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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虫豸     摄政大明txt下载     摄政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 .豆花摊旁(上).二合一章 节

    若是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性子跋扈,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向德庆皇帝邀宠,周尚景自然不会看在眼里,有太多的办法能对付。

    然而,任谁也没能想到,自去了一趟潞安府后,赵俊臣不仅性子大变,更是有了城府手段,温观良虽然在周尚景眼中只是一个庸才,但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温观良解决,即使是因为各方面原因使然,但也足以让周尚景对赵俊臣高看一眼。

    如今德庆皇帝为周尚景和赵俊臣两人相互掺着沙子,所欲为何,不仅周尚景看的分明,就是赵俊臣也能想的明白,但帝王手段,占着大义名分,即是阴谋,亦为阳谋,身为臣子,很难能够有效抵抗,最多也只能阴奉阳违。

    刘长安如今还在赴任的路上,马森亦在吏部交接着工作,所以周尚景与赵俊臣两派官员,如今尚可以相安无事。

    但等到刘长安成为了吏部侍郎,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就算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能各自保持克制冷静,但他们门下众官员,亦会迎来一场明暗冲突。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保证门下官员的利益,那么门下官员亦会弃你而去,利益冲突之下,即使明知道德庆皇帝有意为之,但周尚景与赵俊臣,为了避免落得温观良那般的惨淡下场,也不得不相互冲突敌对。

    周尚景并不畏惧这种冲突敌对,宦海数十年,对于这些他早已习惯,但江南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德庆皇帝即将而来的南巡,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限于被动之地。

    所以,周尚景不得不早做准备,而那方茹,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枚棋子一旦用好了,待德庆皇帝南巡之际,周尚景甚至能逼得赵俊臣与他做一笔交易。

    而这笔交易,亦是周尚景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倭寇……”

    待薛桂离去后,空无一人的正厅当中,周尚景喃喃自语。城府之深如他,此时语气间亦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意。

    ………

    在周尚景谋划着赵俊臣的同时,离学士胡同不远处,则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的宅邸。

    身为为太子太师,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诸般教导,一向皆是由他来具体负责。

    对于如何教导朱和堉,肖温阮一直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肖温阮看来,德庆皇帝并不是一位好皇帝,他治国能力有限,却好大喜功,又一心沉迷于帝王心术,屡屡为了所谓大局安稳,对那些贪官过于容忍,致使如今的大明朝吏治败坏,百姓受苦,长久之后,必生大乱。

    所以,在肖温阮的教导下,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的心性完全相反,有能力有正气,亲贤臣远小人,即知人伦纲常,又嫉恶如仇,在肖温阮的眼中,这样的一个朱和堉,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好皇帝。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是让肖温阮不由怀疑,自己的这些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肖温阮年岁已高,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上早朝了,但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眼中的理想皇帝朱和堉,这些日子以来竟是连赵俊臣这个刚成了气候的贪官都斗不过,这样的太子,将来又如何能当好一个皇帝?肖温阮吃惊之余,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往的观点做法。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这般想着,肖温阮轻轻叹息一声。

    听到肖温阮的叹息,吕纯孝不由一愣,问道:“老师您为何叹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吕纯孝不仅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亦是肖温阮的学生,此时正在向肖温阮禀报如今都察院的形势。

    听吕纯孝相问,肖温阮咳嗽了两声后,抬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是。”吕纯孝恭敬的答应一声后,继续说道:“自从李成儒李大人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学生就与他齐心协作,想要将都察院进行一番整顿,奈何李大人与我虽说是都察院的长官,但因为都察院的性质,那些御史们自有参奏弹劾之权,屡屡阴奉阳违,我与李大人虽说竭尽全力了,但如今依然进展不大。”

    说到这里,吕纯孝面现疲惫之色,显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勾心斗角,让他身心都皆是疲惫不堪。

    距离赵俊臣升任户部尚书,至今已是过去了十余日时间。对于德庆皇帝的官位调整,与赵俊臣和周尚景的人尚在拖拖拉拉的交接权位不同,李成儒早在第二天就到都察院赴任了,并与吕纯孝一起,开始对都察院进行一些整顿。

    可惜,十多天时间过去了,这般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丝毫成效,反而让都察院的形势愈加混乱了。

    见到吕纯孝脸上的疲惫愧疚之色,肖温阮叹息一声,用一如既往的虚弱声音,缓缓说道:“不要着急,这才是正常情况,都察院乃是官场各派系的喉舌,势力最为错综复杂,朝中那些重臣们都在盯着,想要在短时间内理顺,本来就很难做到,也为难你与李大人了。”

    吕纯孝连忙说道:“是学生让老师费心了。”

    肖温阮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我老了,身子又不好,你常跟着太子殿下,亦要对太子多加提醒,在咱们彻底掌控都察院之前,切莫再与朝中那些人进行冲突。陛下让李成儒大人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我看其中即有保护太子殿下的心思,亦有考察太子殿下能力的意思。若是太子殿下能够彻底掌控都察院,朝廷喉舌在手,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当下整顿都察院,乃是重中之重,在这般时候,不要分心,也不要在随意招惹他人。”

    在吕纯孝恭声应是后,肖温阮见他脸上担忧之色不减,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左右督察御史,都是咱们的人,都察院又是朝中清流的聚集之地,虽说被朝中的那些贪官奸臣们安插了一些钉子,但毕竟是咱们占着优势,就算那些钉子各有靠山,只要耐心一些,都察院是不会有失的。”

    说话间,肖温阮咳嗽了几声后,神态间愈加的失了精神,他毕竟太老了,年龄比周尚景还要更大,仅只是说了这么一会话,就已是让他疲惫不堪了。

    见肖温阮如此,吕纯孝不由露出担心之色,说道:“老师您不用担心,我和李大人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好的。”

    说话间,不敢再耽误肖温阮的休息,吕纯孝就要起身告辞。

    然而,就在吕纯孝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肖温阮突然开口道:“你派人到湖南,去问问何明那个老家伙身体是否还硬朗,如今我身体愈加的不堪了,再过些日子,我准备向陛下请辞,太子太师的位置,我想推荐他继任,若是他愿意的话,你就让他尽快赶来京城。”

    肖温阮虽然语气平淡,但吕纯孝却是一脸的震惊!

    肖温阮口中的何明,乃是肖温阮之前的太子太师,但与肖温阮不同,他更擅长传授帝王之道,但这些东西与太子朱和堉的性子不合,德庆皇帝似乎也不想朱和堉太早的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就让何明告老还乡了,虽然当时何明的年龄仅仅只是五十出头。

    而何明告老还乡后,才由肖温阮继任太子太师之位,而且一当就是十余年之久。

    震惊过后,吕纯孝连忙问道:“老师您打算致仕了?您知道的,太子他离不开你。”

    肖温阮笑道:“我老了,而且也想明白了,我担任太子太师的时间太长,对太子的影响太深了,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太子他如今也该学点其他东西了。”

    吕纯孝却少有的反驳道:“可是,那何明,太子不喜欢他,陛下也不喜欢他……”

    肖温阮摇了摇头:“所以,这件事你要先瞒着太子,待我过些日子请辞后,陛下亦将何明任命为太子太师,太子他就算再不喜欢何明,木已成舟,却也无法反对了。至于陛下那边……经过这些天的事情,陛下他会答应的。”

    听肖温阮这么说,吕纯孝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吕纯孝离开后,本已是下定了决心的肖温阮,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轻松之色。

    正如他之前所言,他教授朱和堉的时间太久了,对朱和堉的影响也太深了,朱和堉的性子为人,如今也已经定型。

    在这种时候,朱和堉是否还能接受何明的那一套?

    想到朱和堉的刚直性子,肖温阮没有丝毫把握。

    ………

    对于周尚景和肖温阮的诸般心思作为,赵俊臣自然并不了解,他有自己的计划。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时间里,赵俊臣依旧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门下势力的整合上,在赵俊臣看来,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将根基稳固,内部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而通过赵俊臣的努力,这般整合已是初见成效,至少,那些新旧投靠于赵俊臣的官员,如今已是相互熟悉,明白了谁是自己人,明白了在赵俊臣的门下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亦明白了赵俊臣的性子规矩。

    另一边,在范斌琦的明敌暗友的帮助下,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讨论后,重做户部账目的事情,在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德庆皇帝的首肯。

    但事实上,在得到德庆皇帝首肯之前,户部的相关官员们已经在重做账目了,如今已是临近完成,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只是面子功夫罢了。

    而户部的新账目,即使不能算是完美无缺毫无漏洞,亦是很难再挑出什么毛病了。

    可以说,直到此时,户部才算是真正被赵俊臣全然掌控,其他派系想要在通过户部给赵俊臣制造麻烦,已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审查户部新账目,赵俊臣和户部上下,至少在账面上,都是十足十的清官。

    至于户部的旧账目,再过些日子,会一同消失于户部衙门里的一场偶然失火。

    ………

    消除了一个隐患,这一天的赵俊臣心情很好,近半个月前的那些茫然自嘲,已是被赵俊臣重新隐藏在心底深处。

    下了早朝后,在回府的路上,坐在轿中,豆花的香味飘来,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停轿。”

    正跟随在轿子旁边的许庆彦,听到赵俊臣的声音后,又看到路旁的那家熟悉的豆花摊子,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自从近半个月前,偶然间在这家摊位上吃了一顿豆腐脑后,赵俊臣就经常在下朝后来这里吃碗豆花,如今已是成为了这家摊位的熟客,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味道。

    对此,许庆彦很不了解,在他看来,这家摊子卖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

    不过,这般小事,许庆彦自然不会质疑,所以自是命令轿夫停轿,并在轿子外静静等待。

    过了片刻后,在轿子里换了一身便装的赵俊臣,从轿子里出来,带着许庆彦向着那家豆花摊位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在许庆彦挥手间,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自行离去了。这是赵俊臣特意吩咐过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他人的注意。

    跟在赵俊臣身边,许庆彦抱怨道:“少爷,要我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脑,干脆把这个做豆腐脑的老头,聘到咱们府里去也就是了,让他每天专门为少爷你一个人做豆腐脑,也省的咱们天天跟这些平民百姓挤在一起。再说,我觉得这家的豆腐脑味道也就一般,还没有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赵俊臣笑道:“你懂什么,在这里吃豆腐脑,不仅仅只是为了吃豆腐脑,更是为了吃一份热闹,这豆腐脑既然是百姓食物,那也只有和这些老百姓们一起吃才有味道。”

    许庆彦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对于赵俊臣说的这些道理,他不明白,所以也无法反驳。

    穿过熙熙融融的人群,赵俊臣带着许庆彦来到那家豆花摊位之前,今天早朝结束的早,如今正是百姓们吃早饭的时间,摊位周围,竟是没有空位。

    “又要等。”

    许庆彦嘟囔道。

    赵俊臣摇头失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其实,正如许庆彦所说,这家摊位卖的豆腐脑味道一般,甚至不如赵府的厨子,但赵俊臣就是喜欢在这里吃豆腐脑。

    近半个月前,赵俊臣心情尚有些茫然,机缘巧合之下,曾在这里吃了一碗豆腐脑。在那个时候,除了身边的许庆彦,周围的食客,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只是芸芸百姓中的一员,坐在喧闹的百姓中间,吃着很久没有吃过的粗陋食物,赵俊臣的心中竟是有了一股久违的平和之感。

    所以,来这里吃豆腐脑,倒不是因为这里的豆腐脑好吃,而是因为,赵俊臣想要在这里找回自己尚只是平民百姓时的那些回忆与感觉,以此来挽留他那越来越稀少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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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第二更与第三更,二合一章节!

第五十章 .豆花摊旁(中).第一更

    却说豆花摊旁,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在熙熙融融的街头人群中,静静等待着空位。

    “呦,两位客人来了,麻烦再等等,马上就有空位置了。”

    豆花摊的刘老头,经过这些日子,已是与赵俊臣、许庆彦很熟悉了,见到两人后,连忙喊道。

    赵俊臣一脸客气,不见丝毫官威,摆手笑道:“刘老丈你忙吧,不用管我们,不着急。”

    今天豆花摊上客人很多,刘老丈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听赵俊臣这么说,只是抬头一笑,就继续做豆花招呼客人去了。

    在刘老丈眼中,一向平和客气的赵俊臣,不过是一位普通人家的读书人罢了,又是熟客,用不着特意巴结。

    倒是许庆彦,见还要继续等,面现不快之色,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豆花做得快,吃的也快,其实也没等多久,就已经有了两个空位。

    “刘老丈,老规矩,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见有空位出现后,赵俊臣一边向刘老丈招呼,一边带着许庆彦向着空位走去。

    然而,这个时代,没那么多规矩,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手快有手慢无。

    赵俊臣刚刚走到空位置前,却见人影一晃,已是有一个人抢先在空位坐下了。

    赵俊臣一愣,却见这个抢座位的人,竟是一位姑娘,年纪不大,二八年纪,穿着朴素,手中抱着一个大包裹。

    或许是因为抢了位置心中不安的缘故,这姑娘此时垂着小脑袋,紧紧抱着包裹,丝毫不敢抬头看赵俊臣一眼。

    见有人抢位置,赵俊臣还没有怎么表态,许庆彦已是一脸的怒意,喝道:“起来,这位置是我家少爷看上的。”

    听到许庆彦的呼喝,那姑娘娇小的身体轻轻一颤,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一眼后,又快速垂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不过,虽然仅只是惊鸿一瞥,但亦是给了赵俊臣些许惊艳,明眸柳眉,气质温婉,秀色可餐,虽是素容没有打扮,但更加给人一种天生丽质之感。

    “以貌取人”是个贬义词,但总是人性通病之一,见到这姑娘的模样气质,赵俊臣不由暗思:“这女子倒不似那种没规矩的人,为何竟会抢我的位置?”

    再看这女子一幅心怀愧疚不敢看人,想要离开却又不敢离开的模样,赵俊臣再次确定了这一点。

    然而,许庆彦可不像赵俊臣这样好说话,虽然见到抢座位的是一位漂亮姑娘,不好意思再叱责什么,却转头向豆花摊上的刘老头喊话道:“刘老头,有人抢我家少爷的座位,你难道就不管管?”

    许庆彦的声音极大,随着他这声呼喝,豆花摊左右的客人皆是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大都是一幅要看好戏的期待表情。

    而那姑娘见众人目光集中而来,却是面色羞红,直透脖子,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依旧是一幅想离去却又不敢离去的模样。

    另一边,刘老丈听到许庆彦的呼喝,亦是匆匆赶到座位旁,对那姑娘说道:“小姑娘,你这座位是这两位客人先看上的,而且人家已是叫了豆花油条了,要不你再等等?”

    听刘老丈这么说,那姑娘犹豫片刻后,终于准备起身。

    然而,那姑娘刚刚有了离意,就听一青年男子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谁先看上就是谁的?这也太不讲理了吧?若是我早些时候来,在你这里没客人的时候看了一眼,难道这摊子上所有空位都是我的?那岂不是这里所有的客人都抢了我的位置了?正所谓‘捷足者先登’,这空位自然应该是谁先坐下就是谁的。”

    随着话声落下,一名青年男子施施然出现,衣装华贵,看样子是位读书人,手中还拿着一册书卷,面容算得上俊美,但此时显然心情不好,出现后狠狠的瞪了那姑娘一眼。

    而那姑娘见到男子出现后,面现些许慌乱之色,更显娇弱之态,连忙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那位男子。

    看到这一幕,赵俊臣心中已是恍然,很显然,这个小姑娘是那位青年男子的侍女丫鬟之类,之所以要抢空位置,是受这名青年男子指示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青年男子与那姑娘的五官模样,竟是有着几分相似。

    “你……”

    见到这般场景,许庆彦自然大怒,手指着那名男子就要指责喝骂。

    然而,刚刚开口,就已被赵俊臣拦下,笑道:“罢了,犯不着为这种事置气。”

    说话间,赵俊臣又向一脸为难的刘老丈说道:“刘老丈,我就在这里再等会,等有了空位置,你再上豆花油条吧。”

    不谈刘老丈一脸感激的去准备豆花油条,却说那青年男子此时正向着赵俊臣看来,一脸“算你识相”的得意表情。

    然而,正准备向空位上走,这名青年男子脸色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了。

    原来,赵俊臣刚才虽然在轿子里换下了官袍,但官靴却未换下,此外,赵俊臣的一身装扮,虽然看似寻常,但竟皆是蜀锦制成,要知道,蜀锦在这个时代,多为宫中贡品,寻常人家很难寻到。

    而这些,皆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中。

    只见青年男子神色变幻片刻后,竟是走到那名小姑娘面前,态度突变,大声指责道:“虽说如此,但人家既然已经点了食物,那么情况自是不同,你怎么能抢别人的座位?这些年来的家教都哪里去了?”

    听到青年男子的指责,那姑娘脸色变白,却垂首不语,不敢反驳。

    赵俊臣看到这般场景,亦是一愣,想到之前这青年男子的态度转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官靴,不由失笑,暗暗想道:“倒是我疏忽了,这青年男子倒是好眼力,性子也玲珑剔透,就是把过错推诿他人,未免失了担当。”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那青年男子已是走到赵俊臣面前,躬身行礼道:“下人失了规矩,还望兄台莫要怪罪,这空位置还是由兄台来坐吧。”

    赵俊臣刚准备拒绝,却见旁边正好又有两位食客离开,就说道:“这倒不必,这不?又有空位了,大家一起吧。”

    说话间,赵俊臣就在一处空位上随意落座了,而那名青年男子却是坐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咦?”

