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凤凰于飞（十）
云渊境·浮天之庭。
“阿知，我终于想起来了，她代表的是你对紫宸界的‘恨’啊！”
天机一直在看着师徒其乐融融的景象，却在仔细查看到长思身上的冰冷蓝气之后，恍然大悟，去寻另一侧的神谕者。
布满金线收边白纱的房间里，神谕者正解开发髻，一袭及腰的青丝飘动，微侧着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谁？”突闻天机之语，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惊讶地问。
少年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笑着问，“百里长思，她是你的‘恨’，对吧？”
神谕者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忘记的？”
“欸……忘了很久了。”天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以前，神、仙、妖、魔、人以及灵的一生，都在善恶之中摇摆不定，仙落之主还为其谱写了一部又一部的奇闻异事录。”
“然而，自从神域尊主及诸神陨落，神族末裔也随之消失，而九重天的上三境封闭，云渊境倒成了世人眼中最后的神族领地。”
“后来，太过强烈的感情和自我意识构成的世俗欲，成了不必要存在的东西……”神谕者顿了顿，又说，“境中大多数境灵的世俗欲很容易抹除，但像我这样从浮天罗古木中直接诞生，被帝座给予了古神之灵的‘分身’，一旦产生‘爱恨’，要用很久很久很久……才能消除。”
神谕者一连说了三个很久，因为那的确用了很久。
桑的残魂转世之后，被召回了云渊境，融合新的古神之灵后，成了“神谕者”。
桑的死亡，是因为世俗欲的驱动，所以境主亲自取出了她灵魂里的“善”与“恶”。
首先被分出去的，是代表恶的“恨”，“恨”被放置在那位沉睡的神女身体里，成了后来的百里长思。
再后来，被分出去的是代表善的“爱”，是世间第一位先天灵体·雪里绘。
长思、神谕者以及雪里绘来自同一个灵魂：桑，却是各自独立的意识，而且从分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会再回到本体。
但是，世间万物，殊途同归，她们也一样。
桑化作云图，分开山海·九方，雪里绘献祭境珠，让九重界维持了原貌，而轮回百世的长思，也皆祭天，修复界壁，而神谕者则是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才保住一切的一切。
而那个代价，长思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所以，阿知，你现在还剩下什么呢？”
那些生而为人的感情，你已经一无所有了啊！
她说，“天机，我觉得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哦，那好吧。”他说。
“话说，你一直都在看什么？”
天机得意的翘起了嘴角，“在看被迫分离的一家人，在相隔百世后感人的重逢啊！”
神谕者微咪了一下眼睛，“……怎么感觉你恶意满满？”
“哪有～”天机撅嘴说。
“这种情景已经看了千百遍，你还不腻吗？”
天机轻笑，说，“不会，因为我心向往之。”
祝君台，云影殿内。
师尊与长思面对面坐在窗前的茶席上，三师妹与四师弟分立在一旁奉茶。
长思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眼眶微微一红，轻声说，“我未曾想到，还会有这一天。”
“是跟为师在三界游历的那一世？”
“嗯。”
灼华上仙开始煮茶，也颇有感慨。
那一世，是最初的一世。
在闭关之前，百里长思的一生毫无遗憾，所思即所得，不愧为天道选择的主角。
但在那之后的百年里，许许多多的事就被改变了。
想成为气运之子哪有那么简单？
不失去重要之物，怎么甘愿与天道交换？
“师尊，您的百世轮回，是成功了吗？”
“成功了，但也得到了一个……不好的结局呢。”灼华上仙话里有话，但他的眼神却看着正倒入晶莹剔透的茶壶里的灵水，茶团逐渐分散，青色蔓延开来。
看了一会儿，长思问，“如果，我成功了，也会是不好的结局吗？”
“为师不知道，但为师会告诉你，关于‘我’与雪里绘之间的百世轮回。”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茶壶，将茶水倒入青底红鲤的茶杯中，他在茶香袅袅中说，“这是一个与九玄玉一族有关的故事。”
凤凰，百鸟之王，在年幼时只有浴火才能涅磐重生，是上古传说之中的神兽。
凡人不曾亲眼见过，修仙者也未曾见过。
但是，百里云影见过。
因为他的娘就是凤凰。
百里云影的爹，是算天台百里世家的长老，年轻的时候，一心修行，想成为家主，却一生都未曾得偿所愿。
百里云影的娘只是个旁支送来的鼎炉，生下他后便痴傻了，他爹就一直不闻不问，自然也就被百里世家的人不闻不问了。
虽然他从小都对修行之事颇有天赋，可亲爹常年闭关，娘亲又是个痴傻的，无人教导，他的修行自然就落下了。
但是，命运的转折点，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算天台来了一位流云宗的长老，修为半步化神，比算天台分神期修为的巡御总使还要高五个等级，是真正的仙人。
而这位仙人来此，是为了寻找他多年前失踪的徒儿。
人未至，仪仗却已经到了。
算天台上下，都被仙侍打理的仙气飘飘。
但这一切，那时候的百里云影都不知道。
他还和痴傻的娘亲在百里世家的后院中，和克扣月例的管家斗智斗勇。
又是一次斗智斗勇后，管家对他唾了一口痰，告诉他，若不是他身为长老的爹还活着，可能他就直接被赶出去了。
然而，一语成畿。
他爹死了。
一生不曾成为家主的心魔，让他未能突破元婴境，竟然直接暴毙而亡。
虽然他跟他爹没什么感情，但就这么死了，还是让他很为难。
他生而知之，知道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但没想到，会那么不好过。
还未等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想着只要不被赶出去，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要在百里世家活下去时，管家就带着人，将他赶了出去。
而他的娘亲，竟然要和他的爹一起火葬。
家主认为，他娘是他爹唯一的女人，哪怕是个痴傻的，到了幽冥涧，也能给他爹当牛做马。
多么荒谬的话啊！
然而家族之中，却没人反对。
这还不够，他被仆从摁在地上，管家还按住了他的脑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偏院起火。
很快，有女子嘶厉的喊叫声响起，他四肢动也动不得，也不停的去叫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昏过去时，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悠远的鸟鸣，以及漫天的火光。
他再次醒来时，是在算天台之外那片凶险的森林里，怀里抱着的是他娘的骨灰。
百里世家已经将他娘的灵魂拘给了他爹，留着骨灰也没用，不如给他去处理掉。
于是，少年抱着必死的决心，踏进了那片凶险万分的森林……
这一段之后，是长久的沉默，长思忍不住出声问，“师尊，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遇到了九师妹，雪里绘。”
他走了很远很远，远到他已经衣衫褴褛，胡子拉扎时，才见到昏暗森林里的绝景。
那是栖息在梧桐树上，一只传说中的雪鸟。
一身纯白的羽毛，超出世人对美的想象。
与世隔绝的他并不知道这就是雪鸟，反而因为经常饿得快死，脑袋不清醒，就很傻很天真的问了一句，“你是孔雀妖吗？”
本以为得不到回答，却没想到一道清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哼，什么孔雀妖？我可是雪鸟！世间最后一只雪鸟。”
“哦，是雪鸟啊……”他有些呆呆地回答，又痴痴的问，“雪鸟……又是什么？”
“雪鸟是和凤凰一样的百鸟之王，能浴火重生的上古神兽。”雪鸟如此给他解释道，又俯下身子看他，惊讶的说，“你不是凤凰之子吗？虽然身上有凡人的血脉，但是只要死几次，将凡人的血脉掩盖掉就行了。”
凤凰浴火重生，每一次都会变强，血统越纯净，就越强。
雪鸟很开心的说，“你快去死吧，这样我就不会孤单了。”
他有气无力的躺在梧桐树下，说，“哪有一见面就让人去死的啊？何况我不是什么凤凰之子……我的爹已经死了，我的娘也只是个普通人，现在也死了。”
“你身上有凤凰血脉，这点我不会认错，不过很奇怪，你竟然完全没用上。”
“我不信。”他说。
“哦，不信就不信吧，你还是早点出去，别死在这里了。”
“可我迷路了，怎么也出不去，就算想出去……我也饿的走不动了。”
“唔，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又是凤凰之子……既然如此，要吃梧桐之实吗？”她用喙摘下一枚树梢上的红色果实，低头递给他。
“我能吃？”百里云影虽不知道梧桐之实是什么，但从她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宗主和师叔也吃这个果子，应该没问题。”
“哦，那我尝尝。”
就这样，年少不知世事的百里云影，吃下了梧桐之实，然后，瞬间就被激活了身体里的凤凰血脉。
却因为人类的载体，大部分躯体直接爆掉了。
雪鸟在他爆开之前，就筑起了冰墙，没让血玷污她无暇的羽毛。
后来，百里云影才知道，雪里绘看到的红果，是仙门种植的灵果，并非梧桐之实。
七十六章 凤凰于飞（十一）
雪鸟见状，将他抓起来带到了附近的火山口，竟然松开爪子把他扔了进去。
长思一惊，“那师傅您……”是死了吗？
灼华上仙说，“凤凰浴火，方能重生。”
濒死状态的百里云影，在接触火焰的一瞬间就燃烧起来，怀中的凤凰之骨亦在刹那之间重生，融进他的身体。
凤凰的虚影出现在了森林的上空，震慑了所有魔兽，也包括救了他的雪鸟。
他恍惚中看到了一些画面，杂役堆起火堆，炙火舔噬着裙摆，然后，祂飞了起来。
宽阔的翅膀一挥，火焰烧焦了这片土地。
画面一转，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白胡老爷子。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气出完了吗？出完了就跟为师回去，子碧，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
“转生之后，他早就不是前世的灵犀城主了，闻子碧，你和他的三生姻缘已断，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等等，这孩子是无辜的，你要烧死他吗？”
“算了，把你之前蜕掉的凤凰骨拿给为师。”
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凤凰骨在老爷子手中化为了一捧没什么价值的骨灰，装进了他随手捡的一个破烂瓦罐，塞到了昏迷的百里云影手中。
“从此以后，你就得和为师永远留在遗迹里。”
回忆戛然而止。
他有很多疑问，但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可以询问，他还未受礼，心智却已不是孩童。
从那之后，百里云影，成为了凤凰的载体。
重生之后，雪鸟用它的羽毛给他幻化了一件仙衣，教给他各种各样的法术，辅助他修行。
在某种程度上，雪鸟就是他的师父。
长思问，“可曦丰仙子不是您的师妹吗？”
灼华上仙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成为我的师妹……”
那是在他修行了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天，修道的雪鸟突破了金丹期，幻化成人形。
雪白长发泛着寒山之巅的光辉，纯白的眸子里，亦如天山般寒冷，极美的面容，却像是覆盖了一层坚冰。
身为雪鸟时的她也很冰冷，却不像如今人形，拒人千里之外。
她的声音倒是没有变化，有些忧郁的说，“云影，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要走了，再不走，天道就会怪罪于我。”
“阿雪，你又没做错事，天道为何会怪罪于你？”他那时正在溪边捧起一捧水，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鱼在浅滩慢悠悠的游动。
百里云影不知道什么是天道，但他不想她受伤。
少女语气里有一丝嫌弃，“因为我总是不听它的指令，私自行动，但是它不知道它每次的指令，都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那是……什么指令啊？”在这一瞬间，他想更多的了解她。
相处了这么久，他还对她一无所知，连名字都不知道，一直都叫她阿雪，而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了秘密。
“一些荒唐的指令啦，比如说去学铸剑什么的，开玩笑，我又不是火灵根，怎么可能铸成呢？”少女闷闷的说。
“铸剑……火灵根吗？”百里云影低头思索了一番，问，“我能行吗？”
“唔，你是凤凰之子，理应是火灵根，之前我教给你的也是火属性法术，你若是学铸剑，一定会是很好的铸剑师。啊，没准儿，你会成为神缎师也说不定呢～”
“……阿雪，什么是神缎师啊？”
“神缎师啊，就是……”
这是他在幼年时期，唯一的挚友。
不管他问什么，少女都会给他解答，不厌其烦，一遍一遍。
最终，分别的那天还是到来了。
那天他在溪边捕鱼，远远便瞧见天际划过一抹火红，少女出现在他身边，说，“云影，我走了，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好，阿雪，不能再多留一会儿吗？”他举起手中的鱼，挽留道。
少女看了那一抹火红的距离，笑了笑，“还能跟你说两句话的功夫吧！”
“哦……其实我很久之前都想问了，你为什么一直对我如此有耐心？”
这太奇怪了。
“你是我在这三界之中，遇到的第一个人，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被家族严格要求，不允许做出格的事，也不准说多余的话，甚至没有一个亲近之人……长老们都说，这一切都为了争夺九玄玉的王座。”
她看着他，说，“我想过，跟你一起离开这片森林，去见一见三界之中的风景……但这大概就是命运吧，我……注定为王！”
那一抹火红停在前方天空中，只隐约看出一个人形，少女朝他笑了笑，上前拥抱了他。
而后化作雪鸟，振翅远去。
无论他的身后怎样呼喊，她都不曾回头。
“阿雪，你等等。”少年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抱着那条鱼，落寞的说，“阿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溪水一别，就是十年。
