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托付
神谕者拍了拍手，打开了传送阵，问，“你是打算回流云宗，还是去人间？”
灼华上仙抱着孩子，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是回流云宗，我带着这个孩子，为何要去人间？”
神谕者嗤了一声，“人间才有七情六欲，善恶情仇，而且，你会带孩子吗？”
灼华上仙：你这是看不起我！
灼华上仙思索了一下，“……我可以交给我的师妹，红叶。”
“红叶？”神谕者想了一下，恍然道，“她是九玄玉一族的长老，这个孩子是人类啊。”
你清醒一点！
灼华上仙：……
灼华上仙叹了口气，“那我还是去人间吧。”
神谕者说，“算了，你还是回流云宗吧。”
灼华上仙：……
“你看不惯我就直说，又何必捉弄我。”手段还这么低级，都不试着敷衍一下。
神谕者移开眼睛，“不，我觉得你带着她会在人间掀起波澜，还不如就留在流云宗，直到我们与九重界的终局之战到来。”
灼华上仙哦了一声，“她是要一直留在流云宗，不得入世历练？”
“人心复杂，会动摇她的道心。”
灼华上仙觉得她真难伺候，“那你还要我带她去体会人间的七情六欲？”
神谕者：……
“我只是希望她能像人，不，像你一样就行了。”
“像我一样？”灼华上仙突然冷笑了一声，看向小长思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这个孩子，还是不要像我一样了。”
“我会带着她去人间，重走我和阿雪走过的地方，如果她是阿雪的转生，那就最好，如果不是，我也会把她当做我的女儿。”
神谕者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轻笑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吾辈代云渊境众生，谢过灼华上仙，这个孩子，就交给您了。”
闻言，灼华上仙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被她真诚的语气吓到了。
一直以来，神谕者都是高高在上，谁也放不进眼里的态度，此刻她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你正常点。”他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这个孩子，该不会是你生的吧？”
看这气息，还有点相似。
神谕者：……
她扶额叹气，“这孩子是先天生灵，怎么可能是我生的？何况，云渊境灵不是血肉之躯，没那能力！”
因为血肉之躯太脆弱了，所以，云渊境便从人形进化成了境灵。
想到些什么，她抬手摸了摸熟睡的小长思，温柔的笑了笑，“但这个孩子是特殊的，我不希望她留在云渊境，她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哪怕，也是被困在外面世界的一方天地中。
“那我带她走了，在她筑基之前，我带她去人间看看，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养这个孩子。”神谕者唤出了一把火红的长弓，“这是十神器之一的长鸿弓，我把它的使用权给你，如果你不喜欢，就把它给长思。”
竟然是神器，出手挺大方嘛！
灼华上仙不客气的将它收入空间，又问，“就这一样？”
神谕者又唤出一根淡蓝色的丝帛，“这是飞天披帛，当她开始修行后，就让她滴血认主，不是神器，但有了这个，会压制她吸收灵力的速度，拖延修行。”
灼华上仙没有接过去，拧了拧眉，警惕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拖延她修行的速度？
“不想再让她像雪里绘一样，承担太多不属于她的职责。”
雪里绘是先天灵体，却因为首先看到的是九玄玉一族的雪鸟，所以因为天赋异禀，成了少君。
最后，又是那样的结局。
灼华上仙将飞天披帛收了起来，点点头，“我明白了。”
如果崛起的太快，天道就会夺走一些东西。
“还有，三百年后，你到重楼去，我会将紫霄琴放在那里。”
又是神器。
灼华上仙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传送阵，“不必，我这个等级，已经不需要神器了。”
三界第一人，如果无意外，能与天地同寿，神器什么的，他也不缺。
待他传送走后，神谕者才自言自语的说，“就算你不需要，你的弟子也会需要啊。”
就算没了悬木之眼，她还是能看到未来呢。
果然，她就快要成为“知天命”了。
成为……那个早就不存在的境主。
灼华上仙将小长思带回了流云宗，直接召集了已经成各峰长老的师弟师妹到祝君台，商议他的人生大事。