    那青年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赵俊臣看到这青年男子手中拿着的书册后,却突然面现惊异之色。

    原来,这青年男子手中的手册,正是晋商们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

第五十一章 .豆花摊旁(下).三合一大章 节

    “这帮晋商动作倒快,没想到这本书已经在京城刊发了,就是不知反响如何。”

    赵俊臣暗暗想道。

    见赵俊臣看到自己手中书册后,面现惊异之色,正在寻找话题的青年男子不由一喜,举起手中的《潞安府灭蝗虫实录》,问道:“兄台对这本书感兴趣?”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子去潞安府办事,正好遇到那里的蝗灾,所以看兄台手中的书卷,心中不由有些疑惑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许庆彦和那姑娘也是一左一右,分坐两人身边。

    那青年男子则解释道:“这本书,所讲的乃是当今户部尚书赵俊臣赵大人,在巡视潞安蝗灾期间,与潞安府的官员百姓们同心同德,一同灭蝗的事情。潞安府的百姓愚昧,以为蝗灾乃是天罚,虽然蝗灾泛滥,却根本不敢扑杀蝗虫,最终还是赵俊臣赵大人睿智,向百姓宣布,若有天罚报复,他愿以一己之力承担。于是百姓们终被说动,在赵大人的指挥下扑灭了蝗灾,制止了灾情,救下了数十万百姓。而晋南数府百姓为感激赵大人恩德,就合力刊印了这卷《潞安府灭蝗实录》,如今已是刊发天下。”

    说话间,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并没有面露不快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喜色。

    顿了顿后,青年男子似乎才想起来一般,对赵俊臣拱手道:“是小弟疏忽了,与兄台谈了这么久,却忘了自我介绍,小弟姓柳,名子岷,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何处高就?”

    赵俊臣笑道:“在下姓许,名庆彦,在官府做事。”

    听赵俊臣这么说,旁边的许庆彦不由的面色怪异。

    那柳子岷看了眼赵俊臣身上的蜀锦衣装,却追问道:“哦?许兄竟是在官府做事?看许兄气度不凡,怕是官位不低吧?”

    对此,赵俊臣却是避而不谈,反倒是越过柳子岷,向着那姑娘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姑娘听赵俊臣突然询问自己,面现羞态,偷偷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正向自己注视而来,又慌忙垂头,轻声说道:“柳蕊。”

    赵俊臣点头,笑道:“原来是柳蕊姑娘。”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柳子岷与柳蕊,虽然看似少爷丫鬟,但容貌五官却有着几分相似,又同姓柳,怕是有着血缘关系。

    这倒也是常情,许多人家明明家境一般,雇不起丫鬟仆人,但为了各自原因,却想要摆谱显富,只好让自己家人装扮。

    只是,看之前柳子岷向柳蕊大声叱喝指责的样子,以及柳蕊对柳子岷的畏惧,却又不似作伪,想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

    不过,证实了心中猜测后,赵俊臣却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只是向柳子岷问道:“柳兄怕不是京城中人吧?”

    见赵俊臣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谈,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恼怒,面色神态反而愈加的恭敬客气了,对于赵俊臣不顾规矩与柳蕊说话,也是视而未见,表情丝毫不变。

    而听到赵俊臣询问后,柳子岷则连忙答道:“许兄好眼光,小弟乃是山东烟台人,却不知许兄因何看出小弟不是京城人士?”

    赵俊臣指了指柳蕊抱在怀中的那个大包裹,又说道:“柳兄的京城官话,亦不是非常纯正,带着些地方方言的味道。”

    柳子岷恍然道:“许兄聪慧,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间,刘老丈给他们端上了豆花油条,赵俊臣一边吃一边问道:“我看柳兄是读书人,不知这个时候来京城所为何事?”

    柳子岷听赵俊臣这么问,不由面现喜色,连忙答道:“不瞒许兄,小弟曾在今年八月参加了山东秋闱,奈何有官员利用秋闱舞弊,小弟竟是名落孙山,无奈之下,只好与一些好友同来京城诉冤,幸而当今陛下圣明,查明了弊案,还了我等公道,革去了那些行贿生员的功名,小弟在递补之下,亦是取得了举人功名。然而想到如今已是立冬,而会试春闱就在明年三月,距今只剩下了不足四个月时间,若是再来回奔波,不仅麻烦,反而会耽误准备时间,所以小弟索性就在京城中住下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赵俊臣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埋头吃着豆花油条,一幅津津有味的样子。

    然而,赵俊臣虽然不想说话了,但柳子岷不知出于何般考虑,却是有心想再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见赵俊臣碗中的豆花已是吃了近半,柳子岷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我见许兄对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颇感兴趣,我与许兄投缘,若是许兄不介意的话,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就送于许兄,省的许兄再浪费时间寻买,不知许兄意下如何?”

    看着柳子岷捧到自己面前的《潞安府灭蝗实录》,赵俊臣却没有用手去接,反而问道:“这本书我已是看过了,倒是无需要柳兄再行馈赠,不过我倒是好奇,赵俊臣赵大人如今虽说是户部尚书,圣宠正盛,但民间声名不佳,然而这本书却有为赵大人歌功颂德之意,不知柳兄对此有何看法?民间的读书人,对此书的反响又是如何?”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柳子岷神色间竟是闪过了些许紧张。

    ………

    之前,柳子岷见到赵俊臣脚着官靴,又身穿贡品蜀锦衣装,就明白其身份不低,想方设法的拉近关系,本只是攀贵本能。

    然而,当他向赵俊臣介绍《潞安府灭蝗实录》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着赵俊臣的神色,见到赵俊臣面色平静后,却是不由大喜。

    因为,若是清流清官们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必然会忍不住大声指责,若是赵俊臣敌对派系的官员,在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亦会忍不住面露不屑讥讽之色,而赵俊臣的神色如此平静,在柳子岷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那就是,眼前这位“许庆彦”,极有可能与赵俊臣有些关系,至少也是友非敌。

    当然,柳子岷自是无法想像眼前之人,竟会是赵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来,赵俊臣的身份何等尊贵?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小摊上吃饭。

    如今春闱将近,柳子岷身为应试举子,不去温习那些诗书经义,反而捧着《潞安府灭蝗实录》这种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文章细读,其心思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准备,日后若是有机缘能够见到赵俊臣,可以借机讨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过是一位普通举子,想要面见赵俊臣,又谈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却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话,若是回答得好,讨得眼前这位“许庆彦”的欢心,甚至能传到赵俊臣耳中,那么对柳子岷而言,自是会有极大的助益。

    ………

    见到柳子岷神色间的紧张与严肃,赵俊臣不由一愣。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眼光何等老辣,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柳子岷区区一介举子,为何想要刻意讨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欢柳子岷的性子为人,但对于柳子岷的玲珑心思,赵俊臣却是不由暗赞。

    另一边,经过片刻沉思后,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来,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实是一本奇书,借着赵大人在潞安府灭蝗的事迹,向天下人讲明了‘三人成虎’、‘眼见方为实’的道理,如今在民间,赵大人的名声确实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为诽谤流言,就拿潞安府灭蝗一事来说,赵大人的所作所为,即使那些贤名满天下的所谓清官,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由此可见,传言不可信,若是没有实证,只是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随着柳子岷最后一句话落下,原本只是静静吃着豆花的柳蕊,却是面色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这般情况,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么,亦是有些面色尴尬,竟是没有斥责柳蕊的失态。

    而柳蕊似乎乱了心思,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抬头向着赵俊臣与柳子岷看去,见赵俊臣正向着她注视而来,又快速的垂下了脑袋,捡起筷子细细擦拭了一番后,继续吃着面前的豆腐脑,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赵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笑道:“柳兄今日与我刻意亲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后,神色间愈加的尴尬了,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小弟观许兄气度不凡,衣装华贵,怕是在朝中官位不低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依旧避而不谈。

    而柳子岷却继续说道:“不知许兄可认识当今的户部尚书赵大人?若是相识的话,可否向小弟引见一番?若是许兄肯帮助小弟,小弟定当感激不尽,必有厚报,日后许兄但有差遣,小弟决不推辞。”

    听柳子岷这么说,一旁的许庆彦又是面现怪异,而柳蕊则是沉默不语,低头垂发,让人看不清心思表情。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好奇,这柳子岷不过区区一介举人,为何竟会想要与自己见面,问道:“我与赵大人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赵大人官居二品,朝务繁多,若是柳兄不与我说明你为何想要去见赵大人,我却也不好与赵大人说话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大喜之余,却是愈加的犹豫了,良久之后,才解释道:“小弟的父亲,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

    赵俊臣终于恍然。

    柳文寀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领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寀竟是当众弹劾内首辅周尚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诸般罪名,可惜柳文寀不过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周尚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查无实证,不了了之。

    而那时的周尚景,刚刚成为内阁首辅,正犯愁如何树立威信,不似如今这般低调,柳文寀撞到了枪口,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最终不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污蔑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门人弹劾柳文寀私下买卖宫中御品之罪。

    原来,那柳文寀最喜收藏古画,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设计陷害,他收藏的古画中,其中几幅,竟原是宫中珍藏!

    最终,柳文寀的下场自然不堪,不仅身败名裂,贬官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难怪那柳蕊刚才听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没有实证,就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后,竟会突然失态了。

    当年的柳文寀,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赵俊臣却没想到,当年柳文寀的后人,竟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脸了然之色,柳子岷继续说道:“哎,小弟正是受家世所累,当年家父不知深浅,得罪了当今首辅大人,如今小弟虽说有了举子功名,可以参加明年春闱会试,但若是首辅大人知道了小弟的出身,想起了当年家父的过错,即使小弟文章做得再好,怕也没用,小弟也有心亲自去向首辅大人请罪,但首辅大人又岂是小弟说见就见的?于是小弟就想到了户部尚书赵大人,赵大人如今圣眷最隆,风头正劲,若是能帮着小弟疏通一下,怕就是首辅大人也会给些面子的。可惜赵大人身份尊贵,也不是小弟说见就能见到的,这些日子以来,小弟正在为此事犯愁,却没想到天见可怜,竟是让小弟遇到了许兄!”

    柳子岷在认真的说,赵俊臣在随意的听,却任谁都没有注意到,听到柳文寀谈及“受家世所累”、“家父不知深浅”、“家父的过错”等等语句时,一旁的柳蕊却是面色发白,娇小的身躯接连颤动着。

    待柳子岷顿了顿,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柳蕊突然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话间,不待柳子岷答应,柳蕊垂着头,抱着手中的包裹,就欲转身离去。

    见柳蕊这般动作,柳子岷自觉在赵俊臣面前失了颜面,喝道:“站住,你就这么离去,失了规矩,究竟还有没有家教?若是让许兄看低了我们柳家的家教,你……”

    听到柳子岷的呼喝,柳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抬头向柳子岷看去。不知何时,柳蕊已是眼眶发红,温婉柔弱的气质更添三分,但眼神之中,却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刚强。

    在柳蕊的注视下,一向在她面前趾高气扬随意呼喝的柳子岷,在这一刻竟不敢对视,略带慌乱的错开了眼神。

    “你这般说爹爹,就是我们柳家的家教吗?是不是只要你这般说爹爹,我们柳家就会被人高看一眼?”柳蕊轻咬贝齿,声音很低,却是一字一顿:“可惜爹爹去的早,大娘对你过于溺爱……”

    说话间,眸子中刚刚还尚存的些许刚强倔强,终于被凄苦所替代,歉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柳蕊已是转身快步离去,不过片刻间,娇小瘦弱的身躯已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这是赵俊臣与柳蕊见面后,第一次听到柳蕊说话,清脆间略带颤抖,很好听。

    “这姑娘刚才都快哭出来了,话没说完,就匆匆离去,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她落泪吗?本以为只一个温婉娇弱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好强坚韧的一面。”

    这般想着,赵俊臣向着柳子岷看去,却见柳子岷愣愣的看着离去的柳蕊,神色有些恍惚,显然柳蕊这般斥责于他,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

    “柳兄。”赵俊臣的呼唤让柳子岷终于回过神来。

    柳子岷抬头看去,却见赵俊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同时问道:“我看那柳蕊姑娘,怕不是柳兄身边的丫鬟吧?”

    柳子岷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许兄睿智,她是我二娘的女儿,小弟来京之前,家中母亲担心我没人照顾,就让她也跟着来了,哎,我父亲去世早,二娘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结果竟是没人教她规矩,让许兄见笑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虽然柳子岷说的简单,但联想到之前柳子岷对待柳蕊的态度,这父母皆已过世的柳蕊,无依无靠下,面对只知溺爱亲生儿子的大娘,以及品行有些问题的兄长,这些年来在柳家过着怎样的生活,赵俊臣也能想象一二。

    “这姑娘的性子,怕也是在这般经历中磨练出来的吧?”

    赵俊臣暗暗想道。

    另一边,柳子岷生怕赵俊臣笑话,连忙岔开话题,继续说道:“许兄,刚才小弟拜托之事,还请许兄多多费心,小弟虽说家道中落,但我父亲当年喜爱收藏古画,其中有两幅依然保留了下来,一幅是本朝大师仇英的《汉宫春晓图》,一幅是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这《汉宫春晓图》,小弟自是打算孝敬给赵大人的,但若是许兄能让赵大人见小弟一面,小弟愿意把《降灵文殊图》送给许兄。”

    “哦?”听柳子岷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动。

    《汉宫春晓图》虽说是明朝仇英的作品,算不上古物,但仇英乃是元明以来最好的画坛大师,而《汉宫春晓图》又是他的巅峰之作,价值比之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却要更高一筹。

    不过,赵俊臣反而更看重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陆探微以佛像画著称,而德庆皇帝却是信佛的。

    虽然略有心动,但赵俊臣却没有接话,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柳子岷的肩膀,说道:“柳蕊姑娘今日之作为,发自真性情,回去后莫要为难她。”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带着许庆彦准备离去。

    见赵俊臣准备离去,柳子岷连忙说道:“许兄,那小弟拜托之事?”

    “我考虑一下。”赵俊臣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每隔几日就会来这里吃豆花,若是有消息,自会通知你。”

    ………

    豆花摊与赵府相距不是很远,赵俊臣带着许庆彦,虽说只是步行,但没过多久,赵府已是遥遥在望。

    “少爷你在想那柳子岷的事情?”

    路上,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许庆彦问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随意说道:“是啊,那人品行不端,甚至还有些不孝,我不是很喜欢他,但心思玲珑……”

    说话间,两人已是走到赵府门前,却不由皆是一愣。

    原来,赵府之前,不知为何,竟聚集了一批六扇门的捕快衙役,看样子想要在赵府调查些什么,但又不敢入内,领头之人正在与赵府的门房下人们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与许庆彦后,赵府门口处的一位下人面现喜色,匆匆赶到两人面前,对着赵俊臣行礼后,却是略过了赵俊臣,向着许庆彦耳语了些什么。

    听到该下人的耳语后,许庆彦面露惊讶之色,然后来到赵俊臣身旁,一脸的严肃,轻声说道:“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第五十二章 .鸠杀(上).求订阅求月票

    “少爷,方茹她……杀人了!”

    赵俊臣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本以为自己已是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但此时听及此言,依旧不由的大吃一惊。

    看了一眼赵府门前的那些六扇门捕头捕快,赵俊臣向许庆彦沉声问道:“方茹杀人了?杀的是谁?那些捕快衙役可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

    许庆彦连忙解释道:“少爷,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派人盯着那方茹,原本她还算老实,不见有什么动静,却没想到少爷你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她突然把顺天府治中魏平叫到了府中密谈,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魏平就离开了咱们赵府,谁曾想他刚刚离开了咱们赵府没走几步,就突然毒发身亡了。而且那魏平中的是砒霜的毒,又没接触过其他人,按照时间推算,也只能是方茹下的手了。”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仅止于咱们府里的亲信知道,那帮捕快是不会知道的,只是那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前又来过咱们赵府,所以这帮捕快才来咱们赵府审查一番,否则若是寻常,他们也不敢来咱们府前闹事。”

    “顺天府治中魏平?怎么会是他?他为何会突然找上了方茹?”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又皱眉道:“不过,既然如此,你也只是在推测,没证据能证明方茹杀人了?我知道你与方茹不对付,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岂可随便乱说?”

    不过,虽然赵俊臣这么说,但心中也是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与方茹脱不了干系。

    而就在主仆两人说话间,那帮捕快们已是发现了赵俊臣的出现,领头之人带着一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神色,犹犹豫豫的向着赵俊臣走来。

    如今赵俊臣在朝中风头正劲,且权柄在握,又一向圣眷最隆,来赵府查案,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见到那些捕头向自己走来,赵俊臣轻哼一声,吩咐道:“把这些人打发走,然后把事情给查清楚了!”