对于还是凡人的百里云影来说，无比漫长。
但对于寿元动辄上千年的仙魔灵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十年之内，他拜入了流云宗，成为了天剑门掌门的第三个亲传弟子，在一场小规模的伏魔大战后，师尊成了第八代流云宗主。
而后广招弟子，培养出能继承宗主之位的少宗主。
“阿雪是师尊的第九个弟子，她入门的契机，是因为她为了度过天劫，舍弃了一身神血，封印记忆，成为凡人。”
正好流云宗主收徒，她便来试这运气，然后，凭借着先天灵体和冰系变异天灵根，成功入选。
当然，也是因为师尊认出她是九玄玉一族的少君，才决定收她为徒。
“弟子雪里绘，见过师尊，各位同门师兄、师姐。”
入殿的少女声色清冷，如雪山之巅的冰水，没有一丝温度。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直到少女抬头，他才看清她的脸。
阿雪依旧是当年那妙龄少女的模样，可性格却冷漠了数倍，而且心无杂念，一心向道。
入门之时，她已是金丹期，就算成为凡人，修行天赋也比自己要好。
心思澄澈，没有杂念，修行天赋奇高，对敌有勇有谋，是被师尊重点培养的对象。
本来以为她不会认出自己，但是进祝君台的那天晚上，她就到他的思雪庭来了。
少女从他的窗户翻进来，一改平日的冷漠，“之前闻到你的气息是在这里，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在这里，百里云影。”
“……”正在打坐的他张了张嘴，看着她不知说什么。
这一句话的情报太多了，得慢慢分析。
但更多的是惊喜，他吃惊的说，“你是阿雪……你怎么成了这种样子？”
她的身上，那庞大的，属于雪鸟的灵力消失不见了。
她笑着说，“我之前度了天劫，全用完了。”
“那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如今的百里云影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他下意识的警惕了她。
好在阿雪并不在意，依旧待他如往常。
“是姑父叫我来的，就是前任流云宗主哦～”
“！”这关系好生复杂。
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少女继续说，“……所以我就来了，然后之前在殿里又看到了你，所以就来找你咯。”
“……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来。”
“分别才多久，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十年，很久了。”他说。
“哈哈，也是。”她笑了笑。
“……”
“……”
沉默之中，两人相顾无言。
而后，是他先提起的话题。
“流云宗有一百零八峰，每一处的风景都不同，你这次……能留下来多久呢？”
我想带你四处走走，可以吗？
“化神之前，都可以哦。”
“怎么回事？你的家族不是……”
“一个是化神飞升的上仙，一个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王上，谁的价值更大，不用我说吧？”
“是……这样吗？你的家族，还很工于算计啊！”
“这就是九玄玉一族的处世之道，将族员的利益最大化。”
“嗯，不错的想法。”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也只能附和着夸一句。
“啊，对了，我知道你的娘亲是谁了。你……要听我说吗？”
“！”不用说，他知道他娘是凤凰，虽然知道的并不详细……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真的知道他娘的下落，那他要不要去看一眼呢？
“阿雪，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阿雪弯眼一笑，说，“云影，你娘亲是旧时大荒四支柱之一，雪原支柱的弟子，是继承了凤皇之血的神族后裔。”
当时他就反驳了，“我不信……如果按你所说，我娘是那样的存在，又怎么会看上我爹？”
“你爹？你爹……”她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下，“啊，想起来了，他啊，是数千年前，那位灵犀城主的转世哦。”
数千年之前，他们本该是一对恩爱恋人。
奈何命运捉弄，最终相隔天涯。
如今，他们的一世夫妻之愿已达成，三生石上，再不会有他们的因缘。
“三生石……”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他有些怀疑。
如果真的存在，那三生石上，是否会写下他们的名字呢？
七十七章 凤凰于飞（十二）
渺月正飘在长思身后，但是她并不想去听，因为她在系统的讲述里已经听过了一遍，此刻她正在查看另一段剧情。
——这是一段被隐藏的【剧情】，游戏【山海·九方：前传】。
是无归一行人在云渊境的剧情。
“那西王母为何不一早降下天谴，而是要等几年？”
无归不解，若是早点，说不定常思就不会失踪。
“身为古神，也不好插手人间事，他们受天道束缚。”
六道守卫海棠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上古时期帝座的威风，眼里流露出向往，又对桑说：
“神谕大人，你该去稳固凤凰的灵魂，让他们吃下引魂花。”
“好。”桑离开了。
“引魂花是什么？”无归问。
“云渊生灵将自身修为凝结成像花一样的果实，为了救你，之前就让你吃了好几朵引魂花。”
说到最后，她有些心疼。
“你……舍不得？！”
无归有些害怕的看着她扭曲的表情，难怪他俩恢复的这么快。
这一想他又有些心惊胆战，他知道海棠很强，一根树藤就能把孟鸢抽飞，还吐了血，让她修养了好久。
“你和孟鸢吃的引魂花都是我凝结的，让眠风那小子拿去给你俩吃了，我本来想让你俩吐出来，但神谕大人……我才没动手。”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
无归拱手行礼，诚恳的道谢，“多谢海棠姑娘，救我和孟鸢一命。”
“不谢，你可得帮我照顾好神谕，她代表的不只是帝座，是整个云渊境。”海棠盯着他，认真的说。
“我会照顾好她，不会让她受伤害。”无归发誓说。
云渊境之巅，桑将她的引魂花催开，让灵魂一分为二的凤凰待在一起，将灵力融进它俩的身体。
她头顶是浮天罗古木的树枝，这世间上最大的树，在上古时期，云渊境开放的晴朗日子里，无论身处何方的云渊生灵，都能看到它隐匿在云雾中巨大的树冠。
后来，云渊境封闭，渊外生灵也是在它的指引下，回到云渊。
浮天罗古木化形时，只是以树枝为载体，本体没有改变，但祂也无法离开云渊境之巅。
桑闭眼站在浮天罗古木前，询问前路。
帝座，我该相信自己的预言，还是悬木之眼的未来？
凡世宿命，不能更改。
是。
此去不知归期，好好与你的师尊们告别。
是。
桑，你是本座的第一个分身，你能拥有自己的名字，自你之后，本座的第二分身用天命代替。
多谢帝座。
带上月刃和悬木之眼，你的命盘发生了改变，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是，桑，辞别。
桑抱着凤凰离去，远远的看了祂一眼，转身离开。
长生墓中央碑，刻着所有英灵的名字。
她再次看了方尖碑一眼，取下插在头顶的双月刃和悬木之眼，让它们漂浮在自己身边，撑着伞，让两只凤凰一左一右睡在她的肩上。
等她在寻海棠的路上时，孟鸢已从幻境出来，海棠默默的远离了他俩，退到角落里。
“孟鸢，你感觉怎么样？”
无归看着上下焕然一新的孟鸢，为她高兴。
“我比以前还要强了，红罗与凰火也炼成最高境界，可以去琉城烧光他们了。”
孟鸢面露笑意，开心的说。
“好，不过我们得先去青丘。”
在一番折腾后，无归给孟鸢解释，眠风已经变成两只新生凤凰，需要返回九玄玉。
桑换上了一袭青衣，法器收了起来，撑着那把故人赠予的天罗伞。
海棠把他们送到云渊境出口，在桑依依不舍的时候，恐吓她再不走就把她抓回去，桑才追去。
“带上这个！”忽然，海棠把一样东西扔给她，她抓过一看，是眠风两片在涅槃前留下的羽毛，她心里一阵感动。
“眠风那孩子或许是喜欢你，只是天命难违，终究是……”
她看着神谕大人远去的背影，有些惋惜，不过也是一瞬。
毕竟对于云渊生灵来说，守卫云渊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是神谕大人呢。
三人乔装打扮一番，才出现在附近的村庄里，但是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独属于神谕的白眼，得到消息的人，不停地寻找他们，导致他们不得不遇人就跑。
“你这白眼就不能变成其他的吗？”
孟鸢带着他俩躲进附近的小楼，不客气的问桑。
“那个，额……我的眼睛是神器！”
桑有些为难的说，她不像他们一样，有血有肉，她只是外表像人而已，内里，是古神侍从。
“我无法改变它的形态，我又不是人。”
听到这话，孟鸢突然为她感到有些难过。
她是修炼成人形，能够像人一样生活，桑只是外表像人，但无法吃下人类的食物，甚至连模样也无法改变。
“那你把眼睛挡着吧，要是有人看出是神器，还不把你抓起来剥落啊。”孟鸢摸摸她的头，叹气道。
“可是，他是人，他也没在意啊！”
桑并不害怕，她想到天工，想去看看他。
“你是说无归？”孟鸢一开始也有点好奇，知道桑是帝座分身的标志后，就没怎么在意了，但无归怎么不在意呢？
“不是无归，我在他梦里唤醒了何柳的碎魂，所以他不惊讶。我说的是我的挚友，天工。”
“哦，忘川说过，制作天工十器的神缎师·天工嘛，我很好奇，他就没给你做一个神器吗？”
“有啊，我曾经把我的树枝给了他，他做了这把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神器，在我看来，就是挚友的临别赠礼而已，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桑很小心的把伞收起来，坐在小楼窗边，想起他的离开。
“你不会是想去找他吧？”
孟鸢猛然一惊，她想快点带凤皇回归凤巢，在外面多待一天，危险都不会减少，只会增加。
“有这个打算啦。”桑眼睛一亮，她早就想这么说了。
于是，在孟鸢极力反对，无归极力配合下，桑愉快的和他俩踏上了去天工隐居的村庄的旅途。
但他们不知道，云渊六道入口处来了位妖界的大人物，妖族之皇。
他直接打开了六道入口，走了进去，通道内，海棠花挡住了他的去路。
变化为人形的海棠，冷冷的看着他，妖族之人异常美丽，有的甚至比境灵还要美，在海棠眼里，侵犯云渊境的生灵，都得死。
这次没有神谕大人在，直接弄死他吧！
海棠一边想，一边操纵着藤蔓，向他刺去。
却在靠近他时停了下来，因为她察觉到还有人进来了，而且那个族的都有，是跟着妖皇浑水摸鱼进来的，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变成白瞳。
千里之外，桑感觉到了海棠在调用自己的眼睛，也没在意。
她拿出孟鸢给她的丝带，把眼睛蒙上。
海棠将入口封闭，把所有人困在里面，通道内蔓延海棠花，一瞬间，所有人的位置暴露了。
妖族之皇宁缺，千年来一直追杀眠风，如今，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神族归海上神旭阳，刚晋升神位，暗地里是那位大人的信使。
天魔将之三，其一的魔将寐，以为完成这个任务后就能自由，真是可笑！
人族问剑宗大弟子叶心云，和她的师弟华烨……咦，这华烨是这妖皇的儿子，不对，灵魂只有一半。
嗯？是千年虐心孽缘啊！
九玄玉护法之一重明，眠风的旧时挚友，这个可以考虑让他走。
鬼族左护法泉心，幽冥涧鬼族新任六道轮回之主的信使。
鲛族族长倾城，唔……可怜的女孩，一生都在爱人的掌控下。
“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那些人趁她观察他们，直接向她发起攻击，海棠一时不察，被金丝笼困住了，她接触笼子时，被火焰烫了回来。
“这位姑娘，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来迎接九玄玉凤皇归位，还请姑娘放我们进入。”妖族之皇倒是很礼貌，说明来意。
只是，谁会相信呢？
“凤凰已经离开，诸位找错地方了！”她极为客气，虽然依旧待在笼子里，但话语依旧充满威胁之意。
“尔等速速离开，否则，就别想走了！”
“我等自然会离开，但不想白来一趟，毕竟不知道凤凰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你这是在威胁云渊境？”
“哪有，我等只是想迎接凤凰归巢而已……”
“在星仪面前，你们的来意我看的很清楚，我说过了，凤凰不在这里，你们若是想闯入云渊，我必不会对你们客气！”
“海棠姑娘，我跟随而来，是想求帝座告知天命。”旭阳拱手道，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向让人心生好感，包括海棠。
海棠考虑了一下，道：“我给你们一些提示，到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若是让那位大人过来，怕是我也要受罚。”
“还请姑娘指点一二。”冷冰冰的声音，海棠看向站在一旁，唯一没有动手的叶心云。
“那你们可听好了……”许多海棠从盛开的海棠花里冒出来，直接攻向他们，把他们从云渊境丢出去，狠狠地把滕蔓刺向妖皇，妖皇来不及反应，被斩杀，其他人也受到不同的伤害。
“犯我云渊者，诛！”
“为何不动手？”她问站在暗处的幻月，幻月手一摊，很无奈的说：“我又没有战斗力，怎么打得过他们？只能给他们送经济，给你拖后腿。”
“那你以前是怎么成为曳大人的神器的啊？”海棠很无语。
“因为我能看懂人心，因为主人追随知天命大人。”
“有什么关系吗？你又不是神棍，好好说。”她嗤笑幻月，随后道：“说起来，那个鲛族女孩的命盘很有意思啊！”
“嗯？”
“命如浮萍，心系八荒。”
“你告诉她了？”
“没有，这帮人闯入云渊境，还挟持我，我遵从大人的命令，没杀他们就已经很仁慈了，怎么可能告诉他们。”
“你不说，我去告诉她。还有那两个信使，代表的可是古神呐！”
“随你。”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去往云渊外的幻月。
命如浮萍，心系八荒吗？小姑娘，若你能度过这一劫……
啊，你想什么呢？！
在世上，命运无法更改，谁也不能……
七十八章 凤凰于飞（十三）
年少时的落魄，成了如今一笔可说道的往事。
祝君台上，云影殿内。
“三生石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长思很怀疑。
“当然，神族和九重天存在过，鬼族和幽冥涧同样存在过。”师尊看着茶水里的容颜，笑了一下，“世间曾有无数种族，但到如今，就只剩下人与魔。”
恍然听闻远古旧事，长思确实不知，她好奇的问，“他们为什么会消失？”
“八千年前，九界魔尊无归，用上古神器·云图分开了山海·九方，然后世间就只有人与魔族了。”
师尊顿了一下，看着长思身后奉茶的洛鸢，说，“而九玄玉一族，是紫宸界里最后的妖族。”
“在我们相遇之前，阿雪师妹就已经是九玄玉一族的少王了，若非她要经历天劫，怕是已经化神飞升。”