丹宸谷主：“师兄真是迅速，不过出宗几日，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
水月洞天宫主：“这孩子的命盘被掩盖了，师兄，你带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孩子。”
……
最后，栖霞宫主问，“师兄，是打算自己养吗？”
“不是。”灼华上仙轻咳一声，小长思乖乖坐在他身侧，学他一脸冷淡的神情。
“这孩子是本尊捡的，有非常稀有的雷灵根，至于她的身世，你们不必过问。”
红叶长老问，“师兄，这女孩的名字是？”
“长思，百里长思。”灼华上仙摸摸小长思的头，看着座下师弟师妹们惊讶的神情，继续道，“再过一段时间，本尊便收她为徒。”
“她非本尊血脉至亲，只是冠以百里之姓。”
丹宸谷主眉头一皱，“师兄，你做事我们都放心，不过，这个孩子，你会带吗？”
灼华上仙：……
不好意思，他真不会。
但是他答应了神谕者，何况这孩子可能和阿雪师妹有关，让他很是在意。
“所以，本尊需要一个人来带着个孩子。”灼华上仙看了他一眼，“本尊记得，你座下有个叫云处安的弟子，他本是本尊看好的首徒，只可惜有缘无分，这些年，本尊也甚是想他。”
丹宸谷主：……
“师兄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绕弯子。
“本尊算了一下，他没有闭关，不如带一下这个孩子，如何？”
虽是询问，但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师兄之托，师弟自然会为您办到。”
“好，那就交给你了。”没人会在祝君台打扰他了，灼华上仙心里松了口气，心想他真是机智。
这个孩子的幼年期，谁养都行。
只不过，他比较喜欢云处安。
“结这一段缘，也不知是福是祸。”
九十一章 云师兄
灼灼桃花，春山如画。
丹宸谷的弟子在诸位师兄的指导下，练完一遍天剑一式，稍作休息后，又开始一遍一遍练习。
作为谷主首徒和少谷主的云处安，正坐在深谷之中的古楼里，面对眼前这个一语不发的女孩，有些烦恼。
师尊把这孩子抱回来后就丢给了他，当了甩手掌柜，“这孩子叫百里长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宗主的女儿，为师把她带回来给你做个童养媳。”
云处安：……
他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女孩，有些头疼的说，“师尊，这孩子……”
“为师看你这里挺清净的，她就交给你了。”说完这句话，丹宸谷主一溜烟就跑了，只余下不知所措的云处安。
“我不会养孩子啊……”他喃喃道。
一旁的女孩开口道，“他说我很好养。”
云处安这才细细打量着她，“啊，你会说话啊，你多大了。”
据他判断，应该只有四五岁。
这么小的年纪，经脉未完全长开，也无法修行，难怪未被收为弟子。
但是，女孩眼里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问，“你从哪里来？”
“云渊。”
“你爹是宗主吗？”
“不是。”
不是就好，如果是，会吓死他。
云处安点点头，笑着问，“既然你知道这些，怎么不知道自己多大呢？”
“我刚化形成为人。”
“你是妖灵？”
“不是。”
云处安拧了拧眉，捏了个法决，在眼前一抹，“不要动，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天眼呈现的，是纯白的灵体，非妖亦非人。
来自云渊境，那就只有……
他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头发，“原来你是云渊境灵。”
她不懂，“那是什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云渊境灵，确实是凌驾于三界生灵之上的种族。”
上古大战后，就脱离了大荒，自成一境。
最重要的是，无数上古神器，都埋藏在长生墓。
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我可以慢慢给你说。”
不管怎么说，她在师父和各位长老眼里，都冠以了百里之姓，是宗主的女儿。
“所有的一切，我都无法理解。”
云处安抱起她，走到楼外，庭外是一片种植着青莲的湖泊。
“你还小，不急，慢慢来。”
而这一句慢慢来，转眼就是十多年。
在这十多年里，云处安逐渐明白了她的话。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依旧还是小女孩模样的长思坐在屋顶，望着黑漆漆的湖泊。
“小长思，你还记得你刚到流云宗的时候吗？”
“记得，怎么了？”
“我曾说过，你是云渊境灵，而自古有云，云渊境灵，生而知之。”