    说话间,赵俊臣也不理向自己走来的那些铺头,自顾自的在一众赵府下人的拥护下,进入了赵府深处。

    而赵俊臣的身后,而那些因为被赵俊臣无视正犹自尴尬的捕头们,则受到了许庆彦的斥责。

    “这么说,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毒杀朝廷官员,乃是大事,又怎会与我赵府有关?你们这般胡闹,坏了我家大人的名声,你们担待的起吗?……”

    ………

    赵俊臣在回京之后,因为百花楼的隐患,以及方茹本身的性子野心,就一直对方茹有些顾虑,而且如今的赵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亦没办法把方茹当做自己的枕边人看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方茹,他已是渐渐疏远了。

    而对于赵俊臣的疏远,刚开始方茹还有些纠缠,但到了后来,似乎也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竟是少有在赵俊臣面前出现过,变得低调无比,甚至于把赵府的管事之权都渐渐交给了其他人。

    如此一来,经过了这段时间,赵俊臣已是把方茹给渐渐忽略掉了,却没想到竟是突然出《《shuyaya》》shuyaya了这么一件事!

    所以,在回到赵府中后,赵俊臣并没有去见方茹,而是直接到了书房,一边审核着户部折子,一边等待着消息。

    但赵俊臣却没想到,这事情的究竟,许庆彦竟是很快就查清楚了。

    赵俊臣在书房里没等多久,许庆彦已是带着一名丫鬟,来到了书房。

    丫鬟名叫小碧,是方茹的贴身丫鬟。

    “老爷就在这里,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着小碧来到书房后,许庆彦冷声说道。

    而那小碧见到赵俊臣后,却“噗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连声说道:“老爷,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赵俊臣见小碧这般模样,心中已是有了答案,暗暗叹息一声后,将手中的户部折子合上,靠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缓缓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慢慢说,不用着急。”

    听赵俊臣这么说,小碧终于冷静了一些,颤声说道:“昨天小婢接到家信,说家中母亲病了,心中担忧,就和方茹夫人请了假,回家看望母亲,却没想到母亲根本没病,那封家信也是假的,小婢以为是谁使坏作弄,也就没有在意,但没想到在回府的路上,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说到这里,小碧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说下去。

    “那个人,就是顺天府治中魏平?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见小碧面现迟疑,赵俊臣轻声问道,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小碧答道:“就是那魏平,他让小碧转告方茹夫人,说当年的百花楼其实还有一位幕后老板,若是方茹夫人想知道那人是谁,就与他当面密谈,而他明天会求见方茹夫人。当小婢回府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方茹夫人,方茹夫人当时脸色就变了,好久都没说话,后来让小婢去几家店里分别买了些砒霜……”

    说到这里,小碧又是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赵俊臣缓缓闭上双眼,头靠在椅背上,说道:“继续说,没什么好犹豫的,这件事迟早都要说清楚。”

    小碧听赵俊臣这么说,终于咬牙道:“到了今天,夫人见了那魏平,但把我们这些丫鬟都赶了出去,具体说了些什么,小婢也不知道,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魏平就离开了,但等小碧回到房中,却发现那些砒霜都不见了。”

    说完之后,小碧垂下头去,不敢再看赵俊臣。

    “知道了。”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否则后果如何,你心中清楚。”

    小碧一脸的惊恐,自是连连点头,转身快步离去了。

    小碧刚刚离开,许庆彦就已是皱眉说道:“少爷,现在事情已是弄清楚了,不仅那魏平确实是方茹所杀,而且方茹现如今怕已是知道了少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神色间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轻声说道:“是啊,是我们疏忽了,当年百花楼的人虽然都被方茹亲手毒杀了,但顺天府掌管京城大小事务,若是他们有心要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许庆彦却是咬牙说道:“少爷,那方茹性子偏ji,又为人精明,如今还知道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留了,少爷,你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心软啊!”

    赵俊臣没有拒绝,亦是没有反对,只是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加好奇,以方茹她的心性手段,这件事为何竟会丝毫不加隐藏?她又为何非要毒杀那个魏平?还有,那魏平为何专门调查了当年的事情,并把它告诉方茹?他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许庆彦显然没想到这么深,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不由一愣。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还有,你难道没有发现?魏平通过小碧把话转告给方茹后,方茹就让小碧买了砒霜,但那个时候,方茹还没有与魏平见面,魏平也还没有把我就是当年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告诉方茹,然而方茹却已是起了杀心。”

    许庆彦身体微微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是说,这件事方茹她早就知道了?”

    赵俊臣叹息道:“怕是有可能,就算不知道,但恐怕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神色却愈加的坚决了,冷声说道:“既然如此,这个方茹就更留不得了,若是她《《shuyaya》》《shuyaya》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那她就是一个隐患。若是她从前就已是心中有底,却迟迟没有透露,那就更加可怕,谁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

    顿了顿后,许庆彦接着说道:“少爷,不管怎么说,不管这件事存着怎样的疑虑,方茹既然已经是一个隐患了,那就绝对留不得!”

    听许庆彦这么说,沉默良久后,赵俊臣终于说道:“是啊,不论如何,她如今都成了一个隐患……庆彦,今天晚饭,我会与方茹一起吃,你让人去准备些酒菜,另外,再把那鸳鸯壶准备好。”

    鸳鸯壶,本是宫中秘藏的酒壶,盖子上可以隐藏毒药,把手上则隐藏着一个机关,若是没有拨动机关,则倒出来的是普通酒水,但若是拨动拨动机关,就会倒出毒酒,精巧无比,数年之前,被赵俊臣在无意间得到。

    关于鸳鸯壶的使用,许庆彦亦是了解,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沉声点头道:“知道了,少爷。”

    顿了顿后,许庆彦又问道:“少爷,鸳鸯壶里放什么?”

    “牵机散。”

    赵俊臣轻声说道。

    牵机散不似砒霜那般毒性猛烈,发作时间会有延迟,但亦是一味猛烈无比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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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鸠杀(中).第二更

    傍晚时分,赵府旁厅,夕阳透窗头。

    “不知不觉,已经到年末了啊……”

    赵俊臣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夕阳西下,喃喃自语道。

    他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傍晚的天空,透着明亮,还不似如今这般昏暗。

    一如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境转变。

    此时,在赵俊臣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四五道小菜,两副碗筷,两盏酒杯,以及一尊鸳鸯壶。

    鸳鸯壶的瓶盖里,藏着一幅牵机散,虽是慢性毒药,但用来杀人,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而接下来,赵俊臣会亲手将毒酒斟给方茹,让她饮下。

    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说赵俊臣“无恶不作。”或许算不上有多么夸张,但亲手杀人还是头一回。

    但出乎意料的是,赵俊臣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竟没有丝毫的忐忑或不安。

    地位决定环境,环境决定思想,思想决定心态。

    以如今赵俊臣的地位而言,将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少爷,如意夫人来了。”

    就在赵俊臣若有所思之间,旁厅门下,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赵俊臣脸色挂起了一丝微笑,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偏厅房门打开,方茹款步而入,然后房门又被许庆彦合上,一时间,偏厅内,只有赵俊臣与方茹两人,而偏厅左右,也只有许庆彦侯在门外。

    赵俊臣向着方茹看去,却发现一如初次见面时,方茹依旧是那般的妖娆婀娜,笑意妩媚,明眸盼顾之间,万般诱人风情。

    来的时候,方茹似乎细细打扮过,粉黛轻抹,更添美态。

    只是,与初次见面相比,到底还是有了些变化,身形消瘦了些,粉黛下的面容,亦苍白了些。

    “老爷,你终于肯见我了。”就在赵俊臣打量着方茹时,方茹款步轻移,来到赵俊臣旁边坐下,轻声笑着说道:“妾还以为,从今往后,已是再也见不到老爷了。”

    赵俊臣淡淡说道:“你到底是我枕边人,又从未对不住我,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无情?”

    听赵俊臣这么说,方茹笑得愈加妩媚,似乎很开心很知足,但声音更轻了:“是啊,老爷还肯在这个时候见我,说明妾在老爷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妾很知足了。”

    说话间,方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最终目光定在那尊鸳鸯壶上面。

    然后,方茹拿起鸳鸯壶,先将赵俊臣的酒杯斟满,然后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只不过,在给自己斟酒的时候,方茹拨动了手把上的机关。

    看到这般场景,赵俊臣瞳孔微微一缩。

    见到赵俊臣似乎有些惊讶,方茹依旧再笑,笑得很开心,事实上,自见到赵俊臣后,方茹就一直在笑,笑意妩媚,从未变过。

    “老爷很惊讶?”方茹放下鸳鸯壶后,头靠在赵俊臣的肩膀上,抱着赵俊臣的手臂,与神色间的从容淡定不同,身体接触后,赵俊臣才发现,方茹的身子原来一直在轻轻颤抖着,赵俊臣的臂膀被她抱得很紧。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问道:“你知道这尊鸳鸯壶怎么用?”

    方茹头靠着赵俊臣的肩膀,眸子直直的盯着赵俊臣的脸庞,竟是有些痴意,吐气如兰,轻声说道:“知道,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老爷,你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天下的人心败坏,今后可要千万注意这一点。这酒壶原名不叫鸳鸯壶,而是叫做阴阳壶,虽说是宫中秘藏,但它的制造工艺,很早之前就被宫中太监卖到了民间青楼,只不过在青楼,它盖子里放的不是毒药,而是春齤药,所以才改名为鸳鸯壶。”

    “是我疏忽了。”赵俊臣叹息一声道:“又疏忽了。”

    仿佛贤妻一般,方茹幽幽说道:“老爷莫要自责,今后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沉默片刻后,赵俊臣开口问道:“这么说,你已是知道我见你的目的了?”

    方茹轻轻点头,说道:“老爷你就是当年百花楼的幕后老板,这件事被方茹知道了,老爷对方茹不放心了。”

    赵俊臣又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啊,我如今危机四伏,如履薄冰,身边留不得隐患……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方茹也沉默了,良久后才轻笑道:“也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我来到赵府后,原本那许庆彦对我还以礼相待,但自从我亲手毒杀百花楼上下后,许庆彦就对我多有戒备,甚至让人在旁时时监视着,可笑他这么做是害怕我知道,但他这么做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而咱们府里的收支账目,从前又一直被我管着,老爷你虽说抹掉了百花楼的存在,但有心查的话,总也能查出来的。”

    赵俊臣又是一声叹息,苦笑道:“你看,我又疏忽了,本以为做的隐蔽,却没想到处处破绽。”

    “不怪老爷。”方茹喃喃道:“是那个许庆彦没用,拖累老爷了。”

    赵俊臣问道:“既然你早已经知道了,今天又为何非要杀掉魏平?”

    “因为我恨他!”方茹的声音多了些冷意恨意:“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杀他!”

    ………

    “……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人贩子卖来卖去,最终被卖到了百花楼,在那里,我受尽了折磨虐待,期间诸般艰辛,无法对人言。但其实,我并不怕那些折磨虐待,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我怕的是,我会逃不开所有青楼女子的宿命,为了一点点银子,就任由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屈辱玩弄,强颜欢笑,迎来送往,最后不管身子还是灵魂,都脏了,都麻木了,直到年老色衰,被抛弃了,孤苦无依,还要受人鄙视,一辈子付出了所有,却得不到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百花楼安排我出阁,说是出阁,其实就是把我当成货物,当众拍卖,价高者得。那一天,我一直在犹豫,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任由被摆布,混混沌沌的过完这一生?还是趁着自己还干净的时候,结束一切?后来,我站在百花楼高台上,看着那些拍卖客,他们看向我的眼光,刺眼难受,或是贪婪,或是猥琐,然后我终于决定了,与其麻木悲苦的过完这一生,还不如趁着机会自我了断。或许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能自己作主的事情……”

    “……然而,老爷你出现了,没有参与拍卖竞价,反而给我赎了身,让我摆脱了青楼女子的悲苦宿命,也断了我自我了断的想法,然后,你把我接到府里,呵护宠爱,专房之宠,虽然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妾,但老爷你却从没有把我当做侍妾看待,老爷,你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开心,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府里的锦衣玉食,而是老爷你……”

    “……但是,我青楼出身,我觉得配不上老爷,所以,我想尽办法讨好老爷,想尽办法为老爷做事,同时也求着老爷,亲手毒杀了百花楼上下,一是为了了断自己的过去,二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口,让他们不敢再把我当做青楼女子看待,但那时我不知道,百花楼竟是老爷你的产业,我那般作为,已是引起了老爷你的猜忌……”

    “……再后来,因为许庆彦的那些作为,我猜到了这些,也证实了这些,但是我那时不仅没有恨老爷,反而很害怕,害怕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一切,我明白,老爷你是办大齤事的,身边留不得隐患,若是让老爷你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再也得不到老爷你的宠爱,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就会全部失去,会失去老爷……”

    说话之间,方茹把赵俊臣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紧的让赵俊臣有些隐隐作痛。

    “……是不是很可笑?在老爷你想方设法的隐瞒我的时候,我也在想方设法的隐瞒老爷,并想尽一切办法,把老爷你就是百花楼幕后老板的事情隐瞒起来,因为我害怕再一次得到这个消息,然后又会被老爷你知道……”

第五十四章 . 鸩杀(下).第三更

    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审查着户部的折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速度很慢。

    过了良久,书房的门被推开,许庆彦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如何?”

    赵俊臣抬头问道。

    许庆彦的神色间带着些许遗憾,说道:“方茹救下来了,按照少爷的办法,给她灌下胰子水后,她喝下的毒酒就大都吐出来了,而大夫给她诊断后,说她只要再疗养些时日也就没事了。”

    见赵俊臣点头不语,许庆彦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知道方茹没事后,赵俊臣就开始继续翻阅着户部的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敌意才是隐患,而她如今已经不是隐患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杀她?”

    许庆彦却有些不甘心,嘟囔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戏,少爷你别被她骗了才是。”

    “不会。”赵俊臣轻叹一声后,解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让她饮下那杯毒酒,就是想要看看她的真心,在那个时候,她也不必隐瞒什么,更不必再做戏说假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你依旧让人盯着她也就是了,但下次要做的隐蔽些,莫要再被她轻易发现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神色变得尴尬异常,那方茹为何会心生怀疑,前后究竟,赵俊臣已是和他说过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太聪明的人总有不安分的野心,赵俊臣用着不放心,但用着放心的人,比如许庆彦,却往往有些不够聪明。而既有头脑又有忠心的人,万里无一,总是难寻,至少,赵俊臣到目前为止还没能遇到。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如今已是赵俊臣的一个瓶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赵俊臣竟是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独自承担。

    蒋谦知根知底,亦是赵俊臣一手提拔,但他的能力仅限于理财做账方面。

    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堕人心方面是一个天才,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像左兰山、詹善常、童桓、陈东祥、李立德、顾全等人,不缺智慧能力,但更不缺野心私心,既然他们能为了诸般利益而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日后自然也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背叛赵俊臣转投其他人,赵俊臣更是用的不放心,有许多事情,赵俊臣甚至都不敢让他们知道。

    若要说既聪明又忠心,最符合条件的反而是方茹了,可惜方茹终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不堪大用不说,而且即使到了今日,赵俊臣对她也始终存着些许隔阂。

    “人才难寻啊……”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柳子眠。

    倒不是说那柳子氓在赵俊臣眼中是个人才,而是通过柳子眠,赵俊臣想到了明年三月的春闱会试。

    “或者,春闱……。”

    赵俊臣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另一边,许庆彦尴尬良久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少爷,既然你不杀方茹,那魏平的事情怎么办?毒杀朝廷官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俊臣一脸的不在意,淡声说道:“毒杀朝廷官员,固然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朝廷脸面,江山稳定,即使不会震动朝野,但也必然会惊动圣上,确实难办。不过,若最终只是误会一场,并非毒杀而是自杀,那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赵府下人的声音。

    “老爷,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两位大人求见。”

    “今天那顺天府治中魏平中毒身亡的事情,你们已是知道了吧?”

    李立德与顾全二人来到书房后,刚刚落座,赵俊臣已是开口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立德与顾全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由李立德开口道:“回大人,这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事非同小可,如今已是传遍了朝野,据传似乎又与大人府下有关,所以如今官场民间,皆是议论纷纷。

    顾全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又说道:“是啊,天人,此事事关重大,朝中各派系皆有关注,而这魏平竟然死在大人府外,若是日后有小人故意借此事为难的话,却也难办。”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啊,朝廷官员中毒而亡,这是一件大事,朝野关注,流言纷纷,也是必然。不过,依本官看来,这魏平倒未必是被毒杀,或许是畏罪服毒自杀也说不定。”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与顾全皆是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顾全问道:“大人为何会有这般猜想?”

    赵俊臣看了顾全一眼,轻轻一笑,说道:“顾天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那魏平不过小小的顺天府治中,但一向生活奢华,挥霍无度,顾大人你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又一向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贪官污吏,见到有疑点,自然会详细追查,最近更是查出了这魏平有贪污受贿之实,如今正在搜集证据,准备在陛下面前弹劾于他。”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又是一愣。

    他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正忙着与都察院里的太子一党争锋相对,哪有功夫去查魏平是否贪污受贿?

