镇固边卫城的千户官,虽然也是实职,但还要受到固边卫城镇守官的直接节制,不像是哥几个能够掌控一方……唉,谁让我这次的军功不高,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的运气更差,只是被晋升成为济宁卫所的副千户,但我听说济宁卫所的正千户如今已经五十三岁了,很快就会离开军伍,我到时候正好就能接替!”
每个人都得到了肥差实职,皆是兴高采烈。
众人皆是解释了自己的晋升安排之后,就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毛家栋、刘蛮牛、以及张诚三人身上。
众人之中,毛家栋追随赵俊臣的时间最长,更还是锦衣卫的出身,天生就要高人一等;刘蛮牛乃是帐内众人的领袖人物,这一次也是杀敌最多、军功最高;张诚因为没能赶上战事的缘故,这一次并没有收获多少军功,但他是武举人的出身,也向来是深受钦差大臣赵俊臣的重视,必然是重点提拔。
所以,帐内众位武官皆是想要知道他们的晋升安排。
依照李丕、聂成等人的猜测,这三人必然是得到了最好的晋升安排。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毛家栋缓缓说道:“我乃是锦衣卫的出身,即使是钦差大人也无法做主我的晋升安排,所以我如今依然还是锦衣卫百户的官职,但钦差大人他已经向我保证了,会把我的名字列在请功奏疏之上,我的晋升安排应该是要等到回京之后才能决定。”
听到毛家栋的回答,众人纷纷是惊羡不已,李丕连忙是举起酒杯说道:“毛老兄的名字要列于请功奏疏之上,这可当真是厉害了!请功奏疏里的那些名字哪一个不是朝廷的高层文武官员?毛老兄这一次必然会受到朝廷的重赏,说不定还能一举成为四品以上的高层武官,又是锦衣卫这般权高位重的衙门,今后可不要忘记了咱们之间的同袍情谊,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提携一下兄弟们!”
随着李丕的带动,席上的武官们纷纷是举起酒杯向毛家栋敬酒,毛家栋也是举杯道:“咱们都是同袍兄弟,今后定当是守望相助!”
皆是一饮而尽之后,众人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刘蛮牛与张诚二人身上。
刘蛮牛沉声说道:“我的性子迟钝,不似各位兄弟一般玲珑剔透,所以也没有执掌一方的福气,如今同样是被晋升成为千户官,被调到固原总兵方振山的帐下听令。”
听到刘蛮牛的回答之后,众人纷纷是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刘蛮牛的封赏有些低了。
眼见到众人就要为刘蛮牛抱不平,刘蛮牛又说道:“这绝不是钦差大人他亏待于我,而是他对我另有安排!
咱们战兵新军的将士,这一次总计有四千余人获得了晋升,但包括未能及时赶上战事的步兵第二营与第三营在内,依然还有五千余人未能获得晋升!这些袍泽兄弟的前程依旧未定,其中有一半人将会分派到各位兄弟的驻地,成为你们的心腹亲兵,他们的前程也就要靠你们来安排了,另一半人则是由我负责统帅!
钦差大人他派人向我传讯,称是朝廷今后很有可能会出兵收复河套,到时候方总兵就会把我派到前线杀敌,也就有了再一次的立功机会,事后方总兵他将会全力举荐于我,让我更进一步成为高层的守备官或者参将,而我麾下的兄弟们也会趁机谋到一份前程。”
听完了刘蛮牛的解释之后,众人才知道刘蛮牛今后还要为那些未能得到晋升的袍泽们谋取前程,可谓是身担重任、职责重大,就纷纷是向刘蛮牛敬酒,表示刘蛮牛今后若是有用到他们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全力相助。
最终,就只剩下了张诚尚未说出自己的晋升安排。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张诚举起了酒杯轻饮一口之后,缓缓说道:“大家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舞刀弄枪了,所以我已经决定要退出军伍,这一次的晋升安排自然是没有我的份!”
听到张诚的回答,众人皆是心中一惊。
按理说,张诚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才,在众人之中的前途也是最为远大,却没想到只是因为一次意外就要彻底离开军队,所有人都是表情遗憾的连连叹息。
虽然是心中不舍,但他们也知道张诚的身体情况,却也没有开口挽留,只是纷纷邀请张诚前去他们的驻地长期居住,让他们有机会可以照顾张诚以及张诚的家族。
这些人大都是晋升成为了实职千户,已经是边军中层武官的最高一级,驻地范围内的事情皆是由他们一言而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自然是有能力照顾张诚一辈子。
面对众人的善意,张诚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这次固然是离开了军伍,失去了晋升机会,但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钦差大人他怜惜我的境遇,却是让我随他一同返回京城,继续为他效力!与此同时,我还在军中挑选了八百余位与我情况相似的伤兵兄弟,他们会随我一同前往京城,钦差大人到时候也会为他们安排一份足以生活无忧的差事。”
听到张诚的这般说法,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表情各有不同。
但他们已是不再同情张诚的境遇,反而是纷纷面现惊羡。
张诚显然已经被赵俊臣收为亲信,虽然是失去了武官身份,但他的前途却是说不定变得更加远大了。
与此同时,得知了赵俊臣如今不仅是依然关心着那些未能获得晋升的袍泽兄弟,更还为伤兵们安排了差事,众人对于赵俊臣的认同与感激也就愈加高涨,只觉得自己这辈子能够遇到赵俊臣乃是人生最为幸运的事情。
于是,众人纷纷是再次举起了酒杯。
刘蛮牛说道:“兄弟们,让我们同饮这杯酒,既是恭喜张诚兄弟的因祸得福,也是遥祝钦差大人他老人家万寿无疆!”
随着刘蛮牛的话声落下,众人皆是表情郑重的一饮而尽。
张诚的内脏伤势尚未恢复,所以他依然只是浅饮一口就放下了酒杯,然后则是意味深长的说道:“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他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如今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今后的联系绝不能断,依然是要守望相助!钦差大人他会在庙堂里暗中支持你们,你们前往各自驻地之后,也依然要为钦差大人效力,咱们这些人唯有抱成一团,才能守住目前的一切,甚至是更进一步!咱们如今还只是千户、副千户,但今后未必不能成为守备官、参将,甚至是镇守一方的总兵!”
听到张诚的表态之后,众人纷纷是面现认同与热切,皆是大声答应着。
张诚笑着点头,又说道:“从今往后,我就会负责钦差大人与你们之间的联系事宜,还望各位兄弟今后多多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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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梁辅臣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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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臣这般急匆匆的解散战兵新军,正是因为梁辅臣即将要赶到花马池营的缘故。
所以,将士们收到了他们的晋升安排之后,庆贺时间只有短短一天。
到了第二天一早,将士们就再次收到了赵俊臣的命令,让他们尽快离开花马池营,赶往各自驻地就职。
将士们不敢违背赵俊臣的命令,虽然是心中不舍袍泽,也是意犹未尽,但依然是依照命令行事。
最终,晋升成为各地中下层武官的将士们纷纷是赶往各自驻地任职,一部分未能晋升的将士们也变成了他们的心腹亲兵,跟着他们一同离开了花马池营,剩下的将士们则是在刘蛮牛的率领下,皆是摇身一变、换了身份,成为了固原总兵方振山的私兵。
这几日以来,赵俊臣可谓是频频下令,不断调换着陕甘各地的武官与驻军,大量武官换了职位,无数边军换了驻地,西北边防体系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赵俊臣的这般做法,一方面是为了布局下一步朝廷出兵收复河套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盖战兵新军将士们的去向与现状。
所以,就在赵俊臣返回花马池营的第四天,战兵新军的营地再也不复热闹,这支曾经在战场上屡创传奇的骁勇之师,已是彻底不复存在。
也就在这一天的下午申时,赵俊臣收到了消息,称是梁辅臣已经进入了花马池营的驻地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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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之后,赵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
梁辅臣不论是全权钦差的身份,还是他的威望与心智,都足以让赵俊臣心中重视。
所以,赵俊臣马上就把梁辅臣即将要抵达花马池营的消息公告全军,并且是率领花马池营的全体文武官员出营十里相迎。
赵俊臣与众位文武官员出营十里之后,刚是摆好了队列,就远远见到了梁辅臣的马车出现,而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却正是许久未见的许庆彦。
赵俊臣连忙是迎了上去,向着许庆彦轻轻点头示意之后,躬身行礼道:“晚辈赵俊臣,恭迎梁阁老!”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他身后的众位官员纷纷是下跪行礼,齐声道:“下官等人恭迎钦差大人!”
梁辅臣如今乃是全权钦差的身份,代表着德庆皇帝亲临,但赵俊臣同样是赈灾钦差的身份,也同样代表着德庆皇帝亲临,所以赵俊臣并不会向梁辅臣行大礼,只是轻轻躬身,以“晚辈”自称。
众人恭迎之下,马车车厢的帘子被人掀开,梁辅臣终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被“马匪”囚禁多日的缘故,梁辅臣的面色有些病态苍白,身体也有些消瘦乏力。
赵俊臣见到梁辅臣这般模样之后,连忙迈步向前搀扶着梁辅臣下了马车。
“多谢赵大人了!你这次全歼蒙古联军的赫赫战功,老夫已经听说了,你干的很好,即使是把老夫换到你的位置上,只怕也不如你!老夫却没想到赵大人你除了一身理财之术以外,竟还有行军打仗的本领……只可惜老夫因为一场意外耽搁了行程,未能协助赵大人完成这场丰功伟绩!”
下了马车之后,梁辅臣轻轻拍了拍赵俊臣的肩膀,满脸欣慰的说道。
梁辅臣心中怀疑赵俊臣就是自己遭遇马匪绑架的幕后主谋,但他尚未寻到证据,赵俊臣如今又是风头正盛之际,所以他也不会与赵俊臣撕破脸皮。
但在说话之际,梁辅臣的眼神却是异常锐利,紧紧盯着赵俊臣的面庞,不放过赵俊臣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就好似要看到赵俊臣的内心深处!
在梁辅臣的面前,赵俊臣依旧是低调谦逊的模样,就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梁辅臣话语间的试探,只是笑着答道:“梁阁老实在是过誉了,晚辈哪里有行军打仗的本领!自从接手了陕甘军政之后,晚辈就一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觉得自己无法身担重任,也是日夜盼望着梁阁老的到来……
没想到也是机缘巧合,因为蒙古人的傲慢自大、贪功冒进,竟是收获了一场泼天大功,但回想几场战事的经过,依旧是觉得心中侥幸,若是重头再来一次,晚辈也未必还能有全歼蒙古联军的成就,一切都只是运气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梁阁老也不必灰心,您虽然是没有赶上前几场战事,但陕甘三边的目前局势,依然是大有可为!”
梁辅臣并不知道赵俊臣接下来还有收复河套的计划,以为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只是宽慰自己,所以就没有更多表示,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卷轴,肃容道:“赵俊臣接旨!”
见到梁辅臣拿出圣旨,赵俊臣连忙是后退几步,与众位文武官员一同下跪接旨。
梁辅臣展开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任命东阁大学士、少保梁辅臣,为陕甘全权钦差正使,主掌陕甘境内一切军政事务,统帅各地边军抵御蒙鞑!户部尚书赵俊臣免去赈灾钦差之职务,改为全权钦差副使,在陕甘境内依然是以赈济灾民为主,并协助梁辅臣处理军政诸事,钦此!”
宣读圣旨之际,梁辅臣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份圣旨,乃是他离京之际德庆皇帝交给他的,那时候明军与蒙古人尚未交战,梁辅臣的主要职责也是统帅各地边军抵抗蒙古联军的入侵。
但因为梁辅臣遭遇了“马匪”绑架的缘故,却是耽搁了时机,并没有赶上战事,如今早已是时过境迁,蒙古联军的入侵不仅是已经结束,更还被赵俊臣率军全歼于渭水南岸,这份圣旨的内容显然也就不合时宜了。
可惜,梁辅臣亲手领了圣旨,所以他这个时候必须要硬着头皮读完。
赵俊臣早已经知晓了这份圣旨的内容,听完了梁辅臣宣读圣旨之后也是面色不变,只是高声道:“臣赵俊臣领旨!”
再次行礼之后,赵俊臣站起身来,表情间满是轻松之色,笑道:“如今有梁阁老亲自主掌陕甘军阵,晚辈身上的重担终于是可以卸下来了,心里当真是长松了一口气!”
说完,赵俊臣转身向着众位文武官员吩咐道:“圣旨的内容,诸位大人也听到了,从今往后陕甘三边的所有事宜皆是要以梁阁老为主,尔等依旧要用心办事,绝不可心生懈怠!”
听到赵俊臣的训示之后,众位文武官员齐声说道:“下官等人定当用心效力,绝不敢让钦差大人与钦差副使大人失望!”
听到众位文武官员的表示,梁辅臣却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在这份圣旨之中,已经明确表示了梁辅臣乃是全权钦差正使,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务,而赵俊臣只是钦差副使,只是梁辅臣的协助者,主要还是负责赈灾事宜,两人的权柄可谓是差距甚大,但众位文武官员听到这份圣旨之后,却依然是把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并列,显然赵俊臣的威望已经远远超乎了梁辅臣的想象,即使是拥有全权钦差的身份,只怕也未必能压下赵俊臣的风头。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露更多情绪,只是点头说道:“老夫因为意外耽搁了行程,这份圣旨的内容显然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但老夫不能违抗陛下的旨意,今后就要主掌陕甘三边的所有军政事务,还望诸位大人能够同心协力,与老夫携手同行!”
说完,梁辅臣又转头向赵俊臣说道:“如今陕甘三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想必京城中枢很快就会有新的旨意传来,你我二人到时候也会有新的任命,在陛下传达新的圣旨之前,还望赵大人多多协助老夫一二。”
梁辅臣对待赵俊臣的态度依然是异常客气,不见有丝毫敌意,就好似赵俊臣是他最为欣赏的晚辈,没有摆架子,给予了赵俊臣足够的尊重。
但越是如此,赵俊臣就越是不敢怠慢。
梁辅臣乃是庙堂里的绝顶人物,他的心机手段也是非常高明,远非陕甘境内的地方官员可比,赵俊臣也知道梁辅臣如今正在怀疑自己,谁也不知道梁辅臣今后会使出什么手段。
所以,赵俊臣连忙说道:“还请梁阁老放心,晚辈今后必将是全力协助于您,绝不敢有任何怠慢!”
梁辅臣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尽快返回花马池营吧,老夫需要尽快了解陕甘三边的现状,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战事经过。”
赵俊臣点头答应之后,就命令众位文武官员伴随梁辅臣返回花马池营。
然后,赵俊臣又再次伸手搀扶梁辅臣登上马车,趁机在梁辅臣耳边低声说道:“还请梁阁老放心就是,您这次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没有几人知道消息,陕甘境内的文武官员们绝不敢小觑于您。”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梁辅臣依旧是不动神色,只是轻轻点头道:“赵大人实在是有心了,这一次若不是你派出人手搭救老夫,老夫如今也不知道是何下场!老夫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后必将会有所回报!”
说完,梁辅臣就进入了马车车厢之中。
赵俊臣的眼睛微眯,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梁辅臣的所谓“回报”,究竟是指“有恩报恩”?还是指“有仇报仇”?
*
很快的,在众位文武官员的拥簇之下,返回了花马池营,进入了三边总督府。
继王铮与赵俊臣之后,梁辅臣也就成为了三边总督府的新一任主人。
事实上,收到了梁辅臣即将抵达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赵俊臣就已经提前让出了自己的房间,把总督府的正厅、大书房、以及环境最好的卧室全部转给了梁辅臣。
赵俊臣依然会留在总督府内办公与居住,但只是重新寻了几间很不起眼的房间。
与赵俊臣一样,梁辅臣的作风也是雷厉风行,他只是稍稍休整了片刻,就召集了所有文武官员前往总督府正堂议事,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体疲惫。
等到所有文武官员尽数到齐之后,梁辅臣就向众人询问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以及几场战事的详细经过。
面对梁辅臣的询问,所有人皆是不敢隐瞒,皆是一五一十的详尽回答。
很快的,梁辅臣已经掌控了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的大致情况。
期间,当梁辅臣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却是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更还有些无法抑止的伤感。
“戚斌他……竟然战死了?”