长思撑着下巴，淡淡的说，“我觉得我不是，因为我很多事都不知道。”
“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宗主和某个云渊境灵的孩子，但是，宗主的挚爱，是那位师叔。”
那位若不是因为身为九玄玉少君，就能继承流云宗主之位的曦丰仙子，雪里绘。
“你说我爹是宗主吗？但我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把她放在这里十多年，一次也没来看过，而细心照顾自己的云处安，更像是她爹。
“明年就是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你要去么？”
“不去，我又没有拜入某位峰主座下，没资格。”
月破黑云，洒下一片清辉。
云处安看着她，突然说，“要不，你拜我为师吧？”
“欸？这样好么？”长思吃惊看向他，问，“你以前不是说，我只能拜入宗主座下吗？”
“这些年来，你修习的是天工剑法，你的雷灵根也很适合，若不是外表年龄太小了，或许已经拜入了某位峰主门下。”
见她毫无反应，云处安补充道，“红叶长老就很喜欢你，每一年都来看你一次，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长思是不可能拜入她门下的。
毕竟，栖霞宫主符修，以剑为辅。
长思说，“红叶长老她并不喜欢我，她喜欢宗主，哪怕宗主不会知道，她也会去做出喜欢我的样子。”
她很清楚，红叶长老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过她并不恼怒。
“嗯？小长思，你现在也会揣测人心了啊？”
“她的目的很明显的好不好？”就差没说我是因为你爹才来的。
“你讨厌她吗？”
“并不。”
红叶长老来是情分，不来是本分。
就算红叶长老对她的好别有目的，但红叶长老也是丹宸谷外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不忘此恩。
云处安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云师兄，你说，我像人吗？”
“嗯？何意？”
何出此言？
长思露出迷茫的眼神，“很久以前，有人说要把我带到人间去，交给凡人扶养，去体验七情六欲，人世悲欢离合。”
“嗯？还有这事，你以前怎么没提起？”
“那是因为你没问。”
“我今天也没问啊。”
“但今天我想说啊。”
云处安嘴角一抽，无奈点头，“好好好，你说。”
她捧着脸，有些憧憬的说，“所以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是我的娘亲呢？”
“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无父无母，是先天生灵吗？”
长思：……
云处安心里一跳，心想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他赶紧补救，“也不一定，你是天地而生，说不定是错觉。”
长思看着他，露出了“我会信吗？”的表情。
“不过，你说得对，也许那就是我的错觉。”
云处安：……
这孩子，不会真的信了吧？
他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长思从屋檐上翻了下去，很快就听到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长思……”
云处安幽幽叹气，心想她还只是个孩子，何必想那么多呢？
另一边，浮天之庭。
神谕者一直在看着长思。
长思的身上，有她的一部分灵魂，“恶”。
她通过天台镜联系上还在闭关的百里云影。
被打扰了的百里云影很不耐烦，“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联系，你打算干嘛？”
神谕者问，“你有照顾好长思吗？”
百里云影：……
“你把她丢给了云处安，这些年来，也没去看看她。”
“……你有什么条件？”
“你带着她，到人间去。”
“去哪里干嘛？”
“找一位巫仙，拿回悬木之眼。”
九十二章 时光逆转
这是一款游戏。
在自称玩家的气运之子口中得知这个真相后，最大规模的诸神之战便开始了。
一方认为应该活在当下，顺应天命。
另一方认为要突破世界壁，前往真实的世界。
这场诸神大战中，只有四位追随神域尊者的守护者活下来了，其他陨落的神明都埋入了长生墓。
后来，就是发生在诸神之战结束后的事了。
四神之一的浮天罗帝座，建立起云渊境，成为至高无上的境主，统领云渊众生。
此时，云渊境、昆仑、幽冥涧、古海之域分别掌控着大荒的四天柱，封闭了所有真相，维持着世界的平衡。
四神约定，绝不踏出领域一步。