    反倒是李立德,毕竟是在刑部办差,脑子却要快些,听赵俊臣这么说后,连连点头,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若是魏平被顾大人抓住了把柄,已是走投无路那么也就存在自杀动机了。”

    赞赏的看了李立德一眼赵俊臣接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些,本官也不甚清楚,谁曾想那魏平在走投无路后,竟是在今日求见本官,想要走本官的门路,求本官包庇于他,然而本官又岂会帮助魏平那种贪官?当下就拒绝了,没想到那魏平没了指望后竟会那么看不开,刚刚离开本官府邸,就服毒自尽了,真是可悲可以……”

    说话间,赵俊臣还深深的叹息一声。

    说到这里,顾全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下官亦没曾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追查竟会活活逼死了他,不过魏平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祸国殃民,死不足惜,这般服毒自杀,倒是便宜了他!”

    顿了顿后,顾个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相关折子证据,下官必会在早朝之前准备好的。”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着李立德看去,说道:“李大人,魏平的案子,可是六扇门的人一起在查吗?”

    季立德点头道:“朝廷官员中毒身亡,乃是大事,按照规矩,正是六扇门合力查探。”

    古时所谓的六扇门,并不是特指某个衙门,而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在明清时则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大审查机构的统称。

    而其中,又以刑部为基础,今日在赵俊臣府外查案的那些捕头捕快,亦皆是出自于刑部。

    赵放臣点头,挥手之间,旁边恭候着的许庆彦,则是把刚刚准备好的一方手帕捧到了李立德面前。

    “李大人,是这样的。”见李立德看着手帕面露疑惑,许庆彦轻声解释道:“今天那魏平在离开我们赵府后,府中有下人看到他一脸绝望之色,又从怀中掏出了这块手帕,当时手帕叠着,也不知里面包着什么。后来魏平中毒身亡后,这块手帕又被我赵府下人捡到,只是帕子上的黄色颗粒,看着却像是砒霜,想到这可能是一件重要的证据,那下人就把它交到了我家天人手中,如今转交于您,还请李大人看看有没有用上的地方。”

    李立德沉吟片刻后,问道:“原来如此,贵府中那几位下人,可否在今晚连夜到刑那报案做下口供?”

    赵俊臣点头道:“自然可以,本官身为朝廷官员,配合刑部办事,为这案子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李立德笑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又有赵大人与顾大人作为旁证,明日陛下询问时,那魏平也就必是自杀无疑了。”

    顾全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如今看来,那魏平定然是畏罪服毒自杀,明日待李大人向陛下禀报后,今日的这些流言纷纷,也该结束了。”

    就这样,三人谈话之间,魏平被毒杀的事情,已是被定性为畏罪服毒自杀,可怜那魏平,在死后还要被人糟践名声。

    当然,他生前也的确不是一个好人罢。

    送走了顾全与李立德,赵俊臣回到书房,看着许庆彦一脸的赞叹,轻轻一笑,接着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许多,轻声问道:“张道全的同济庙,如今在京城里发展如何了?”

    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些,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不错,凭借着少爷你教他的那些手段,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已是发展了不少信徒,渐渐有了些影响。”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问道:“他在官场中发展信徒可顺利?顺天府衙门里可有他的信徒?”

    当初,赵俊臣扶持张道全来京城发展的同时,亦交给了他一份官员名单,让张道全尽全力把名单里的官员发展成为信徒,而这些官员虽说大都品阶不高,权势不大,只是京城各衙门里的基层官员,但位置关键,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许庆彦答道:“并不是很顺利,但多少也有了些官场上的信徒,其中顺天府里的要多些。”

    赵俊臣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张道全通过那些信徒,想办法去打探下这些日子以来魏平的诸般举动,我总觉得,魏平这次的作为,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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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敌友变化(上).第一更

    对于魏平的所作所为,赵俊臣总觉得与首辅周尚景脱不了干系,可惜,对此赵俊臣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但同样的,对于魏平畏罪服毒自杀这种事,周尚景虽然心里明白绝无可能,但也没有证据,而且他早已把魏平开出了门下,这种时候却也不方便为魏平出面。

    所以,第二天早朝,当顾全列出了魏平的种种罪名,李立德拿出了刑部找到的各般证据,又有赵俊臣本人作为旁证,震动朝野的魏平中毒身亡案,也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坐在轿子中,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倒不是魏平的事情,对赵俊臣而言,魏平只是一个小人物,被毒杀也只是一件小事,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赵俊臣现在所思考的,却是今日下朝前,朝堂上发生的一件诡异之事。

    温观良败于赵俊臣,并被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落井下石后,在朝中勉强支撑了近月时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在今天在下朝前,向德庆皇帝请辞,有意告老还乡,从此退出朝堂。

    但是,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对于温观良的表态,竟会招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两派的强烈的反对挽留。

    尤其是黄有容,为了挽留温观良,更是在早朝之上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什么“温阁老辅政有道,朝野受益,怎可弃国而去”、什么“国可无我黄有容,却不可一日无温阁老”、什么“温阁老致仕,乃是朝廷损失、百姓之大不幸”云云。

    黄有容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月前暗讽温观良年岁已大不堪重用的是另一个人。

    而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的极力挽留,德庆皇帝不可置否,温观良则面色难看。

    但事实上,这近月时间以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一直在或明或暗的攻击着温观良,温观良也因此而狼狈不堪。

    “这究竟是在唱着哪出戏?”

    坐在轿子中,赵俊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间,轿子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詹大人赶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提醒,赵俊臣掀开了轿子旁的窗帘,却发现詹善常的轿子已是与赵俊臣的轿子并列而行。

    此时,詹善常亦是掀开轿子上的窗帘,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向着赵俊臣看来。

    “事情查清楚子?”

    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加的明显,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连声说道:“大人,温观良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哈哈,原来沈常茂和黄有容他们还不想放过黄有容,黄有容有难了。”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果然如此。”

    古往今来,中国官场之上,总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一人无论在为官期间干了什么事,得罪了多少人,在致仕还乡后,只要他不再参与朝廷纷争,那么过往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会一笔勾销,不会追究,也不用担心报复。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种君子政治,亦是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后路考虑,而特意遵守的规则。

    而黄有容与沈常茂如今却不许温观良告老还乡,所图为何,一目了然。

    暗暗感慨着政治斗争的残酷,赵俊臣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话之间,两人乘坐的轿子已是离开了皇宫左近的官道,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百姓聚集之处。

    见这般说话不方便,不待詹善常回话,赵俊臣又说道:“詹大人可随身带着便装?若是带着的话,不若与本官一同换上便装,下轿步行?前面不远有处豆花摊,味道不错,这些日子本官常去,今日詹大人就与本官一同去常常民间风味如何?”

    如今立冬已久,新年将近,虽冬雪迟来,但气温已是很低了,朝服不便,官员们的轿子中,大都准备着hou实便装。

    虽然不明白赵俊臣为了竟会去吃“豆花”这种粗陋食物,但这是难得的能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詹善常自然不会放过,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连声说道:“大人雅兴,下官自然同行。”

    在两人的吩咐下,轿子皆是停下,各自换了便装后,赵俊臣与詹善常各自带着一两位随从,向着街头前方步行而去。

    步行在民间街头,詹善常明显有些不习惯,但在赵俊臣面前,依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为民间热闹赞叹一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赵俊臣询问后,詹善常也收起了客套,一脸畅快的笑意,说道:“自左大人他们弃暗从明之后,温观良在庙堂中枢势力天减,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人,阁老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尊贵,但若是没下面官员帮衬着,也不过摆设一个,这些日子以来那温观良如何狼狈,大人您也看在眼里了。不过,温观良他经营官场多年,自然不仅仅只是这么点势力,各地方官府,各要害衙门,都还有不少是他的人。”

    赵俊臣了然点头,问道:“这些势力,被沈常茂和黄有容盯上了?”

    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解释道:“何止是盯上了,他们两人如今正在争栓呢,其他倒还罢了,那都转运盐使司里可是有不少位置上都是温观良的人,这个衙门出了名的有油水,但又举足轻重,不好大规模的整顿换人,为了争抢这些位置和官员,黄有容和沈常茂各不相让,如今已是僵持了起来。”

    赵俊臣淡淡问道:“所以他们两个就想到了温观良?”

    “正是如此。”詹善常抚掌道:“正所谓树倒糊称散,自从温观良失势后,他原来的那些门下官员,或是被人拉下了马,或是找了新的势力投靠,至于都转运盐使司的那些人,因为位置太过关键,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同时而来的拉拢威胁,反而不敢随意表明态度,此时大都中立,待价而沽,这般情况下,温观良身为他们的老主子,态度倾向就很重要了。”

    顿了顿后,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了:“所以不管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对温观良威逼利诱,想要让温观良在辞呈前说服门人投靠他们,可惜温观良谁也不敢得罪,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大都失了耐心,从利诱变成威逼,亦不让他告老还乡。”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温阁老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詹善常点头道:“正是如此,温观良如今已是没了退路,不管他帮谁,都会引来另一方的全力攻击,他已经失了势,若是黄有容或者沈常茂全力攻击于他,诸般弹劾,各种罪名,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有心把手中剩下的权势门人平分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但沈常茂和黄有容都不会满意,如此一来,温观良怕定是要晚节不保了。”

    赵俊臣感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温观良虽说算不上虎,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位阁老也不能说是犬,但这般境遇,倒也相似,让人不由感慨。”

    詹善常笑道:“还是大人看的清楚。”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回府后给三位阁老各送一份帖子,就说我今晚宴请他们,请他们务必要来赴宴。”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但詹善常却眼中一亮,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也去分些好处?”

    其实,因为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对于温观良的那些残余势力,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臣原本最是容易接收。

    然而,对此赵俊臣却是放弃了。

    一来,自己吃肉总要给人留些汤喝,若是贪得无厌,好处占完,黄有容与沈常茂必然不会给赵俊臣好脸色看。而赵俊臣如今还不想与他们两人有太多冲突。而赵俊臣放弃了这些势力后,黄有容与沈常茂作为交换报答,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找过赵俊臣的麻烦,甚至在都察院里的诸般立场上,三方还多有合作。

    尤其是黄有容,对于詹善常这些日子以来在礼部的那些小动作,一直都视而未见。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却是赵俊臣容不得这些原温观良门下的官员再投靠自己了。如今赵俊臣门下的官员势力,除了刘长安和户部,几乎全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这些人因为出身经历相同的缘故,如今已是有意无意的抱成一团,成为了赵俊臣门下相对独立的小团体,若是人数势力再有增长,赵俊臣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谁主谁客可就不好说了,赵俊臣可没自信能驾驭得了。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花了这么大功夫整合门下势力,也是因为这般原因。

    当然,这种心思,赵俊臣自然不好对詹善常明说,所以听到詹善常询问后,赵俊臣却冷声说道:“詹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温观良心怀恨意,但你怎可因为这般恨意就蒙蔽了心智?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若是这般形势再得不到控制,你、童大人还有左大人他们,都会被牵连进去,最终惹上一身麻烦吗?”

    詹善常并非笨人,听赵俊臣这么说,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敌友变化(上).第二更

    詹善常不仅脸色变了,而且越是往深处想,脸色就变得越是难看。

    若是黄有容与沈常茂最终依旧不肯放过温观良,诸般弹劾,各种罪名,温观良固然会不得善终,罪责难逃,但同样的,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无论是詹善常和童桓,还是左兰山、顾全等人,也都会惹上一身麻烦。

    毕竟,温观良的每一项罪责,可都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詹善常凝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次不仅不去讨些好处,还要帮那温观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赵俊臣说着后世名言,淡淡的说道:“温观良既然已经不成气候了,为了咱们自己考虑,该拉一把还是拉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是个识时务的人,最后还是点头应是了。

    见詹善常这般样子,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今天下午,你把左大人、童大人他们都叫到我府上,总要把这个意思说清楚。还有,这‘悦容坊’如今也开张一个月了,大家都有股份,也要把分红分一下。”

    听到赵俊臣提及“悦容坊”的分红,詹善常不由大喜。

    作为“悦容坊”的股东,虽然手中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但“悦容坊”生意如何,詹善常可是一直都在盯着。

    如今胰子的生产制造由内库负责,各地商人大都还在等着提货,虽说明知道胰子的生意大有可为,皆是蠢蠢欲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胰子才制造了那么一点,手中无货,他们也只能等着。

    但唯有“悦容坊”,却从来不缺货源,趁着独家经营的功夫,如今分店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各州各县,甚至山东、河南两省的重要城市,也都有了分店。亦皆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如此一来,哪怕只是百分之三的股份,也能得到不少分红。

    见詹善常一脸按耐不住的期待,赵俊臣轻轻一笑。

    所谓银子钱财,对赵俊臣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重视,“悦容坊”虽说日进斗金。但在赵俊臣看来,亦只是笼络人心的工具。

    从詹善常的表情来看,效果不错。

    就在詹善常幻想着自己能得到多少分红的时候,赵俊臣一指不远处的豆花摊位。打断了詹善常的恍惚,说道:“詹大人,就是这里了,这里的豆花味道不错,这些年来咱们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这民间的清淡口味。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俊臣虽然说得轻松平淡,但看着豆花摊上那油乎乎的桌子,周围那些喧闹混杂的客人,詹善常却笑得很勉强,只是说道:“既然大人都喜欢,那么下官也定然会喜欢的。”

    见詹善常一脸的勉强,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带着詹善常来到了摊位旁。

    今天早朝下的迟,豆花摊上的客人,也不似昨日那么多,赵俊臣带着詹善常落座后,就冲着刘老头喊道:“刘老丈,来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许庆彦虽说有些跋扈,但在外人面前却一直谨守本分,此时同温观良的长随一般,并没有落座,只是侯在了不远处。

    趁着刘老头准备豆花油条的功夫,赵俊臣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关于春闱会试的考虑,又向詹善常问道:“对了,礼部那边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德庆皇帝月前就把詹善常调为户部侍郎,但实际上,詹善常借口“交接工作”,却迟迟都没有去户部赴任,反而是一滞留在礼部,整合着相关势力官员,做着种种安排防备,以防他离开了礼部后,好不容易在礼部经营的些许势力,会被新任的礼部侍郎张轩一一拔掉。

    要知道,张轩出自于黄有容门下,而黄有容却是出了名的贪权。

    听赵俊臣询问,詹善常连忙说道:“回大人,礼部的诸般事务人手,皆已是准备妥当,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就来户部赴任吧,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不过来户部之前,你也要和礼部的那些人说明白,只要他们用心为我办事,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吃亏,该争就要争,不要因为对方官大一级就示人以弱,就算他们最后在礼部呆不下去了,我也能给他们再找些好位置做事。”

    见詹善常点头,赵俊臣又特意叮嘱道:“尤其是接下来的春闱会试,我已有心趁着机会收拢一批人才收入门下,所以相关事宜,让咱们的人尽量参与,就算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但至少也要做到事事明白。”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让他整合礼部势力,詹善常早就去户部赴任了。

    在六部之中,礼部虽说最为尊荣,但却也最是清水衙门,而詹善常在那里又有尚书万荣、左侍郎鲍文杰等人处处节制,不似户部,不仅权大银多,下面全是自己人,上面还有赵俊臣罩着,可谓是舒服至极。

    ………

    正在两人说话间,刘老头已是将豆花油条端到了赵俊臣与詹善常面前,然而却没有像寻常那般就此离去,反而站在了赵俊臣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见有外人,赵俊臣与詹善常也都不再讨论朝中事务,齐齐向着刘老头看去,其中詹善常还皱着眉头,显然为刘老头站在这里碍事而深感不满。

    赵俊臣却一脸的宽和,问道:“刘老丈,可是有什么事?”

    刘老丈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淳朴的笑意,说道:“公子,今天的豆花油条,就算老头我请公子你吃的,公子就不要出钱了,算是谢谢公子你这些日子以来对老头我生意的照顾。”

    顿了顿后,刘老头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又说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子你怕是要去其他摊子上吃豆花油条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问道:“原来如此,快新年了,老丈也要回家了,不知老丈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

    刘老丈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说道:“老头我家就在北直隶曲县,家里有孩儿,有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儿和一个孙女。”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丈你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向着许庆彦喊道:“庆彦,去找块红纸或者红布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老丈已是意识到赵俊臣要做什么,脸上显出局促之色,连忙摆手道:“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赵俊臣只是笑着不说话。

    片刻后,许庆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红布,赵俊臣用它包了几块碎银,站起身来把它塞到刘老头手中,说道:“刘老丈,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也不好白吃你的,你年纪大,这过年的红包压岁,是给你孙儿孙女的,一番心意,切莫拒绝。”

    刘老头虽然有心拒绝,但见惯了铜钱宝钞,眼前虽只是碎银子,却实在是诱人,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收下了,然后连声称谢不提。

    另一边,见赵俊臣对刘老头如此客气,丝毫不见有贪官气质,詹善常却是若有所思。

    待刘老头离去后,赵俊臣再次落座,看着街头上的热闹,喃喃自语道:“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却了时间流逝,没想到竟已是快到新年了,寻常百姓家中,如今怕已是开始准备年货了吧?”

    詹善常笑着点了点头,却问道:“大人,这次您准备送陛下什么贺礼?”

    新年对寻常百姓而言,只是一个欢乐团聚的日子,但对朝中官员而言,却另有一番特殊含义。

    无他,德庆皇帝的生辰,就是大年初一!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朝中百官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而赵俊臣每次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亦都是独占鳌头。

    比如去年,德庆皇帝五十四岁寿辰,赵俊臣就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件寿袍,上面缀着五百四十颗小珍珠,组成了十个“寿”字,让德庆皇帝爱不释手。

    听詹善常的询问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准备了几件。”

    “几件?”