戚斌乃是梁辅臣一手提拔而来,可谓是梁辅臣心腹中的心腹,一向是能力出众、忠心耿耿,梁辅臣待他就如自己的子侄一般。
如今,突然间听说了戚斌战死的消息,梁辅臣自然是打击极大。
更何况,梁辅臣为了调查自己被马匪绑架的真相,已经把自己的多位心腹都留在了陕西与山西的交界处,这是因为梁辅臣认为花马池营还有戚斌作为帮手,但如今随着戚斌的战死,梁辅臣在花马池营却是有些势单力薄了。
见到梁辅臣的这般模样,赵俊臣也有些心中不忍,就好似鳄鱼会流眼泪一般,同样是面现伤感,说道:“我自从来到了陕甘境内之后,也一向是对戚斌期望甚重,得知了他英年早逝的消息之后,同样是伤怀了许久,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梁阁老节哀顺变!”
梁辅臣闭着眼睛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是缓缓说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戚斌这个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为了朝廷百姓而战死沙场,他曾对老夫说过,相较于老死在病榻上,他更愿意杀尽敌寇之后死在战场上……如今他固然是战死于沙场,只可惜时间太早了,他只不过是二十六岁而已,还没有得到足够军功,也没有尽数展现才华,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战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完,梁辅臣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转头向赵俊臣问道:“戚斌所训练的那支新军,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显然,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梁辅臣马上就打起了“卫国军”的主意。
梁辅臣深知这支军队的训练有素、潜力巨大,自然是不愿意让这支军队落到别人手中。
梁辅臣认为,自己主掌花马池营期间,若是得到了这支军队的鼎力支持,许多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赵俊臣也能猜出梁辅臣的心思,马上就答道:“为了继承戚斌的遗志,这支军队已经被我更名为‘卫国军’,暂时是由毛家栋毛百户统帅,但军中的中下层武官们依然是戚斌亲手提拔的那批人,目前也同样是驻扎在花马池营内。”
梁辅臣轻轻点头,说道:“卫国军,这是一个好名字……但毛百户毕竟是锦衣卫的身份,由他统帅这支军队,只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他迟早都会返回京城……
这样吧,等到这场会议结束之后,老夫会召见卫国军的全体中层武官,亲自考察他们的心性与本领,从这些武官之中挑选一人担任卫国军的主将!相较于寻常边军,这支军队的训练方式与作战手段皆是截然不同,最好还是从内部选拔一人担任主将最为合适!”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梁阁老您如今乃是陕甘军政的主事之人,卫国军的班底也是梁阁老亲手组建而成,一切自然是任凭梁阁老决定。”
见到赵俊臣这般支持自己的决定,梁辅臣不由是满意点头。
但赵俊臣却是知道,自己安排于卫国军之中的那枚棋子——也就是赵家子弟“李贺”——很快就会迎来表现机会!
梁辅臣并不知道自己期望甚重的卫国军早就被赵俊臣暗中渗透了,他只是说完了卫国军的事情之后,又转头向老将何漳说道:“戚斌之战死,当真是让老夫痛彻心扉,但幸好是何老将军的表现也是丝毫不差,屡次的身担重任、力挽狂澜,不愧是陕甘三边的第一名将!”
戚斌战死之后,梁辅臣即使是从卫国军内部重新挑选提拔一位主将,新任主将的资历威望也是不足,无法为梁辅臣提供足够的支持。
所以,梁辅臣很快就把目标转向了何漳,期望何漳能够成为自己的支持者。
按照梁辅臣的想法,何漳的性格向来耿直,乃是出了名的忠心奋勇之辈,对自己也一向尊重有加,梁辅臣认为自己只要是主动招纳,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何漳的投效。
然而,梁辅臣依然是失望了。
听到梁辅臣的嘉奖之后,何漳顿时是站起身来,扬声说道:“卑职不敢居功,若非是钦差副使赵大人的运筹帷幄、居中指挥,卑职绝不可能会有今日之军功!”
何漳的帐下幕僚傅平生一心想要让何漳投靠梁辅臣,他认为赵俊臣并非明主,而梁辅臣却是“帝党”重要成员,投靠梁辅臣就相当于投靠了德庆皇帝,才是真正的坦途正路。
如今,梁辅臣亲自开口招纳何漳,但何漳却是明确表示自己一切是以赵俊臣为主,若是让傅平生亲眼见到了这般情况,必然是要捶胸顿足。
另一边,见到何漳的表态之后,梁辅臣眉头微微一凝,但很快就不动声色了。
接下来,梁辅臣利用开口嘉奖与询问情况的名义,陆续与众位文武官员谈话,趁机试探他们的立场与态度。
但这些文武官员在答话之际,或者是像何漳一般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归功于赵俊臣,又或者是表示一切都以赵俊臣为主,但不论是任何人答话都不会绕开赵俊臣,更还有许多人在开口答话之前,会刻意偷眼打探赵俊臣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的回答会让赵俊臣不满意。
见到这般情况,梁辅臣不由是心情有些沉重,只觉得赵俊臣对陕甘三边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梁辅臣从前担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也算是威望高隆,但也远远无法与现在的赵俊臣相提并论。
实际上,因为赵俊臣的横空出世,梁辅臣当初留下的那些威望早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较于赵俊臣的力挽狂澜、战功赫赫,梁辅臣初入陕甘就遭遇了马匪绑架,两人的表现可谓是天差地远,自然是让两人的威望与影响力此消彼长。
梁辅臣乃是性格坚韧之辈,见到花马池营的情况之后虽然也是心情沉重,但并没有任何绝望之意,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力气,逐步拔除掉赵俊臣的影响力。
这必然是一个见效缓慢的长期过程。
梁辅臣也不会急着出手,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打探清楚了陕甘三边的现状之后,梁辅臣也就打算要及时结束了这场会议,只见他缓缓说道:“陕甘三边的目前状况,老夫已经明白了!虽然是渭水一战全歼了蒙古联军,但战后依然有许多遗留问题,老夫认为花马池营应该尽快出手稳定陕甘各地的局面,一切以稳为主……”
然而,自从梁辅臣来到花马池营之后就一向是对梁辅臣马首是瞻的赵俊臣,却是突然间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梁辅臣的话语。
然后,赵俊臣向梁辅臣说道:“梁阁老,关于陕甘三边的未来局势发展,晚辈这里还有一些不同想法,需要与您私下密谈。”
就在梁辅臣遭遇“马匪”囚禁期间,陕甘战事的发展要比赵俊臣的预想更加顺利许多,这也让赵俊臣产生了更大的野望,那就是进一步收复河套。
赵俊臣不仅是把这件事详细写成奏疏送到了京城中枢,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动作也皆是根据这项计划而展开的。
梁辅臣并不了解这些,所以他才会说出一切以稳为主的提议。
这般提议与赵俊臣的计划不符,自然是受到了赵俊臣的打断。
因为朝廷尚未拿出明确态度,所以赵俊臣也没有向外公布自己想要收复河套的计划,所以就打算与梁辅臣进行私下里的密谈。
见到赵俊臣出声打算自己之后,梁辅臣表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快,反而是点头道:“赵大人这段时间主掌陕甘三边的军政诸省,不仅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所有事情也都是井井有条,如今有不同想法,老夫自然是愿意洗耳恭听!”
说完,梁辅臣就宣布了散会,让众位文武官员纷纷离开,正堂内也就剩下了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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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章.此子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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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众位文武官员陆续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梁辅臣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问道:“赵大人,你究竟有何不同想法,必须要与老夫私底下密谈?”
赵俊臣则是表情严肃,反问道:“梁阁老,随着渭水决战的尘埃落定,蒙古联军的十万铁骑已是全军覆没,全都是蒙古人最为精锐的铁骑!再加上蒙古草原这几年来也同样是天灾不断,灾情甚至要比陕甘各地更为严重,蒙古各部落早已是元气大损、后继乏力,彼此间也是矛盾重重、内耗不断……您难道不觉得,如今正是咱们扩大战果、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吗?”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梁辅臣的花白眉毛顿时是微微一扬,同样是表情变得严肃,缓缓问道:“赵大人所谓的扩大战果、趁胜追击,究竟是指什么意思?”
梁辅臣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亲切随和的形象,让赵俊臣颇是有些不适应,但梁辅臣听到了赵俊臣的提议之后,也终于是恢复了他一贯以来威严肃穆的模样。
赵俊臣则是一字一顿的答道:“晚辈的意思是,朝廷应该趁机出兵,收复河套地区!重设大宁、开平、东胜三卫!让朝廷的西北防线,一举推进到草原深处,彻底解决陕甘三边历年以来的火筛入寇之隐患!一旦是实现了这个目标,陕甘各地就会变成西北防线的大后方,蒙古人就再也难以长驱直入、随意的南下劫掠!朝廷西北疆域、境内数千万百姓,从今往后也就彻底无忧矣!”
虽然是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梁辅臣听到了赵俊臣的答案之后,却依然是忍不住身体一震!
他完全没想到,赵俊臣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
只见梁辅臣紧紧皱着眉头,双眼精光闪烁不停,显然是正在大脑急转,认真思考着赵俊臣的提议。
良久之后,梁辅臣轻声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的蒙古各部落固然是步入了衰落,但只凭陕甘三边的力量,即使是可以勉强击败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部落,也很难长期守住战果,战后的移边、驻防、屯垦等等事情,也都不是一件小事,皆是需要长期经营……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只依靠陕甘三边,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与认同!”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赵俊臣顿时是心中一松。
这般表态,就表示梁辅臣已然心动了,如今只是顾虑着朝廷的态度而已。
梁辅臣也是一个眼光长远、雄心壮志之辈,自然是无法抵御收复河套的诱惑,若是这件事情能够在梁辅臣的手上办成,他就必然会跻身进入明朝名臣之列,受到史书工笔的大加赞誉,享受后世百姓的感恩戴德——这也正是梁辅臣所追求的人臣志向之极致。
于是,赵俊臣连忙解释道:“实际上,早在渭水决战开始之前,晚辈就已经有了这般念头,也向朝廷呈送了奏疏,详细解释了这件事的必要性,依照晚辈的猜测,朝廷如今应该是已经有所决断了。”
梁辅臣问道:“你认为朝廷一定会支持收复河套的提议?”
赵俊臣却是笑道:“梁阁老您乃是陛下身边近臣,难道还不明白咱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他也是一位拥有雄心壮志的帝王,一旦是收复河套的事情可以成功,陛下的威望也会大为高涨,就会成为历朝以来的明君英主之一!所以,陛下他一定会极力赞同此事,而目前的庙堂局势之下,各位阁老们也不会轻易抗拒陛下的态度,所以朝廷一定会同意与支持此事!”
梁辅臣自然也了解德庆皇帝的好大喜功、以及庙堂中枢的目前复杂局势,却是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样的话,如今确实是一个大好机会,此事可成!”
说完,梁辅臣双眼紧紧盯着赵俊臣,又问道:“赵大人极力推动此事,又是蓄谋良久,想必是已经有了全盘计划与充分准备了?可否向老夫透漏一二?”
“梁阁老您乃是全权钦差大人,负责陕甘境内的一切军政事宜,晚辈自然是不敢向您隐瞒!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复思考,晚辈心中确实是有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梁阁老可以不吝指正!”
客套了几句之后,赵俊臣就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苦心筹划的诸般计划与准备,向梁辅臣详细讲诉了一遍。
梁辅臣如今乃是陕甘三边的主事之人,赵俊臣的计划自然是离不开他的支持,许多事情也需要梁辅臣与赵俊臣二人共同背书,所以赵俊臣在讲诉之际也没有任何隐瞒。
听完了赵俊臣的计划与想法之后,梁辅臣又是沉默良久,似乎是正在思考赵俊臣的计划可行性。
经过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之后,梁辅臣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只见梁辅臣的表情间满是赞叹,说道:“赵大人的这般计划,可谓是思虑周详、环环相扣!若是一切依照这般计划而行,收复河套的事情还要比想象中更加简单许多!赵大人的这般计划已是非常成熟了,老夫也无法挑出任何毛病,一旦是朝廷表示了明确态度,愿意出兵收复河套的话,就完全可以按照赵大人的计划行事!”
说完,梁辅臣的眼神复杂,注视着赵俊臣的面容,又说道:“赵大人为了想出这般计划,必定是耗费了无数心力,当真是目光长远、锐意进取,也是用心良苦了!”
听到梁辅臣的称赞,赵俊臣却是苦笑摇头,说道:“晚辈想出这般计划,也全是被逼的!梁阁老您也知道朝廷国库的目前窘状,存粮早就已经见底了,若是今后再有灾情出现,朝廷已是完全无力拿出粮草赈济灾民,到时候必然会生出大事,晚辈身为户部尚书,也是罪责难逃……
时至今日,晚辈为了积蓄粮草,早已经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一切手段,而河套地区拥有黄河三面环绕的优良环境,水草丰美、冬暖夏凉,不仅是宜于畜牧,也是农耕良土,可以很大程度上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自然也就被晚辈盯上了!
更何况,河套地区的战略位置也是极为重要,乃是中原王朝的历代必争的战略要地,一旦是朝廷收复了河套地区,蒙古各部就不能随意劫掠陕甘百姓,陕甘百姓也就可以安心留在后方耕种粮食,这也同样可以缓解朝廷的缺粮困境……
总而言之,晚辈又哪里有什么长远眼光,一切都是被粮食给逼的!”
说完,赵俊臣又是连连摇头叹息。
听到赵俊臣这般半真半假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却是愈加赞叹,道:“无论如何,收复河套之事一旦办成,必将是功在千秋,赵大人也必将是居功至伟!”
接下来,赵俊臣与梁辅臣又详细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在许多问题上皆是达成了共识,许多想法与判断也是完全一致,计划之中某些有违朝廷规矩的地方,两人也愿意共同承担,一时间竟是有些志同道合的意思。
梁辅臣也是手段高明、眼光长远之辈,他的经验丰富更还要胜过赵俊臣许多,两人经过了一番讨论之后,收复河套的计划也就愈加完善了起来。
等到两人讨论暂时告一段落之后,时间已是夜晚亥时。
赵俊臣与梁辅臣的身体状况皆是不大好,这个时候也皆是深感疲乏,于是赵俊臣就知趣的主动告辞离开了。
梁辅臣并未挽留,只是邀请赵俊臣明天继续讨论,赵俊臣也是欣然同意。
*
却说,赵俊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就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迈步行走之间,赵俊臣的表情间满是思索之态。
等到赵俊臣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前,却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却是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就总是觉得梁辅臣身上有某些地方不大对劲,但究竟是哪些地方不对劲,赵俊臣却是迟迟都无法探究明白。
如今,赵俊臣告别了梁辅臣之后,终于有了独自安静思索的机会,也终于找了梁辅臣身上的蹊跷之处!
赵俊臣当初第一次见到梁辅臣之后,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就是梁辅臣从来都不会自称“老夫”或者“本阁”,而只是简简单单的以“我”来自称,相较于庙堂里其他几位阁老的做派,可谓是截然不同!
若是自称“老夫”,就隐隐有显摆自己资历的意思,若是自称“本阁”,却是暗中利用自身地位压人,但梁辅臣只是简简单单的自称为“我”,既没有显摆资历,也没有以势压人,则是展现了梁辅臣对于自己能力的自信,以及他的务实作派。
但如今再次见到梁辅臣之后,梁辅臣的自称已是悄然间换成了“老夫”。
这般变化,可谓是意味深长。
“也就是说,梁辅臣经历了马匪绑架的事情之后,又见到我如今正是风头正盛,已是失去了依靠自身能力压制于我的信心了吗?这倒也是事实,目前局势之下,他在陕甘境内也唯有自身资历能够压我一头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后若是我态度强硬的话,他在许多事情上都会选择暂时让步……所以,许多手段也就可以使用了!”
*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梁辅臣的变化之际,梁辅臣也正在回想着自己与赵俊臣的这场谈话。
沉思良久之后,梁辅臣缓缓自语道:“赵俊臣的心性手段,已是越来越高明了!只看他的所作所为,倒也称得上是当朝之柱臣,尤其是他的锐意进取之意,不仅是敢于引敌深入、全歼蒙古联军,如今更还想着收复河套之事……这般魄力,我也是差之远矣!……此子,我不如也!”
梁辅臣乃是务实之人,他固然是怀疑赵俊臣就是利用马匪绑架自己的幕后主使,但思及赵俊臣的诸般功绩,也依然是忍不住心生敬佩!