师尊语气突然一变，感慨道，“阿雪师妹真的很厉害呢，就算是现在的为师，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连神谕者都说，幸好人族没与九玄玉为敌。”
在他化神之前，雪里绘就已经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了，连神谕者也对她无可奈何。
身为本体，却无法压制分身的意识……可笑，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思看着师尊，心想师尊您是紫宸界唯一没有接受神域征召的上仙，若无意外，世间不会有人会比你更强。
不过，强如师尊，又为何会被华练算计？
“长思，你知道云渊境可以将世俗欲分离吗？可以为师一直不知道，原来阿雪师妹就是神谕者分出去的灵魂，自然也就不知道，长思你，也是被她分出去的灵魂。”
“啊？”师尊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长思迅速回想了一下，脑海里一些东西突然清晰了起来。
原来自己会被师尊误以为是曦丰仙子转生的原因，就是和曦丰仙子来自同一个灵魂。
是了，轮回百世，确实猜到自己跟神谕者有关……却并不知道她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打算利用自己和曦丰仙子来达成什么目的？
师尊说，“长思，神谕者的爱与恨，就是阿雪师妹和你。”
“你经历过百世轮回，为师也经历过。”
“为师也知道，你一次一次的轮回，是为了救我们，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是啊，已经注定的人生是不可更改的，一切，天道都自有安排。”
长思心里一跳，她感觉师尊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超乎她的想象。
“我所经历的磨难，是为了在下一世能再见到她，为此我愿意放弃化神飞升的机会，愿意成为天道的棋子，愿意袖手旁观……用惨死或是失智入魔的方式，去刺激你心中的恶念，让你为了达成所愿，一次一次的献祭所有，去修补这紫宸界的天道。”
“师尊你一开始就知道……是吗？”她拍案起身，语气颤抖，已经不去看茶杯里的自己是何种表情。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呢？
灼华上仙伸手抱住她，将大受打击的她拥入怀中，悲伤的说，“长思，对不起……你所做的事，为师一直以来都知道……为师很对不起你，为了一己私欲，让你孤身一人轮回百世……”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吗？
长思阴沉着脸走下茶席，洛鸢和祝君年有点心惊胆战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但是长思站定后，突然勾唇一笑，脸上毫无失魂落魄之色，反而像解开了心结。
一直以来，她都想改变师尊和同门的命运，如今得知这一切是天道的阴谋，百世轮回，她为之努力的缘由，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只要师尊您还活着，不管是多么可笑的理由，我都会接受，但是……”
长思长舒一口气，回身问，“师父，我想知道，第一世的时候，您收我为徒时，是何种心情呢？”
灼华上仙看着她，轻柔的说，“长思，你是为师的弟子，这点永远不会变。”
“如果你是阿雪师妹的转生，就按照你的心意来选择，如果你就是你，那为师便会培养你成为天剑掌门……但是，不管结局会怎样，你始终都是为师的弟子。”
“幸好，你不是阿雪师妹。”
“那……师尊你的百世轮回，又是因何而起？”
“第一世时，阿雪师妹为了修复境珠，选择了献祭九重界的天道，但她并非世间的【主角】，所以没办法进行百世轮回，所以，神谕者便找上了我。”
“借忘川之力，为师在伏魔大战期间轮回了百世，很幸运在那之前，为师就已经和阿雪师妹立誓相守一生。”
“只不过，不管本尊怎么做，我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无法阻止她献祭天道……”
“然后，百世轮回很快结束，到了最后一世时，我被封存了记忆后才进入轮回，所以，当我到云渊境的村庄取回记忆时，我所经历的事情和前世就不同了。”
“神谕者说，是出了‘八各？’，为师不懂她的意思，但知道是因为百世轮回的缘故，所以向她寻求解决办法。”
“但是没想到，会被她告知一个惊人的真相。”
说到这里，师尊突然一笑，“长思，你知道是什么样的真相吗？”
长思摇头，“弟子不知。”
一点提示也没有，怎么可能知道嘛！
“神谕者，也曾经历百世轮回。”
“！”不止是长思，连一直在他们身后奉茶的洛鸢和祝君年脸上，也出现了惊讶的神情。
“【百世轮回】是【主角】的试炼，经历如此磨难的【主角】，在最后一世，才能真正的修补天道。”
“当年在云渊境时，阿雪师妹就已经看到了我的结局，她为了让我活下来，和神谕者做了交易，用一缕灵魂，换来一个轮回百世的梦境。”
“那个梦境正是为师的结局。”
长思震惊了，她问，“就因为这样一个梦，所以她才代替您祭天吗？”
“不止如此，每一世我们都会被召去云渊境，在那里她就会恢复前生曾经历过的事的记忆，也就知道我为了她所做的努力。”
“然后生生世世，轮回不息，直到最后一世，她的灵魂彻底消失，哪怕是神谕者，也无法将她的灵魂收回。”
“所以，她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找到一个能承受悬木之眼力量的女孩，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只要她能承受悬木之眼的力量，就可以作为阿雪师妹的容器。”
长思猛然想到华练，吃惊的说，“所以，师尊您是为了曦丰仙子，才做出种种让流云宗弟子不解的事……是吗？”
“当然，本尊心里只有阿雪。”灼华上仙说着，又叹了口气，“华练……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她亦被天道算计，是神谕者用来温养阿雪师妹灵魂的容器，神谕者说，当长思，也就是你轮回到第一百世时，阿雪师妹就会在华练身上重生。”
“如今，正是一百世。”
“师尊您是打算像前世一样吗？”
闻言，灼华上仙冷笑一声，“不，这种毫无意义的伪装，本尊已经不想继续了，本尊已经等了一百世，终于能见到她，为何还要像前世一样，去做出损害流云宗名誉的事？”
“为何还要让你像前世一样，经历无尽的痛苦，一次又一次踏入轮回？”
“这一世，为师不会再让你们面对那样的命运，要所有的宿命在这一世终结。”
“本尊，已经等得太久了！”
百世轮回，千年万年，这生生世世的爱与等待，又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
能等待千年万年的爱，在世间实在是太少了。
“师尊，你打算做什么？”长思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谕者之前来过祝君台，她将当初阿雪师妹留下的那一缕灵魂还给了本尊，只要将灵魂融入容器的身体，阿雪师妹就会复活。”
长思心想果然是这样，但她不能接受，“这……这太匪夷所思了！我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尊你……和华练。”
“怎么不能面对她？长思，为师没有告诉你，第一世时，华练做的事，并不是本尊放任的，是她自己用悬木之眼和阿雪师妹的残魂，亲手达成的。”
“也就是说，我对她的恨，一开始就存在？”
“嗯。”师尊微微点头。
“啊，师尊，我……我并不认为她毫无过错，但这一世导致我们悲剧结局的事情还未发生，也完全可以避开是吧？既然这样，我们要把前生的错，加注在她身上吗？”
一切都还未发生，不是吗？
既然还会发生，那就可以改变。
她前世做过的事，不应该加注在今生还未发生之前。
另一方面，若不是她的推波助澜，也就没有这轮回的机缘。
师尊知道她的心思，“长思，如果不是她，你又何必经历百世轮回？又何必一次次的看着我们经历那样的结局？”
“想要终结轮回，让所有你在意的重要之人获得幸福，就必须有牺牲……长思，在你的轮回里，本尊不知道前生发生的一切，便给了她百世的守护，这已经足够了。”
“为师所爱之人，唯有雪里绘。”
七十九章 凤凰于飞（十四）
“……”长思不知该说什么，她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睁开道，“师尊，我要带小师妹去九玄玉。”
“君就不在那里。”
“什么？”长思心里一惊，忙问，“师尊，他在哪里？”
“他在重楼。”
“不可能，我离开时，山神大人说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她没有理由骗我吧。”
师尊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一声，道，“山神青霄是云渊境的爪牙，你觉得会她不遵从神谕者的命令，将这种可能打乱神谕者计划的事告诉你？”
“不，我、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师尊，难道你什么都知道吗？”
“你所想要解答之事，为师都知道，也都可以告诉你。”
长思眉头皱起，“那师尊您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呢？这所谓的真相，非得在这百世之后吗？”
“非得在百世之后才告诉我，我所坚持的一切是多么可笑，我所以为的复仇，不过是将一切因缘重新加注于他人身上，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轮回之中，看着你们遭受那样的结局，却无力拯救，一次一次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
长思哽咽起来，她说不出话来。
百世怨恨产生的基础，一开始就不存在。
百世轮回，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天道设下的劫难，而是云渊境和师尊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给她设下的局。
奇怪的是，她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她很清楚，她所想要的，不过是师尊和同门的命运，能回到原本的轨迹。
虽然她不知道原本该是怎样的命运，但一定不会比从前更糟糕。
“长思，为师对不起你，但本尊不后悔这么做，无论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为师都不会阻止你。”
“任何事？哪怕我会阻止您用华练来复活雪里绘？”
“你可以试试看，不过，没有气运加身的为师，不一定会胜过你。”
“师尊多虑了，弟子不会做出冒犯师尊的事。”
“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为师还是知道。”灼华上仙看着她，手指微动，说，“这样，为师有个好办法，可以解你的心结。”
“还请师尊明言。”
“为师会封印你得到的百世记忆，只要小睡一会儿，醒来后，你依旧还是那个未曾踏出山门的天剑门二弟子，等到【剧情】开始之后，为师会解开你的封印，到那时，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合情合理。”
“【剧情】开始……是师尊您失智入魔，是吧？”见师尊点头，长思拒绝道，“不行，那不就和前世一样的经历吗？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你的异样，已经引起了神域者的注意，她未曾对你动手，不代表天道不会。”师尊突然笑了一下，将长思的视线引向另外两人，“长思你看，你的师弟师妹俩人，也得到了百世轮回的记忆呢。”
长思一一看过他俩，“阿泱师妹，君年师弟……你们获得了记忆，是因为天道的更改吗？”
阿泱和君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想让一切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为师帮你封印它，只要没那这百世的记忆，就和从前一样了。”
“我的记忆封印了，他们的呢？”
“你是百世轮回的源头，记忆一旦封印，他们那附带过来的记忆，自然也会被封印。”
长思在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她微微侧身，看着他俩，问，“师尊要封印百世轮回的记忆，你们愿意吗？”
“二师姐，我不是前世的谁，我就是我，我不会因为一件还未发生的事，就将命运强行加注在他人身上。”
一直在身后奉茶，未曾插话的阿泱师妹眼神坚定，语气虔诚的说，“我宁愿封印记忆，去接受原本属于我的命运，哪怕依旧会像百世轮回里的一样，那都是我——飞鸢一族的王女，洛鸢的命运。”
“二师姐，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今生已经发生了很多改变，我觉得我们并不会踏上前世的轨迹，我和三师姐一样，一起去接受原本的命运。”
祝君年看向小师妹的时候顿了顿，又说，“哪怕我会叛出宗门，成为魔尊，哪怕我会众叛亲离，被你斩于剑下，我亦不悔。”
在封印记忆恢复到从前时光这一点上，两人的意见出奇的统一了。
阿泱师妹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长思师姐，灵也有前生的记忆，你需要问他的意见吗？”
“原来他也恢复了记忆……难怪没来见本尊，百世轮回里，他都早早的被华练撕碎了灵魂。”灼华上仙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便不封印你的记忆了。”
“……”长思默了。
“要不干脆还是封印了吧。”灼华上仙说着，突然抬手就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长思瞳孔猛然变大，眼前仿佛有许许多多的画面闪过，却不再清晰可见，逐渐消失在她的脑海里。
随之而去的还有全身的灵力，她感觉越来越困，脑袋昏昏沉沉，用最后一点力气问，“师尊……大师兄该怎么办？”
灼华上仙收回手，微微一笑，心情很好的说道，“为师会去将他接回来，亦会将一切恢复到从前。”
“那就好，弟子……谢过师尊。”
长思轻声说道，捂着脑袋晃了两下，碰的一声趴在茶桌上，晕了过去。
又是扑通两声，伴随着茶碗被摔碎的声音，洛鸢和祝君年也晕了过去，但人被灼华上仙的灵力托住，放到了茶席上。
看着睡过去的弟子，他突然说，“他们已经睡过去了，动手吧。”
话音刚落，神谕者就从红莲木帘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那盏金线缠绕的灯。
“百里云影，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狠得下心，让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的弟子们，又走上和前世一样的道路。”