    詹善常瞠目结舌,赵俊臣今年的礼物竟然不止一件,看样子今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又是大手笔了。

    只不过,虽然心中好奇,詹善常却也知趣的没问。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兄,你果然来了。”

    赵俊臣转头之间,却见柳子岷带着柳蕊,一脸的惊喜,正向着赵俊臣快步走来。

    经过了昨天的那场冲突,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恢复寻常,柳子岷依旧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柳蕊依旧抱着一个大包裹,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然而,与赵俊臣打了招呼后,那柳子岷竟是把柳蕊拉到赵俊臣的身旁坐下,而他又坐在了柳蕊的旁边,与赵俊臣隔着一个座位。

    很显然,柳蕊也没想到柳子岷竟会有这般动作,落座之后,由于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相处过,见赵俊臣注视而来,不由略带慌乱的垂下脑袋,白皙的小脸上也涌出了一抹嫣红,却再也不见有昨日的那般倔强。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子岷一眼。

    显然,昨天赵俊臣让柳子岷不要再为难柳蕊的那番话,让柳子岷误会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敌友变化(下).大章 节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柳蕊的白皙的脸庞越来越红,更显温婉娇柔,颇为可爱怜人。

    只是,赵俊臣的注视未免也太久了些,惹得柳蕊秀眉轻蹙,低声说道:“公子请自重。”

    说话之间,柳蕊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垂下,但那般眼神,羞怯中带着些许不满,似乎已经把赵俊臣当成了登徒子来看待。

    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表示什么不快。

    其实,赵俊臣虽然看似在注视着柳蕊,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看着柳子岷,却发现对于自己的失仪失态,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露出了欢喜之色,心中确定了对柳子岷想法的猜测,对于柳子岷的品行也多了些不屑。

    柳子岷这般作为,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作为资本,卖给赵俊臣了。

    “可惜了,当年柳文寀虽说迂腐,又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毕竟是清流领袖,出了名的正直。却没想到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虎父犬子,一世清名,怕是要毁在这柳子岷手中了。”

    在赵俊臣暗暗感慨的同时,柳子岷亦是听到了柳蕊的轻声指责,脸色一变,瞪了柳蕊一眼后,对赵俊臣拱手道:“这丫头一向不懂规矩,缺了教养,还请许兄见谅。”

    赵俊臣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失态了。”

    另一边,听柳子岷称呼赵俊臣为许兄,詹善常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打量了柳子岷几眼后,向赵俊臣问道:“许、许公子,这位公子是谁?眼生的紧,却是从未见过。”

    赵俊臣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赵俊臣指着柳子岷,向詹善常介绍到:“这位是柳子岷柳兄,山东烟台人,今年已是在山东中了举人功名,此次来京是为了参加年初三月的春闱会试,家学渊源,其父为我朝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柳前辈。”

    詹善常冲着柳子岷点头示意,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柳子岷连忙说道:“这位前辈取笑了,家父戴罪之身,被朝廷贬斥,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名门。”

    詹善常却摆手道:“前辈之称不可,你既然与许兄弟平辈相交,那我又岂可当你的前辈?”

    虽然拒绝了柳子岷的称呼,但詹善常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而赵俊臣也没有把詹善常介绍给柳子岷的想法。

    对此,柳子岷又哪里看不出来?却没有追问,亦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反而言语之间对赵俊臣与詹善常接连讨好,神色也愈加的恭敬了,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但詹善常却对柳子岷渐渐有了好感。

    其实,柳子岷自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打量着詹善常,见其亦衣装华贵,举手抬举间自有一番官威,显然在官场中地位不低,但与赵俊臣说话之时,詹善常却是恭敬异常,显然相比较詹善常,看似平和近人的赵俊臣地位还要更高。

    然而,他昨日与赵俊臣分开之后,着实向不少人打听过“许庆彦”的存在,但却无一人知晓,心中已是隐约猜到这只是化名,愈发觉得其身份不简单。

    就在柳子岷暗暗思索着赵俊臣身份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问道:“说起来,柳兄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如今不知住在哪里?”

    柳子岷连忙答道:“多些许兄关心,小弟家道中落,京城物价太贵,却住不起那些客栈,自递补了举子功名后,有了入监的资格,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国子监住着。”

    赵俊臣看了看柳子岷的华贵衣装,正是昨日穿的那件,有些脏了,却没有替换,又看了看柳蕊的朴素装扮,以及随时抱在怀中的大包裹,眼中若有所思,隐隐间带着些许怜惜,又问道:“据我所知,国子监只让监生入住吧?不知柳蕊姑娘这些日子又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询问,柳子岷脸上显出尴尬之色,反倒是柳蕊神色间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手中筷子一顿,然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花,却把油条全留给了柳子岷。

    良久之后,柳子岷终于说道:“她自是在客栈入住。”

    看柳子岷与柳蕊的模样,赵俊臣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想到昨日柳蕊那倔强含泪的模样,心中略有好感,所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女孩子家,孤身住在客栈,怕是不方便,若是柳兄与柳姑娘不在意的话,今天就收拾一下,让柳姑娘住到我府中如何?”

    顿了顿后,想到自己这般隐藏身份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豆花摊的刘老丈也要回老家过年了,于是又补充道:“当然,国子监虽说是我朝最高学府,但亦是出了名的条件清苦,若是柳兄有意的话,不妨也与令妹一同前来,否则令妹怕是也不放心。而且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人多也热闹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柳蕊一笑。

    听赵俊臣要自己住到他的府中,柳蕊神色一慌,本正打算拒绝,但又听赵俊臣邀柳子岷同往,总算安定了些,见赵俊臣又向自己看来,却不敢与赵俊臣对视,含羞带怯,颇为可爱。

    另一边,柳子岷却不由的大喜,连声称谢。

    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知晓赵俊臣的真实身份,更是可与赵俊臣进一步拉近关系,自是天大的好事。

    想到赵俊臣的邀请因柳蕊而起,柳子岷看了柳蕊一眼,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而赵俊臣则是把许庆彦唤来,吩咐道:“你随他们兄妹去收拾一下家当,然后一同领到咱们府中。”

    许庆彦诧异了看了柳家兄妹一眼,然后点头称是。

    詹善常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子岷一眼,拱手道:“机缘难得,恭喜柳公子了。”

    ………

    许庆彦带着柳家兄妹去各自住处收拾行李的时候,赵俊臣身边再无随从,詹善常却不敢让赵俊臣独自回府,所以在赵俊臣回府的路上,他也是亲自跟着。

    “那个柳子岷颇为知趣,倒也值得大人您的看重,春闱将近,要不要让礼部的人给他些许方便?”

    路上,詹善常向着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却笑道:“这个柳子岷确实知趣,有眼光,心思也玲珑剔透,但除此之外,我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其他优点了,品行不佳,为人奸猾,又不孝不义,当然,这些缺点,到了官场上未必不是优点。”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更看重他的出身,虽然他自觉当年柳文寀得罪周尚景,因而连累了他,甚至不敢与人说明他的家世来历,却不知柳文寀当年身为清流领袖,颇有声望,其正直不阿,至今也有所流传,当年究竟因何而获罪,朝中百官心中其实大都清楚,他身为柳文寀的嫡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这般身份若是安排好了,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詹善常迟疑道:“大人你是说?”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贪官与清官,其区别不在于两者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而仅仅只是因为名声影响的不同罢了。可惜了,自古以来,谁是清官,谁是贪官,总是那些清流们说了算,你我亦是习以为常,这般下去可是不行。但话语权总在清流手中,朝野之人也信那些清流,咱们争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就再扶持一股新的清流势力也就是了。就算不能为咱们说话,但至少也要让天下乌鸦一般黑。”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恍然,笑道:“大人高明。”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这个柳子岷嘛,这段时间我暂且先看看他究竟是否值得大用,若是值得,那么今后我自会有安排,若是不值得,那就让他该干嘛干嘛去,所谓‘名门之后’,京城遍地都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詹善常笑着点头应是。

    说话间,詹善常已是随着赵俊臣来到了赵府左近,虽然赵俊臣邀请詹善常入府一聚,但詹善常却是知趣的告辞了。

    ………

    不提赵俊臣回府后如何处理公务,却说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许庆彦带着柳子岷与柳蕊来到了赵府外,指着偌大的赵府,对他们兄妹二人说道:“两位,这里就是我家少爷的府邸了,随我进去吧。”

    听许庆彦这么说,不管是柳子岷还是柳蕊,看着眼前的赵府,皆是被镇住了。

    柳家家道中落,他们又何曾见过如此气派奢华的府邸?一时间都是有些紧张。

    小心翼翼的跟在许庆彦身后,两人看着赵府里的奢华装饰,种种假山走廊,花林阁楼,目不暇接,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不计其数,其身上的穿戴,竟是连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上好衣装,更是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虽然想要矜持一些,却总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赵府占地极大,许庆彦带着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后院,接着却是把他们兄妹二人交给了府里的一位管事,吩咐道:“这两位是少爷的客人,给他们找一件单独的小院招待着,记得要客气些。”

    待那名管事应下后,许庆彦对着两人拱手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请留步。”然而,许庆彦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总算是回过神来的柳子岷拦了下来。

    只见柳子岷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府少爷自称许庆彦,怕是化名吧?不知他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许庆彦是我的名字,至于我家少爷的名讳嘛……你不是想求见户部尚书赵大人吗?这里是赵府,你可听说过京城中还有其他哪位赵大人能住这般府邸?”

    听许庆彦这么说,无论柳子岷还是柳蕊,皆是愣住了,接着却是神色各异,柳子岷高兴ji动的浑身颤抖,柳蕊却是神色复杂,面色微微苍白,眼神变幻着,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

    赵俊臣正在书房中审阅着户部折子,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赵俊臣对于户部的大小事情,反而盯得更紧了。

    因为做账的方式改变了,户部那些蛀虫们再无后顾之忧,不过三两日,就渐渐有些肆无忌惮了,若是赵俊臣不紧紧盯着,这些蛀虫们失了拘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生出怎样的麻烦来。

    而就在赵俊臣审阅着折子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两卷画轴。

    赵俊臣抬头一看,见到许庆彦手中的画轴,笑道:“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兄妹了?”

    许庆彦亦是笑着点头,说道:“少爷你是没见那个柳子岷的表情,待知道少爷你的身份后,ji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跟抽风似地,然后就把这两卷画轴硬是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转交给少爷,还说想要求见少爷。”

    “是仇英大师的《汉宫春晓图》,和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

    赵俊臣问道。

    许庆彦脸上闪过一丝ji动之色,点头道:“对,就是这两卷,我问过府里的师爷了,他们说这两幅画,加起来能卖两三万两银子呢,这柳子岷倒也懂得下本钱。”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这两幅画可都是珍品,又哪里是银子能衡量价值的,收起来吧。”

    赵俊臣没有欣赏名画的品味眼光,所以也不急着查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我暂且先不见他,你让人给他们兄妹好吃好喝供着,趁机看看他城府性子如何,一应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但若是他再求见,一律推掉。”

    “明白了。”

    “对了。”脑子里突然闪过柳蕊的模样,赵俊臣问道:“你跟着他们去收拾行李,可知道那柳蕊这些日子究竟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这么询问,许庆彦脸上竟是露出了敬佩怜惜之色,说道:“她住在国子监的马棚里。”

    赵俊臣愣住了,下意识的反问道:“马棚?”

    许庆彦点头,说道:“是啊,他们老柳家除了这两幅画,早已经落魄的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他们兄妹来到京城后,没多长时间手里的银子就用完了。那国子监里有马棚,却没有马,地方空着,所以柳蕊姑娘这段日子就一直偷偷住在那里。不仅如此,她还在国子监替人缝洗衣裳,每天赚点铜钱,然后全都交给了那个柳子岷,供那柳子岷与国子监的其他书生吃喝玩乐。但那柳子岷却不是东西,碍于面子,在其他监生面前,却是一副不认识柳蕊姑娘的样子。”

    说到这里,许庆彦一脸的愤愤,显然对于柳子岷的人品十分的不屑,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卷,想到画卷的价值,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叹息道:“怪不得她把包裹一直随身带着,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照顾一下柳蕊姑娘,恩,快过年了,让府里的裁缝给他们兄妹做两身合适的衣裳,莫要亏待了他们。”

    “明白了。”

    许庆彦亦是认真的点头。

    就在这时,却听到门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刚刚入府的那位柳蕊姑娘,求见老爷。”

    赵俊臣想到柳子岷今日的所作所为,下意识的以为这时柳子岷的安排,摇头失笑,对许庆彦吩咐道:“这个柳子岷,一幅玲珑心窍,但就是人品太糟糕,庆彦,你去让那柳蕊姑娘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我见他们兄妹的时候。”

    许庆彦自是点头去了,然而离开没多久,许庆彦竟是又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奇怪,问道。

    许庆彦答道:“少爷,那柳蕊姑娘坚持要见你,说她这次求见只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柳子岷无关,我推说少爷你有事,没工夫见她,却没想到这姑娘太过倔强,竟是跪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拉她就是不愿意起身,非要见少爷不可。”

    赵俊臣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这般坚持,却也不知有何事。”

    ………

    当柳蕊进入赵俊臣的书房时,赵俊臣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柳蕊的一举一动。

    之前,柳蕊表现的颇为害羞,在赵俊臣面前总是垂头不语,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所以赵俊臣也只是见过她的大概容貌,只知道她是一位温婉柔美的姑娘,但具体模样,却看不清楚,总是一撇而逝。

    但此时,柳蕊来到书房后,却是少有的抬着头,与赵俊臣对视着。

    却见她五官精致,淡妆素抹,柳眉弯弯,含着怯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赵俊臣,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与柳蕊对视片刻后,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柳蕊突然跪在了赵俊臣面前。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语气中,带着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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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最近是不是流行结婚啊?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成家了,比赛似地,可怕的不是要接连送彩礼,而是虫子父母过于热切的催促……(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这个世界需要贪官.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蕊跪在赵俊臣面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不同与之前的羞怯,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柳蕊此时抬着头,怯怯弱弱的眼神,深处分明带着些许让人无法忽视的坚持。

    听到这句话,看着柳蕊的表情,赵俊臣微微一愣,但片刻后已是明白了柳蕊的想法,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一位聪明的姑娘。”

    “起来吧,你这么跪着,与我说话也不方便。”

    赵俊臣轻声说道。

    柳蕊并没有起身,只是依旧跪在那里,神色温婉柔弱,却竭力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定与执着。

    看到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叹,又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想必也会明白,像我这种人,不会那么容易心软,更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你在这里跪多久也是一样。与其这么坚持着,反而招我厌烦,得不偿失,何不顺我的意思,站起身来与我好好的说话?这样的话,或许你说服我的机会还要大一些。”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微微一愣,她想过赵俊臣会无情的拒绝,也想过赵俊臣会因为心软而同意,却从没想过像赵俊臣这种人,竟会与她讲道理,而且语气温和。

    犹豫片刻后,柳蕊终于站起身来。

    只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经过这么一闹,柳蕊心中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与执着,莫名的少了些,也不敢再与赵俊臣对视,又一次垂下了头,声音轻轻,带着哀求与颤抖,再次说道:“大人,你、你放过我哥哥吧。”

    赵俊臣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柳蕊,问道:“为何要这般求我?我并不打算谋害算计你们兄妹,既然如此,又何谈放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柳蕊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咬贝齿,答道:“柳家家道中落,哥哥与我亦是一无所有,仅凭那两幅古画,又如何值得大人如此看重?大人您如此hou待我们兄妹,怕是、怕是因为我们爹爹的缘故了。”

    说到这里,柳蕊心中的勇气又多了些,终于再次抬起头,声音颤抖中带着坚定:“哥哥他的出身,是大人唯一会看重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利用的地方。但是,爹爹的遗愿,是想让哥哥当一名正人君子,我不知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安排哥哥,但我知道,若是这般下去,哥哥他的所作所为就要与爹爹的遗愿背道而驰了,更会连累到爹爹生前的名声。”

    赵俊臣点头,目光饶有兴趣,示意柳蕊继续说下去。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柳蕊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一慌,但还是颤声说道:“爹爹生前被奸臣所害,问罪抄家,贬官为民,失去了所有,晚年亦是郁郁寡欢,但无论如何,他还有对哥哥的期望,还有清廉正直的名声,这已是爹爹他仅剩下的东西了,若是这些再失去,那爹爹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我是爹爹的女儿,又怎能坐视不理?所以,大人,求求你看在柳家已是落魄凄凉的份上,放过我哥哥吧。”

    说到这里,柳蕊眼眶红红,眸子里蕴含着雾气,但粉嘴轻咬,坚持着没哭出来,只是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赵俊臣,期望着赵俊臣会答应。

    看着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眼中带着些许怜惜。

    这般怜惜,不是因为柳蕊的可怜模样与凄凉神色,而是因为,柳蕊所有的坚持,说到底只是因为想要完成父亲的遗愿,保全父亲的名声罢了,这般执着的期望,很渺小很卑微,但在赵俊臣看来,却注定无法实现。

    “柳蕊姑娘,你的孝顺善良让我钦佩,你的聪明眼光亦让我刮目相看。”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只是,我虽然明白了你的想法,也明白了你父亲的想法,但是,你可曾明白了你兄长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突然一颤,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面对柳蕊,不知为何,赵俊臣今天的叹息声非常多。

    又是一声叹息后,赵俊臣轻声道:“我在民间的声名如何,想来你也很清楚,说是臭名卓著也不为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自我为官以来,不论是对任何人,都是以说服为主,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种说服理解为威逼利诱,但我的确会给他们留下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不愿,除非万不得已,我也很少会勉强。”

    语气稍顿,留给了柳蕊些许理解的时间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对于你兄长,我的态度也是如此,我绝不会勉强于他,我会留给他选择的余地,他如何做,他又如何选择,全看他自己。坦白说,像你们这种清官之后,天下间有的是,甘为我所用的也不少,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只要你哥哥拒绝,我并不会为难他,因为我还有其他选择。”

    还是一声叹息之后,赵俊臣缓缓道:“所以,你与其来求我,还不如去劝劝你哥哥,只要他自己想要当一个正人君子,那么我自然会放弃他选择其他人,可以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哥哥。但坦白说,依据我对你哥哥的了解,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很显然了,你也很难让他改变心思。”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轻轻一晃,脸色愈加的苍白。

    赵俊臣所说的道理,柳蕊又何尝不明白?