在陕甘三边,持续数百年的火筛入寇,早已经让所有人都行成了思维惯性,认为蒙古人是狼,汉人是羊,蒙古人就是主动进攻的一方,汉人就是被动挨打的一方,但赵俊臣却是魄力极大,不仅是一举全歼了十万蒙古铁骑,更还想着要反攻回去!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期间,虽然也做出了一些实绩,但也是逊色于赵俊臣太多。
关于这一点,即使是梁辅臣也不得不承认。
若是赵俊臣还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梁辅臣独自一人的时候,依然是以“我”自称,这就表示梁辅臣对于自己的能力依旧是保持着充足自信。
轻轻感叹一声之后,梁辅臣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又是冷声说道:“然而,此子不除,今后必成大患!”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语气满是认真,可谓是充满了敌视。
这般敌视态度,与梁辅臣怀疑赵俊臣利用马匪绑架自己无关,全是出自梁辅臣对于德庆皇帝的耿耿忠心!
德庆皇帝把赵俊臣视为夜壶与肥猪,以赵俊臣的智慧与眼光,自然是看得明白!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段时间所展现的锐意进取之心,也表明了他绝不是束手待毙之辈!
所以,梁辅臣认为赵俊臣今后必然会出手反抗德庆皇帝!
并且,一旦是等到赵俊臣出手反抗,就必将是天翻地覆之势!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梁辅臣只觉得赵俊臣乃是朝廷之未来大患,不论梁辅臣遭遇马匪绑架的事情究竟是否与赵俊臣有关,梁辅臣认为自己都必须要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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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一章.草原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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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蒙古联军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草原之上,顿时是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任谁也没想到,看似是不可阻挡的蒙古联军,竟然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要知道,这支军队可是集结了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部的六万余精锐铁骑!这是一支足以横扫草原的庞大力量!
收到消息之后,蒙古各部的首领们心中震惊之余,也皆是反应激烈,纷纷是紧急召回了他们正在南下劫掠汉人疆土的本族军队。
蒙古各部落的这般举动,自然是为了保存实力、防范威胁,但同时也是为了积蓄力量、觊觎机会。
草原上一向是信奉着弱肉强食的法则,蒙古各部族之间的内部战争也同样是屡见不鲜、异常残酷,每隔几年就会听到某个蒙古部落被另一个蒙古部落灭族的故事。
对于蒙古各部而言,他们所面对的威胁,不仅是源自于外部的汉人王朝,也同样是源自于内部的蒙古同族。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蒙古联军遭遇惨败的详细经过,蒙古部落的首领们自然是不敢让本族勇士继续滞留在汉人疆土之内,生怕是自己部落的勇士也会遭遇到相同下场,到时候必然是要元气大伤!
与此同时,随着蒙古联军的全军覆灭,损伤最为惨重的势力自然是准噶尔汗国,但也有许多蒙古部落同样是折损惨重,而这些折损惨重的蒙古部落,自然是变成了其余蒙古部落眼中的肥肉!
对于蒙古各部落而言,既然是汉人今年突然变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为了自身的维持生存、壮大实力,也不会介意使用吞并同族部落的手段。
于是,随着蒙古各部落的纷纷退兵,明朝北方各省的边疆战事很快就已是彻底结束,这一年的火筛入寇也是突然间嘎然而止、告一段落。
但就在各地的汉人官民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草原上却依然是遍布着各部落的侦骑,侦骑们到处打探着蒙古联军遭遇惨败的详尽消息、以及草原各部落的动向与虚实。
一时间,所有蒙古部落皆是风声鹤唳,或是蠢蠢欲动、或是戒备森严。
也就在这般情况下,齐格木率领着蒙古联军的七千余残兵们返回了河套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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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古右翼的各部族之中,鄂尔多斯部落独占着水土富饶的河套平原,不仅是实力最为强盛,更还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共同盟主。
当齐格木返回了鄂尔多斯部落之后,鄂尔多斯部落的大首领乞颜马上就收到了消息。
齐格木乃是乞颜最宠爱的儿子,自从蒙古联军战败的消息传到草原之后,乞颜就一直在担心着齐格木的安危,如今收到了齐格木平安返回河套平原的消息之后,乞颜顿时是大喜过望。
尤其是,当乞颜发现齐格木带回草原的七千余名残兵之中,其中有大部分人都是出身于鄂尔多斯部落的勇士之后,这种欢喜情绪也就愈加强烈了。
目前的草原局势已是愈加复杂了,即使是最为强大的鄂尔多斯部落也不敢保证独善其身,部落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于是,乞颜马上就把齐格木召唤到了王帐之中,也顾不得向齐格木讲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心,只是直接向齐格木询问了蒙古联军战败的详细经过。
齐格木也不敢有任何隐瞒,很快就把蒙古联军战败的详细经过向着乞颜讲诉了一遍。
从蒙古联军最开始时的孤军深入、到蒙古联军在阶州城下的屡次受挫、又到蒙古联军数次分兵之后的损伤惨重,再到蒙古联军遭到汉人军队重重包围之后的败局难逃……等等等等,皆是没有任何疏漏。
当然,齐格木在讲诉之际,自然会有些避重就轻,却是把蒙古联军这次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了主帅巴根身上,他认为自己这次背叛蒙古联军也全都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缘故。
“父亲,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若不是巴根的固执与傲慢,蒙古联军就绝不会出现这次惨败!
他不仅是一意孤行的率领蒙古联军深入敌境,还屡次分兵给了汉人军队逐个击破的机会,又迟迟不肯退兵错失了保存实力的最后时机,最终也就遭到了汉人军队的重重包围,那时候蒙古联军的兵力已经折损大半,汉人军队不仅是拥有明显的兵力优势,更还占据着渭水两岸的有利地势,已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巴根在这般情况下,却依然是想要垂死挣扎、鱼死网破……
孩儿身为咱们蒙古右翼各部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勇士们殉葬于巴根的愚蠢与固执,所以就暗中联系了汉人军队的统帅,在渭水决战期间临阵背叛了巴根,协同汉人军队一同全歼了所有准噶尔军队!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孩儿才能带着剩下的这些勇士们返回草原!若非如此的话,孩儿与这七千余名蒙古右翼的勇士,只怕是就要永远留在汉人疆土了!”
说完之后,齐格木的面色有些忐忑,偷眼打探着乞颜的表情变化。
虽然齐格木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但背叛同族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齐格木也担心乞颜会开口责怪自己。
乞颜是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标准的蒙古五官,肤色黝黑粗糙,就好似一位随处可见的蒙古族牧马人,但因为长期担任蒙古右翼盟主的缘故,他的举手抬足之间却是充满了霸气与威严。
此时,在齐格木的偷眼打探之下,乞颜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乞颜终于是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蒙古联军的这次惨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你的临阵反水了?”
齐格木连忙是再次解释道:“父亲,我这是为了勇士们的性命,也为了给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多保住一些元气,孩儿当时也只能这样做了!
再说了,孩儿认为这是咱们的一次大好机会!自从准噶尔部落重新回到草原以来,就一直是横行霸道,甚至是逼迫咱们蒙古右翼各大部落向他们的可汗葛尔丹俯首称臣!咱们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一时间有些后继无力,也只能暂时忍辱负重的表面臣服,但准噶尔部落依然是犹不满足,更还想要进一步的吞并咱们!
孩儿认为,相较于汉人朝廷,准噶尔部落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趁着这次机会,孩儿把准噶尔部落的三万余军队全部留在了汉人疆土,准噶尔部落总计才有多少兵力?经此一事之后必然是元气大伤!
孩儿还听说,准噶尔部落这些年来虽然是一统了西域,看似是风光无限,但内部并不稳定,不仅是西域各族依然是暗中不服,那个葛尔丹的兄长策妄也一直是积蓄实力想要争位,所以他这次只能挤出五万兵力进入草原,但如今已经有三万余兵力覆灭于汉人疆土,若是咱们再设法灭掉草原上仅剩的万余准噶尔骑兵,准噶尔部落也就无力再次进犯草原了!”
听到齐格木的这般说法,乞颜不由是面色微动!
见到乞颜的这般表现,齐格木就知道乞颜已经动心了。
毕竟,蒙古右翼当初向准噶尔汗国俯首称臣的事情,一向都是乞颜的心中恨事,乞颜也深刻明白准噶尔汗国对于蒙古右翼各大部落的威胁,齐格木的这般说法自然是让乞颜的心中有些共鸣。
于是,齐格木连忙是趁热打铁,又说道:“父亲,他准噶尔部落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当年瓦剌的分支罢了,而瓦剌也不过是天可汗时期的农奴而已!而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从前就是天可汗帐下的贵族,数百年来一直都是蒙古右翼所有部落的盟主,又岂能长期臣服于准噶尔部落?若是一直不做反抗的话,迟早都会被准噶尔部落吞并,到时候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祖们?”
听到齐格木的这些话后,乞颜终于是沉沉叹息一声,说道:“你也不要看不起瓦剌,这个部族固然是出身低贱,但近百余年来,我蒙古各部之中也就要数他们最为强盛,当年的土木堡一战,击溃了汉人十余万大军,甚至是活擒了汉人的皇帝,这般赫赫战功足以让他们抬头做人了!如今更还出了一个称霸西域的准噶尔部落……
相较于瓦剌,咱们这些部落却是相形见拙了,曾经是天可汗帐下的贵族又能如何?那科尔沁部落乃是天可汗的直系后人、黄金家族的一员、蒙古左翼的盟主,如今不也是只能在建州女真的威胁下苟延残喘?唉!咱们蒙古族实在是衰败了,再也找不回当年天可汗时期的辉煌了……”
稍稍感慨了一番之后,乞颜突然间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你说的也对,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的辉煌与强大,乃是先祖们劈荆斩棘而来,绝不能败在我的手里!所以,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绝不能被准噶尔部落吞并!”
听到乞颜的说法,齐格木顿时是眼睛一亮,问道:“这么说,父亲你也赞同我的做法?”
乞颜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你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咱们的部落,我自然是不能指责你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的名声……你今后迟早要继承我的位置,成为鄂尔多斯部落的大首领、蒙古右翼的盟主,但有了这次的背叛之后,只怕是今后要受到一些人的轻视了!”
齐格木却是毫不在意,说道:“只要是咱们鄂尔多斯部落依旧能保持今日的强盛,又有谁敢小觑于我?”
顿了顿后,齐格木又轻声说道:“父亲,根据我与汉人钦差的协议,作为咱们临阵反水的回报,汉人将会向您进献二十万石粮草!其中,有五万石粮草是暗中单独交给咱们的,不需要与其余部落分配,剩下的十五万石粮草,咱们鄂尔多斯部落身为盟主也能拿到大头!
在渭水战事期间,孩儿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在与准噶尔骑兵交战之际,也是让其余部族的战士冲锋在前面,咱们鄂尔多斯部落的实力也就保存最为完整……
这几年以来,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各部落皆是伤了元气,今年的南下劫掠也没有任何收获,只怕是很难熬过这一次寒冬!而咱们鄂尔多斯部落有了这批粮草之后,却足以保证大部分族人吃饱肚子……父亲,这未尝不是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变得更加强盛的一次机会!”
听到齐格木的意有所指,乞颜又是表情微微一动,问道:“这批粮草足有二十万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据我所知,汉人疆土这几年也是天灾不断,有许多汉人百姓都吃不饱肚子,汉人钦差当真会按照承诺交给咱们粮食?”
对于蒙古族而言,二十万石粮草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也难怪乞颜会患得患失。
齐格木笑道:“父亲您也知道汉人官员的秉性,他们最看重自己皇帝的脸面,而汉人钦差就是代表着汉人皇帝,是绝不会食言的!汉人钦差若是想要食言,当初他也不会任由我带着剩余勇士们返回草原!依照我与汉人钦差的约定,最迟十四天之后,汉人就会把这批粮食运到河套平原与陕西的交界处!”
乞颜沉吟良久之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是迟早要与准噶尔部落翻脸,那也就不必顾忌太多了!赶在汉人送来粮草之前,必须要把准噶尔部落残留在草原上的万余骑兵消灭掉!就像是你说的一样,只要是一口气丧失掉五万兵力,即使是准噶尔部落也会元气大伤!”
说完,乞颜深深看了齐格木一眼,又说道:“目前因为蒙古联军惨败的事情,草原上的局势有些复杂,如今有了这批粮草,也正好可以转移各部落的注意力,借着这批粮草的分配,让他们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准噶尔部落的这支残兵……至于咱们鄂尔多斯部落如何变得更加强盛,那是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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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二章.计划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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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准噶尔汗国的葛尔丹可汗派出了心腹大将巴根,率领着五万铁骑进入草原,仅是短短半年时间就征服了十余个蒙古部落,即使是最强盛的鄂尔多斯部落也无法抗衡。
准噶尔军队的战力之强大,让蒙古右翼各部皆是心惊胆战。
但因为连年天灾的缘故,不论是准噶尔汗国还是蒙古右翼,很快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只好是停手休战。
这个时候,总体上依然是准噶尔汗国占着上风,所以蒙古右翼各部落也就表面上臣服于准噶尔汗国。
双方休战之后,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汉人疆土,相约联合出兵南下劫掠汉人疆土,想要用汉人百姓的财富来弥补他们因为连年天灾而损失的元气。
最终,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一同组建了两支联军。
第一支蒙古联军是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主、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集结了双方最为精锐的铁骑,负责主攻与劫掠的任务,目标是陕甘三边的汉人军民,也就是与赵俊臣交手的那支蒙古联军。
第二支蒙古联军则是以蒙古右翼的兵力为主、以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为辅,这支军队的兵力数量更多,但战力较差,驻军于河套平原以东,负责牵制着太原、大同、宣府等等军镇的汉人军队主力。
也正是因为这般缘故,准噶尔汗国的五万铁骑被分为了两部分,其中三万余铁骑由主将巴根本人亲自统帅,成为了第一支蒙古联军的主体;剩下的万余铁骑则是由巴根的副将策勒负责统帅,加入到了第二支蒙古联军。
从战略上来讲,这般安排并没有任何问题。
相较于陕甘三边的固原、宁夏、甘肃等等军镇,东部的山西、大同、宣府等军镇的整体实力无疑是更加强大,更还担负着守卫京城的任务,只要是蒙古人派出一支分兵负责牵制,他们就完全不敢动弹了;
这样一来,实力更弱的陕甘三边也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自然是无法抗衡蒙古联军的主力军队,颇有些田忌赛马的意思。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由巴根亲自统帅、集结了双方精锐兵力、实力更加强大的第一支蒙古联军,竟然是被陕甘境内的汉人军队给全歼了!
这般情况下,反倒是让第二支蒙古联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蒙古右翼的各位部落首领收到消息之后,也是纷纷召回了本族战士,所以第二支蒙古联军很快就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一万余准噶尔骑兵有些不知所措的留在了河套平原东部。
如今,齐格木主动背叛了巴根,让三万余准噶尔骑兵尽数留在了汉人疆土,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之后,剩下的万余准噶尔骑兵就一定会寻找齐格木拼命!
即使是没有这么一回事,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这样让一万余准噶尔骑兵留在鄂尔多斯部落的势力范围内,也是乞颜与齐格木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这部分准噶尔骑兵,自然也就成为了乞颜与齐格木父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随着准噶尔骑兵的主力军队已然是全军覆没,如今也正是蒙古右翼出手反击、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
然而,乞颜与齐格木却是不知道,就在他们密谋着要如何剿灭这支准噶尔骑兵的同时,这支准噶尔骑兵的营地里却是迎来了一位汉人使者!
这名汉人使者,名叫葛成!