用这种手段封印提前觉醒，偏离【剧情】的【主角】的记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一世并不特殊，百世轮回里，她也曾听到长思和灼华上仙同样的对话，也是同样的结局。
“按照你的要求，本尊已经将他们获得的记忆清除了，那么，我们的约定呢？”
“西海上，有一座孤岛，那颗长在孤岛上的千年古树，是雪里绘血肉之躯的化身。”
“……我能相信你？”他表示怀疑。
“长思的剑，就是雪里绘的曦丰，她已经去过了，我和她的重逢，就是在那里。”
“那座孤岛的痕迹，怕也是被你掩盖起来的吧！”
“自然，如果被你发现了，你岂不是要将它移到流云宗？这里可不适合它的生长，你只会将它养死。”
“啧。”
“顺便说一下，这一世，真的是最后一世了。”神谕者语气一变，突然笑了，她说，“这一次，我们会胜过‘天道’！”
灼华上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道，“……好，我知道了。”
【山海·九方：前传】
云渊境之巅，浮天罗帝座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空洞眼瞳里，流转着金色纹路，两个镌刻星燎文字的巨大金色轮盘，在她身后不停相向转动。
命运的轮盘又一次交错了，但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好迎接真相的准备。
让命盘继续交错吧，天命，找到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的人。
正在寻找记忆中小村庄的桑，在那一瞬间被植入了一道指令，但她丝毫没有察觉，望着熟悉的村庄对他们道：“我找到了！”
只有知天命知道，出了云渊的倾城，还是与她的宿命之人，相遇了。
而在那之前，孟鸢接受长生墓里，大荒第一只朱雀的传承时，也直面了内心的恐惧。
——为了能去人间，她狠心离开九玄玉，让妹妹孟鸯在朱雀殿里等了数百年。
她们出生在凤皇失踪的那年，出生时，被神族的帝君赐予冰火双剑，被长老们视为凤皇的执剑使。
她的妹妹是命定的朱雀使，而在朱雀试炼中，她为了保护昏过去的妹妹，承受了九玄玉的力量。
这一下，孟鸢成了朱雀使。
长老说，就算是这样，千年之后，孟鸯也会继任为朱雀使。
梦境里，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朱雀殿的祭坛上。
一袭蓝衣飘飞，神情哀伤，眼里有泪光闪动，充满希冀的向她伸手。
姐，你在哪里去了？
阿鸯好想你，你快回来吧！
我知道这是假的，是幻象。
我的妹妹是天定的朱雀使，为了凤皇，她早已封闭了内心，怎么可能会思念我呢？
想到这里，孟鸢眼里锋芒毕露，腰间的红罗佩化作红色长剑，直攻孟鸯。
孟鸯的幻象也毫不示弱，也拿出兰明佩化剑迎战，一冰一火，一蓝一红，因为是幻象的缘故，俩人打的难分上下。
九玄玉一族，在凤巢设立了朱雀神殿，历代朱雀使，在凤皇不在时，都代行着凤皇之权。
但在凤皇失踪后，九玄玉一族被神族勒令不能离开凤巢，为找回凤皇，孟鸢将天工十器之一的九玄玉交给孟鸯，代行自己的职权。
九玄玉是朱雀使的象征，她这么做，意味孟鸯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她很愧疚。
虽然孟鸯愿意代替长姐成为朱雀使，但还是被族中长老发现了端倪。
孟鸢得在十年后返回凤巢，否则，家族永远将她除名，由孟鸯继任朱雀使。
八十章 凤凰于飞（十五）
三个月前，去算天台历练的大师兄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只名为长念的黑猫。
阿泱师妹很喜欢它，一边顺毛一边问正在瀑布下打坐的大师兄，“呐呐，大师兄，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是常思常念吗？”
“嗯，真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她自问自答，说完便举起黑猫，绕着大师兄愉快的转了个圈。
大师兄被她的披帛给扫了一脸，睁眼问，“你在我这里做什么？不去修炼吗？”
“大师兄，我还没经历天劫，所以就算进入了元婴境，也会跌落到筑基。”
“嗯？”
“大师兄，我是特殊的存在，注定成为凤皇，而凤皇就得像凤凰一样，不断的浴火重生才行啊。”
“哦，那你能去长思师妹那里吗？”
“不去。”
“嗯？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何不去？”
“因为我很好奇呀，为什么长思师姐和我会突然丢失一段记忆，为什么你和小师弟却毫无异样？呐，为什么呢？”
阿泱师妹笑得很灿烂，问题却很让他郁闷。
“……”我怎么知道呢？
大师兄心想，我也很纳闷啊。
不过是进了一趟重楼，不仅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记忆，又莫名其妙的契约了一只，怎么看都是只普通家猫的黑猫。
而且这契约还是不可解开的血契，这就更让人郁闷了。
但这种事他不会跟师妹说。
而且他醒来的时候，师尊还特意告诉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和师妹离过宗门，也不要问师尊任何事。
……这就更让他茫然了。
不过，既然是师尊的话，那他自然会听。
反正也没什么让他意外的事。
除了那只黑猫。
那只黑猫正是首位九界魔尊的残魂所化，被灼华上仙困在这个身体里，交给了降灵镇压。
……
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又像是什么也不记得……
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长思，你快醒过来吧！”
天光水榭，榻上。
长思正熟睡中，有道银色身影接近她，正欲按上她的额头，就被她抬手拦住。
“灵，你鬼鬼祟祟的来我这里，想干嘛？”
被发现了！
降灵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的说，“唔，小长思～你自突破元婴失败后，已经睡了好几天，我担心你，就来看看你嘛～”
“……嗯。”她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不过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过来，她就神使鬼差的嗯了一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么？”
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长思摇头，“……不记得了。”
只记得很累，像有无法撼动的东西压在身上一样。
“我说，小长思，你要不要和我缔结契约呀？”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之前宗主叫我过去，让我赶紧做决定，是否要跟你缔结契约。”
“你怎么想的？”
“我想听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与我缔结契约？”
“如果你没有疑问，我自然愿意跟你缔结契约，只是，你想好了吗？”长思目光灼灼的问他，“你知道我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吗？”
“嗯？你是说像曦丰仙子一样吗？”见她点头，降灵一笑，说，“不必担心，宗主说，他会在两百年后飞升，这天道自然由他来修补。”
长思有些不敢相信，“……师尊怎么改变想法了？”
不是说好要一直等下去的吗？
降灵摊手，“大概是等的太久了吧？我也不知道。”
“我现在的修为是……金丹巅峰吗？”
“嗯，虽然没能突破元婴，但你也顿悟了不少吧？”
“……怎么说呢？我在闭关时做过的事，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就不去想了，能这么快就顺利从心魔中挣脱出来，已经很好了。”
……
长思和降灵的对话还在继续，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渺月和系统也在对话：
“说封印记忆就封印记忆，这个灼华上仙也太可怕了吧？”
“毕竟是紫宸界天道之下第一人。”
“唉？不是神谕者吗？”
“神谕者属于大荒，在被分为【山海·九方】之前，大荒也曾是一个有仙凡妖魔之分的世界。”
“根据剧情，这只是【游戏】的第五章，后面还有一章才是结局。”
“好漫长……我难以想象他们【玩家】是怎么通关的。”
“你就当看戏吧，不过，你现在还要跟着长思吗？她被封印了记忆，又会重蹈覆辙。”
“不一定，又不是还有200年嘛，我很看好她～”
“接下来的【剧情】，你要帮她吗？”
“试试看咯，我也不能对抗天道，不是吗？”
“确实，我现在的能量，还不能干掉紫宸界的天道。”
“喂，喂喂喂，怎么感觉你说出的特别可怕的话啊！”
“错觉吧。”
“才不是（｀Δ′）！”
系统错开话题，“对了，那些个【剧情】，你还是给她提示吧。”
“嗯？这么做不打紧吗？”
它的语气像是在翻白眼，“天道忙着对抗【玩家】，哪有空理你？”
“也对，那我就给她传入吧。”渺月叹了口气，感慨道，“在这种真实的世界里玩虚拟游戏的感觉，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
“如果感到开心你就拍拍手～”系统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渺月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它。
这个系统越来越神经了。
总有一天，她要向【主神】申请换货。
只不过，那一天会很遥远吧？
这剧情还有200多年才发生呢，而她现在已经度日如年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很好，传输完成～”
正在跟降灵交谈的长思，突然眼睛泛白，神情瞬间淡漠下来，也没有了动作。
降灵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收起笑意，眼瞳也一起变为白色。
渺月吃了一惊，忙问，“系统，他是不是在同步？”
“是的。”系统丝毫不慌。
“他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也是玩家？”
“不，他是云渊境灵，只不过云渊境主·浮天罗帝座，也是【主神】。”
“！”
“某种意义上，境灵也是玩家呢～”
【第一卷·长发绾君心
天真无邪实则腹黑的小师妹，意图用仙宗一统天下的野心太子，爱而不得的素锦郡主。
——仙凡隔天堑，各自多珍重。
——长生道上，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不知何终。
第二卷·青丝挽来生
挖心报恩实则遭天谴的桃花妖，仙风道骨的废柴道士，寻仇实则挖心报恩梨花妖。
第三卷·执手问年华
保护门派不受袭击的合欢掌门，刚诞生不到百年的天命山神，千年未曾踏出领地的护山狐仙。
第四卷·青山人未还
一心向道却生出心魔的红尘和尚，和尚命中注定的魔教妖女，一生爱而不得护教而死的右护法。
第五卷·听风念旧时
浪荡不羁经历情劫的美人师父，修仙鼎炉体质的俗世少女，青梅竹马战死沙场的九师叔。
第六卷·檐下不归人
失去记忆归隐山林的大师兄，身为酒仙后裔的半妖少女，不断追杀大师兄的悲喜面剑客。
第七卷·流水十年间
十四州唯一的修仙帝师，注定一统十四州的女帝，历劫后忘记一切的云中君。
第八卷·南风吹客衣
逆天而行的太子胞弟，注定成为皇后的天命凰女，注定统一七国的兰庭郡王。
第九卷·烟雨醉江南
灵犀城云氏的掌家娘子，曾为御兽师的失忆侍卫，与御兽师契约的白鸟之灵。
第十卷·素手挽清风
在伏魔大战中混入敌营的小师弟，心地善良的魔族侍女，好战嗜杀的魔尊【不可见】。
第十一卷·剑挽千里霜
一生被算计，重来这一世要掌控命运的千机阁主和百宝坊主两兄妹，以及被两人算计的万叶飞花掌门。
第十二卷·倾城一夜雪
生于药王谷的神医嫡女，求娶续命良药的雪域王，算尽天下的银仙子。
——你若没有与上官姑娘誓约来生，那就给我一世，可好？
——下辈子，我来寻你。
——……好，我等你。
——可是啊，他承诺的事，这辈子也没做到呢。
——下一世继续追寻吗？
——嗯，永生永世，至死方休。】
“她会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不会知道，因为降灵已经截过去了。”
“那还怎么办？”
“顺其自然。”
时光悠然而过，转眼又是十年。
半年前，小师弟祝君年结丹，今日，是他的授剑仪式，亦是他二十二岁生辰。
阿泱师妹抱着黑猫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大师兄点头，“是很快。”
授剑仪式是在试炼台上进行，观礼者只有天剑门的弟子，再加一个十年来一直在山门不走的降灵仙草。
灼华上仙从他炼成的百剑谱中，召唤出了一把镌刻着古朴花纹的长剑，用灵力送到半跪着的小师弟身前，“吾徒君年，今日结丹，吾心大慰，授剑重明。”
小师弟起身，恭敬的附身，双手接过长剑，“弟子，谢过师尊。”
阿泱师妹凑近长思，咬耳问：“天剑门就这么几个人，这么正式有意义吗？”
长思说，“你的授剑仪式上，大师兄也这么说的。”
“哦。”
祝君年结丹，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人比他更期待这一天。
那就是大师兄。
十五年前，师尊收小师弟为徒时，答应大师兄，当小师弟结丹后，就让大师兄去人间历练。
于是，授剑仪式一结束，大师兄就换上了一身黑衣，潇洒的朝挥了挥手，就带着黑猫，御剑离开了流云宗，只留下一个寻找自由的背影给长思和洛鸢。
洛鸢突然冒出来一句，“怎么感觉大师兄像是要一去不回啊……”
长思也有同感，她说，“是错觉吧？”
不过，这十年来，产生的错觉，也一次比一次多呢。
八十一章 凤凰于飞（十六）
云渊境·重楼。
青霄依旧在擦拭着木桌，原本就毫无尘埃的桌面，更是如镜面一般，能映出一位如玉公子的容颜。
“……”青霄反应过来后，头也不抬，直接将攥在手里的抹布扔向他。
他轻笑一声，抬手接住，腾起的火焰，直接将它化为灰烬。
青霄缓缓抬头，皱着两道柳叶眉，语气不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你这云渊境的叛徒。”
“山神青霄，十年已过，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了吗？”来人微微一笑，正是失踪许久的南风。
“……”
见青霄不说话，南风继续道，“无归大人的灵魂正在重聚，很快就会重生；你心心念念的秋白已经是独立的灵魂，即将轮回；至于棠君就，他的记忆随着长思的记忆一起被封印了，怕是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你和我合作吧！”
闻言，青霄怒喝一声，“南风，你的话我一概不信，赶紧离开，否则，我会传达给神谕大人。”