    正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来求赵俊臣,而不是去劝柳子岷。

    正如赵俊臣所说,柳子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也是她根本无法改变的。

    竭力全力,费尽心思,付出所有,最后却发现命运的轨迹依然在顺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前进,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残酷。

    看着柳蕊神色间的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茫然的无助,瘦弱的娇躯好似发冷一般,不住微微颤抖着,赵俊臣依然是一声叹息。

    “柳蕊姑娘,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有些虚伪,但确实是我真心之言。”赵俊臣轻声道:“在我看来,你的哥哥,不管有没有我的出现,他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只是或迟或早罢了,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而命运是逃不开的。与其今后让他被其他人利用,还不如为我所用,至少,我对他的利用安排,不会损及你父亲的名声,虽然,或许会违背你父亲的遗愿。”

    “是啊,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大人这番话,确实精辟,爹爹死后,大娘对哥哥终究太过溺爱了……”

    轻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后,柳蕊勉强一笑,对着赵俊臣屈身行礼,轻声道:“打扰大人了。”

    话声落下后,柳蕊就要转身离开,脚步略带蹒跚。

    她终究无法说服赵俊臣,而这一句话,代表着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坚持。

    转身之间,神色间的凄苦让人心疼,两行凉泪自脸庞滑落。

    “柳姑娘请留步。”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突然开口道。

    柳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突然自嘲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刚才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但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我小人心思,没法像姑娘这般思考,知见障下,落入下乘了。”

    刚才,赵俊臣想问柳蕊,柳家对她如此 bo情,屡有轻视亏待,视之如奴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对柳文寀的遗愿名声如此执着?又何必为柳子岷是否误入歧途如此的在意?

    但接下来,赵俊臣却发现,在官场的这些日子,他习惯了事事计较,习惯了算计得失,却忘了对柳蕊而言,这两者似乎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小人心思”一词,亦并非只是自嘲。赵俊臣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当一名君子了。

    ………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一脸坦然的自称“小人心思。”柳蕊却是一愣。

    不知哪来的冲动,柳蕊突然问道:“大人你为何要当一个……”

    话到一半,柳蕊的话声突然顿住,神色间闪过些许尴尬犹豫。

    见柳蕊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却已是明白了她的问题,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要当一个贪官奸臣?”

    柳蕊的神情愈加的尴尬了,但见赵俊臣神色平静,不似生气的样子,终究还是点头,轻声道:“大人不像是一个贪官。”

    尴尬之下,之前的茫然无助,总算冲淡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究竟像不像贪官,但我确实是一个贪官,这一点不必讳言。”赵俊臣一笑,悠悠道:“这个世间,有光即有暗,存在即是合理,这个世界需要贪官,所以贪官才会存在,帝王们需要贪官为他制衡清官贤臣,因为清官贤臣的想法不一定就是帝王的想法,而且贪官们还可以为帝王吸引民怨,让帝王撇清自己;清官清流们需要贪官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若是这天下没有贪官,他们不过是一群夸夸其谈的马谡罢了,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廉正直?商人地主们需要贪官,因为贪官可以为他们提供各种便利,权钱交易下,他们会变得更加富有;甚至普通百姓们也需要贪官,这样他们才有渠道发泄自己的怨气,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其他原因。”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摊手,笑道:“你看,人人都需要贪官,贪官又怎么可能消失?有多少读书人,进入官场前志向高洁,但最终能保持下去的又有几个?姑娘你真以为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个人品德的原因吗?错了,是因为周围环境需要他们变成贪官,所以他们才是贪官。”

    说着,赵俊臣用手指指着自己,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当贪官?是因为陛下想要我成为贪官,周围同僚想要我成为贪官,甚至当今那位贤名满天下的太子也需要我当一名贪官,我不能违背这个世界的意愿,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只能成为贪官,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对于赵俊臣的这番话,柳蕊有些似懂非懂,觉得赵俊臣所言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反驳之言。

    下意识的,柳蕊主动的向着赵俊臣注视而去,却见赵俊臣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说谎的样子。

    然后,不知为何,对于赵俊臣的歪理邪说,柳蕊竟是信了。

    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哥哥成为一名贪官,而赵俊臣却是无法阻止自己成为一名贪官。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似乎比她还要更可怜一些。

    莫名的,对于赵俊臣,柳蕊竟是多了些许绝不应该存在的怜惜。

    “大人,你不累吗?”

    柳蕊看着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柳蕊的问题,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刚开始是有些累,但慢慢的就习惯了,甚至变得坦然了,你瞧。”说话间,赵俊臣一指自己的书房,装饰奢华:“当贪官也有好处的,至少,在你没有被抛弃之前,你会活得很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一掷千金,虽然或许只能得意一时,但毕竟得意过了。”

    注意到柳蕊眼中的怜惜,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傻姑娘,你怎么可以怜惜一个贪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的脸庞微微一红。

    犹豫片刻后,柳蕊却再次说道:“大人你没想过当一个清官吗?”

    “想过,但不现实。”赵俊臣失笑:“更何况,清官未免过的太清苦艰难了些,所以,我会成为一个贪官,说到底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柳蕊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再次屈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人间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努力过了,就可心中坦然,不必太过在意。”

    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说道。

    柳蕊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但她的背影还是很快就消失在赵俊臣眼中。

    ………

    柳蕊离开许久了,但赵俊臣却没有继续处理公务的心思,回想着刚才那番谈话,竟是有些惊异。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会对柳蕊说了那么多。

    之前的那些话,从某方面而言,都是真心之言,但赵俊臣确实很久没与人说过真心话了。

    或许,是因为见惯了带着面具的人,见惯了虚假,所以突然面对一个没有带面具的人,一个把诸般情绪真实流露在外的人,让赵俊臣自己也下意识的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赵俊臣摇头失笑,抛开了心底的复杂思绪,开始继续处理着桌子上的诸般公务。

    有些问题,看似深邃,但并不值得继续思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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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电脑出了点问题,昨天和今天都更新比较少,明天会恢复更新速度。(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收心与敲打.

    “正因为如此,我等接下来,不仅不能与温观良敌对,还要助他脱身,尽早致仕还乡,否则再这般拖延下去,在座各位怕是都会有麻烦。如今本官已是向沈、黄、温三位阁老送了名帖,今晚会与他们三人在天海楼一聚,设法缓解,但并无成事之把握,若是万不得已,也只能与他们对峙庙堂了,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你们不被牵扯进去才是。”

    赵俊臣说话之间,赵府正厅之内,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户部侍郎詹善常、刑部势力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赵俊臣派系的核心成员,除了正在赴京路上的刘长安,皆是齐聚一堂。

    此时,赵俊臣正在向众人分析温观良的处境会给他们带来的不利影响。

    而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在座众人的脸色也皆是难看不已,其中胆小者如左兰山、顾全之辈,此时更是面色苍白,神色恐慌,冷汗直流。

    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干了多少违背朝廷法纪的事情,他们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若是因为温观良的拖累,这些事情一件件的抖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恐怕都会不得好si,就算是抄家问斩也只是轻的。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人之首的左兰山,心惊之下,急忙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我等一切就托付于大人了,还望大人慈悲,定要护我等周全,我等是生是si,就全看大人了。”

    而其余众人亦是急急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还望大人慈悲。”

    行礼之时,众人神态之间,却要比平日里还要恭敬谦卑许多。

    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赵俊臣身上了,毕竟,就算是左兰山身为二品尚书,也没有与阁老们直接对话的资格。

    “各位过于客气了。”对于左兰山等人的行礼,赵俊臣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挥手道:“自各位与本官结交之时,本官就向各位保证过,在本官门下,只要各位用心忠心,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于各位,更不会让各位吃亏,在这种时候为各位出头庇护,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各位还以为本官会食言不成?分内之事,又如何值得各位行如此大礼?”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虽然事情比较严重,但你们也不用担心,若是沈、黄两位阁老依然不肯放过温观良,大不了本官与他们撕破颜面就是,只要能保各位安然,就算与他们两人同时敌对又如何?本官有各位相助,又得陛下信赖,难道咱们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这一番话,虽只是在庇护贪官,但赵俊臣的语气却颇是大义凌然。

    而听到这番话,左兰山等人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饱含感ji,原本恐慌苍白的神色,亦多了几分安定。对于赵俊臣一派的归属感,更是不由大增。

    相比较当初温观良一遇到事情就把门下官员放弃顶罪的做法,赵俊臣这般大包大揽,强为他们出头庇护,自是高下立判,让在座众官员皆是觉得自己没投靠错人。

    其实,对于如何说服沈常茂与黄有容,赵俊臣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把握亦是很大,但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却也正是为了这般效果。

    注意到众人神色间的感ji与认同,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无论如何,各位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要心慌,万事有我做主,本官绝不会让你们有事也就是了。不过,今天请各位来这里,除了通风之外,更主要还是‘悦容坊’的事情。”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点头示意。

    随着许庆彦拍了拍手掌,只见赵府的一众下人鱼贯而入,每人都捧着一份账册送到了在座众官员面前。

    在众人翻阅账册时,赵俊臣总结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的‘悦容坊’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诸府州县,共有分店三十七家,这生意嘛,都还算不错,抛开支出成本,共盈利二十八万余两,在座各位,都是股东,股份多则三分,少则两分,皆能得到分红九千两到六千两不等。当然,这银子少了点,因为许多分店开张不足月的缘故,只是上交了半个月的收益,再考虑到年关将近,百姓们大都在准备年货,这下个月这收益,估计还能再涨六到七成左右。”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看着手中的账目,在座众人,皆是惊呆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都忘记了之前的恐慌不安,再次确认了赵俊臣口中的数字后,皆是忍不住的心中欢喜。

    九千两到六千两,看似寻常数字,但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月的收入,而且还是流水的干净银子,而且今后还会越来越多!

    在座众人虽然都知道“悦容坊”的生意红火,但任谁也没想到,“悦容坊”赚的银子竟会有这么多!

    赵俊臣守着户部,德庆皇帝又屡屡把朝中的肥差交给他,对这点银子或许看不上眼,但对其他人而言却完全不同。

    月前,詹善常投靠赵俊臣时,曾想要把全部家财都交给赵俊臣,以换得赵俊臣的庇护,但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虽然礼部只是清水衙门,比不得工部刑部那般油水十足,詹善常为官时间也短,但也可推测出这笔银子对在座众官员眼中意味着什么。

    看着在座众官员一脸的惊喜,赵俊臣一笑,又说道:“接下来,咱们‘悦容坊’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大,分店会越开越多,银子也会越赚越多,本官在这里问各位一声,这个月的分红银子,各位是打算现在就收到手里,还是投入分店的开建,以继续保持股份数量?”

    “当然是继续投入!”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已经毫不犹豫的说道。

    “左大人说的在理,我等又岂可因为一点点小利就耽误了咱们‘悦容坊’的扩建?自然是继续投入!”

    詹善常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悦容坊’的扩建必然需要不少银子,我等与大人您共进共退,又岂能让大人独立承担?”

    顾全不愧是御史出身,说话时的表情,比赵俊臣还要大义凌然。

    其他诸如李立德、童桓、陈东祥等人,亦皆是纷纷赞同。

    看着在座众官员的狂热神色,赵俊臣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刚才温观良的事情,展示了赵俊臣的担当与恩德,接下来再把温观良的事情解决,又可以让众人看到赵俊臣的手段与能力,而这“悦容坊”的收益,又显示了赵俊臣能带给他们的利益以及前景……

    随着在座众人不断把分红银子投入“悦容坊”以保持股份,他们与赵俊臣的利益关系,只是越捆越紧。

    如此这般下去,左兰山等人,不仅会对赵俊臣越来越归心忠诚,更重要的是,利益捆绑之下,他们会越来越离不开赵俊臣,日后就算有意背叛,也已是欲罢不能了。

    而赵俊臣对门下派系官员的整合,也直到今日,才真正告一段落。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众人说了些闲话,看到天色渐晚,想到赵俊臣接下来要去天海楼与沈、黄、温三位阁老见面,众官员皆是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就在众人告辞之时,赵俊臣突然说道:“陈大人请留步。”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正随众人离开的陈东祥,脸色微微一变,但却不敢违背,依言停下了脚步,向赵俊臣问道:“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赵俊臣一脸的轻松随意,轻笑道:“也没有其他事,不过接下来本官要去‘天海楼’,正好与陈大人顺路,不若你我同乘一车,路上也好联络下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东祥脸色又是一变,但终究还是点头道:“既然大人吩咐,下官又怎敢不从命?”

    另一边,听到这番谈话,左兰山、詹善常等人意味深长的相互对视后,却没有任何一人脚步稍有停留,纷纷离去了。

    ………

    待左兰山等人离去后,赵俊臣亦带着陈东祥同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天海楼方向走去。

    路上,马车之中,赵俊臣笑吟吟的打量着眼前的陈东祥,眼神之中却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派系里的重要官员,除了刘长安与蒋谦之外,其他几乎全都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因为出身经历的相同,这些人如今渐渐有着抱团的趋势,其中大部分人只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但也有人是有意为之,并刻意推动。

    这个人就是陈东祥!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集资料,赵俊臣对于陈东祥已是比较了解,其人有能力,也有眼光,但为人薄恩寡义,自背叛了温观良之后,在赵俊臣门下,对温观良敌意最重的,一个是詹善常,一个就是陈东祥。

    如若说詹善常如此敌视温观良,还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陈东祥如此对待旧主,就只能说明他的心性有问题了。

    当初陈东祥策反工部时,说话之间,更是多次提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言,亦可看出他的心性。

    在改投赵俊臣门下后,此人更是小动作不断,原温观良门下官员渐渐有抱团趋势,对此赵俊臣早有准备,但抱团的速度如此之快,却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暗查之下,却发现了陈东祥在其中作用关键。

    而赵俊臣之所以要让陈东祥与自己同行,亦是想要借机敲打一番!(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勒索与说服.

    只是,虽然明知道陈东祥有着“白眼狼”属性,私底下又多有小动作,但赵俊臣对他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如果贸然下手处理,左兰山、顾全等人未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容易搞得人心惶惶,而当初工部上下之所以抛弃温观良而改投赵俊臣,陈东祥堪称首功,如今虽有反骨却无反迹,赵俊臣更不能随意下手,否则必然会影响声名。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该如何敲打陈东祥的时候,在赵俊臣的注视打量下,陈东祥却是越来越不自在,心中亦是有些不安。

    他是个聪明人,已是想到了赵俊臣与他同行的目的。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因为温观良的事情,陈东祥接下来是生是死,却全然掌握在赵俊臣的手中,所以面对赵俊臣时,陈东祥完全提不起底气。

    “陈大人。”随着赵俊臣突然开口,陈东祥身体微微一颤:“听说在温观良与我撕破颜面后,你就极力反对温观良与我敌对,堪称眼光长远,那么在你看来,当初温观良为何会败在我手?”

    陈东祥沉吟片刻后,谨慎的回答道:“自然是大人手段高绝,人心所归,又得陛下爱护,温观良自不量力,贸然与大人作对,下场已然可期。”

    赵俊臣一笑,说道:“陈大人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温观良自不量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那温观良虽知彼,却不知己,当时因为詹善常的事情,他门下官员早已经人心惶惶,却还亟不可待的想要与我敌对,结果明明势力影响远高于我,最终却被我釜底抽薪,门下官员纷纷弃他而去,最终落得孤家寡人,被盟友落井下石的下场。”

    悠悠一叹,赵俊臣接着说道:“不过,说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亏待了詹大人,让门下官员对他失望了,人心不存,又岂能得胜?”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勉强笑道:“大人看得明白。”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明白,而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很明白,想看不明白都难。当初看到温观良的下场,我就在心中告诉自己,做人应该自知,要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重,有多大的分量,才能做多大的事情,若是贸然行之,不知轻重,下场或许会比温观良还要更加凄惨,陈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东祥脸色微白,依然在笑着,却愈加勉强,道:“大人睿智,所言极是。”

    这一次,赵俊臣却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之间,用手指敲打着车厢,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不断带给陈东祥压力。

    陈东祥额头鬓角间,亦渐渐有汗迹出现。

    突然,赵俊臣叹息一声——陈东祥的身体又是一颤——接着说道:“当初温观良众叛亲离,亦是给本官带来了极大的触动,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对门下官员好一些,只有这样,众人才能归心,然而,本官遍览史书,却发现历史上宽和待人的君主不少,但他们亦是屡屡遭到背叛抛弃,可见一味的宽和待下也是不行的,对此,陈大人又有何教我?”