*
葛成,长安府人士,拥有秀才功名,现年二十八岁,曾在花马池营的三边总督府担任文案工作。
葛成原本是一个知足之人,虽然是屡试不中,收入也不丰厚,更还是一个倒插门女婿,但他有一个温柔体贴、相貌秀丽的妻子,也有一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儿子,他本身只是出身于务农之家,但他的岳丈家却是与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有着远亲关系,本身家境也颇为富裕,但葛成的岳父岳母从来都没有看轻葛成的意思,对待葛成的态度一向和善,甚至就连葛成的总督府文案工作也是岳父托关系安排的,所以葛成觉得自己没什么不满足的,甚至还认为自己是一个幸运之辈。
然而,偶然间一次提前回家,让他亲眼见到了妻子何氏与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倒在床上纠缠亲热的场景。
那个男人,葛成也非常熟悉,他是妻子何氏的表哥史敏,也是前任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侄子。
见到那一幕之后,葛成顿时是怒发冲冠,当场就冲入房间想要殴打这两个奸夫**,但事与愿违,葛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史敏却是练过武艺,最终反倒是葛成遭到了一顿毒打。
这般动静也惊动了葛成的岳父岳母,但葛成发现他的岳父岳母对于妻子与史敏的奸情并没有任何吃惊之意,显然是早已知情,反而是对待葛成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瞬间就换了嘴脸,大肆指责着葛成的不知感恩,恶声嘲讽着葛成这些年的一事无成。
从那以后,葛成就被囚禁在岳丈家里,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曾经慈祥和善的岳父岳母变得尖酸刻薄,曾经温柔体贴的妻子何氏也变得冷漠无情,葛成被囚禁在房间之中甚至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渐渐的,葛成才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早在他认识何氏之前,何氏与表哥史敏早就有了奸情,而何氏的父母知晓了情况之后,只是一心想要借助史敏的关系巴结前任三边总督史松,任由女儿成为了史敏的情妇,等到葛成迎娶妻子何氏的时候,何氏已经怀胎三月了,也就是说葛成的儿子也非亲生。
得知了真相之后,葛成才发现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部只是假象,哭喊了整整一晚上之后,也彻底是性情大变。
于是,某一天晚上,葛成唤来了何氏与何氏的父母,表示自己愿意服软,彻底不追究何氏的出轨之事,今后对于妻子何氏与史敏的奸情也会视而不见,一切都只当是没有发生过。
葛成的表现极为诚恳,让何家渐渐失去了心里的防范,大约又过了七八天之后,终于是重新给予了葛成自由。
而葛成重获自由之后,也正是像他之前保证的那样,不再追究何氏的出轨,哪怕是何氏与史敏就在他眼前亲热也假装没看见,在何氏父母面前也依然是保持着恭顺,这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警惕之心。
最终,又过了一个月之后,葛成亲手毒杀了何氏满门,以及何氏的奸夫史敏!
只可惜,葛成终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即使是使用下毒手段报仇雪恨,事后也难逃花马池营总兵史松的派兵追捕,他很快就落入了大牢,被判了死刑,眼看着就要秋后问斩。
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俊臣突然驾临花马池营,期间也顺手杀掉了不服命令的史松,所以葛成的秋后问斩也就耽搁了下来。
又到了半个月之前,葛成突然被人从死牢里拖了出来,送到了渭水南岸,亲眼见到了无意间救了他一命的钦差赵俊臣。
那时候,赵俊臣正在忙碌准备着渭水决战的事情,只是抽空见了葛成一面。
见到葛成之后,赵俊臣上下打量了葛成两眼,然后问葛成怕不怕死。
葛成表示自己早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不怕死。
“好!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心性决绝之辈,这般性子正适合我手上的一项任务!再过几天,我会交给你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但也有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够完成任务,我就会赦免你的死刑!”
“这项任务,就是代表我出使蒙古,寻到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军队,说服他们为我办一件事情……当然,在此之前,我先要把眼前这支准噶尔军队全歼了才行!”
那时候,钦差赵俊臣这般轻轻笑着说道。
随后,钦差赵俊臣果然是全歼了蒙古联军。
再然后,赵俊臣又在蒙古联军的战俘之中挑选了四个身体健全的俘虏,让这四名俘虏领着葛成前往蒙古草原,寻找那支准噶尔汗国的分兵!
*
这一天,在四名准噶尔俘虏的带领之下,葛成终于是找到了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营地。
但葛成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反倒是那四名俘虏很快就受到了传唤。
葛成只是被人捆绑了起来,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就这样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跪在了准噶尔军队的营地之中,周围全都是准噶尔骑兵的敌意眼神。
但不论是被人捆绑,还是挨了一顿拳打脚踢,又或者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或者是周围准噶尔骑兵的虎视眈眈,葛成皆是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他早已经抛开了生死,他也经历过更加绝望的事情,这点变故并不会让他惊慌变色。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葛成被人推入了准噶尔军营的帅帐。
然后,葛成只觉得膝盖处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于是他再次跪在了地方。
葛成依旧是面无改色,他经历过更加屈辱的事情,他只是抬头向着帅帐主位看去。
葛成见到了一个身体精瘦、表情阴鸷的蒙古汉子。
依照赵俊臣交给葛成的情报,这名蒙古汉子应该就是巴根的副手策勒了。
与此同时,因为准噶尔军队分兵两处的缘故,策勒也是草原上这支准噶尔军队的主将。
此时,策勒的眼神阴沉,正在紧紧逼视着葛成,葛成的目光也是毫不退让,静静打量着策勒的表情变化。
葛成满意的看到,策勒这个时候只是强自镇定着,在他看似阴沉的表情之下,有一丝惊慌无措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遮掩。
这也是很显然的事情,准噶尔军队的主力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万余骑兵已是孤立无援,周围到处都是敌意很深的蒙古右翼部落。
这般情况之下,这支准噶尔骑兵已是陷入了绝境,很快就会被蒙古右翼各部联手剿灭,只怕是很难返回西域了。
就这样,策勒与葛成相互对视着,皆是不愿意主动避开眼神。
对视之际,策勒的目光越来越阴冷,葛成的目光则是越来越平静。
最终,反倒是策勒主动避开了目光,冷声问道:“你就是汉人的使者?汉人军队杀死了我准噶尔汗国三万余勇士,仇恨已是不共戴天!你的出使究竟是有何目的?你难道就不怕我立刻杀死你吗?”
策勒的这一番话,全都是蒙古语,他的话声落下之后,很快就有人翻译成了汉语。
听到了翻译之后,葛成却是笑道:“你若是想要杀我,随意就是!但在杀我之前,我要代表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臣赵俊臣向你问一句话!”
“什么话?”
“相信你也从那几名俘虏口中收到消息了,这次蒙古联军的惨败、三万余名准噶尔勇士的全军覆灭,皆是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如今有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汉人边军击败了蒙古联军之后,俘获了包括巴根在内的三千余名准噶尔俘虏,这些俘虏……你们想不想要?
还有,因为连年天灾的关系,你们准噶尔汗国也是严重缺乏粮草,如今有二十万石粮草要交给你们,你们想不想要?
更还有,我们汉人朝廷的钦差大人赵俊臣,如今大发慈悲,想要帮助你们安然回到西域,这个机会……你们想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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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李贺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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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辅臣抵达花马池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传唤了“卫**”的全体中层武官。
“卫**”乃是戚斌亲手训练而成的新军,但若非是拥有梁辅臣的鼎力支持,“卫**”也绝无可能有今日的规模与成绩。
可以说,梁辅臣对于“卫**”的心血投入,并不比戚斌差上多少。
自从得知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梁辅臣伤心于戚斌的英年早逝之余,也非常担心“卫**”会因为戚斌的战死而逐步走向衰弱与消亡。
这个时候,“卫**”的新任主将人选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所以,梁辅臣对于这次召见也非常重视,他想要亲自为戚斌挑选一名接班人。
*
另一边,受到了梁辅臣的召见之后,“卫**”的中层武官们很快就赶到了总督府。
总督府的大堂内,十余位“卫**”的武官在副将牛济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单膝下跪行礼,同声说道:“卑职等人见过梁阁老!”
他们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是中气十足、整齐有序。
梁辅臣点了点头,抬手虚扶道:“都快些起身吧!……说起来,‘卫**’也是我亲手创建出来的,凝聚了我的许多心血,大家都不是外人,就不必多礼了。”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说法,众位武官皆是心中感到了一丝亲切,纷纷是站起了身来。
等到众位武官起身之后,梁辅臣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环顾之际认真打量着眼前众人。
“卫**”的成立时间只有短短两年,“卫**”的武官们也大都是年轻人,即使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副将牛济也只不过是三十出头。
这些年轻武官们站在梁辅臣的面前,一个个皆是仰首挺胸、举止干练,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但梁辅臣却是敏锐察觉到,这些武官们隐藏在目光深处的茫然与彷徨。
显然,因为戚斌的不幸战死,这支军队也就失去了顶梁柱与主心骨,如今的朝气与精悍也只是徒具其表罢了。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梁辅臣不由是心中一叹,愈加为戚斌的英年早逝而感到心中痛惜。
“咦?”
就在这个时候,梁辅臣却是突然间轻咦了一声。
梁辅臣这一次只是召见了“卫**”的全体中层武官,如今站在梁辅臣面前的这些武官,皆是拥有千户与百户的武职。
然而,就在梁辅臣的环视打量之际,却发现一名身穿总旗官服饰的下层武官混杂在众人之中。
这般发现让梁辅臣心中有些疑惑,他知道“卫**”的武官们绝不会随意违抗自己的命令,他们把这位总旗官带到自己面前必然有着理由。
但梁辅臣并没有马上开口询问,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副将牛济,问道:“听闻了戚斌战死的消息之后,我心痛的整整一晚上都没睡好,我一向是把戚斌视为子侄,这件事情对我也是打击极大!但你们却不能只顾着心痛,你们是戚斌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都是铁打的汉子,今后必将是要成为朝廷军队的脊梁,却是必须要愈加发奋图强才是!”
轻轻点了一句之后,梁辅臣又问道:“牛济,你来向我说一下‘卫**’目前的具体情况!戚斌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如何?可有保持平时的操练?花马池营给你们的后勤与军饷可有保证?”
副将牛济连忙说道:“不敢隐瞒梁阁老,自从戚指挥使战死之后,将士们的士气就一直有些低迷,如今花马池营汇聚了陕甘各地的军队,场地明显不足,所以日常操劳也无法保证……倒是后勤与军饷没有受到亏欠。”
说完,牛济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显然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
听到牛济的回答之后,梁辅臣忍不住又是摇头轻叹。
按理说,戚斌战死之后,这支新军就要以牛济的军职最高、资历最深,理应是理所当然的接班人选,但梁辅臣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牛济接班。
牛济是一个很好的辅佐者,也是一个很优秀的执行者,但他的性子太过于老实了,平日里也缺乏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完全没有一位军中主将应该拥有的气质与才能,既不能为同袍们争取利益,也无法让中下层武官们心中信服,所以梁辅臣绝不会把“卫**”交到牛济手上,否则这支军队很快就要垮掉了。
但梁辅臣并没有面现责怪,他知道牛济只是能力不足、天资所限,而不是办事不用心,所以梁辅臣只是缓缓说道:“‘卫**’的每日操练最为重用,乃是根基之所在,绝不能有荒废……这样吧,我如今已经回到了花马池营,接替赵俊臣成为了全权钦差,很快就会设法为你们腾出一块专属场地,让你们可以继续操练!”
听到梁辅臣的这般承诺,牛济顿时是心中一喜,连忙道:“多谢梁阁老的厚爱!卑职今后必当是用心操练将士,绝不敢让梁阁老失望!”
梁辅臣又问道:“操练的事情容易解决,但军中士气长期低迷,终究不是办法,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恢复将士们的士气?”
牛济的表情颇是为难,说道:“卑职也没有太多办法,戚指挥使的威望太高了,他的战死对于将士们打击极大,只能是慢慢恢复士气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回答,梁辅臣心中暗暗摇头,彻底是绝了让牛济担任‘卫**’新任主将的念头。
于是,梁辅臣又转头看向了剩下的十余位武官,问道:“关于军中士气问题,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梁辅臣担任三边总督多年,治军经验丰富,自然是有一些手段可以恢复军中士气,但他这个时候并不会主动说出来,而是想要趁机考察这些武官的能力与眼光。
只可惜,在梁辅臣期待的目光之下,众位武官皆是垂头不语。
见到这一幕,梁辅臣忍不住又是心中一叹,即是有些遗憾,也是有些理所当然。
戚斌当初组建这支新军的时候,完全是照搬了当年“戚家军”的组建过程,招兵的时候只会招收那些老实本份的“良家子”,甚至是不惜千里迢迢的赶往义乌,招收那些服从意识最好的义乌矿工。
而“卫**”的所有武官,也就全都是这般出身,别看他们如今皆是晋升成为了军中武官,但依旧没有彻底摆脱自己入伍前的性格,身上依然残留着矿工与农户的特质。
这般做法也是有利有弊,当戚斌尚未战死的时候,这些人皆是有着很优秀的服从意识,既是吃得了苦,也愿意听从指挥,军队内部的整体氛围也很淳朴单纯,作战之际也是作风顽强。
但等到戚斌战死之后,想要让这些已经习惯了听从指挥的老实人马上展现出足够的主见与胆略,却也是绝无可能,他们既没有这样的天性,出身限制也让他们缺乏足够的见识与眼光。
而就在梁辅臣心中感到为难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开口道:“梁阁老,关于军中士气的事情,卑职这些日子也在考虑,如今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听到有人回答,梁辅臣顿时是心中一喜。
然后,梁辅臣发现,回答自己问题的人,竟是那位奇怪出现在这里的总旗官。
见到这名总旗官愿意主动回答自己的问题,说话之际也算是有些文雅之气,与在场其余武官们的表现截然不同,梁辅臣不由是更加好奇这名总旗官的身份。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我今日只是传唤‘卫**’的所有中层以上武官,而你只是区区一个总旗官,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副将牛济还以为梁辅臣存着责怪之意,连忙是解释道:“启禀梁阁老,此人名叫李贺,虽然只是一名总旗,但他的军中威望却是很高,不论是底层将士还是我们这些武官,都对他很是信服!事实上,卑职早就有了决定,要推举他成为副百户的官职……听到您传召军中的所有中层武官之后,卑职与同袍们商议了一下,认为李贺很快也会晋升成为中层,所以就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哦?区区一名总旗官,竟然是能够得到‘卫**’全体将士的拥戴?”
梁辅臣不由是对李贺更加好奇了。
李贺就算是今后晋升成为副百户,但如今也只是一名总旗罢了,牛济等人把他领到梁辅臣面前,就已是违背了梁辅臣的命令,但他们宁愿违抗命令也要带着李贺来见梁辅臣,显然是想要让梁辅臣重用李贺。
牛济则是再次答道:“启禀梁阁老,这是因为李贺他前些日子拯救了军中所有武官的性命前程,若没有他的力挽狂澜,如今只怕是已经没有‘卫**’的存在了!”
听到牛济的这般说法,梁辅臣的表情顿时是变得严肃,连忙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乃是梁辅臣的心血所系,听到这支军队曾一度险些解散的消息之后,梁辅臣自然是无比关切。
于是,牛济又连忙答道:“渭水战事结束之后,因为戚指挥使战死的事情,将士们皆是激愤难忍,也就出现了杀俘泄愤的情况,但没想到那个时候钦差赵大人已经颁布了军令,严禁任何人杀死战俘,这般情况被固原总兵方振山看到之后,就亲自现身阻止与责备,却是变成了一场冲突,最终所有中层武官皆是受了牵连,尽数被方总兵拘押了起来,要被军法处置……
那时候,先是戚指挥使的不幸战死,又是中层武官尽数遭到拘押,‘卫**’也就彻底乱成了一团,眼看着就要彻底崩溃,幸好是李贺他带着一批下层武官冒死闯入了钦差赵大人的帅帐,进行了一番据理力争,竟是说服了钦差赵大人,免去了所有武官的罪责……
但钦差赵大人赦免了我等的罪行之后,却又要追究李贺他们冲闯帅帐的罪责,这个时候依然是李贺独自一人揽下了所有责任,也就保全了所有下层武官,也幸亏是陕西按察使周勃周大人为李贺开口求情,保住了李贺的性命,但也很是挨了一顿军棍……”
听完了牛济的解释之后,梁辅臣也是心中后怕,没想到“卫**”竟然还出现过这般危机。
而李贺在此期间的表现,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又岂是李贺在此期间所展现的担当与胆识,更是让梁辅臣有些惊艳。
梁辅臣认真打量了李贺一眼之后,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可以说是拯救了‘卫**’全体武官的性命前程,怪不得他们这般推崇于你!……你说你有办法恢复军中士气,究竟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此时,李贺依然是一副昂首挺胸的干练模样,即使是遭到梁辅臣质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动摇与慌乱。
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李贺扬声道:“卑职这些日子想到了许多办法,但大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但若是想要立竿见影的恢复军中士气,卑职认为唯有一个字可取,那就是‘战’!”
“战?”