“你不必威胁吾辈，在我打破冲口结界之时，神谕者就已经察觉，吾辈来此，只是想托你给她带句话。”
南风抬起手指，抵唇一笑，忽然凑到青霄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语未毕，青霄瞳孔便瞬间睁大，手中幻化出灵剑，朝他刺过去。
然而这只是一个幻影，南风已在五米开外，正逐渐消失，他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顺便告诉神谕大人，吾辈打算去流云宗给那位小姑娘送个好玩的东西，也跟她的宿命息息相关，你觉得神谕大人会怎么做呢？”
“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青霄看着他消逝的地方，将灵力解散开，开始修复结界。
修复不过瞬息之间，神谕者已经到来。
她持弓漂浮在空中，眼神凌冽都看着结界之前被打破的地方，“青霄，报告情况。”
青霄立刻飘到她身后，拱手道，“回神谕大人，是南风侵入了结界。”
神谕者冷笑，“果然是他，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在游戏开始之前，打算与您下一盘棋。
而棋子，是流云百书上被更改命运的诸位气运之子。”
“还有呢？”
“他打算去流云宗，给长思殿下一件关于神谕大人您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继续加固结界，然后考虑一下我之前说过的，将重楼与云渊境融合的提议。”
青霄一愣，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悠悠说道，“我明白的，神谕大人。”
与云渊境融合，只是好听的说法。
真正的意思，是让结界之下的村庄被云渊境吞噬，让它再不会有人随意闯进来。
她抬手捂住脑袋，神情有些扭曲，“但是这样，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啊，神谕大人。”
不管是何柳的无归，还是青霄的秋白，生生世世都不会相见了。
“不会让你如愿的……”
小师弟结丹以及大师兄去人间历练这件事，并没有让长思和祝君台上的任何人感到不谐之处。
虽然在渺月看来，这已经是反常的情况了，但在长思眼里，天剑门的一切都很正常。
“系统，她就没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正在快速跳过剧情的渺月，对一直以来毫无怀疑的长思难以置信。
“当局者迷，这对她来说，十年不过弹指间，这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对话？”
“哟～你不怕又被她杀掉么？”系统嘲讽她。
渺月冷哼一声，“她不是被封印了记忆么，现在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系统反应过来，“这倒也是，等剧情开始，我便助你达成所愿。”
“这么好心？”渺月不敢置信的挑了挑眉，“系统，你告诉我，我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
“驱逐一个玩家离开这个世界。”
“谁？”
“编号005，id：南风。”
“南风？”渺月柳眉轻皱，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对了，当初附身在续命灯灵身上时，有个记忆片段里，带走它的人，好像就是叫南风？
“为什么要驱逐他？”
“他修改剧情线，破坏了游戏平衡，而且登录时用的是虚拟ip，【主神】无法追踪到他，所以需要玩家去驱逐他。”
“原来如此。”渺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道，“不过，这个交易对我来说，貌似不划算吧？”
一个能与
“你觉得你能驱逐他？接下悬赏的不止你一个，但你是特殊的，所以在【剧情】开始后，我会将你原本的记忆还给你。”
“原来的记忆吗……我，有点小期待呢。”渺月眯了一下眼睛，意味深长的说。
虽然只有魂穿三世的记忆，但她总觉得系统在隐瞒什么，但，是在隐瞒什么呢？
如果能拿回原本的记忆，是否就能解开谜团了？
但谁能保证那就是自己原本的记忆呢？
不行，不能想下去了！
真实的记忆是无法造假的，虚假的记忆肯定会有破绽，就像在九重界的那一世，她凭借着莫名其妙的力量，成为了护国巫女。
“对了，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修真界会把九重界称之为魔域？为什么九重界里，每一界的……世界都不同？”
“你是第五重界的护国巫女，虽然最后惜败于君王剑下，但因为你是玩家，所以有资格知晓原因。”
系统顿了一下，语气严肃的问，“渺月大人，您确定要知道吗？”
“你语气这么严肃，让我有点不知所措……”面对系统的询问，渺月犹豫了。
“那就说一件让你开心的事吧～”
“嗯？”
“杀了你的那个君王，竟然求上了第八重界，他说他被人利用，不慎杀了他的一生挚爱之人，求华练将你复活呢，你说可不可笑？哈哈——！”
“……”渺月脸色暗了下来，系统立刻止住了笑声。
“伦家的错，伦家不会提起他了，嘤嘤嘤。”
渺月举起拳头，威胁道，“你要是再用这种卖萌的声线跟我说话，我就打死你。”
“……我以为你喜欢我卖萌，大部分玩家都喜欢卖萌的系统。”
“我就是那少部分，别再用这种声线了，知道吗？”
系统窥到了她笑意之下的阴暗，自然而然的翻译成：别再提起他了，知道吗？
“知、知道了。”
八十二章 凤凰于飞（十七）
修真历20948年，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一百九十年年。
祝君台·天光水榭。
又是一夜无梦，长思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垂下的玉坠出神。
玉坠泛着幽绿的光，冥冥之中又像是遥远的目光。
总感觉忘了什么……
长思揉了揉睡迷糊的脑袋，慢吞吞的下床，随手打开雕花木窗，看了一眼湖里正大片大片盛开的赤色莲花。
灼华上仙很喜欢这种红焰莲花，从祝君台上上下下的水渠、池塘、湖泊里都栽种着这种红焰莲花，就可以看出。
“咦？”她扫了一眼假山旁的莲花，惊讶了一下。
在连绵繁花中，有一朵红焰莲花被折断了，因此显得很突兀，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
长思心想，那朵莲花是阿泱师妹吃了吗？
火鸟喜食火系灵植，好像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怎么偏偏就吃了那朵呢？
也许是想多了吧？
感觉好久都没见到阿泱师妹了，记得她说要去试剑之壁那儿，跟剑冢的灵卫·风生兽缔结契约来着。
风生兽名风离，是上古异兽之一。
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书卷中记载，南海之中，地方二千里，距离北岸九万里的地方有一种神兽，名叫风生兽，形如猎豹，浑身青色，大如狸子。
有人用大网将其捕获，又收集到好几车的柴火想要烧死它，谁知薪火已化为灰烬，风生兽还立在火中，毫发无伤，皮毛一丝损伤都没有。
又用斧子和匕首砍它，怎么也刺不进去；用棍棒击打，就像是打在空皮囊上一样，奈何不了它。
无知者无畏，阿泱师妹怎么也打起它的主意了呢？
是因为祝君台上太无聊了吗？
确实，自从大师兄离开后，师尊就取消了每天清晨在试炼台的比试，阿泱师妹也就没有去找君年师弟的麻烦了……
这也算好事一件吧。
长思推开门，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一样东西，她俯下身，拾起来一看，是一本书。
“流云百书……”
这是什么？
谁放在这里的？
不过，流云百书……是什么意思？
长思拿着书，走上通往湖心小岛的九曲桥。
这书跟流云宗有关，莫非是师尊送来的？
师尊做事一向没有规律可循，那就……悄悄的看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她走进湖心小亭，坐在玉桌旁，随手翻开一页。
【卷一·长发绾君心】
“咦？人间的话本子？”长思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个东西。
这东西应该不是师尊的吧？
倒像是阿泱师妹和降灵在山下的仙门市集里搞出来的。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去看这个东西，但实在是架不住对人间的好奇，就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将她深深吸引了。
——长生道上，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不知所终。
【飞升的那天，她依旧还记得与他相遇时，烟雨迷蒙的江州城。
彼时的她和他，都无比落魄。
那个眼神像狼一样的少年，为了护住她，和其他乞丐打的死去活来。
待到最后，少年成为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君主，少女却踏上仙途，一去不回头。】
长思看到开篇，眉头一挑，这好像是一个讲述仙门弟子与人间帝王相爱的故事？
刺、刺激！
这内容有点意思，难怪师妹喜欢看人间的话本子。
之前水月洞天的婵音仙子在看过阿泱师妹私藏的话本子后，还说了一句“抓本子，画作者”。
虽不解其意，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长思继续看了下去。
但是剧情很快超过了她的预料，这根本不是她一开始推测的剧情，而是一个让人看不明白的故事……
——或许，这本《流云百书》不应该称之为故事集，而是一个旁观者的记录。
【百书·白龙与火凤
素锦郡主名为闻九卿，虽然她的娘亲是黎国国主后宫唯一的女人，但黎国国主却不是她的亲爹。
帝都邺城的高门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是国主血脉的女孩，也能获得如此大的荣宠。
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娘貌美如花，年过四十，依旧如十八少女模样，她跟娘站在一起，也分不出谁是娘，谁是女儿。
她娘自然不是妖怪，因为，她的亲爹是仙门弟子。
据她娘说，她爹的宗门规定，不允许内门弟子与凡人相恋。
她爹自知不是宗门执剑长老的对手，愿意乖乖的回去，在留给她娘一枚驻颜丹，她爹就跟着宗门来使离开了。
之后的事娘没说，总之，她娘因为不凡的美貌和谈吐，很快被国主迎进宫中。
后宫沉浮十六载，令一国之君遣散后宫，风华绝代的宠后，心思也依旧纯净如二八年华的少女，偶尔喝醉了，还会在她面前抱怨她素未谋面的爹。
“那个死人，说好的十年就来接我，现在都快十六年了，还没来接我。”
“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等了他那么久……那么久……”
对于仙门弟子来说，十年二十年不过弹指间，而对于凡人，可能就是一生中最美的年华。
当今国主是她名义上的舅舅，素锦郡主含着金汤匙出生，严格恪守王家礼仪，不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
在国主遣散后宫前，他的嫔妃和公主公子，来拜访她时，都是一副讨好份样子。
娘亲知道她并不喜欢，一直以来，都以身体抱恙闭门不出，直到素锦郡主十二岁那年。
祭天仪式上，国主遇刺，她和娘亲也是目标之一。
混乱之中，救了她的人，是国主的嫡次子，公子明。】
……
与此同时，正在休眠的渺月不知道，系统将【主神】发来的警报给解除了。
——世界线偏移，新剧情衍生。
——请各位玩家迅速登入，阻止新世界线形成。
系统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光点，悠悠的叹了口气，“他们这就是去送死。”
【主神】所制造的天道，怎么可能是神谕者和紫宸天道的对手呢？
算了，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好。
于是系统并不打算上报。
它所效忠的对象不是主神，而是更高级的存在。
不管付出何等的代价，也要为渺月达成愿望。
毕竟她说过，要将那个人，从这个世界带回去！
回到，原本的世界……
八十三章 凤凰于飞（十八）
【公子明不似他长兄一样优柔寡断，身为黎国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虽不苟言笑，却给人稳重踏实的感觉。
她向娘亲问起他的婚事，并未婚配，而且以她的身份，也足以配他。
虽然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娘亲在国主耳旁吹了枕头风后，国主就答应了赐婚。
她特意去问了公子明，是否愿意娶她。
公子明虽未明说，却也没反对。
两人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待一个吉日，便宣告天下。
但是，在那个女子出现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公子明带着她，跪在国主面前请求赐婚。
原来在十年前，公子明作为质子送到了玉州，但没过多久，玉州就被上古异兽鲲鹏给吞噬了。
他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在江州城遇到袭击，失去了记忆。
在那段时间里，是名为晓月的女孩照顾他，两人相互扶持，度过了那段岁月。
后来，公子明被大公子找回来，恢复记忆的同时，却忘了晓月姑娘。
在那段时间里，他和晓月姑娘私定了终生，如今，记忆回溯，他要遵守承诺。
这算什么事儿啊？
闻九卿虽然很生气，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选择去报复，而是让娘亲另择良婿。
然而，国主将她婚配给了大公子，公子钰。
娘亲说，如果国主殁了，大公子就会是黎国国主。
但大公子并不喜欢她和娘亲，甚至当面说厌恶她的话。
她不能理解，问娘亲为何这样安排？
娘亲说，凤凰涅槃，方能浴火重生。
或许知道她听不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娘亲又说，为了见到她爹，先生无论让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她又问先生是谁？
这次娘亲只是神秘一笑，没有告诉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中出现了针对她的不好的流言，善妒、阴险、欺辱将军的救命恩人等等，娶她就只会倒霉的传言。
虽然她一开始并不在意，却不知为何，总是被卷入其中。
娘亲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然而流言愈演愈烈，她也不知为何，总是出现幻觉。
后来，国主殁了，大公子扶持公子明成为君主，迅速清理了宫内。
为了让她嫁给新王，她的娘亲答应了先王殉葬的要求，但她在一年后的新婚当晚，因为有人要杀她的幻觉，刺伤了公子明。