    陈东祥强自保持着镇静,虽说车厢昏暗,但赵俊臣亦能看到他脸色的苍白:“大人不必担心,以您的宽和性子,以及手段城府,大家皆是看在眼里,又怎可与温观良混为一谈?又有谁会背叛大人?又有谁敢背叛大人?若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下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赵俊臣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本官受教了。”

    陈东祥连称不敢。

    赵俊臣却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温观良的下场经历,即带给了我等警示,亦给了我等一些提示,在官场上,只要我等能有自知之明,并能保证上下一心,那么无论别人如何,都不能轻易欺负我们,陈大人你说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整合门下派系势力上,如今终于渐有成果,今日与沈、黄两位阁老相谈,本官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底气,才能护住陈大人你们。然而自古以来,无论何时何事,总是破坏容易建设难,如今咱们一派人心稳定,相互熟知,很不容易,更容不得人破坏,陈大人的眼光能力我是信得过了,今后还要帮本官盯着点,莫要让那些小人,破坏了你我的一番心血。”

    陈东祥连连点头,说道:“下官明白了,定不会让大人费心的。”

    赵俊臣似笑非笑:“那就好。”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马车突然停下。

    马车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大人、陈大人,陈府到了。”

    ………

    陈东祥下车后,恭敬谦卑的候在车旁,等待着赵俊臣的离开,只是脑袋低垂,让赵俊臣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究竟是存着恐慌,还是存着怨恨。

    不过,经过这番谈话后,赵俊臣的目的已经达到。

    经过这番敲打,不管陈东祥究竟有没有存着异心,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怕是绝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有了准备后,赵俊臣再对付陈东祥,影响也就不大了。

    “看你自己的抉择吧,每个人都有野心和私心,对于这些,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你的这些野心私心,不会对我造成负面影响……”

    看着眼前的陈东祥,赵俊臣暗暗想道。

    对着陈东祥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车前的许庆彦说道:“去天海楼。”

    ………

    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后,刚刚下了马车,天海楼的掌柜已是匆匆而来。

    “尚书大人,您总算来了,温阁老温大人,已经在雅间等待您多时了。”

    掌柜讨好的向赵俊臣说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向身边的许庆彦问道:“庆彦,什么时辰了?”

    许庆彦答道:“少爷,酉时还没到呢,帖子上说的分明,酉时开宴,咱们并没有迟到。”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向着天海楼内走去,一边又向掌柜问道:“温阁老什么时候来的?”

    那掌柜说道:“回尚书大人,温阁老他申时过半就已经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在众人的拥护下,来到了天海楼顶层,却发现温观良此时站在雅间之外,面无表情,但隐隐间似乎又带着些许凄苦,竟正在亲自迎接赵俊臣。

    温观良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是阁老之尊,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这番姿态,可谓是给足了赵俊臣面子。

    见温观良神色间似乎有些尴尬,赵俊臣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那时依然是他宴请温观良,但温观良足足让赵俊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才在前拥后呼下迟迟而来,接着没过多久,话不投机下,又甩手而去。

    那时的温观良,何等的张狂强势?

    但如今,两人的姿态作为,却是完全调转了。

    正所谓“人穷志短。”这句话用在这里,倒也有些合适。

    心中暗暗感慨之间,赵俊臣加快了脚步,拱手道:“还请温阁老见谅则个,下官来晚了。”

    说实话,在赵俊臣眼中,温观良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毕竟年事已高,是前辈,所以赵俊臣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与客气。

    赵俊臣的尊重与客气,温观良自是能感受的出来,眼中有感ji之色一闪而过。

    “不怪赵大人,是老夫来早了。”

    温观良的声音沙哑,面色苍老,与月前相比,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相携进入雅间之中,分别落座。

    因为沈常茂与黄有容还未出现,所以天海楼只上了一些凉菜,但酒壶酒杯倒是备下了。

    只见温观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冲着赵俊臣说道:“赵大人今日办宴,请了老朽与沈、黄两位阁老,所谓何事,老朽大约已是猜到,虽然老朽知道,赵大人你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老朽,但老朽毕竟沾了光,不管这件事最终能不能办成,赵大人你的恩德,老朽记住了。”

    说话间,温观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俊臣连称不敢,亦是陪着温观良饮尽了杯中之酒。

    放下酒杯后,赵俊臣说道:“既然温阁老你明白了下官的心思,那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如今沈阁老与黄阁老两位还没来,下官正好与温阁老你说些紧要的事情。”

    温观良见赵俊臣神色认真,亦点头说道:“赵大人请说。”

    赵俊臣看了一眼温观良身后的随从,然后对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你去酒楼外候着,沈阁老与黄阁老怕也是快要来了,你去迎接一下。”

    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去了。

    见赵俊臣如此,温观良哪里还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也把自己身边的随从打发离开了。

    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赵俊臣与温观良两人。

    在温观良的注视下,赵俊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组织着语言。

    而温观良亦在静静等待着,并没有催促。

    良久后,赵俊臣终于开口:“温阁老你想要致仕还乡,虽然受到了沈、黄两位阁老的阻拦,但下官自有办法说服他们。”

    见温观良面露喜色,赵俊臣却话头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在下官看来,温阁老致仕还乡的阻力,并不在于沈、黄两位阁老,而在于当今陛下!”

    听到赵俊臣这句话,温观良身体一震,面露不信之色。

    赵俊臣认真解释道:“温阁老你想想,你想要致仕还乡,这件事陛下其实早有暗示,但为何当沈、黄两位阁老阻拦的时候,陛下的态度却一直是不可置否?并任由阁老你致仕的事情一拖再拖?”

    温观良沉默了,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毕竟经验老道,眼光绝不下于赵俊臣,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仅仅是沈常茂、黄有容两个人,就已经把他整治的焦头烂额了,更长远更深层的事情,他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见温观良不说话,赵俊臣却是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听闻温阁老经营有道,为官这些年来,家财已是不下千万两……”

    温观良咬着牙道:“赵大人你的意思是,陛下盯上了老朽的家财?”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缓声更正道:“若是任由沈、黄两位阁老这般攻击下去,温阁老你必定是要问罪入狱的,到那个时候,抄家也是免不了的,而大臣抄家所得,按照我朝规矩,是要归于陛下内库的。”

    温观良脸色苍白,对于赵俊臣的贪污之言,却没有反驳。

    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过,内阁大臣带头贪污,数量竟有千万两之多,这般事情传到民间,会对民心士气有怎样的打击,陛下心中清楚,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所以,若是温阁老你主动把银子交给陛下一些,那么不仅能保住名声家人,说不定还能留一些养老,当然,对温阁老而言,这般做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但银子毕竟贪污所得,来的容易,失去了也不心疼,相比较身家性命,用银子买平安还是很划算的,还请温阁老要仔细考虑。”

    温观良沉默良久,赵俊臣却不着急,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留给他考虑的时间。

    “赵大人。”思考良久之后,温观良突然开口了:“你可愿意再帮老朽一把,代老朽把银子转交于陛下?”

    温观良考虑的很清楚,把银子分给德庆皇帝一些,已是势在必行,正如赵俊臣所言,这是必须要花的“平安银子。”然而让他就这么直接贿赂皇帝,温观良心中也是没谱,所以就想到了赵俊臣这位德庆皇帝眼中的宠臣。

    “自然可以。”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贿赂皇帝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贿赂的银子虽然格外多些,事情也格外重些,但毕竟是温观良的银子,就算出了事他也好脱身:“不知温阁老愿意交给陛下多少银子?”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感ji的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一咬牙,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万两?这几乎是温观良的所有家财了!难道温观良打算把自己的房屋田地全部变卖掉?

    就在赵俊臣震惊于温观良的魄力时,温观良一脸的心疼,缓缓说道:“一百万两如何?”

    随着温观良话声落下,赵俊臣差点被口水呛到。

    温观良贪财之名,当真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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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贪官与肥猪.

    “九百万两!”赵俊臣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温观良,声音平静:“九百万两只是底线,若是想要万无一失,至少需要九百五十万两!”

    赵俊臣说的平静,但这般数字,显然已是超出了温观良心理承受底线太多,下意识的惊声说道:“这不可能!”

    “是啊,对你来说确实不可能。”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对于这一点,下官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下官才会告辞,因为阁老与下官之间,已是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带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不过,温阁老你毕竟是前辈,出于好意,下官说一句真心话,接下来温阁老你还是向陛下自首吧,如实供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责,若是能避重就轻,陛下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或许还能给温家留些血脉延续。”

    赵俊臣的话,终于击碎了温观良的心理防线。

    只见温观良跌坐在椅子上,惨笑道:“九百万两、至少九百万两……一生经营,好不容易得了千万家财,却没想到竟是雾中花水中月,只是替他人保管罢了。”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再次更正道。但看温观良这般模样,又下意识的轻轻一叹:“是啊,千万家财,只是替他人保管,确实残酷,但你若是连这般觉悟都没有,当初又何必当一个贪官?钱财动人心,帝王也不能免俗,温阁老,你真以为陛下这些年来容忍你贪污受贿,仅仅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在帝王眼中,养猪与养贪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肥了就宰,亦是必然,你的那些家财,本就替他人保管。”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茫然抬头,看着眼前的赵俊臣,缓声问道:“难道,你早就有了这般觉悟?”

    赵俊臣点了点头,淡声说道:“从我发现自己是个贪官的那一天,这般觉悟就有了。”

    温观良惨然一笑,说道:“怪不得我会败在你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后,温观良再次开口道:“九百万两,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银,只有八百三十万两左右。”

    “那就变卖你的产业。”赵俊臣断然道:“北直隶的房产、地产、当铺、银铺,所有产业,家中珍藏,全部卖掉,反正你要致仕还乡了,这些产业留在北直隶也难管理,所得现银,全部交给陛下,越多越好,而你在老家布置的那些产业,也足够你养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神色麻木,终于放弃了所有无用的挣扎抵抗,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无反驳之言。

    而见这件事终于定了下来,赵俊臣亦没了去意。返身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

    两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的对坐着,气氛诡异尴尬,但温观良麻木,赵俊臣悠然。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打破了雅间内的安静沉默。

    然后,雅间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大人,沈、黄两位阁老来了。”

    赵俊臣对着温观良点头示意。然后当先向着门外走去。

    打开雅间的门。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点头道:“是一起来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笑道:“原来如此。”

    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都转运盐使司的势力大打出手相互对峙,但见赵俊臣参与了进来,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联合到了一起,官场之上。谁敌谁友,果然是最模糊不清的事情。

    而此时两人一同前来。亦是一种立场的表态了。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已是在前拥后呼下,沿着楼梯,向着赵俊臣走来。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走在一起,风格反差之下,是颇有喜感。

    黄有容神色温和,面貌儒雅,肤白无须,身形富态,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一丝善意的笑容,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亲切,但赵俊臣知道,这般表情神色,只是黄有容的一种掩饰,朝廷重臣之中,若论阴人的本事,以及心思的阴毒,恐怕要数他为最,简而言之,就是一头笑面虎。

    反观沈常茂,却是面貌古拙,神色严肃,眼光冷厉,身材瘦长,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畏惧,在朝堂上,沈常茂做事一向最不留余地,作风刚猛,睚眦必报,好似愣头青一般,但赵俊臣也知道,这还是一种掩饰,若沈常茂真的是愣头青,他绝对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官场之上最盛行的是阴谋,最不怕的是诡计,大都都习惯如此,然而沈常茂这种“只要你惹我,我就全力反扑”的强横决绝,反而让人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在赵俊臣的身旁,温观良看到沈黄二人,下意识的轻哼一声,他之所以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固然是因为败于赵俊臣之手,但沈常茂与黄有容的落井下石,穷追猛打,更是功不可没,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损失的银子,温观良对沈、黄二人恨意愈浓,但形势比人强,如今他权势大减,面对沈、黄二人,也只能把不满表现在脸上,却不敢再有其他什么动作。

    赵俊臣没有理会温观良的恨意与不满,反而着沈黄二人拱手示意,神色恭敬,大声道:“两位前辈赏脸一聚,下官当真是荣幸之至!”

    “哪里哪里。”黄有容说话之间,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面前,拱手还礼道:“俊臣有请,老夫又怎可不来?近些日子,俊臣风头如此之劲,老夫正好想与俊臣拉近些关系,就算俊臣今日不请老夫,老夫过些日子也会邀俊臣一聚的。”

    另一边,沈常茂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冲着赵俊臣点头示意。

    只是,与他们同为内阁重臣的温观良就在赵俊臣身边,但黄有容与沈常茂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理也不理。

    正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在黄有容与沈常茂眼中,原来的温观良固然称不上是凤凰,但如今的温观良的地位却也比鸡鸭之类高贵不到哪里去,官场之上,失势之后,被人藐视,被人落井下石,被人再踩上几脚,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观良很明白这一点,再次轻哼一声后,也没有理会沈常茂与黄有容,只是向着赵俊臣说道:“既然沈黄两位阁老到了,老朽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明白温观良不想再在这里受气,又打算去准备银子,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温阁老慢走,下官就不送了。”

    接下来,赵俊臣会与沈黄二人之间的交涉,虽说主要是温观良的事情,但从某方面而言,确实已经与温观良无关了。

第六十二章 .初雪迟来.

    第六十二章.初雪迟来.

    对于温观良的离去,沈常茂与黄有容亦是视而未见,仿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店伙计。

    而赵俊臣却没有觉得气氛尴尬,神色自然,只是领着沈常茂与黄有容来到雅间落座。

    上菜的时候,赵俊臣与黄沈二人相互恭维着,彼此之间也还算是客气。然而,待菜肴齐聚,酒楼伙计纷纷离去后,赵俊臣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常茂突然说话了。

    “赵尚书。”沈常茂缓缓说道:“今日老夫与黄阁老来这里,只是为了与你聚宴闲谈,拉近些关系,除此之外,再无他想。所以,接下来你若是只想说些闲话,交洽感情,那么咱们大可继续,老夫也奉陪。然而,你若是想要让老夫与黄阁老放过温观良,或是想要插手都转运盐使司,那么这次举宴大可到此结束了,关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谈的。”

    声如其人,冷厉决绝。

    另一边,黄有容却笑着说道:“赵大人勿怪,沈阁老一向是这般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并非刻意针对于你,在来赴宴的路上,沈阁老还曾向老夫夸奖过赵大人你年少有为呢,不过嘛,沈阁老的话虽然难听,但意思却没错,今日咱们三人只谈些风花雪月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还不到谈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可谈的。”

    沈常茂与黄有容,此时唱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直白一个婉转,但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

    来赴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若是还想得寸进尺,那么就此免谈,朝堂上见!

    对于此,赵俊臣又如何听不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接下来却已是笑容如常,悠悠:“可惜了,下官请两位阁老到此一聚,却不是只为了谈些风花雪月。”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神色更冷,黄有容也是笑容一敛。

    见沈黄二人的神色变化,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此次与两位阁老聚谈,是下官想要与两位做一笔交易。”

    沈常茂眉头微皱,静待下文,而黄有容却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交易,竟然需要沈阁老与老夫一起聚谈?”

    赵俊臣没有解释,只是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折子,递给了沈黄二人。

    折子上,却讲到是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

    这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本是赵俊臣与晋商的一笔交易,可惜回京之后,诸事繁多,却被耽搁了,近些日子以来,晋商们屡次派人前来催促,但赵俊臣却以“时机未到”为由,一直在拖着。

    而如今,时机已然成熟,赵俊臣亦打算借着这件事,说服沈黄二人。

    ………

    另一边,却说沈黄二人,相互审阅了这份折子后,神色皆是变得严肃认真。

    “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俊臣倒是好设计。”温观良把折子递还给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但眼神却不住波动着:“不过,既然俊臣敢把这份折子给我们两个老家伙看,怕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晋商那边,下官在潞安府的时候已经与他们联络上了,而陛下这边,这份折子下官刚刚回京后就呈给了陛下,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向陛下分析利弊,对于此,陛下已然有些心动了。只是这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商入川,亦会引起徽商浙商们的反弹。所以,陛下的意思,这四川盐务整顿,首先当以都转运盐使司的整顿为首,四川那边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官员,亦要加些经验丰富的人手。而这般整顿,又由吏部与户部负责,以吏部为主,户部为辅。”

    说到这里,无论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都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皆是变幻不定。

    而赵俊臣却好似没看到一般,接着说道:“这相关衙门的整顿扩充,乃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地方中央,关系到川盐与晋商,主持之人,更需要相关经验丰富才行。而新任吏部侍郎刘长安,在四川山西皆做过知府之职,如今又在吏部做事,在陛下眼中,怕亦是属他最为合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一叹,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惜了,下官今日本想向两位阁老请教一下相关的经验,却没想到两位阁老只想谈些风花雪月,既然如此,下官也不能勉强,接下来咱们三人就随意说些闲话吧。”

    说话间,赵俊臣把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收入袖中,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下官开办的‘悦容坊’,最近新近出了一批养生膏,有防病延年之效,两位阁老可有用过?若是没用过的话,下官回府后就让人给两位阁老府中送去一批,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无论是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一瞬间皆是神色尴尬。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职位皆要扩充,而人手安排,又由他门下的刘长安负责,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晋商,他都已是联络妥当,更容不得沈黄二人摘果子。

    相比较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权位增出无数,沈黄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争夺的那些都转运盐使司的职位人手,却是不再那么重要了。

    ………

    想明白了这些,黄有容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和善,向着赵俊臣说道:“正如赵尚书所虑,这四川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与沈阁老不知晓此事,倒还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又岂能依旧与赵尚书你谈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这个时候自然是以公务为主。”

    另一边,一向神色冷厉的沈常茂,此时竟然也对着赵俊臣挤出了几丝笑容,点头道:“正如如此。”

    赵俊臣却一脸的迟疑,问道:“两位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不谈风花雪月,而是谈正事?”