听到这般答案,梁辅臣不由一愣。
这般回答完全超出了梁辅臣的意料之外。
李贺却是说道:“卑职参军之后,就亲眼见证了‘卫**’的训练过程,也亲自参与了‘卫**’的训练过程,所以卑职很清楚‘卫**’的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如今固然是士气低迷了一些,但底子还在,依然不失为一支强军,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展现实力!所以,唯有‘战’,才有‘胜’,战胜了敌人之后,同袍们就会明白自己的强大,就会清楚自己的幸苦训练没有白废,更还会得到军功赏银,军中士气自然也就恢复了!”
听到李贺的解释之后,梁辅臣再次打量着李贺,一时间竟是有些神情恍惚。
无他,在李贺的身上,梁辅臣竟是看到了戚斌的影子!
戚斌也是这般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亲手练出的这支新军可以战胜一切敌人;戚斌也是这般目光敏锐、一针见血,总是能找到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戚斌也是这般胆略十足,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想法!
事实上,李贺与戚斌的相似,并不仅仅只是这些方面,两人的神情变化、举手抬足,皆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某一个瞬间,梁辅臣就好似见到戚斌复活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
梁辅臣这两天正因为戚斌战死的事情而心痛不已,如今见到了李贺这个与戚斌隐隐有着相似之处的武官,顿时是心中产生了亲近之意!
“这个李贺,当真是一个人才!愿意为同袍承担罪责的担当与勇气,足以说服赵俊臣改变主意的胆略与见识,以及他主张用一场战事来恢复‘卫**’士气的自信与主见……这些都是一名主将所需要的素质……只可惜他如今的军职有些低了,否则的话,倒也是最好的接班人选!”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目光不住闪动着。
然而,梁辅臣却不知道,他眼前这个李贺其实是扬州赵家的出身,真实姓名是赵贺,不仅是赵俊臣渗透“卫**”的一枚棋子,更还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
李贺当初力挽狂澜拯救卫**的举动,只是赵俊臣与李贺的一场戏罢了,今天李贺会出现在梁辅臣面前,也是因为赵俊臣的暗中推动。
昨天,李贺收到了赵俊臣的秘密传信,其中有一条吩咐就是让李贺见到梁辅臣之后要尽量模仿戚斌的神情举止,却也是想要利用梁辅臣与戚斌的深厚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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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九百八十四章.巴根的苏醒.
……
……
人类都是感情动物,不论是正面感情还是负面感情,皆是会不经意间影响到人们的心中判断。
关于这一点,即使是梁辅臣也无法免俗。
所以,赵俊臣的小花招显然是产生了效果。
官场之上,每当官员任命之际,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并不是这名官员的能力与秉性,而是这名官员的资历与官位!所谓“能者上位”、“唯才是举”等等,永远都只是一句漂亮口号罢了。
这是因为,无论古今中外,永远是那些资历更深、官位更高之人掌握着话语权,他们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巩固自己的优势。
所以,梁辅臣挑选下一任“卫国军”主将的时候,原本是绝不应该考虑李贺的,也许李贺的秉性与能力皆是不错,但他的资历与官位实在是太低了,并不应该出现在候选范围之内。
梁辅臣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因为李贺身上与戚斌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所以梁辅臣还是忍不住就想要与李贺多交谈几句话,也想要趁机了解李贺的更多情况。
就连梁辅臣自己也不清楚,他之所以会冒出这般念头,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要寻找更多一些理由,以此来说服自己支持李贺罢了。
*
于是,梁辅臣再次打量了李贺片刻后,再次问道:“说起来,在场的所有‘卫国军’武官,全都是戚斌麾下的老人了,我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印象,他们的晋升也都是我亲自安排的……但李贺你应该是新近加入‘卫国军’的吧?否则的话,以你的能力与心智,戚斌早就应该推举给我了,绝不会直到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总旗。”
李贺的态度恭谨,垂首答道:“启禀梁阁老,卑职是戚指挥使前段时间亲自去义乌招兵的时候加入‘卫国军’的,至今也不到五个月时间,若不是因为‘卫国军’扩军之后实在是缺乏人手,卑职平日里办事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怕是就连总旗的位置也轮不上卑职。”
梁辅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你的气质谈吐,应该也是家资富足的出身,为何会想要参军入伍?”
李贺轻叹一声之后,说道:“卑职家中确实是有些资产,长辈们也想让卑职步入科举正途,但卑职并不是这块料,书是读了不少,但大都只是闲书,也实在是不会写八股,再加上卑职自幼好动,喜欢舞刀弄枪,当初戚指挥使前往义乌招兵的时候,卑职见到戚指挥使及其麾下将士的气质举止皆是干练有素,与寻常军伍之人截然不同,脑子一热就报名参军了。”
梁辅臣饶有兴趣的再次问道:“戚斌前些日子赶去义乌招兵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原本只打算招收一些良家子的矿工与农户,并不打算招收地主豪族的子弟,只觉得这些人好吃懒做、不服管教,你当初报名入伍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受到戚斌的刁难?”
李贺面现回忆之状,嘴角隐约还带着一丝微笑,说道:“戚指挥使当时见到卑职之后,也是不大待见卑职,直接就让人给卑职穿上了一身重甲,让卑职身穿重甲奔走十里,说是卑职若是坚持下来就让卑职入伍,若是无法坚持就让卑职滚蛋……卑职当时被戚指挥使的那幅轻视样子给气坏了,也就咬牙坚持了下来……但卑职真正入伍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日常训练还要更加幸苦,卑职心中不由是有些后悔,只可惜戚指挥使已经不愿意放卑职离开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说法,梁辅臣一向是神情肃穆的脸上也是不由的哈哈一笑,只觉得李贺的性子坦诚,心中欣赏之意也就愈加浓厚了。
实际上,赵俊臣早已经把梁辅臣的性格喜好全部告诉了李贺,这番说辞也是赵俊臣为李贺提前准备好的,自然是轻易就挠中了梁辅臣的痒处。
只见梁辅臣伸手一指李贺,说道:“你读书识字,又有身穿重甲奔走十里的毅力,与寻常地主家里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乃是戚斌眼里最紧缺的人才,戚斌自然是不愿意轻易让你离开了!只看你入伍之后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被提拔为了总旗,就可知戚斌他对你的看重之意了!”
这个时候,牛济插口说道:“梁阁老,李贺他加入‘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表现优异,很快就通晓了‘卫国军’大部分的训练方法与战术,被提拔成为总旗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戚指挥使他原本已是想要把李贺晋升成为副百户了,但后来又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却是突然间没了下文。”
李贺当初没能晋升成为副百户,自然是因为戚斌发现了李贺真实身份的缘故。
但戚斌已死,这件事情自然是无人知晓。
于是,李贺连忙是解释道:“当初,戚指挥使也向我说过要把我晋升成为副百户的事情,但那时候卑职已经成为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只想要趁机向戚指挥使多学一些东西,所以就开口婉拒了。”
听到李贺的这般解释,梁辅臣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反而是点头称赞道:“你年纪轻轻,就能忍住晋升的诱惑,这般见识实在难得!戚斌乃是当年戚少保的后人,可谓是家学渊源,你能在他身边多学一些本事,足以让你的未来前途更加广阔,却是要比简单一次晋升珍贵许多了!”
与此同时,梁辅臣心中又是有些惋惜。
若是李贺当初没有拒绝晋升的话,如今已经拥有了百户官职,许多事情操作起来也就容易许多了。
一名百户武官晋升成为千户,也只是梁辅臣一句话的事情,李贺拥有了千户职位之后,再让他暂时代理‘卫国军’的主将位置,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就这样持续两年时间,等到李贺的威望根基皆是牢固之后,也就可以放心把他彻底扶正了。
只可惜,李贺目前还只是区区一名总旗,梁辅臣哪怕再是如何欣赏他,也不能短时间内连续为他晋升多次,若是把李贺从区区一名总旗直接提拔为千户,跨度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李贺的军中威望再高,冒头太快也会引起军中同僚的妒恨,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这里,梁辅臣忍不住轻轻摇头,就打算正式结束他与李贺的话题,却又突然发现李贺的眼眶泛红,表情间满是悲伤愧疚之态。
梁辅臣忍不住又问道:“李贺你为何要如此作态?”
听到梁辅臣询问之后,李贺却是扑通一声跪在梁辅臣的面前,泣声道:“卑职不敢承受梁阁老的称赞,卑职自从担任了戚指挥使的亲兵首领之后,就只顾着从戚指挥使身上学本事,却没能在战场上保护好戚指挥使的安全,这全都是卑职的失职与无能!如今再听到梁阁老的谬赞,卑职不仅是无法心中欢喜,反而是只觉到羞愧难当……”
只能说,李贺不愧是赵俊臣的远方堂兄,他的演技也确实是极为高超,一番哭诉就好似是真情流露。
任谁见到李贺的这场表演之后,都不会忍心责怪李贺的失职与无能,反而会觉得李贺的责任心强、与戚斌也是感情深厚。
所以,听到李贺的自责之后,梁辅臣只是抬手虚扶,叹息道:“快些站起身吧,一个男子汉在众人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战场上刀剑无眼,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周全,并不能全怪你保护不利……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戚斌作战之际总是喜欢身先士卒,我曾经说过他很多次,但他总是不改,却也是我没有坚持改掉他这个毛病的缘故!”
叹息之间,梁辅臣对于李贺的感观也是更佳了。
因为戚斌的战死,梁辅臣也同样是心中悲痛,如今又见到李贺的这般作态之后,只觉得双方距离也是拉近了一些。
于是,梁辅臣忍不住再次想道:“这个李贺的秉性实在不错,不论是担当、谋略、眼光、见识等等,皆是一时之选,尤其难得的是他对戚斌的深厚感情,可见他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辈……把‘卫国军’托付在此人手上,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梁辅臣的心中天枰渐渐出现了移动。
等到李贺起身之后,梁辅臣突然说道:“你说你跟在戚斌身边,一心只顾着学习戚斌的本事,我倒要看看你学到了戚斌的几成本事!”
接着,梁辅臣连续向李贺提出问题,不论是训练、作战、后勤等等所有方面皆有涉及。
而李贺听到梁辅臣的询问之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连忙是提起精神认真作答。
最终,梁辅臣的心中愈加满意,认为李贺已经得到了戚斌的部分真传,能力方面也是足够了。
“李贺的官职太低、资历太浅,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依照赵俊臣的那个计划,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朝廷很快就要出兵收复河套了,我不妨是先把他提为百户官,到时候再把‘卫国军’派到战场上,以李贺的能力上了战场之后绝对会有所表现,一旦是他立下军功,就再次把他提拔为千户官,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勉强拥有接手‘卫国军’的资格了……”
暗思之际,梁辅臣的表面上却是不动神色,只是冲着李贺轻轻点头,说道:“这样看来,你确实是学到了戚斌的几成真传……牛济刚才说他早就想要把你推举成为副百户,只是顾忌着赵俊臣的态度,就迟迟没有行动,但如今陕甘三边已是由我做主,倒是不必继续顾忌赵俊臣的想法了!这样吧,念在你当初冒死拯救了‘卫国军’所有武官的功绩上,我就跳过副百户的位置,直接让你晋升成为百户,还望你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听到梁辅臣的决定之后,李贺顿时是心中大喜,连忙是行礼感谢。
而梁辅臣则是转头向牛济说道:“这个李贺确实是一个难得人才,既然是人才的话,就需要加倍磨砺,今后若是再有战事的话,你不妨是多给他一些表现机会。”
牛济沉声说道:“卑职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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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李贺安排好了后续道路之后,梁辅臣也担心自己的做法太过露骨,会让李贺遭到同袍妒恨,所以也就不再是刻意与李贺继续谈话,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武官身上,不断的开口勉励、交流感情,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振作起来。
然而,梁辅臣刚刚说了没几句,就见他的一名侍卫快步走入总督府正堂,低声禀报道:“梁阁老,赵俊臣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
梁辅臣微微一愣,却也不敢怠慢,马上就让人把赵俊臣请入正堂,并且是让“卫国军”的众位武官离开了。
却说,李贺与“卫国军”的众位武官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很快就见到了正在匆匆赶去总督府正堂的赵俊臣。
当然,赵俊臣也同时见到了李贺。
但双方皆是不动神色,就好似完全不认识对方一般,李贺随着“卫国军”众位武官一同向赵俊臣行礼问安,而赵俊臣则是轻轻点头示意,很快就擦身而过了。
等到赵俊臣走远之后,李贺则是快步走到了副将牛济的身旁,低声说道:“今天要多谢牛哥了,若不是因为你的力荐与美言,梁阁老也不会这般看重于我。”
牛济抬手拍了拍李贺的肩膀,笑道:“你我二人是兄弟,又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我也没有刻意为你美言,一切都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贺自从加入了“卫国军”之后,就一直是刻意笼络“卫国军”的各层武官,而牛济身为“卫国军”的第二号人物,自然是不会被李贺忽视。
牛济确实是一个老实人,也不贪恋钱财与美色,但他是一个至孝之人,自从参军之后就一直挂念着孤身在家的老母亲,而李贺也是根据这一点下手,宣称自己有一位至交好友与牛济乃是同乡,他可以拜托这位至交好友照顾牛济的母亲。
又过了不久之后,牛济就收到了家中老母的来信,称是她前段时间病重,多亏了李贺一位友人的用心照顾才恢复了身体,让牛济一定要答谢李贺。
从那以后,性格老实厚道的牛济就把李贺视为兄弟了,平日里与李贺也是以兄弟相称,今天在梁辅臣面前,牛济更是不遗余力的为李贺说好话,可谓是效果显著。
就在李贺与牛济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卫国军”的众位武官已是离开了总督府。
*
与此同时,赵俊臣则是快步进入了总督府正堂。
见到梁辅臣之后,赵俊臣直接说道:“梁阁老,刚刚收到了消息,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已经苏醒了!此人乃是咱们今后收复河套的关键,晚辈想要尽快与他一谈,说服他与咱们合作,梁阁老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之后,梁辅臣的眉头微微一皱。
赵俊臣已经是把收复河套的计划全部告知于梁辅臣,按理说这项计划已是由梁辅臣全权接手了,但巴根苏醒的消息却依然是还要赵俊臣转告自己,这让梁辅臣心中有些不快。
但梁辅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情肃穆的点头道:“说服巴根合作之事关系重大,乃是最为关键之处,老夫自然是要同去!”
说完,梁辅臣就站起身来,与赵俊臣并肩向外走去。
梁辅臣此前已是错过了太多的事情,但梁辅臣不想要今后再错过任何环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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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五章.计划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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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根身为蒙古联军的主帅,今后还有合作的可能,被俘后自然是受到了优待。
相较于其他战俘们拥挤在环境恶劣的战俘营里,每日里饱受风吹日晒、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巴根则是被安置于总督府角落里的单独房间里,每日里三餐不缺,更还有医生为他治养身体。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来到了巴根的房间门外,就见到一位总督府的幕僚守在这里。
这名幕僚精通蒙语,被赵俊臣安排在这里专门负责巴根的事情。
赵俊臣走到幕僚面前,问道:“巴根苏醒之后可有任何表示?是否还在寻死?身体可是恢复了力气?”
这名幕僚连忙答道:“巴根苏醒以来,确认了自己战败被俘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神情之间也是充满了灰败绝望之意,身体尚未恢复气力,但也没有再次寻死的意思。”
赵俊臣转头向梁辅臣笑道:“这样看来,巴根已经丧失死志了,这是一件好事情,只要巴根不是一味的寻死觅活,咱们成功说服他的把握也会增强几分。”
梁辅臣面现沉吟道:“第一次寻死大都是出于冲动,许多人事到临头就已经后悔了,寻死未成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之后,还有勇气第二次寻死的人更是万中无一……这样看来,巴根只是血勇、脉勇,而非是骨勇或者神勇,应该并不是特别难以对付。”
(注:古人观念里的四种勇气等级——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梁辅臣并不擅长阴谋诡计,对身边人也总是缺少防范,这是他身上最显著的缺陷,所以他并没有及时察觉到李贺的真实面目,但他身为庙堂里举足轻重的重臣之一,对于人性与人心的洞察却也是丝毫不差。
听到梁辅臣的说法之后,赵俊臣笑着点头认同,又向这位幕僚吩咐道:“你随同梁阁老与我进入房间一趟,我们要与巴根谈一谈,你来为我们翻译。”
梁辅臣则是挥手道:“不必了,老夫此前留在陕甘三边多年,为了应付蒙古人也同样学了蒙语,日常交流并不成问题,翻译的事情就由我亲自来办吧……想要说服巴根放下仇恨与我们合作,他必然是要承受很大的心理压力,这时候在场之人越少越好,人越少巴根答应的机会也就越大!”