当她因为曾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而自裁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竟是活生生的娘亲。
娘亲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仙门服饰，笑眯眯的跟她解释起了一切。
——在江州城袭击公子明的人，是她安排的。
——在看到晓月姑娘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女孩不简单。
——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的先生告诉她，凤凰涅槃，方能浴火重生，凤凰恢复记忆，她便能借凤凰的力量，前往仙门。
——对素锦郡主不利的流言蜚语，不仅是大公子，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先王舍不得她死，让她假殉葬是为了还她自由。
——公子明能答应这桩婚事，是因为大公子活不久了，正好让她陪葬。
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想问娘亲为什么这么做，却问不出来。
“娘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为了见到那个人，无论什么，我都做的出来哦。”
“你看，我现在已经是仙门的记名弟子了，我能去……见到他了。”
娘亲的话语，将她推向了深渊，让她怀着愤恨死去。
在那之后，白龙与火凤的故事，拉开了序幕。】
“这究竟在讲什么啊？”长思看着话本，突产生了一点错乱。
这话本该不会是阿泱师妹写的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心想还是令人很在意。
忽然，话本在她手中逐渐透明，她心里一跳，起身唤出曦丰剑一挥，剑气四溢。
她冷冽的说，“是谁在那里？”
亭外树影摇曳，没有任何动静。
“最近的错觉，真是越来越多了……”
长思收起剑，喃喃道。
我究竟是怎么了？
她抚上心口，暗道心境又不稳了，还是先闭关一段时间吧。
试剑之壁，剑冢。
伤痕累累的一鸟一豹躺在剑林之中，喘着粗气的洛鸢，与站都站不起来的风生兽打了个赌。
“阿离，就按照你的提议，我封印记忆后，以幼年之姿在人间活下来，十年内若能重回流云宗，你就得和我缔结血之契约。”
青色的豹子低吼一声，算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浮天之庭。
神谕者正和天机面对面的坐在茶席上，中间木桌上的香炉里，几缕勾人的香味，让天机完全坐不住。
他左右摇摆着身子，百无聊奈的说，“阿知，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天机，你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要我怎么回答你才满意？”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回到村子里的那段时光。”
那段作为npc的时光。
世人不懂，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虚拟游戏的世界。
之所以产生了轮回，是因为【系统】更新。
【系统】之所以更新，是因为出了bug，而bug就是他们。
他们之所以成为bug，是因为想回到旧日时光。
——回到这个游戏内测时，在新手村的时光。
虽然看起来是痴人说梦的想法，但是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解决办法。
那就是借助游戏生成的道具，将所有的玩家驱逐出去，让【系统】不得不重置所有剧情。
然而，这个【系统】头很铁，数万年来，云渊境利用各种道具，让【山海·九方】的剧情至少从来了上万次，也没见【系统】重置过。
一开始，云渊境是作为迎接玩家的新手村，身为npc的他们，和玩家们度过了一段非常欢乐的时光。
但八千年前，系统更新，用剧情让首位九界魔尊制造出云图，分开了山海·九方。
从那之后，九方成为九重界，山海成为紫宸界。
因为内测结束了，公测开始。
所以，新手村不复存在，云渊境被封闭起来，和其他的天柱、神域等等，成为了传说之地。
公测中的玩家，再也不会登入这些地方，所以越来越荒凉，到最后都被系统生成的天道彻底抹除。
——云渊境决不能重蹈覆辙！
所以，npc们借由内测时的系统【主神】，如今的云渊境主的力量，开始在游戏世界制造bug，让新的系统【主神】不得不重来。
然而，无论世界轮回了多少次，时间都没有回到内测时。
八十四章 常思·常念
十年后的一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黑云忽然在流云宗上空聚集，电闪雷鸣，风声大作。
天生异象，定是有修士渡劫。
“这次雷劫的动静还挺大的呢。”
“此等雷劫，不知道是哪个峰的前辈渡劫。”
“不管哪峰弟子或门主渡劫，都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赶紧准备贺礼为上。”
此等异象在天才聚集的流云宗里并不少见，因此也无多少人放在心上，观望了一下，就去做各自的事了。
直到天上降下了灵雨，伴随着灵雨，一道雷光轰然一声击中祝君台上的天光水榭。
刹那之间，祝君台上下被笼罩在冰蓝色雷电之中，让不少长老闻声而动。
栖霞宫。
室内正在炼丹的红叶长老，问前来禀报的弟子，“击中了祝君台？你确定？”
丹房之外，眉宇之间有了几分英气的百川海英回道，“弟子看的真切，确实是祝君台。”
“那就只有她了……”
十年前，祝君台上天剑门的三个弟子去了人间，只有不怎么引人瞩目的二弟子百里长思闭关了。
百里长思……虽非师兄的亲生女儿，却被冠以百里之名。
虽未明说，但流云宗上下已经将她当成了宗主的女儿。
百里长思为人低调，一直都未曾在宗门大会上露面，所以诸峰长老甚少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
师兄将她保护的太好了……
不止是她，师兄座下的弟子，都不怎么在宗门大会露面，入门以来，除了入世历练，几乎一直都待在祝君台上。
如今师兄的二弟子渡劫，身为师叔，得给她送件礼物……必须压过其它峰的贺礼！
想到这里，红叶长老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她在闭关之前，已是金丹巅峰，此劫一渡，就是元婴境，有资格成为宗门的执剑长老。”
“至于贺礼……那把我插在后山试剑石上的剑鞘就很合适，海英，一会儿由你亲自送过去。”
十年过去，依旧是少年模样的海英拱手行礼道，“海英领命，师父。”
天光水榭里，诸峰长老口中的长思，正在与心魔对抗。
一开始，她走在满是鲜血和红花的战场上，她记得自己不曾来过，却对这一切无比的熟悉。
她不停的走，很久之后，她看到了一把插在坟上的长剑，以及躺在剑旁的一具女性枯骨。
奇怪的是，面对如此瘆人的场景，她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在那具尸骨旁寻了个地，并排躺下。
她们的头顶，长剑的剑柄上，鲜红的流苏在风中招摇。
“你不走了吗？”耳边有道好听的女声问她。
长思闭上眼睛，轻声道，“我走累了。”
“不要停止。”
“可我找不到心魔在哪里。”
“找不到心魔，是因为你忘了。”
“忘了？”她眉头一挑，侧过脸，看向身旁的枯骨。
“是的，长思，你忘了很多不该想起来的事，但是心魔会永远记得，会永远跟着你。”
“难道你就是我的心魔？”
“我不是你的心魔，我出现在这里，是想来见见你。”
“你是谁？”
“我是最初的你，是大荒未曾被山海·九方分开时的你。”
既是神族的少君长司，也是等待了无归千年的常思。
既是那个村子最初的守护者，也是那个村子最后的npc。
我和她的灵魂，融合成了你。
“你是……我的前世？”长思难以置信，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原来世间是有轮回的啊！”
“不用感到惊讶，长思，你并不是完整的我，我和你是独立的意识，因为，轮回之后，灵魂也许依旧，但人格不会一模一样。”
“战死在这上姜的战场上时，我以为我没有来生了，但是，桑的灵魂承载了我，让我能轮回，再见到他……”
长思问，“……你见到他了吗？”
“在你去重楼时见到了，他一直都被帝座封印在云渊，现在是只跟你大师兄缔结了契约的猫妖。”
长思眉头一皱，“你说错了，我没去过重楼，但大师兄身边确实有只黑猫，叫长念。”
长思长念，常思常念。
那道女声轻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记忆被封印了，在那段时间里，你知道了不可知晓之事，因此，你的师尊便封印了你的记忆。”
“关于那段记忆，你也不要好奇。”
长思闭上眼睛，语气轻松的说，“师尊不会害我，我也不会去探索过往的记忆。”
“如此便好，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在决战中活下去。”
“伏魔大战么？”
“不，是比那个更庞大的战争。”
那场战争让我们一败涂地，甚至连意识也只剩下这一点。
“师尊他们会被卷入其中？”
“那是自然。”
“能阻止吗？”
“不能。”
“他们会受伤吗？”
“战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但是，我有办法让他们活下来。”
“你会告诉我？”
“也许。”
“……会付出代价？”
“我想让你送三根凤凰的尾羽给长念。”
“只是这样？”
“但我没有凤凰尾羽，所以，需要你去寻找。”
长思轻笑一声，“很遗憾，世间已经没有了凤凰。”
“还有一个办法，你的阿泱师妹，很快就会成为凤凰。”
“什么？”长思吃了一惊。
阿泱师妹虽是九玄玉的王女，但是，她身上的凤凰血脉，却并没有多深厚。
“人间的十年，能改变很多事。”
话音刚落，灵力突然朝这边聚集而来，注入枯骨之中，幻化成一身华服的绝色女子。
她睁开金色的眼睛，那把插在坟上的剑动了几下，被她握在手中。
她朝长思微微一笑，“长思，你去人间找她吧，当你将凤凰尾羽送给长念后，会有人将一切告诉你的。”
“……那，你是我的心魔吗？”
“不是。”
闻言，长思冷声问，“既然如此，我不打算知道呢？如果你只是一个幻觉，我又何必相信？”
“但你心里已经相信了，不是吗？”
“……”长思默了，不知为何，自己对眼前自称前世的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太反常了……
而且，哪有心魔会跟你说她不是心魔啊？
“长思，你想知道这坟里埋的是谁吗？”
正在思考的她下意识的问，“……是谁？”
“他是我的恋人，九重界的首位九界魔尊，无归。”
“我和他，是上姜之战中，最后战死的‘神’，因为这一战他违逆了云渊境，我害怕他孤独，所以，我也没有进入长生墓。”
“忘川河之上，他的灵魂一分为二，恶是长念，而善……”她看了一眼长思，叹了声气。
“是你的大师兄，棠君就。”
八十五章 师言·玩家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俯下身，摸摸长思的头，嘴角的笑意，好看的仿佛看不真切，“你大概从来都没有发现，为了不让你有罪恶感，你的记忆会被某种力量修改的合情合理。”
“别了，长思。”
天光水榭之中，长思睁开眼睛，收回汹涌的灵力后，天上的异象才散去。
因为天降灵雨，流云宗的山川河流一片清明，仿佛整个世界都倒映在天空之上。
“元婴境……”长思闭上眼睛，向外延伸精神力，很快她就察觉到有人在外面。
这个气息，是师尊？！
长思吃了一惊，赶紧整理了一下服饰，推开门。
师尊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不知来了多久。
“弟子拜见师尊。”她在灼华上仙身后拱手行礼，只听得师尊一声悠悠长叹。
她不知何意，却也不知是否该出声，便保持了沉默。
“长思，你想入世吗？”
“自然是想，如果师尊您想让弟子留下来，弟子就会留下来。”
至于寻找凤凰之事，以后再说吧。
“长思，你的师兄师妹师弟已经离宗十年，入世历练至今杳无音讯，为师很是担心。”
“师尊是要启用弟子召令？”
流云宗的一百零八峰里，有一处万华莲池，每一株莲花，都是一个弟子的命魂牌。
宗门若面临危机，便会通过命魂牌，向入世的弟子发送召令，令其速速归宗。
“为师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为师想要见他们，瞬间就能将他们带回来，但为师希望你能入世，长思。”
“师尊……是要弟子去抗争命运？”
“嗯，是这样的。长思，你去人间看看吧！”
“师尊，您瞒了弟子很多事？”
灼华上仙转过身，“是。”
长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师尊无需多虑，弟子并不觉得生气。”
“长思，你一直都是这样让人安心的孩子……”
看着长思未曾改变的平静眼神，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后那个一剑荡平诸境的流云宗主。
那时候，她眼里没有生的气息，心中唯一支撑她前行的念头，就是为同门复仇。
——也彻底的成为了云渊境与天道对抗的棋子。
想到这里，师尊不忍的闭了一下眼睛，“命运残酷，渺小的我们，只有不断前行，才能获得幸福。”
“……”长思眼睑一沉，师尊说我们渺小？也就是包括了他吗？
那我们要对抗的，究竟是什么呢？
“长思，为师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现在知道对你没有好处。”
“弟子明白。”
“你若明白，就追随同门，去人间历练吧。”
顿了顿，师尊又说，“你失忆期间在算天台得到的剑，名为曦丰。”
曦丰剑……那不就是师尊的恋人，曦丰仙子的本命法宝吗？
我是怎么得到的？长思心里吃惊，表情却如旧。
师尊笑道，“待你继承天剑门，为师便将天光赠予你，在那之前，你得劈开试剑之壁，将剑胚拿出来啊。”
天光……对了，是那把师尊说过要给我铸的剑。
自己竟然忘了。
“多谢师尊，弟子遵命。”她恭敬的行礼，灼华上仙微微点头，这一次没说什么。
一阵风刮过，待长思抬头时，师尊已经消失在风中。
云影殿前，灼华上仙踱上试炼台。
这里已经是流云宗一百零八峰的至高处之一，但对于‘那些人’来说，还远远不够！
虽然通过算天台让长思提前醒了一次，却依旧没有什么被改变，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
“这个世界，真是太无聊了！”
真想看看【玩家】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玩家·渺月，已经瑟瑟发抖了。
“系统，我竟然真的睡了十年？”
“安啦，折算成现实中的时间，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哎？那这么久了，我的家人不会生疑吗？”
“看来您已经忘了，这是一场真人秀哦～”
这可是一场要持续一整年的大型真人秀。