    黄有容连连点头,说道:“当然,正事要紧嘛。”

    沈常茂见赵俊臣的神色话语,有些讽刺的意思,却是轻哼一声,说道:“刘长安确实是你的人,但吏部却是周尚景的地盘,就算陛下属意于他,若是周尚景阻拦,这事成不成还是两说,这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职位怕是最少也要多出三分之一强,周尚景又岂容他人插手?赵尚书虽然得了先机,但倒也不用在这里拿捏老夫与黄阁老。”

    不得不说,沈常茂说话虽然从不客气,但与他谈话,却是效率极快,那些客套奉承,都能免去。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点头笑道:“所以,下官今日找两位阁老前来,就是为了做这笔交易,若是两位阁老能放过温观良,并在接下来鼎力支持刘长安主持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相关衙门整顿扩充事宜,下官也必会投桃李报,为两位阁老在都转运盐使司新增的衙门里安排一些人手,这次新增的官位不少,咱们也不怕安排不过来,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见赵俊臣说的如此直接,沈常茂与黄有容沉吟片刻后,皆是点了点头。

    大方向终于确定,接下来三人所要商量的,就只剩下细节了。

    ………

    细节往往是最难解决的,因为利益之分配,往往就在细节之上。

    同意了合作之后,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讨价还价良久后,相关利益终于分配结束。

    或许是争论太过ji烈的缘故,待一切结束后,天色已是黑沉,更不知何时,京城已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当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离开天海楼的时候,那天海楼的掌柜,为了讨好三人,特意让酒楼伙计捧着三尊暖壶,奉给了赵俊臣、黄有容与沈常茂。

    “掌柜倒是有心。”

    手中捧着碳壶,赵俊臣向天海楼掌柜笑着说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那掌柜一脸的受宠若惊:“赵大人谬赞了,小人这些日子以来屡受大人照顾,为大人和两位阁老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另一边,沈常茂看着天海楼外的落雪,突然开口道:“今天雪下得晚了。”

    温观良亦是点头道:“是啊,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往年十一月就要下雪,今年竟是拖到了十二月,明年这北方的收成,怕是不好,哎,百姓又要受苦了。”

    温观良说着忧国忧民的话语,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

    很显然,经过刚才的讨价还价,温观良得到了不少好处。

    “是啊,这场雪下的晚了。”

    赵俊臣亦是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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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权财.

    第六十三章.权财.

    赵府,正厅,午后。赵俊臣与刘长安分宾主落座。

    此时,赵俊臣正慢悠悠的品着香茗,而刘长安则面露担忧,正襟危坐。

    此时,据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交易,已经过了七天时间;据刘长安被德庆皇帝晋升为吏部右侍郎的那一天,更已是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然而,刘长安却是直到今日才赶到京城,然后没有丝毫耽搁,把家人行礼丢到驿站后,就急匆匆的来求见赵俊臣了。

    “这么说,你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有人在暗中使坏了?”

    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悠然,缓声问道。

    刘长安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京城天使到潞安府传旨,一般只需要三五日功夫,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足足拖了七日时间才来到潞安府。而后,地方长官交接权职,又需要新任的地方父母官赴任后才可,接到旨意后,下官虽说早早的就准备妥当了,却没曾想竟是足足等了半月时间,那新任的潞安知府直到四天前才到任,下官接到大人您的传信后,已是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却依然迟了,竟是耽误了大人的大事,还请大人责罚。”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跪在了赵俊臣面前,垂头听训。

    看着眼前的刘长安,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抬手道:“罢了罢了,起来吧,这件事怕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你,倒是本官棋差一招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脑中闪过了周尚景那苍老的面容。

    ………

    原来,自那日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协议后,在第二天早朝。三人就联名向德庆皇帝呈上了关于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

    因为德庆皇帝早已意动,朝中百官又有不少人早被晋商拉拢说服。所以赵俊臣折子很快就通过了。

    然而。大明朝数百年来,产盐贩盐,淮盐十中占七,那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亦一直是以两淮地区为主。如今川盐整顿,扩产扩营。相关衙门自是要向川蜀地区倾斜,官职权位的诸般扩充,亦不可避免。

    作为这个时代油水最足的衙门。在都转运盐使司里。就算一个最不起眼的从八品知事,每年最少也有数万两银子的明暗收入,朝中各派系可以不重视川盐整顿,但对于扩充而生的那些官位权职,却不能不重视。

    而负责此事的主持官员,更是朝中各派系必须要争取的肥差。就算是一向以清廉自诩的太子一党也不例外。

    周尚景近些日子虽然刻意低调,但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全力争取。否则即使是他,也无法向门下官员交代。

    周尚景虽说有威望有手段,但说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官僚集团的代言人罢了,若是无法为自己所代表的官僚集团争取利益,那么这个官僚集团亦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重新推选出一位新的代言人,对于这一点,周尚景自然看的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在周尚景的全力争取下,赵俊臣终于见识到了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究竟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赵俊臣自然是支持刘长安担当此任,从各方面而言,刘长安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对于刘长安,不仅德庆皇帝有意,沈常茂、黄有容两人亦是全力支持,但就算是如此,随着周尚景的反对,并另荐他人,朝中大半官员纷纷跟着赞同,形势竟是僵持了下去。

    正所谓众意难违,最终经过六天时间的僵持,诸般明暗交涉争执后,昨日早朝上,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刘长安依旧成为了负责之人,但与赵俊臣计划中不同的是,因为“经验有缺”、“威望不足”等原因,吏部左侍郎江华安、户部左侍郎马森,亦会在期间辅佐刘长安,共同行事,而这两个人,却都是周尚景的门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

    他倒不是惋惜如此一来自己能得到的利益会大幅减少,川盐整顿,晋商入川,带来的利益太大,大的令人眼红,甚至令人害怕,就算全都交给赵俊臣,赵俊臣也不敢独吞,分给朝中各派系一部分利益,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真正让赵俊臣有所感慨的,却是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竟会如此之强,随着周尚景出列发言,一堆的大学士、尚书等朝中重臣纷纷跟着应是,如此一来,不仅赵俊臣招架费力,就算是德庆皇帝,亦是不敢轻易否定。

    “若是我有了周尚景这般权势影响,哪怕是朱和堉最终登基,我也不怕了。可惜,明朝数百年,权势影响如此之重者,除了今日的周尚景,也只有当年的张居正了。德庆皇帝虽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或明或暗的支持于我,但其目的,也是只是为了让我制衡周尚景罢了,却是绝不容我成为第二个周尚景的,想要有这般权势影响,难啊……”

    想到周尚景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赵俊臣不由暗暗感慨。

    ………

    看着赵俊臣面色平静,眼神之间却是若有所思,虽然刚才赵俊臣已是说了不会怪罪于他,但刘长安却依旧心中惶惶。

    来京之后,刘长安已经打探清楚了,周尚景之所以能把马森、江华安两人插进来,就是因为他迟迟不能来京赴任,让赵俊臣陷入了被动的原因。

    想到自己给赵俊臣带来的种种损失,又看了一眼此时正若有所思的赵俊臣,刘长安愈加的恐慌,脸色微微泛白。

    人的转变总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与身边人亦总是后知后觉,刘长安与赵俊臣有近两月时间未见,如今再次见面,却要是比任何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赵俊臣的种种变化。

    赵俊臣还在潞安府的时候,刘长安虽然决定投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赵俊臣有德庆皇帝的宠信。而赵俊臣本身,并没有让刘长安折服的手段心性。那时的赵俊臣。还习惯于用各种强烈的语气。以及刻意的表情,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表现自己官威权势,但说根到底。这种作态,亦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  但如今的赵俊臣。却与当初截然不同。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经过这些日子里在京城中枢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的神色总是平静。语气亦总是淡然,无论何时何事,总是让人看不透深浅,如此一来,反而给了人一种成竹在胸、有城府有手段的深沉感,举手抬足间。自信优雅,官威亦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人不敢小看。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刘长安却感受分明,所以自觉坏了赵俊臣的计划后,亦是愈加的惶惶不安。

    另一边,见刘长安面带不安,赵俊臣却不在意,轻笑道:“关于这件事,你倒也不用自责,川盐那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把好处占尽,周尚景掌管吏部,朝中权势又重,分给他一些,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有多大胃口,才能吃多少的饭,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终除了被活活撑死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下场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脸上闪过感激之色,连忙说道:“大人说的是。”

    赵俊臣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又说道:“不过,虽说咱们如今相比较首辅大人,权势影响皆是有限,但亦不能一味退让,否则只会让人小看,这四川盐务整顿,既然由你主持负责,那么你就要拿出担当来,该争取的就要争取,不该争取的,也要想办法试一试,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只知唯唯诺诺,你要记住,你如今在朝中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为你做主,至于你自己,只要把份内之事做好也就是了。”

    刘长安又是连连点头,摆出一脸的坚定,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四川盐务整顿,说根到底,也只是银子罢了,银子虽然有用,但说根到底也没什么大用,你接下来就要到吏部赴任了,这吏部一向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你到了那里,亦要步步小心,但也不用刻意退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只要你能在吏部站稳了位置,今后咱们在朝中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怎么做了。”

    刘长安又是点头道。

    看着刘长安这幅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在赵俊臣面前,刘长安虽然竭力表现出一幅有所担当的样子,但自见到赵俊臣后,他实际上依旧是唯唯诺诺,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自己的看法建议。

    这般性子,赵俊臣真不认为他能在吏部做出什么名堂来。

    可惜,赵俊臣却也没有其他选择,也只能让刘长安赶鸭子上架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突然唤道:“来人,把本官的礼物呈上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就见三名俊俏丫鬟各捧着一方木盘来到了刘长安面前,每方木盘上,各放着一张契约。

    赵俊臣再次端起茶盏,一边用盖子划着茶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刘大人你匆匆来京,怕是什么都没准备?这三张契子,一张是房契,一张是地契,是本官为你在京城中准备的府邸,勉强也能配得上你侍郎身份,还有一张,则是‘悦容坊’的入股契约,百分之三的股份,今日就全都送于刘大人了,算是刘大人你荣升吏部侍郎,本官送于你的贺礼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这怎么使得?下官承蒙大人照顾扶持,才能有幸担任吏部侍郎,如今又怎能让大人破费?更何况,大人您荣升户部尚书,下官还没给大人送贺礼,如今又怎么接受大人的贺礼?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俊臣挥了挥手,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只要你为本官用心做事。本官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

    刘长安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多谢大人的恩德了。”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将三张契约收入袖中。

    接下来,见赵俊臣再无留意,刘长安亦是知趣的起身告辞,候在一旁的许庆彦。自是代赵俊臣送客。

    没过多久,送走了刘长安。许庆彦已是笑吟吟的回来了,挥手之间,让赵府下人离去。一时间。客堂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

    接着,许庆彦却是从袖子中抽出厚厚一沓银票。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摇头失笑,问道:“哦?又有银子了?这次又有多少?”

    许庆彦嘿嘿一笑,说道:“还是这些地方官有钱。六万六千两,数字倒是吉利。按照刘长安的话来讲,这只是他对大人的年关孝敬,明天还会再送来一笔银子,作为大人荣升户部尚书的贺礼。”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只是轻声说道:“收起来吧。”

    每一个贪官派系,都是一个等级严谨的敛财金字塔,每逢过年过节之际,下面的官员总会主动的向上位官员孝敬大笔大笔的银子,以此来拉近关系,寻求接下来一段日子里的继续庇护。

    对于贪官们而言,这般孝敬,可要比治理百姓、处理国事之类重要多了。

    赵俊臣如今身为一派领袖,亦是站在这贪官金字塔的顶端。虽然自回京之后就从未刻意贪污受贿过,但随着年关将至,无论是户部、工部、还是礼部,无论是左兰山、詹善常还是顾全,只要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这些日子皆是争先恐后的往赵俊臣府中送银子。若是再加上地方官员们的例行“碳敬”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半月时间,赵府入账的银子竟是不下于三十万两。

    而刘长安初来京城,又有赵俊臣的刻意提携,并给了他一个肥差,所以孝敬给赵俊臣的银子,还要格外多些。

    这是官场之上默认的潜规则,对于接连而来的银子孝敬,赵俊臣虽然明知道来历不干净,但也不会拒绝,否则反而会引起下面官员的猜疑恐慌,虽然对于这些银子,赵俊臣并不在意。

    不过,赵俊臣虽然不在意,但许庆彦这些日子却是开心不已,颇有些“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子。

    其实,自穿越之后,赵俊臣虽然没有再刻意的贪污受贿,但随着势力渐大,有越来越多的官员主动孝敬,又有“悦容坊”日进斗金,如今赵俊臣的敛财速度,却要比前任快多了。

    看着许庆彦正乐不可支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口中嘟囔着什么,似乎在计算这些日子以来的入账银子,赵俊臣不由摇头失笑。

    “权财权财,怪不得‘权’字会在‘财’字前面,这世间,权毕竟比财重要,有财不一定能有权,但有了权势,却一定不会再愁钱财不足,怪不得古往今来贪官会有如此之多,这般不劳而获的大笔银子,又有多少人能拒绝。”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如流水一般入账的银子,赵俊臣暗暗感慨道。

    ………

    随着刘长安的离去,赵俊臣再无他事,亦准备回书房处理公务。

    然而,赵俊臣刚刚准备起身,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赶来,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府里的李管家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一笑,说道:“哦?终于结束了吗?让他进来吧。”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在朝堂之上,赵俊臣联合沈黄二人与周尚景僵持着,而同样身为阁老的温观良,却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只是在民间一心变卖着他在直隶境内的产业。

    这些产业竟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直隶附近的地价竟是因此而降了半成有余。

    赵俊臣刚才送给刘长安的那处府邸,原本就是温观良小儿子的家宅,原本价值两万两的宅子,赵俊臣只花了一万三千两就入手了。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岁数在五十左右的老者,一脸谦卑的来到赵府正厅,见到赵俊臣后,亦是匆忙下跪行礼。

    “小人李捷见过尚书大人。”

    赵俊臣也没让他起身,只是问道:“温阁老把银子准备好了?”

    李捷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准备好了。”

    说话间,李捷从怀中掏出厚达寸余的一沓银票。

    即使是赵俊臣,掌管户部又家财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票。在李捷把银票掏出来的一瞬间,赵俊臣分明听到身边的许庆彦喘息声粗重了许多。

    待许庆彦用略微颤抖的双手把银票接过,李捷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却是和他的主人一个性子。

    “这银票有多少?”

    赵俊臣从许庆彦手里接过银票,却发现这些银票的数额最小也是两万两,也不细数,只是放在手里轻轻挥着,淡声问道。

    李捷咬了咬牙,说道:“总数九百二十五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许庆彦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呼。

    赵俊臣却神色不变,只是转头瞪了许庆彦一眼,然后冲着李捷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温阁老,就算这件事我今天就帮他办妥,让他尽快再给陛下上一份请求致仕的折子,若不出意外,这一次陛下应该会准许的。”

    待李捷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去后,赵俊臣站起身来,对身边许庆彦说道:“庆彦,备马车,咱们要入宫见圣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现在入宫?”

    赵俊臣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陛下怕早也等急了,不管什么时候,贿赂之事,总是赶早不赶晚。”

    有了权势后,自然不缺钱财,对贪官如此,对帝王何尝不是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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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大明介绍:
他青云直上、他深受圣眷、他万众瞩目,他位极人臣。
他受世人唾骂,清流们对他恨入骨髓,他是满朝上下所有贪官污吏的最大靠山。
在民间,有一半百姓认为他是世上最大的贪官而整日诅咒,另一半百姓则在家中供奉着他的长生牌位夜夜祈福。
他就是赵俊臣!一个天生即已注定的贪官奸臣。
因为偶然的原因,赵俊臣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为了一个恶名满天下的贪官。在这里,昏君当政,遍目皆是奸臣,清流无用,百姓受苦。
赵俊臣没有揭竿而起的魄力,亦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更无意于辞官隐退,成为平民百姓,受那世间动荡之苦。
所以,他只能融于满朝贪官之中,借贪官之势,用贪官之力,成为这世上最大的贪官,自上而下,还乾坤之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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