这种小事情,赵俊臣自然不会违背梁辅臣,点头之后就率先推开了巴根的房门。
两人进入房间之后,一眼就见到了巴根。
在渭水决战期间,赵俊臣也先后见过巴根两次,第一次是双方开战前巴根向蒙古骑兵们喊话振奋士气之际,那时候巴根的表现可谓是慷慨激昂、粗豪大气,只是短短几句话就重振了蒙古联军已经逐渐低迷的士气,倒也不失准噶尔大将之风采;第二次见面是战后巴根自杀未遂陷入昏迷之际,那时候巴根的形象却是凄惨了许多,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浑身都是尘土与血迹,但昏迷时的表情也依然算得上是坚定与决然。
但这个时候,巴根的形象又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只见他的面容与身型皆是消瘦了许多,面色灰败、双眼无神,表情间也没有任何变化,即使是见到梁辅臣与赵俊臣进入房间之后也只是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就再一次的愣愣不语。
简而言之,此时的巴根就好似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风采与光芒。
显然,蒙古联军的覆灭对于巴根而言可谓是打击极大。
见到巴根这般模样,梁辅臣与赵俊臣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却是由梁辅臣率先走到巴根面前,开口道:“巴根,我乃是大明朝的钦差大臣、内阁阁老梁辅臣,如今与你见面,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与你合作!”
听到梁辅臣的自我介绍之后,一直是毫无动静的巴根突然间身体一颤,猛然间抬头向着梁辅臣看去,问道:“你就是汉人钦差?就是你勾结蒙古右翼的叛徒击败了准噶尔的勇士?”
梁辅臣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冒功,伸手一指身边的赵俊臣,说道:“我最近才来到这里,当初击败你的汉人钦差是这一位,他叫赵俊臣,也是我大明朝的重臣。”
巴根连忙是转头向着赵俊臣看去——对于战胜了自己的汉人钦差,巴根的心中有些执念,也是如今唯一能引起巴根注意的事情。
但巴根见到赵俊臣的形象之后,巴根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绝无可能……我竟然是败给了这样一个人?”
若是败于梁辅臣之手,巴根还稍微容易接受一些,毕竟梁辅臣的形象气质之间满是威严与睿智,这般年纪也必定是经验丰富、老谋深算,一看就不好对付;但赵俊臣却是一副年轻文弱的模样,即使是在汉人之中也属于“小白脸”之流,也正是巴根最看不上眼的怯弱汉人形象,所以巴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败在赵俊臣的手上。
见到巴根只是愣愣的看着赵俊臣,原本好似死人一般的神情也渐渐丰富了起来,显然是非常在意自己败于赵俊臣的事情。
于是,梁辅臣向赵俊臣翻译了一遍双方的谈话内容之后,就示意这场谈话接下来是以赵俊臣为主,而梁辅臣则是主要负责翻译事宜,不再主动插话。
此前,梁辅臣不让精通蒙语的幕僚进入房间,很大程度上也是想要借助自己精通蒙语的优势主导这场谈判,想要趁机把赵俊臣抛开到一边,但发现了巴根更加在意赵俊臣之后,梁辅臣认为赵俊臣比自己更容易说服巴根接受合作之事,出于大局考量也就主动让出了主导权。
觉悟太高、太过于顾及大局,为了所谓大局甚至是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这般品质自然是令人钦佩,但也是梁辅臣身上另一项明显弱点之一。
另一边,得到了梁辅臣的示意之后,赵俊臣迈步走到巴根身前,笑道:“巴根将军,你我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如今终于是有机会见面了!我这次与你见面,却是抱着诚心与善意,想要让你我双方达成合作、化敌为友!”
巴根认为赵俊臣用阴谋诡计击败了自己,自然是恨极了赵俊臣,若不是他现在刚刚从长期昏迷中清醒过来,正值身体虚弱乏力之际,说不定已是暴起攻击赵俊臣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合作提议,巴根自然是不屑一顾,怒哼一声后,说道:“我如今已是阶下囚,要杀要刮随便你们,但若是想要让我背叛葛尔丹大汗,却是绝无可能!”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道:“巴根将军误会了,我们想要与你合作,并非是想要让你背叛葛尔丹大汗!实际上,我们的合作内容,对于葛尔丹大汗绝对是大有益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巴根将军,准噶尔汗国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你们连续征服了西域、漠北、以及青海等地,倒也称得上是风光无二,但内部隐患也不少,不提这些年的天灾连连,也不提那些被你们征服的各族依然是随时准备着反叛,就说你的主子葛尔丹还有一个名叫策妄的兄长,一直都在觊觎着葛尔丹的汗位,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天山脚下招兵买马……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啊!”
见到巴根的表情阴晴不定之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个时候,葛尔丹也只能用发动战争的手段来缓解内部危机,所以就派你率领五万铁骑攻入草原……西域、青海、漠北等地的人口不多,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五万铁骑应该是葛尔丹手里面仅有的可动兵力了,对吧?但如今被你尽数葬送于这里,一旦是准噶尔汗国的内忧外患逐个爆发,葛尔丹可还有应付之力?只怕是整个准噶尔汗国都会有覆灭之威!当初你们征服各族的时候,手段颇是残忍,屠城之举并不少见,你认为准噶尔汗国一旦是步入衰落之后,各族又会如何报复你们?”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渐渐是身体颤抖起来。
巴根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说法毫无夸张,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这些情况,当初渭水战败之后他才会自杀谢罪,自杀未遂之后,巴根更是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整个人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混混沌沌。
赵俊臣早就从各个方面了解过巴根的秉性为人,所以他轻易就抓住了巴根的软肋!
见到巴根的意志已经动摇,赵俊臣的声音稍稍轻柔了一些,就好似西方传说中诱人堕落的魔鬼,继续说道:“其实,对你而言,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据我所知,你麾下的五万铁骑并没有全军覆灭,依然还有一万余准噶尔铁骑留在草原上!此外,在我的俘虏营里,也依然还有不少准噶尔的俘虏,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这些都是你可以挽回的力量……
到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草原上准备了二十万石粮草,只要你能把这批粮草拿到手中,你这次出兵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给葛尔丹一个交代,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你们准噶尔汗国保持本族军力了……到了最后,我甚至还会创造条件,让你们从危机重重的蒙古草原突围,安然返回西域!到了那个时候,葛尔丹大汗也就恢复了部分兵力、获得了一批粮草,诸般内忧外患自然是迎刃而解了!
当然,你在渭水战事的失败,全都是因为蒙古右翼的临阵背叛,我如今已经把蒙古右翼的齐格木放回到草原,他返回到草原之后,就必然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全力剿灭你留在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到了那个时候,这五万铁骑可就当真是要全军覆灭了!所以,究竟要不要与我合作,还望你早做决断,否则就要后悔不及了!”
巴根的表情愈加是阴晴不定,纠结了良久之后,终于是开口问道:“你所谓的合作,究竟是指什么?”
见到巴根松口,赵俊臣的脸上笑意愈盛,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只要是你答应了合作,我就会让你在俘虏营里挑选一部分准噶尔俘虏,你们到时候就可以返回草原,与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汇合!
与此同时,作为当初蒙古右翼临阵反水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了齐格木,会在十三天之后把二十万石粮草押送到陕西与河套平原的交界处!我希望这批粮草交到鄂尔多斯部落手中之后,你们可以半途出手抢走这批粮草!这样一来,我就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是让你保住了部分准噶尔汗国的兵力,也让你得到了二十万石粮草!”
听到赵俊臣的提案之后,巴根则是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合作提议?我为何没有看到任何好处?这二十万粮草乃是蒙古右翼各部落的过冬希望,一旦是我们截走了这批粮草,蒙古右翼各部落就必然会穷追不舍,到时候准噶尔的勇士们不仅是无法保住这批粮草,更还会在蒙古右翼各部的围剿之下全军覆没!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进一步的自相残杀,对不对?你难道就不怕我返回草原与准噶尔骑兵汇合之后,压根不理会你的合作提议,而是率兵直接退回西域?”
显然,巴根已经渐渐恢复了曾经的精明状态,但这也是赵俊臣想要看到的。
赵俊臣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错了,我的目标并不是想要让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各部再一次的自相残杀,这对我并没有多少好处……我的真正目标,是鄂尔多斯部落手里的河套平原!”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巴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赵俊臣,就好似自己见到了一个魔鬼!
赵俊臣依然保持着微笑,继续说道:“你说的很对,这批粮草乃是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的希望之所在,当你们截走了这批粮草之后,以鄂尔多斯部落为首的蒙古右翼,就必然会派出大批兵力对你们穷追不舍,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蒙古右翼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你们身上,河套平原也就会陷入兵力空虚、防备不足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正是我大明朝出兵收复河套的大好时机?等到蒙古右翼各部落回过神来,河套平原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已经来不及返回支援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我也不担心你到时候会毁约,你们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乃是客军身份,根本没有能力补充粮草后勤,这二十万石粮草也同样是你们的唯一希望!若是你到时候毁约没有截走这批粮草的话,大不了我就放弃这次收复河套的机会,但你们则是一无所获,没有后勤补给的情况之下,也压根没有逃过蒙古右翼各部围剿的机会!
反之,若是你选择与我合作的话,拥有了这批粮草之后,你们就不必担心后勤补给的问题,即使是遭遇了蒙古右翼各部的穷追不舍,但只要是你们能够逃的足够远、坚持时间足够长,等到蒙古右翼各部收到了河套平原被夺走的消息之后,他们就再也顾不得追杀你们,而是会急匆匆的赶回河套平原支援,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想要安然返回西域也不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表情充满了善意与诚恳,摊手道:“你看,这就是双赢合作!你们获得了粮草、挽回了兵力损伤,还得到了回归西域的机会,而我们则是收获了河套平原,唯一受损的只是蒙古右翼罢了,但经过了渭水战事之后,我想你也不希望蒙古右翼好过,对吧?”
听到了赵俊臣的完整计划,巴根目瞪口呆良久之后。
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年轻的汉人,狡猾程度要远远超乎巴根的想象,他的计划竟是这般毒辣。
突然间,巴根觉得自己当初败给赵俊臣也不算冤枉!
巴根抬手指着赵俊臣,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你说服蒙古右翼临阵背叛于我,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说辞?只用了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就搅动了草原上的风云变幻,让蒙古各部陷入了无尽的自相残杀,而你则是坐收渔翁之利!你、你就是一个魔鬼!”
赵俊臣的表情愈加是充满了善意,轻笑道:“相信我,当初与蒙古右翼合作,我的诚意远远没有今日充足,当时只是姑且一试罢了,没想到蒙古右翼很快就答应了,但即使是没有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你们蒙古联军也绝无可能突围而逃……但对于这一次合作,我可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若是巴根将军最终拒绝的话,我会相当失望的!”
说完,赵俊臣紧紧盯着巴根的面庞,问道:“为了表现诚意,我已经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告知于你,绝没有任何的隐瞒与虚假,现在是巴根将军你回报诚意的时候了,是否要答应我的提议,与我们合作完成这个双赢的计划?”
这一次,巴根却是沉默良久未语。
足足半柱香时间之后,巴根缓缓道:“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听到巴根的回答,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再次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这般情况下,巴根的所谓“考虑”,就表示他同意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只是暂时有些放不下颜面罢了。
赵俊臣轻轻点头,说道:“好的,我给你时间考虑,但希望巴根将军尽早做出决定!这二十万石粮草在十三天之后就要运给蒙古右翼了,蒙古右翼一定会在拿到粮草之前对付草原上的那支准噶尔骑兵……我倒是有耐心等下去,但只怕那支准噶尔骑兵没时间等了!”
说完,赵俊臣与梁辅臣就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了面色苍白的巴根表情纠结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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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上一章的时候,虫子实在是太困了,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章节名应该是“第九百三十四章”,但虫子写成了“第九百八十四章”,目前暂时无法修改,大家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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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六章.一环又一环.
……
……
当赵俊臣与梁辅臣离开房间之后,巴根的脑海里就不断是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他要不要先是假装答应合作,等到重获自由之后,再是毁约翻脸?
蒙古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以及巴根对赵俊臣的仇恨心理,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也不愿意见到赵俊臣顺利实现计划。
但巴根认真思考良久之后,却是无奈的发现,他眼前似乎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老实按照赵俊臣的计划行事。
除此之外,巴根并没有更多选择。
就像是赵俊臣的刚才所说的那样,准噶尔骑兵在草原上并没有后勤补给的能力,草原各部落对于他们也是充满了敌视,所以巴根并不能毫无作为的直接率领准噶尔骑兵返回西域,否则只会让准噶尔骑兵在蒙古右翼的重重包围之下全军覆没。
从私心上来讲,巴根这一次可谓是损兵折将,若是毫无收获的话,等他返回准噶尔汗国之后,就必然会受到葛尔丹的严惩,很可能就是性命不保的下场,唯有想办法带回去一批粮草物资,才有可能得到葛尔丹的宽恕。
所以,对于赵俊臣的计划,巴根也无法弃之不理。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破坏赵俊臣的计划,那就是巴根返回草原之后,就把赵俊臣的计划全盘告知于蒙古右翼,选择与蒙古右翼重新合作,让赵俊臣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这般选择也有三个很明显的问题。
首先,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仇恨。
近一年以来,先是准噶尔汗国出兵攻入草原、迫使蒙古右翼俯首称臣,然后又是渭水决战期间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让准噶尔骑兵损失惨重,双方已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可谓是仇恨不共戴天!
尤其是蒙古右翼的临阵反水,更是成为了巴根心中的一个疙瘩——相较于眼前的敌人,所有人都是更加仇视身边的叛徒!
也许就在巴根考虑这个问题的同时,蒙古右翼已是出兵围剿草原上那支准噶尔分兵了,双方的仇恨只会是越来越深!
所以,除非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双方很难是放下仇恨再次合作!
其次,则是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之间的信任问题。
准噶尔汗国并不信任蒙古右翼,一直都想要吞并他们;蒙古右翼也不信任准噶尔汗国,他们很明白准噶尔汗国的野心,也一直都在暗暗防范着。
所以,就算是巴根把赵俊臣的计划尽数告知于蒙古右翼,蒙古右翼也未必就会马上相信;就算是蒙古右翼相信了巴根的说法,也不代表着蒙古右翼最终就会放过巴根与准噶尔军队。
尤其是准噶尔骑兵经过了数次折损之后,实力上相较于蒙古右翼已是处于弱势,一旦是巴根选择了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之后,就必然是主强客弱的局面,说不定就会丧失自主权、被迫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比如说是作为先锋出战、与汉人军队相互消耗兵力,而蒙古右翼则是留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
到了那个时候,准噶尔军队就会再一次的损兵折将,究竟能保住多少元气也不好说。
再等到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联手击退汉人大军,蒙古右翼只怕是就要再一次的翻脸无情了。
若是易地而处的话,巴根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巴根认为蒙古右翼的盟主乞颜也一定会使用相同的手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则是战后的利益分配。
若是巴根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准噶尔汗国与蒙古右翼唯一可以收获的好处,就是那二十万石粮草。
二十万石粮草看起来很多,但也是一个很尴尬的数字,只是将将可以补上蒙古右翼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若是再咬牙宰杀一批尚未养膘的牛羊,拿出他们往年的积蓄,今年寒冬说不定就能熬过去了。
所以,他们就算是战后不会翻脸无情,但也绝不会把这批粮草分给巴根与准噶尔汗国。
与此同时,准噶尔汗国的情况也是相似,获得了这批粮草之后还有希望熬过今年冬天,就算是少一点也不行,所以巴根也不希望蒙古右翼与准噶尔汗国共同瓜分这批粮草。
这样一来,就算是双方前期还可以密切合作,但战后也一定会因为这批粮草而翻脸。
永远都不要低估草原民族在天灾期间争夺粮食的疯狂!