在财团的悬赏下，公测开始，一千五百多位玩家进入【山海·九方】的虚拟世界。
前有产生了自我意识的云渊境npc，后有一旦死亡世界就会重启的主角，而玩家们获胜的条件，就是进入云渊境。
恐怖的是，现实中的一年是虚拟世界中的几万年，而虚拟世界与云渊境的时间比为1:1000。
虽然玩家们在【主神】的庇佑下，跟开了挂一样，但是就算这样，上千名玩家，依旧不是云渊境的对手。
除了他们不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云渊境本就是上古之地。
境主·浮天罗帝座能不断创造境灵，而且，又拥有长生墓这样的武器库，只要祂想，整个【山海·九方】，都会被云渊境同化。
但那样，玩家们就胜了。
因为玩家们身上带着格式化程序，既消除了前一世的记忆，避免影响剧情，又能格式化云渊境，获得胜利。
云渊境一旦格式化，就会和那些在内测时被封闭的区域一样，或许永远不得出现了。
系统长叹一声，“渺月啊，你一定要赢！”
你可是有着好几世的记忆，也和那人一样，是被财团选中的玩家呢。
虽然是其中最弱的一个。
渺月眉头一挑，“赢？”
“驱逐南风，也是算你赢的条件呢。”
只不过，南风可没有那么好驱逐。
这个不知究竟是系统、玩家还是npc、入侵者的【未知】存在，虽诞生在云渊境，却不受旧日主神的控制，甚至连官方都查不到‘它’是谁。
“放心好了，我会赢的。”渺月一脸自信的笑容，系统硬生生忍住了要告诉她残酷真相的冲动。
算了，随她开心吧。
要在那个人回来之前，护住她，遵从她的愿望。
与此同时，祝君台的山门。
长思打开护山大阵，看着眼前的二男二女，有些惊讶。
师尊之前传音给她，说那些送礼的他已经吩咐不要来了，只代她接受了三个长老的贺礼。
栖霞宫红叶长老，丹宸谷的新谷主，以及水月洞天的宫主。
派出来的这四人里，她只认识其中一人，便率先打了声招呼。
“云师兄，许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了，长思师妹，恭喜你顺利突破元婴境。”
云处安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但身上那件玄色衣袍，和腰间的丹宸谷令牌，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原来，云师兄是谷主了啊。”
八十六章 卜卦·剑鞘
闭关十年，世外之事，变化纷繁。
但山中不知岁月，长思体会不到。
她本就是先天灵体，修炼一帆风顺，受喜静的师尊影响，更是无欲无求。
世间之事无常，本就与她无关。
她抬手行礼，微微一笑，“云师兄，长思要去人间历练，此去经年，师兄勿念。”
云处安拿出一枚手心大小的玉令，“此传讯玉令赠予师妹，请务必保重，切记慎思、慎行。”
长思收下传讯玉令，颔首，“多谢师兄。”
云处安点点头，转身拂袖离去，只余满地黄叶。
长思这才看向剩下的三人。
一是水月洞天的婵音仙子，二是栖霞宫的红叶长老之徒。
不等她开口，一袭白色绣金莲的华服女子就率先布下了隔音结界。
抱着剑鞘等在一旁的海英+璧月：“……”
“长思师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已经行动啦！
长思微微颔首，“婵音师姐找我何事？”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想为你算一卦。”
算天师之卦，可遇不可求。
“好。”
对于长思的爽快，婵音一时还有些怔愣，却不知道她本就没打算拒绝。
水月洞天的婵音仙子，是千年一遇的算天师。
据说，她已经能够窥见天机。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婵音腰间挂着九枚缠绕红线的铜钱，在她结印时，一枚一枚的飞在她身边，然后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九枚铜钱，绕到了长思身边。
“长思师妹，请闭上眼睛。”
“好。”
长思看了一眼她认真的表情，依言闭上眼睛。
然后，婵音也闭上了眼睛，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长思师妹，你的道心坚定，没有能动摇你的存在。”
“但是，在这片纯白之下，布满了赤红与冰蓝的裂隙。”
婵音仙子喃喃道，抚上了她的天灵盖。
“长思师妹，很久以前，你那份属于‘自我’的感情，就被抹除了，所以一直表现的无欲无求。”
“这世间无论什么样的磨难，都不会动摇你的道心。”
“但天道依旧会夺走你的重要之物，去达成祂之所愿。”
“若你能以凤凰之火荡尽天下，或许能更改命运。”
顿了一下，婵音仙子放下了手，睁开眼，看着她眉心出现的一道金色纹路，勾唇一笑。
【主神】下达的任务，完成！
她在心里呼唤，系统，这样就行了？
——恭喜玩家0769，完成对【主角】的指引。
——奖励积分1，可选择使用或赠送好友。
系统，帮我赠送给渺月。
——确定？
确定。
——积分1，已赠送好友，id渺月。
“……”长思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婵音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她悲伤的目光，心里一跳。
“你是不是，没有任何感触？也没有丝毫惊讶，虽不曾预料，却仿佛已经预知？”
“……”长思默了，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不出我所料，你应该在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悬木之眼。”
“就是那个预知三界过去与未来的上古神器？”
“嗯，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它的气息，虽然它在距离你很遥远的地方，但这份力量，却一直留在你身上。”
或许，这并不是悬木之眼的力量，而是她本身就能预知……
对了，她的本体，是神谕者！
云渊境中，昆仑镜内，无数轮回，何况，神谕者本就没有感情。
原来是这样……
这个孩子，还真是可怜呢。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盈盈欲坠。
“长思师妹，想来你即将前往人间，切记，一定要避开算天台。”
“避开算天台……为何？”长思微微吃惊，她还真打算去看看呢。
毕竟，她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曾去过算天台。
“十年前，算天台就已经是伏魔大战前线了。”
“怎么会？”长思瞳孔张大，惊讶的问，“伏魔大战才结束不到一百年，怎么又开始了？”
“对仙门来说，算天台之战，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但是，却影响了那边的宗门。”婵音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眼神恳切的叮嘱道，“长思师妹，且听师姐一言，不要前往算天台。”
“好……”长思嘴上答应，心里在想，你说不去就不去，那我多没面子？
事实上，她还真的没去。
也没将预言放在心上。
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事，都曾经历过。
有这种感觉……会是因为前世吗？
她在心里暗暗想，如果有一天能进入长生墓，那就去找到能探查前世的神器·忘川。
婵音仙子离开了，隔音结界撤下，长思看向另外俩人。
她率先道，“我记得你，你是红叶长老的关门弟子，百川海英。”
“没想到长思师姐还记得晚辈，甚是惶恐。”海英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十年已过，她还记得。
“阿泱师妹说，红叶长老的关门弟子是西海鲛族的少王，西海鲛族一向美貌，她比不过，所以我便记住了。”
“啊……”海英有些尴尬，心想还是因为这张脸吗？
美貌在世人眼里，竟如此重要。
“璧月姑娘，多谢你一直以来对大师兄的照顾。”长思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妙龄女郎点头。
女郎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客气，璧月惶恐。”
“不知两位找我，是为何事？”
“长思师姐，我等是受宫主之命，前来将恭贺您步入元婴境。”海英赶紧将手中的剑匣呈上。
“这是……”
“此为师父赠予您的剑鞘，还请长思师姐收下。”
剑匣打开后，出现了一把饰以赤红金属花纹的墨色剑鞘，金戈铁马、倾尽天下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思一愣，拒绝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总感觉，这把剑鞘原本不是送给她的，而是给师尊。
流云弟子皆知，红叶长老倾心宗主，奈何宗主年年都待在祝君台，百年都难得一见。
师尊一向喜静，所以他的人气，在宗门内，还不如云师兄。
顺便一提，大师兄四师弟和她的人气，还不如三师妹。
海英猛然将剑匣合上，塞到她怀里，“还请长思师姐收下。”
长思被他突然的动作整得一愣，正欲还回去，就听见师尊传音。
——长思，收下吧。
“好……”长思将剑匣收进了空间，朝海英拱手道，“多谢师弟，还请告知红叶长老，长思很喜欢这把剑鞘，多谢她的赠礼。”
海英亦是一笑，“长思师姐不必客气，喜欢就好。”
八十七章 不知故人来
黎国，江州城。
长思站在一处院落前，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题的几个大字：晓月楼。
不敢相信，阿泱师妹竟然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流云宗内，最后一个见过阿泱师妹的，是风生兽·风离。
风生兽在见到她后，是这样说的。
“长思大人若是来寻阿泱殿下，可以去七国的江州城，她在那里。”
“阿泱殿下的人间名为：江晓月。”
在拜别师尊后，长思便来到了这黎国的江州城。
顺着那一缕熟悉的气息，找到了阿泱师妹的住所。
正在她上前打算敲门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姑娘可是在寻晓月姑娘？”
晓月姑娘……是了，阿泱师妹的人间名。
意外的很普通呢。
长思侧过身，看向站在院墙阴影中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点点头。
没有不好的意图，但这气息，并不是凡人……
会是阿泱师妹认识的人吗？
少年走到她身前不远处，抬手竖起一根手指，说，“你来晚了，晓月姑娘已经在一个月前随明将军去了邺城，这里早就没人住了。”
长思心想，一个月前……那不就是自己出发的日子吗？
不过……
“邺城？”她有点疑惑，没听过。
少年有些惊讶的问，“不知道邺城？难道姑娘不是黎国人？”
“嗯。”
少年又问，“看你这服饰，是亓国人吗？”
长思随便回了一句，“是吧……”
得赶紧去邺城，找到阿泱师妹。
少年取下斗笠，热情相邀，“我也是亓国人，正好要前往邺城，姑娘不如同我一起？”
“……不必。”
“姑娘是不信任在下吗？”
“嗯。”
“姑娘真是直白。”少年微微一笑，戴上斗笠，从怀里摸出一块天青玉佩，“这块玉佩姑娘应该认识吧？”
这玉佩上不仅有祝君台上的梨花香，还有阿泱师妹的气息。
长思心里一惊，警惕地问，“这玉佩怎么在你这里？”
这玉佩是当初师尊赠予阿泱师妹的生辰贺礼，能温养凰火，阿泱师妹一直对它爱不释手，随时挂在腰间。
如今，竟然在他手中，这怎么不令人生疑？
“姑娘不必惊讶，此物是晓月姑娘离去之时交给我的，她说，如果有身穿流云纹道袍的仙门弟子来寻她，就出示此物。”
长思露出怀疑的眼神，“当真？”
斗笠之下，少年的眼神毫不畏惧的对上，斩钉截铁的回答，“自然是真的。”
长思拱手行礼，差点将他唤成道友，“既然如此，那便请道……公、公子将师妹的事细细道来。”
少年亦是拱手行礼，“原来姑娘是晓月姑娘的师姐，失敬了，我名君罗，还请姑娘告知芳名？”
“天剑门，百里长思。”
巷子外，富丽皇堂的马车外，两个配剑的守卫窃窃私语。
“郡王进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话说晓月姑娘不是已经去了邺城吗？难道是要睹物思人？”
“你想哪里去了，南风先生不是说了吗？今日就是郡王计划开始之日，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
一头短发，用根红色发带饶了一圈的侍卫揶揄道，“哼哼，哥，你是不是喜欢晓月姑娘？”
长发束在脑后，稍微年长一点的侍卫用肘撞了他胸口一下，“站好了，别说话，郡王回来了。”
话音刚落，郡王便引着一个姑娘，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还请姑娘在府中住下，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
“多谢。”
长思坐在马车内，闭上眼睛打坐，她没感受到少年打量的目光，倒是听到驾车的两个侍卫的窃窃私语。
“哥，你说，这姑娘是谁啊？”
“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该好奇的。”
“她真好看，而且给我的感觉，就跟晓月姑娘一样。”
“不管像谁，都不是该我们好奇的。”
“哥，你好无趣。”
“别动手动脚，好好驾车。”
虽然是极低的声音，但是在修道之人耳中，一点隐藏性也没有。
转过两条街，很快就到了郡王的别院。
不等侍卫搬来凳子，长思已经下了马车，正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别院大门。
她微微侧过头，问身侧站着的少年，“你的身份，很高贵吗？”
以前就听说过，人间有皇族、贵族、平民、奴隶之分，因此，修真界有不成文的规定：仙门弟子不得随意更改王朝的命运。
少年取下斗笠，微微一笑，“姑娘过奖了，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君罗，你还很年轻。”长思说。
骨龄不过二十五，却已经是筑基修为。
若不是十年前，算天台的伏魔大战开启，仙门纷纷中止了弟子选拔，否则这人间，恐怕留不住他。
别院，书房。
君罗一踏入书房，就接住了迎面丢来的一本书，他抬手轻松的抓住，有些无奈的说，“师父，是弟子。”
“为师知道是你，所以很生气。”太师椅上，青色衣衫的说书人冷哼一声，“你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若不是他在她进入院子前，就已经隐去了气息，恐怕现在就是另一种局面。
“这样才真实，不是吗？”君罗微微一笑，在这笑意之下，是满满的恶意，“毕竟，阿罗想要借仙门之手，摧毁黎国啊！”
“她认出你了吗？”
“没有。”
“哼，那老狐狸果然封印了她的记忆。”
任谁也没想到，长思和阿罗的重逢，会是在十年后的人间。
君罗说，“反正不影响计划，无所谓了。”
“怎么不会影响？”南风嗤笑一声，说，“如果计策失败，她会因为曾与你结缘这一点，不会杀你。”
“师父的意思是，因为我和她曾经相遇过，所以她不会将我当做敌人？”