简而言之,巴根若是选择与蒙古右翼再次合作的话,不仅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蒙古右翼,更还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要受到第二次背叛。
就这样,思来想去之后,巴根发现自己唯有与赵俊臣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只要巴根抢到这批粮食之后可以及时远遁,蒙古右翼的军队想要追上他们也不容易;就算是蒙古右翼的军队追上了他们,只要是巴根坚持的时间足够长,等到河套平原生变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只要是计划顺利,巴根不仅是可以保住手中的兵力,更还可以独享这二十万石粮草,虽然也同样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却要比其他选项好多了。
想到这里,巴根突然间狠狠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恶声道:“既然是蒙古右翼能与汉人合作,我准噶尔汗国又为何不能?草原上又有谁会顾念同族之情?只要是能够保住元气、得到粮草,与谁合作不是合作?是他们率先不义,如今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
另一边,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走出房间之后,梁辅臣问道:“俊臣,你说巴根会同意与咱们合作吗?”
赵俊臣点头,淡然道:“看他的反应,十有八九应该是不会抗拒了!他是一个懂得考量利弊的人,又是一个忠心耿耿、顾全大局之辈,这种人对付起来并不困难,可以轻易摸透他的底线与立场!”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这一次,针对蒙古右翼之际,我固然是使用了阴谋,但面对巴根的时候,我却是使用了阳谋……我已经把最好的道路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认真考虑一下,就会发现与咱们合作是他唯一的选择,唯有与咱们合作,他才可以保住元气、收获好处,风险也是最低,否则就只会损人不利己罢了。”
听到赵俊臣的说法,梁辅臣的表情有些别扭。
赵俊臣评价巴根的时候,梁辅臣总觉得是在隐射自己。
但梁辅臣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既然如此的话,许多事情就需要尽快准备了……比如说战俘营里的那些准噶尔俘虏,就要尽快挑选出一部分,不能再让他们饿着,否则他们返回草原之后也无法发挥作用……还有那二十万石粮草,也需要尽快筹备。”
赵俊臣点头道:“这些事情我都已是提前准备好了,只要是巴根愿意与咱们合作,我马上就可以推进下一步计划。”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面现钦佩之意,转头向梁辅臣说道:“说起来,梁阁老的担当与魄力皆是让晚辈感到钦佩,若非是梁阁老你愿意与我共同承担这项计划里的诸般风险与责任,我一个人只怕是没有魄力推行此事。”
在赵俊臣的计划之中,为了尽快收复河套、减少折损与阻碍,不仅是要拿出了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更还要私下里放走最重要的俘虏巴根,这些事情皆是没有事先与朝廷通气,也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同。
这倒也不是赵俊臣刻意瞒着朝廷中枢,只是陕甘与京城之间路途遥远,若是想要征询朝廷的意见,就必然是耗时良久,朝廷中枢到时候也未必会答应赵俊臣的提议,最终只会让赵俊臣错失良机。
但不论是把二十万石粮草送给蒙古人,还是私下放走俘虏巴根,这两件事情皆是非同小可,尤其是这项计划一旦是出现了意外,二十万石粮草与巴根说不定就要全部打水漂,赵俊臣自然是不敢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敢独自承担这个风险。
这也是赵俊臣愿意让梁辅臣与自己共同推行这般计划的原因之一,除了赵俊臣认为自己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不能长期主持这项计划之外,也是因为拥有了梁辅臣的共同承担之后,朝廷就不会过份追究赵俊臣的私自行事。
实际上,赵俊臣拥有了全歼蒙古联军的功绩之后,短时间内已经要面临赏无可赏的局面,即使是再得到了收复河套的功绩,收益与好处也不会增加多少,可以说赵俊臣之所以会推动收复河套的计划,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于一片公心,所以赵俊臣也不愿意为此承担过多的风险与责任。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钦佩称赞之后,梁辅臣却是表情严肃的说道:“这项计划确实是有些风险,但若是顺利实现的话,将士们今后出征河套之际,死伤与折损至少也可以降低六七成,朝廷收复河套的时间也可以减少大半,相较而言只是付出了二十万石粮草与部分俘虏作为代价,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老夫自然是责无旁贷!”
梁辅臣似乎是不想要与赵俊臣相互恭维,说到这里就再次转回了正题,又说道:“这项计划一旦成功,咱们自然是获得了最大的好处,但准噶尔汗国也同样是保住了元气、得到了粮草,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撑过今年寒冬、逐步的恢复元气,也一定会卷土重来!
与此同时,经过了你的这般计划之后,蒙古右翼必然是元气大损,也就再也无力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吞并了……准噶尔汗国的可汗噶尔丹乃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今后只怕是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说话之际,梁辅臣的表情间满是忧心忡忡。
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确实有着运气成分,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蒙古联军对汉人军队的轻视,但若是让准噶尔汗国恢复了元气、进而统一了蒙古草原,并且是再次组建蒙古联军卷土重来的话,陕甘三边只怕是难以抵抗。
梁辅臣的眼光长远,想到这里自然是有些忧心。
赵俊臣却是毫不在意,笑道:“也是怪晚辈昨天没有把计划说清楚……事实上,针对准噶尔汗国,晚辈也埋伏了后手!”
梁辅臣微微一愣,连忙问道:“哦?是什么后手?”
赵俊臣缓缓说道:“这一次,晚辈拿出二十万石粮食交给蒙古人,这个数字并不是随意想出来的,而是经过了详尽的考虑!
对于蒙古右翼而言,这批粮食只是他们今年过冬粮食缺口的一半数量,所以他们必然会因为这批粮食而暗生龌蹉;
与此同时,对于准噶尔汗国而言,这批粮食只够他们的本族百姓勉强填饱肚子,但他们统治下的西域、漠北各族百姓,只怕是一点粮食也分不到了!这样一来,准噶尔部落与西域、漠北各族的关系也就会进一步恶化,内部隐患也会进一步加深!”
顿了顿后,见到梁辅臣面现思索之色,赵俊臣又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并且,晚辈的手里还有一枚棋子,很快就要有大用!也正好晚辈要与这枚棋子见上一面,梁阁老是否要同去?”
赵俊臣这般故意卖关子的模样,让梁辅臣略有不喜,但他依然是没有表现情绪,只是点头道:“既然是这般重要,老夫自然是要亲眼一见。”
赵俊臣笑道:“梁阁老,这边请!”
说完,赵俊臣就领着梁辅臣向着总督府另一头走去。
两人来到了总督府的另一边,梁辅臣发现有几名将士正在安静守备着一处房间,显然是这处房间里有重要人物存在。
赵俊臣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之后,就走到房间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接着,梁辅臣听到房间内有人用蒙语说道:“进来吧!”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赵俊臣与梁辅臣推门而入。
接着,梁辅臣见到房间里的圆桌旁坐着一位异族打扮的老者。
这名老者见到赵俊臣之后,连忙是起身相迎,脸上满是讨好笑容,用蒙语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语。
赵俊臣指着这名异族装扮的老者,向梁辅臣介绍道:“梁阁老,此人名叫苏合,乃是西域大族诸察合台部落的首领,诸察合台军队原本是准噶尔汗国的仆从军之一,跟随巴根一同入侵我朝疆土,但在渭水决战期间,他与齐格木一样是临阵反水了。”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梁辅臣顿时是眼睛一亮,隐约明白了赵俊臣的想法。
然后,见到赵俊臣要与苏合谈话,梁辅臣再一次主动承担了翻译工作。
赵俊臣依旧是一副人蓄无害的笑眯眯模样,与苏合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了之后,突然间话锋一转,说道:“苏合首领,阁下与诸察合台的勇士们在渭水战场上弃暗投明、与我汉族将士一同抵抗准噶尔汗国的入侵,这般深明大义,当真是让我感激不尽!”
苏合一向是能屈能伸,连忙赔笑道:“我们诸察合台部落不忿于准噶尔汗国的残暴已经许久了,也非常钦佩汉族军队的武勇,与汉族勇士们联手对付准噶尔汗国,乃是我们的荣幸!”
赵俊臣笑意愈盛,说道:“依照当初的约定,诸察合台骑兵临阵反水之后,我们也会确保你们安然离开汉人疆土,但考虑到诸察合台部落曾经是准噶尔汗国的一员,在草原上也同样受到各部落的敌视,你们若想要顺利返回西域,只怕是危机重重。”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之后,苏合也是面现忧色。
自从投降了汉人军队之后,苏合就一直考虑着如何顺利返回西域的问题,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办法。
见到苏合的忧色,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但在这里,我要告诉苏合首领一个好消息,大约就在半个月之后,我们汉人的军队将会出征草原、攻打鄂尔多斯部落、收复河套平原!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草原都会乱成一团,也没人会在意诸察合台骑兵,你们就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返回西域了!为了表示我们汉人朝廷的诚意,我还会送给你们一批粮草,让你们不必操心在归途上操心后勤补给的事情!”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苏合顿时是面现狂喜之色,连连向赵俊臣道谢,只觉得赵俊臣信守承诺、尊重盟友,是一个厚道人。
然而,不等苏合进一步表答感谢之意,赵俊臣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蒙古联军的主帅巴根被俘之后,已经表态愿意臣服,等到汉人军队出征蒙古之际,巴根也会率领那支草原上的准噶尔军队相助……因为巴根的态度诚恳,所以我已经决定宽恕他这次入侵汉人疆土的罪行,等到汉人军队收服了河套平原之后,我也同样会放归巴根回到西域!”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苏合顿时是目瞪口呆、面色也顿时是变得煞白。
依照苏合的如意算盘,随着蒙古联军在渭水战场的全军覆灭,已是无人可以证明苏合曾经背叛的事情,所以苏合率领诸察合台军队返回西域之后,依然可以成为准噶尔汗国的“顺民”,一切都会是平安无事。
但如今,若是让巴根也同样返回西域的话,苏合的背叛之事就再也无法遮掩,到时候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需要面对准噶尔汗国的激烈报复,说不定就会演变成为灭族之祸。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诸察合台部落已经是你们汉人朝廷的盟友了!你们怎么可以背叛我们?一旦是让巴根回到西域,整个诸察合台部落都会遭到灭顶之灾!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
苏合伸手指着赵俊臣,情绪激动的指责道。
赵俊臣的笑容不变,说道:“按照当初的约定,你们诸察合台部落在渭水战场上临阵反水,而我们汉人朝廷则是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今我们已经履行了承诺,甚至还主动资助了你们一批粮草作为补给……至于我决定把巴根放回西域,这是我们与巴根之间的约定,却是与你们诸察合台部落无关了!如今提前通知于你消息,就已经是出于善意了,你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顿了顿后,赵俊臣看到苏合的身体不住颤动着,显然已是愤怒到了极致,却又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其实,你们诸察合台部落也算是西域大族了,又何必要一心给准噶尔汗国当奴隶?经过渭水一战之后,准噶尔汗国也是元气大伤,若是你可以联系西域各族一同反抗,未必不能推翻准噶尔汗国的残暴统治!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你不愿意反抗准噶尔汗国,但准噶尔汗国的大汗也不仅仅只有葛尔丹一人,如今正在天山脚下招兵买马的妄策不也是自称准噶尔大汗吗?若是诸察合台部落能够得到妄策的庇护,又何必再担心葛尔丹的报复?”
说完,赵俊臣就转身离开了。
再次离开了苏合的房间之后,梁辅臣思及赵俊臣今日的手段,他虽然是向来不喜欢恭维客套之事,却还是忍不住赞叹道:“俊臣你这段时间以来,先是利用蒙古右翼对付准噶尔汗国,然后又是利用准噶尔汗国对付蒙古右翼,等到准噶尔汗国好不容易从草原上全身而退之后,却还有诸察合台部落的后手等着他们……这般合纵连横的手段,一环接一环,只怕是已经不逊色于春秋时期的苏秦张仪了!”
出口赞叹之际,梁辅臣的目光微微闪烁着,心中对赵俊臣的警惕与戒备却是更深了。
赵俊臣则是摇头笑道:“只是一点因势利导的小手段罢了,哪里敢与先贤作比。”
梁辅臣摇头道:“这‘因势利导’四个字,看似来简简单单,但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势’、‘利’之趋向?俊臣就不必过谦了。”
就这样,两人相互恭维之际,关系似乎是热络了一些。
*
等到梁辅臣与赵俊臣返回总督府大堂之后,眼见到时间已是晌午,梁辅臣就邀请赵俊臣一同用餐,赵俊臣自然是欣然答应。
两人乃是陕甘三边的前两号人物,但他们的午饭依然是非常简单,不过是两荤两素一汤外加两份米饭罢了。
对此,梁辅臣与赵俊臣皆是不以为意,只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后续计划。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两人皆是吃饱了肚子,赵俊臣就打算是起身告辞了。
但花马池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赵俊臣刚是起身准备说话,就见到花马池营的代总兵郑余匆匆进入了总督府大堂,禀报道:“启禀两位钦差大人,关武元关指挥使已经率领着禁军援兵从阶州城返回到了花马池营,如今已经抵达了花马池营以南十里处,请问二位大人是否要亲自出面迎接禁军将士们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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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七章.冲突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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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辅臣的眼里,陕甘三边的众多武官将领之中,唯有三个人是值得自己拉拢重用的。
首先是戚斌,此人乃是梁辅臣亲手提拔起来的,被梁辅臣视如子侄,继承了当年戚少保的家学练兵之术,他所训练的“卫国军”更是梁辅臣心目中的陕甘第一强军……可惜战死了。
其次是何漳,此人乃是陕甘三边的成名宿将,战绩不俗、经验丰富,最难得的是性格刚正不阿,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可惜被赵俊臣抢先收买了,总是一副唯赵俊臣马首是瞻的模样。
最后就是关武元了,此人号称是武帝后人,乃是朝廷中枢支援陕甘三边的五万禁军主帅,可谓是权高位重,在禁军将士之中也是人望甚高!赵俊臣这一次全歼蒙古联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关武元驻守阶州城死死拖住了蒙古联军主力的缘故,这般功绩足以说明关武元的能力不俗、作战勇猛,尤其难得的是关武元乃是“帝党”重臣兵部尚书王寿极力推崇的将领,也算是“帝党”的边缘人物,与梁辅臣分属同一派系。
无法获得前两者的支持之后,关武元自然也就成为了梁辅臣眼中的重中之重,乃是必须争取、不容有失的关键人物!
因为赵俊臣的收复河套计划,禁军援兵显然还要在陕甘三边境内滞留一段时间,若是梁辅臣能够得到关武元的全力支持,就可以顺利接掌陕甘三边的军政大局、很大程度上抵消赵俊臣日益增涨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听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的询问之后,梁辅臣马上是起身说道:“关将军这段时间以来居功至伟、劳苦功高,若非是他在阶州城下死死拖住蒙古联军的主力,也会有后面的几场大捷!如今关将军率领禁军援兵凯旋而归,我等又岂能怠慢?老夫自然是要亲自出面迎接!”
说完,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问道:“赵大人可要同去?”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却是说道:“既然是梁阁老亲自出面相迎,那我就不现身了,留在这里准备禁军将士们的驻营与犒赏之事。”
听到赵俊臣的表态之后,梁辅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希望赵俊臣出面喧宾夺主,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看着梁辅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轻声喃喃道:“这个梁辅臣,倒也不愧是当朝阁老,确实是有些肚量,竟是可以屡屡忍受我的暗中挑衅而不动声色,就不知道他还能忍耐多久……还有,我这次刻意没有主动现身,只是让梁辅臣代表花马池营出面相迎,希望关武元能够明白我的深意。”
这一天,赵俊臣自从见到了梁辅臣之后,表面上一直是恭敬异常,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赵俊臣的言语举动之间又在无时无刻的隐隐挑衅着梁辅臣,或是利用巴根来隐射梁辅臣秉性方面的缺陷,或是不断夸耀自己的眼光能力,又或是刻意在梁辅臣面前卖关子,这些事情看似是微不足道,但也是官场上与顶头上司相处之际的大忌讳。
如今,梁辅臣乃是钦差正使,赵俊臣则是钦差副使,梁辅臣自然就是赵俊臣的上司,赵俊臣的这般做法只会让梁辅臣认为自己受到了轻视。
赵俊臣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撩拨梁辅臣的心中怒火,积蓄梁辅臣的心中不满,为后续的某项计划做铺垫!
这项计划一旦实现之后,梁辅臣就会栽一个大跟头,不得不示好于赵俊臣,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赵俊臣提前回京,也能在朝廷收复河套的盛宴之中分到一大杯羹!