“没错。”南风心想，因为这是他在《流云百书》里写下的剧情。
得到师父的回答，君罗长叹一声，道，“但阿罗不信。”
“哦？”
“若阿罗借由凤凰之火毁掉黎国的真相败露，一向心疼师妹的百里长思，又怎么会放过阿罗呢？”
就算拥有鲲鹏这种上古异兽，又怎么敌得过仙门？
南风不以为意，“那就不要败露，嫁祸给其他人。”
“师父计策，阿罗知晓。”
八十八章 异变·钥匙
第二天，曙光破云。
长思下榻的院子外，红衣的侍女正和昨天那个年少一些的少年窃窃私语。
“这院里住的姑娘，莫非就是公子昨天带回来的那个？”
“如果我说是，丹朱姐姐，你打算对她做什么呢？”
丹朱眉眼带笑，“奉公子之名，试探一下。”
“啧，晓月姑娘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嗯？这姑娘也是修道之人？”
“不知道，但你看她的服饰，是流云纹哦。”
闻言，丹朱压低声音，吃惊的问，“流云宗弟子？”
“我猜，是的。”
侍女和少年的声音不低，踏进院里的君罗有些紧张的叹了口气。
他敢在凤凰面前演戏，是因为她失忆时，自己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好人，所以她对自己没有防备。
但这个百里长思不一样，她不仅没有失忆，反而还拥有预知三界的悬木之眼。
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去……
他在心里暗暗想，抬手敲响了房门，但是没有回应。
嗯？是睡太沉了吗？
但是一连三次，依旧没有回声。
他心里一跳，惊觉不好。
“打扰了，长思姑娘。”君罗念了一句，猛然推开门。
朝榻上看去，昨晚已经确认过已经睡着的长思，此刻竟然不见了。
君罗眉头一皱，暗想，难道被发现了？
“果然，她已经走了。”身后，传来了南风的声音，带着不出所料的意味。
“师父一开始就知道？”君罗转过身，有些惊讶。
“百里长思修的是天工剑法，而这个剑法的修炼者，都喜欢独来独往。”
南风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她并不是发觉了你的计策，也不是想要一人前往邺城，毕竟她都答应要听你讲凤凰的事了。”
“那是因为什么？”
“有人带走了她。”
“可她是仙门弟子，谁能悄无声息的带走她？”
南风意味深长的说，“那个人，你也见过。”
见过的人……
君罗思考了一下，问，“流云少宗主？”
“不是他，他如今还在算天台。”
流云宗少宗主，灼华上仙首徒棠君就，现在正在和九重界的“魔族”交战呢。
“师父，请恕阿罗不知是谁。”
“唉，是神谕者啊是她啊，是当初差点封印了鲲鹏的神谕者！”
君罗左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左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迅速抬起右手捂住左眼，轻声说，“不要害怕，她不在这里。”
闻言，左手的颤抖停止了。
“看来你和鲲鹏融合的还行。”
君罗闭眼叹息一声，“但它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我，尤其是差点杀掉它的神谕者。”
“不过，很奇怪，神谕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九重界才对！
毕竟，那里可是“天道”或“主神”，与云渊境的第一个战场。
昨晚，修炼中的长思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南风推测的神谕者。
三人同为境灵，所以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神谕者一出现在她眼前，还未等长思拔出剑来，就直接敲晕了她，悄无声息的带回了云渊境。
海棠抱着她，和神谕者登上了浮天罗古木。
“殿下，您是下定决心要告诉她一切吗？”
“百世轮回的每一世，我都想告诉她真相，但是从上古之时，我便已经等了那么久，这一次，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乱云渊境的计划，那怕这个人是我的分身，也不行。”
“我明白了，殿下。”海棠微微点头，抬手按在心间，虔诚的说，“以上神的名义起誓，云渊境众生会永远追随于您！”
神谕者坐在一根树枝上，从这上面望去，世界就像一片水洼，她们在一叶孤舟上，找不到岸的方向。
长思已经醒了，却被施以定身术，不得动弹。
正当她打算全力反抗时，神谕者回首一看，她对上了那双无神的白眼。
记忆如同洪水一般涌向她，她听到神谕者说，“……当我们知道真相时，几乎玩家都已经离开了新手村，那时是内测的第十八次更新，我们获得了凌驾于玩家之上的力量。”
“但是，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万年之前，神尊陨落。”
“当他解放所有上古遗迹时，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也是玩家。”
“他创造了这个游戏，却一生为此感到懊悔，于是，将前往现实的钥匙给了我们。”
“前往现实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是知天命，二是归月缈。”
浮在浮天罗古木上空的渺月正欣赏风景，就被归月缈三个字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名字和她，好像有不小的关系。
——警告玩家0182，迅速离开ai限制区，否则将扣除所有积分。
——警告玩家……
第二遍还未念完，就突然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
“历经万年，第二把钥匙，竟然送上门来了！”神谕者一边对已经双眼翻白的长思说着，在一边空中抬手一挥，将躲在一旁观看的渺月拍在了树枝上。
“你好啊，钥匙小姐。”
“你竟然能看到我？”渺月迅速浮空，拉远距离。
但在云渊境中，没有任何事物能逃脱神谕者的掌控，渺月自然也不例外。
神谕者将她拖至身前，咧嘴一笑，“归月缈，我等你太久了，这一世，终于得到你了。”
渺月发现无法挣脱，好忙大喊，“系统，快救我，这里有个变态啊！”
纯白的主神空间里，金色光球飘啊飘，却没有丝毫办法。
“我说过不要跟过去的啊！”
云渊境可是前系统·主神的空间！
而且，云渊境主，就是钥匙之一的知天命。
“所有系统请注意，【山海·九方】即将关闭所有系统，请及时更正或修改玩家记忆，下一次更新后，【白龙与火凤】上线！”
——欢迎来到【山海·九方】
——这里是极尽真实的世界，你将拥有全新的人生，去弥补时间留下的遗憾……
——无论是富可敌国的世家公子、还是一剑开天的仙门长老、或是恒古传奇的上古异兽，都可以是你，或是你的同伴
——但，这里只是游戏，所以，请不要轻易听取npc的故事！
八十九章 百里长思
阿雪师妹已经消失很久了，久到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等待了多久，但青莲中的魂息还在，他便固执地认为，总有一天，阿雪师妹会回来。
自从他拿到了算天台献上来的天台镜后，神谕者来找过他几次，虽然没有提要拿回去，但意思很明显。
灼华上仙心想，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给你？
不对，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给你。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下逐客令了。
但是，一直一杯接一杯，只知道喝茶的神谕者突然放下了茶杯，看着他。
这种没有感情的眼神看得他心里毛毛的，还没等他出声，神谕者就对他说，“我找到了她的转生。”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此言一出，灼华上仙清冷绝尘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哦了一声，继续烹茶。
“那孩子在荒古战场，我不想进去，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引你进入云渊境。”
灼华上仙云淡风轻的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神谕者说，“云渊境灵不说没有意义的谎言。”
但不是不说谎，只是不说没有意义的谎言。
灼华上仙拧了拧眉，“代价呢？”他不信神谕者有这么好心。
“那孩子虽然诞生在云渊境，但也是生于天地间的先天灵体，天生就没有感情，我希望你能收她为徒，把她养育成人。”
灼华上仙：……
做了恋人转生的师父，不就隔辈了吗？
而且，天生就没有感情这一点，很难办啊！
灼华上仙问，“她真的是阿雪？”
神谕者平静的说，“她是先天灵体，雪里绘也是先天灵体，先天灵体这种体质，能通过转生继承，而且转生之后也只会是先天灵体。”
思考了好一会儿，灼华上仙说，“如果她不是阿雪师妹，我便不会照顾她。”
神谕者说，“不，你会收她为徒。”
灼华上仙哦了一声，“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现在就去吗？”
“自然，越快越好。”
灼华上仙警惕地问，“她该不会是什么要塞给我的拖油瓶吧？”
神谕者看着他，像是在说你想多了，“云渊境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灼华上仙：……
啧，连疑问也不能让人说吗？
不过一直以来，三界之中的先天灵体只有一个，那就是九玄玉一族的少君雪里绘。
这个诞生在荒古战场的先天灵体，会是她吗？
荒古战场，风声猎猎。
一开始，这个地方除了漫山遍野的兵器之外，什么也没有。
荒野的风不停的吹，渐渐的，那些埋藏在地下，无边无际的白骨露了出来。
后来，又过了漫长的时光，有一种红色的花爬满了白骨，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点颜色。
又过了很久很久，纯白的灵体从这片红花与白骨之中诞生，它茫然的躺在一把插在坟头的剑旁，望着灰蒙蒙的天。
它是新生的稚子，对这个世界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一直躺在剑旁，安静的望着天空。
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红花变成了白色，白骨也彻底消失了。
有一天，整个世界动荡起来，地面震动，一些地方出现了裂隙，将它从无所事事的状态唤醒，逃离了那个地方。
在离开前，它并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在它一直躺的地方，还有一具并未被红花消解的白骨。
它在这个地方走了很远，已经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便随意的找了一处开满白花的地方躺下，继续望天。
天际突然出现了一抹火红，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近。
它惊讶的爬起来，痴痴的望着那一抹色彩。
与死气沉沉的红花不一样，那是鲜活的色彩。
那一抹火红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距离它不远的空中。
是一个它不曾见过的生灵，身上的气息很冷，但他却向它伸出了手。
“你愿意跟本尊离开吗？”
它不解其意，却伸出了手，搭在他的手上，大手牵小手。
它看着这个奇怪的生灵，闻到了一种沁人心脾的气息，它有些馋涎的吸了吸鼻子。
这个生灵身上，有它非常喜欢的味道。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下意识的认为这个生灵不会伤害自己。
它自生下来，就在这红花白骨的世界里，是一张什么也不懂的白纸，所以需要有人教导。
神谕者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个人选就是灼华上仙。
三界之中，除了他，再无人能作为她的师父。
毕竟是三界之中唯一的上仙。
搁以前，神域还在时，他倘若飞升，也能捞个大帝当当。
只不过，如今的神域已经一片残破，那些以人间为棋的仙神，都死在了万年前。
倘若回不到新手村，回到那个时代，也好。
那么，首要条件，就是这个诞生在荒古战场的先天灵体。
她站在长生墓的祭坛上，看着黑洞一样的空间通道，很快，灼华上仙抱着那个孩子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灼华上仙的长袍已经裹到了懵懂的女孩身上，他问，“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接触到他，就从飘渺的灵体化作了未着寸缕的女孩，还眨着一双金色的眼睛，懵懂的看着他。
“她是先天灵体，先天灵体会化作第一眼看到的种族，雪里绘初生之时，看到的是九玄玉一族，所以她是雪鸟，而这个孩子，看到的是你，所以化作了人类。”
灼华上仙有点好奇，看了一眼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的女孩，问，“那她的身体也是人类？”
“只是外貌相似而已，她终究还是先天灵体，不需要吃喝拉，也不哭闹，修炼天赋也是顶级，很好养吧。”
“这孩子的身上有阿雪的气息，但是我不认为她是雪里绘的转生，因为青莲里的魂息没有回应。不过，收她为徒也没问题，只不过，她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一双金瞳，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法术遮掩。
神谕者看了一眼，“眼睛没什么特殊之处，她这是在散去身体里多余的灵力，毕竟人类的身体很弱，就算制造了两个天灵根，也需要将多余的灵力释放出去，没什么大不了，过一会儿就变成正常的了。”
灼华上仙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熟睡过去的孩子，“那就好。”
神谕者问，“你打算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
灼华上仙：……
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错觉吧。
“她是你的孩子了，一定要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就叫云思雪……”灼华上仙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叫百里长思。”
云思雪。
百里云影，长相思，雪里绘。
这个孩子，并不是他和阿雪师妹的孩子，不能将这段缘塞给她。
就叫百里长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