与此同时,赵俊臣这次没有亲自出面迎接关武元与禁军援兵,也是大有讲究。
关武元乃是赵俊臣埋在禁军之中的一枚棋子,关武元也把自己视为是赵俊臣的心腹,但他并不是一个心机敏锐之辈,也不清楚目前的局势变化,当他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同时现身迎接之后,关武元说不定就会眼里只盯着赵俊臣一个人,却是忽视了赵俊臣旁边的梁辅臣,这般情况落入梁辅臣眼中之后,就必然会发现关武元已经投靠赵俊臣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现身,只是让梁辅臣全权代表花马池营总督府相迎,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告诉关武元,如今陕甘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梁辅臣已是代替赵俊臣成为了花马池营的正主,让关武元能够及时调整心态,防止梁辅臣看出破绽。
*
却说,等到梁辅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安排好了禁军将士们的驻扎与犒赏等事。
然后,赵俊臣就坐在侧首位置上,一边是慢悠悠的品茶,一边是与许庆彦谈些闲事。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许庆彦就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少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这陕甘实在是太清苦了一些,咱们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实在是呆不惯这里。”
赵俊臣无奈摇头,说道:“快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圣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我自从离京之后,就一直是动作不断,又在陕甘三边办成了这么多的大事,陛下与那几位阁老又如何会容忍我继续折腾下去?更何况京城中枢那边也有一大堆烂摊子等待我出手解决,这道圣旨除了封赏之外,必然是严令我即刻返回京城,到时候就算是我想留下也不可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又问道:“少爷,你说陛下他会如何封赏你的功绩?你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这般赫赫战功,百年以来少有人及,陛下他一定会不吝封赏吧?”
赵俊臣转头看了一下,发现大堂内没有旁人之后,却是笑道:“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可从来都是与慷慨大气之类无缘,但我这次的功绩,他也必然是压不下去,若不厚赏的话也就无法服众了,这也是我这次这般拼命的原因之一……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封爵与入阁二者之一了,若是有哪位阁老愿意说项的话,这两者也许会同时入手也说不定。”
许庆彦听到这般答案之后,愈加兴奋起来,说道:“哈哈,那可是一件好事,咱们这段时间幸苦也值得了!……若是同时得到了封爵与入阁的封赏,少爷你是希望别人称呼你为爵爷?还是阁老?”
赵俊臣失笑,说道:“也未必就是好事,尤其是入阁的事情,先皇曾有规矩,阁臣与部臣不可兼任,所以我若是入阁辅政的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不能兼任了,到时候也是一场麻烦。”
许庆彦却是毫不在乎,说道:“少爷你怕什么,这户部如今已经被你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陛下与周阁老也不能轻易渗透,就算是让他们拿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以朝廷的目前状况下,各项支出无数,花银子就如流水一般,除了少爷你之外,又有何人可以支撑这般局面?要我说,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还要落在少爷你的门人手中,其他人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赵俊臣诧异的看了许庆彦一眼,说道:“你倒是涨见识了。”
许庆彦得意道:“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赵俊臣哈哈一笑,也没有打击许庆彦的得瑟劲,反倒是夸赞了他几句。
对于许庆彦而言,“得意忘形”总要比“不学无术”强一些。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闲谈之际,却是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梁辅臣离开太久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结束了迎接之事、与关武元一同返回总督府了。
但赵俊臣留在总督府等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与关武元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再一次脚步匆匆的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
郑余的脸上满是惊乱之色,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大声喊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关武元关指挥使与张成勋张同知二人,他们在梁阁老面前打起来了!”
赵俊臣霍然起身,也是满脸震惊,说道:“什么?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打起来了?还是当着梁阁老的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余连忙解释道:“启禀钦差大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卑职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那位张同知原本也是禁军援兵的一员,得知了禁军援兵返回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跟着梁阁老一同出城迎接,而关指挥使见到了张同知之后,就当即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说是张同知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张同知刚开始并没有顶嘴,只是老实垂头听训,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不知是为何缘故,张同知突然间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跳出来大肆指责关指挥使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害死了袍泽们的性命……两人就这样激烈争吵了起来,吵到后面更是动手打在了一起,就连梁阁老也不能阻止!”
赵俊臣皱着眉头听完之后,当即是一声不吭的迈步向着总督府外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郑余与许庆彦二人也连忙是跟在后面。
关武元针对张成勋的心中不满,赵俊臣倒是可以理解。
当初,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之后,张成勋在没有征得关武元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率兵出城追击,一路上利用各种手段不断骚扰着蒙古联军,让蒙古联军迟了好些时日才抵达了渭水南岸,赵俊臣也就有了宽裕时间可以从容布置防线,再等到蒙古联军在渭水战场上全军覆灭之后,张成勋也就分到了好一大笔军功。
但这样一来,关武元当然是有些眼红与妒忌,只觉得张成勋窃取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功,当他再次见到张成勋之后,态度自然是不会客气。
事实上,张成勋当初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俊臣,赵俊臣当时也表示自己会找机会为他们二人缓解关系,张成勋刚开始的老实垂头听训,显然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但不知是何缘故,张成勋突然间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顾及军队里的尊卑关系,竟是与关武元当场发生了冲突。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是操作不好,张成勋的仕途前景就会毁于一旦。
张成勋的眼光见识皆是不俗,乃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收拢到的最优秀人才,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成勋陨落。
与此同时,关武元也是赵俊臣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赵俊臣还指望着关武元今后为自己控制禁军兵权,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让他太过寒心!
眼见到这二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已是势同水火的局面,赵俊臣只觉得头痛不已。
“关武元指责张成勋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自然是因为张成勋为自己争取军功之际抛下了关武元,但张成勋指责关武元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要说关武元害了军中袍泽的性命?”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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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匆匆之下,赵俊臣很快就赶到了花马池营的南城门。
在那里,赵俊臣见到了刚刚才被拉开的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此时,整个南门附近都被清空了,所有围观将士都被勒令即刻返回自己营中,只剩下了一批文武官员聚在一起。
在众位文武官员的中间,赵俊臣见到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遍布着青紫伤痕,整个右眼眶都肿了起来,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原本威风凛凛的形象也是毁于一旦,他也顾不得保持自己一贯以来的冷傲形象,表情间满是气急败坏。
另一边,张成勋身上的伤痕不多,显然是打架的时候占了不少便宜,但他的表情之间依然是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关武元,似乎是犹不解恨!
与此同时,梁辅臣正在满脸怒气的大声斥责二人。
“你们二人都是军中大将,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功勋卓著,如今就这样像是街头泼妇一般打架斗殴,成何体统?就算是你们二人不愿意顾忌自己的形象,朝廷也要顾忌脸面!这般情况落在将士们的眼中,又会有怎样的恶劣影响?”
然而,就在梁辅臣大声训斥之际,关武元与张成勋依然是相互间瞪眼怒视,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只气的梁辅臣浑身发抖。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轻咳一声,迈步走入众人中间。
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皆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心腹,同时却又不清楚对方也是赵俊臣的人,心中想法也是一致——“劳资是赵大人的心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如今有赵大人亲自出面作主,劳资立马就要让你好看!”
赵俊臣显然也明白这二人的心理活动,却是抢先开口训斥道:“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不仅是当着梁阁老的面前打架斗殴,如今听到梁阁老的训斥之后依然是毫无悔恨之意!梁阁老乃是朝廷的全权钦差大臣,如今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宜,即使是我见到梁阁老之后也要毕恭毕敬,你们又岂能冒犯!”
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却是提醒二人不可轻视梁辅臣的同时,对自己表现出过份的尊敬。
轻轻点了二人一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然后再次训斥道:“你们冒犯梁阁老的事情,事后必有追责,你们二人皆是逃不了一顿军棍!现在,你们先解释一下,你们二人为何是发生了冲突!”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关武元就要再一次指责张成勋。
然而,不等关武元说话,张成勋已经率先说道:“禀报两位钦差大人,卑职要状告关武元谋害将士们性命之罪行!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禁军援兵之中出现了不少伤兵,这些伤兵按理说应该是妥善医治,绝不能再次的激烈活动!但关武元他得知了渭水决战的胜利之后,就一心只想着赶到花马池营争功,完全没有顾及军中伤兵的情况,一路急行军之后,足足有四十一位伤兵因为伤势加重而死!
这其中,就包括了卑职的远方堂兄!卑职的这位远方堂兄之所以会身受重伤,也全都是因为阶州城上替卑职挡了一枪的缘故!
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关武元的罪行,以此来告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冤死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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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虫子这段时间虽然是每天只有一更,但每章字数少则四五千、多则六七千,其实也不算少了。
目前的情节,正在收拢陕甘线的各项伏笔,所有伏笔收拢结束之后,赵俊臣就会返回京城了,到时候情节进度也会加快许多,希望大家这段时间能帮忙留意一下虫子有没有把哪个陕甘线的伏笔给漏下。
……
第九百三十八章.巧舌如簧.
……
……
听到张成勋的告状之后,赵俊臣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终于是明白张成勋为何会突然暴怒、失去理智了。
张成勋的这位堂兄,全是因为保护张成勋才会身受重伤,双方的感情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武元刚开始讥讽训斥张成勋的时候,张成勋估计是还不知道堂兄已经殒命的消息,心中还想着让赵俊臣出面为他们二人缓和关系,所以就强忍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之后,张成勋就从禁军同袍口中得知了自己堂兄的死亡消息以及死亡原因,所以就彻底爆发了怒火,与关武元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连军队里的尊卑关系也顾不上,直接是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动着。
另一边,见到自己被张成勋抢了先,关武元表情间怒意更重,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是大声告状道:“两位钦差大人,卑职也要状告张成勋无视军令、妄自行兵之罪!
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张成勋出于贪功之缘故,就在卑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带走了一支骑兵、出城追击蒙古联军,虽然说他误打误撞之下,也确实是立下了一些军功,但他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的罪行却是不容置疑!
两位钦差大人,若是军中所有武官都像是张成勋一般无视军规与主将,总是私自率兵行事,朝廷今后还要如何指挥军队作战?这般歪风邪气,绝不可涨啊!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张成勋,以正法纪、儆戒全军!”
别看关武元的带兵本领只是寻常,当初在阶州城抵抗蒙古联军也全是依仗着张成勋的出力,但他毕竟是禁军里的上层人物,夸夸其谈的口才却是不一般,一番巧舌如簧之下,顿时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说话间,关武元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庞,又说道:“还有,卑职还要状告张成勋的以下犯下、袭伤上司之罪!卑职并非是打不过张成勋,但就像是梁阁老所说,卑职身为禁军援兵的主帅,乃是将士们的表率,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又岂能在众人面前与张成勋拳脚相向、打架互殴?所以张成勋攻击卑职的时候,卑职一直都在忍让,谁曾想这个张成勋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毒,所以卑职才会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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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关武元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想笑。
别人不清楚关武元的底细,赵俊臣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个人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虽然是相貌形似关武帝,平日里也是刻意装出一副冷傲模样,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这些年养尊处优之下早就丧失了一身武艺,被张成勋压着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关武元这一番漂亮话说出来,顿时就让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就好似他这次会被张成勋胖揍一顿,完全是因为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缘故。
就这样,关武元掌握了主动,占据了上风。
听到关武元的这般说法,旁边的张成勋顿时是气的浑身发抖、眼睛充血。
然而,在官场之上,像是关武元这般只懂得夸夸其谈、蝇营狗苟之人,总是要比张成勋这种埋头干实事之辈更为吃香。
在上位者的眼中,“顾全大局”、“老成持重”的关武元,也显然要比“年轻气盛”、“横冲直闯”的张成勋更加值得信任。
所以,听到关武元的这番说辞之后,还当真是有不少人当场就相信了。
梁辅臣就是如此。
也不能怪梁辅臣脑子糊涂,实在是关武元太善于包装自己、装点门面了,他在京城禁军之中的名头之大、声望之高,可谓是独占鳌头,不论是朝廷兵部、五督将军府、又或是禁军将领们,皆是极力推崇于他,这就让梁辅臣的第一印象出现了偏差。
更何况,关武元的这一番漂亮话,也确实是算得上有理有据,再加上梁辅臣如今正想要把关武元收为己用,也就有了明显的态度偏向。
于是,听完了关武元与张成勋的相互告状之后,梁辅臣转头向赵俊臣说道:“老夫认为,还是关指挥使的说法更有道理一些!不论是因何缘故,张成勋的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皆是无法辩驳,他以下犯上的罪行更是老夫亲眼所见,更还冒犯了朝廷钦差!三项罪行并罚之下,必须要严惩一番……赵大人认为如何?”
赵俊臣沉吟片刻之后,也是点头表示认同。
张成勋当初瞒着关武元私自领兵追击之事,确实是有贪功冒进的嫌疑,也确实是触犯了军法,赵俊臣原以为自己私下里调解好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之后,这件事也就翻过去了,谁曾想还没有等到赵俊臣出面调解,关武元与张成勋就已经是爆发了冲突,这件事也就无法遮掩下去,更还让梁辅臣知道了情况,也就只好是公事公办了。
不过,赵俊臣也不忍心张成勋彻底断送了军伍之路,却是缓缓补充道:“梁阁老您乃是全权钦差大臣,这件事自然是由您来亲自决断!
然而,晚辈这里想要提醒一点,如今并不只是关武元向咱们状告张成勋,张成勋也同样正在状告关武元,梁阁老若是只偏听关武元的说法、也只是严惩张成勋一个人的话,难免是有失偏颇了!就在刚才,梁阁老你开口训斥他们二人之际的情景,我也尽数看在眼中,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皆是有冒犯钦差的举动,只论这项罪行的话,理应是两人共同受罚才对!”
刚开始的时候,关武元见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皆是同意严惩张成勋,心中还暗暗窃喜着,还以为张成勋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后续表态之后,关武元顿时是满脸震惊的抬头看向赵俊臣,表情间满是不可思议。
关武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靠山赵俊臣不仅是没有帮着自己说法,反倒是要求梁辅臣出手重罚自己!
关武元想不明白,自己乃是赵俊臣的心腹与亲信,赵俊臣如今为何要针对自己?
难道,自己在某件事情上触犯了赵俊臣的忌讳?
难道,自己已经被赵俊臣给抛弃了?
难道,赵俊臣这是要出手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关武元的心中充满了惊慌。
赵俊臣如今正是风头最盛之际,手里还抓着关武元不少把柄,若是赵俊臣突然翻脸要对付关武元的话,关武元压根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要远远超乎关武元的想象,赵俊臣的攻击依然没有结束。
只见赵俊臣的眼睛盯在关武元的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冰冷之意,继续说道:“更何况……若说张成勋有违抗军令、贪功冒进之罪,那么关武元也同样有这般罪行!关武元,我且问你,你收到渭水捷报之后,可还有同时收到我的军令?”
关武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是心中一颤,答道:“卑职、卑职自然是收到了军令!”
赵俊臣冷哼一声,又说道:“我当初在军令之中,可谓是三令五申,反复强调各军一定要重视军中伤员的医治,绝不能有任何怠慢!我再问你,张成勋刚才说禁军中的伤兵因为你下令急行军的缘故,有不少伤兵都恶化了伤势,更还死去了四十一名将士,可有此事?”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质问,关武元终于是明白了赵俊臣翻脸针对自己的原因,连忙是解释道:“卑职只是想要尽快赶到赵大人您身边复命、担心战事还有反复,所以才会……”
然而,不等关武元把话说完,就已经被赵俊臣强行打断道:“也就是说,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导致了伤兵们的伤势加重与死亡了?哼!若说张成勋无视了你的军令,你又何尝不是无视了我的军令?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帐下有多少官员就因为忽视了军中伤兵之事而受了军法严惩?”
说完,不等关武元再次解释,赵俊臣就已是转头向梁辅臣说道:“梁阁老,如今看来,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的罪行基本相同,皆是冒犯了钦差,也皆是无视了军令,又皆是在众多将士面前打架互殴、损害了朝廷的颜面……当然,张成勋还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无论如何,两人皆是应该重罚,不能有任何偏倚,否则只怕是会让全军将士不服!”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表态,梁辅臣顿时是有些为难。
梁辅臣原本是偏向于关武元的,还想要严惩张成勋一番、趁机向关武元示好,但因为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若是梁辅臣想要重惩张成勋的话,就必须要同时重惩关武元,若是梁辅臣想要放过关武元的话,就必须要同时放过张成勋!
张成勋固然是多了一项以下犯上的罪行,但这项罪行相较于冒犯钦差而言,却也就微不足道了,若是梁辅臣表态不追究关武元与张成勋两人的冒犯钦差之罪,那么张成勋的以下犯上之罪也就不能重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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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了一点事情,回家很晚,字数较少,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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