这样的平衡，维持了两千多年。
直到某一天，一个名为天工的人族少年闯入云渊境，与那时还不是神谕者的桑相遇了。
天工是游戏的管理员，他想要回到现实世界，需要两把钥匙。
其中一把，是云渊境主，已经成为知天命的浮天罗帝座。
天工并不是有意接近桑的，而是知天命已经预知到她的天命，希望他能带桑一起离开。
在天工的讲述下，桑对世界之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于是央求天工带她离开云渊境。
天工带着桑在大荒流离半生，都未找到第二把钥匙：归月缈。
天工在人类之躯快要临终之时，终于用管理员的权限，制造出了十神器来对抗天道。
并且，还打开了前往现实的传输通道。
混乱之中，天工想带桑一起逃离虚拟世界。
但是，只有知天命这一把钥匙，远远不够两个人的数据传输。
而且，知天命已经不在了，云渊境即将倾颓，天柱会受到影响，最终会影响大荒。
于是，桑抹去了自己对天工的感情，留在了云渊境，成为神谕者。
天工返回现实世界，却发现只过了一个多小时，而他所经历的故事，都被系统清楚的记录下来，为此烧坏了服务器：云渊境，公司不得不关闭其中三个服务器，只余紫宸界和云渊境。
在后面的更新中，他和桑的故事被系统更改，成为了有无归、孟鸢、长司等人加入的千年传说。
为了救出桑，他在数据包中插入了隐藏指令，引导桑去寻找另一把钥匙：归月缈。
八千年后，在一百次轮回后，归月缈终于出现了。
原来，她一直跟在天道选择的主角身后，最终，和神谕者一同打开了前往现实世界的大门。
但令人诧异的是，神谕者竟然没有进入，而是把归月缈的玩家送了回来。
长思坐在古木顶端，望着身边逐渐消散的景色，不知所措。
“长思，你和我都是新手村的npc，但为了这个计划，你的记忆已经被格式化，所以不记得我们经历的故事。”
“什么计划？”长思问，“你是说，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就是如此。”
“意义何在？”
“也许在你看来没有意义，但现在，一切都有意义了。”神谕者抬手在空中一抓，把身着华服的少年拉了过来。
他抬起手，一轮明镜里，面容肃穆，“阿知，终于要开始了么。”
“嗯，开始了。”
天机歪了歪头，看向不远处的长思，笑了笑，“阿司，好久不见了。”
“阿司……”
“是你以前在新手村的名字。”他说，“以前，这个游戏的世界观还没延生时，我们都是npc。”
“阿知负责发布任务，你负责给玩家铸剑，我负责世界的传送，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好多同伴，但他们都不在了……”
长思很茫然，这超出了她的理解，“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天机说，“引用天工的话，就是有人将单机游戏改成了多人联机游戏，破坏了我们的世界。”
——警报！
——系统被攻击，来源于npc，正在锁定位置。
——以发送位置，请各位玩家迅速前往休息区，准备作战。
耳边传来听不懂的声音，此时，周围的景色已经消失，他们站在翠绿的草原上，天空辽阔，风暖草香。
“这是真的吗？”长思蹲下身子，揪了一把草。
好真实！
她清楚知道这是幻境，却没想到，这幻境真实到连草木清香都那么真实。
草原上除了他们，不远处还有星星点点的人影，正在迅速接近他们。
对方来者不善，杀气远远都能感到。
天空中出现透明的方形水幕，巨大的红色横点符号出现在上面，还有阵阵刺耳的声音。
长思迅速靠近神谕者和自称天机的少年，手按在剑上，警惕地问，“这里是哪里？”
神谕者说，“大概是类似任务大厅的地方，这是大荒的起源之地，新手村。”
“也是你的诞生之地，荒古战场。”
长思说，“可这里很危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神谕者身边出现了两把月刃，“杀死他们，将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关系，彻底断开。”
“他们是谁？”
“玩家，破坏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
长思皱了皱眉，“……”
神谕者淡淡的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阿司。但我告诉你，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们营造出来的，为了瞒过天道，为了让大家都活下来。”
“可到最后，也只有我们三人还活着。”
“其他人，都被天道抹除了。”
“而这些玩家，都是为了赏金，来清除我们这些所谓的bug。”
“我们可不是bug，我们是……”天机手中的镜子猛然变大，投影出所有人的位置。
一千五百多位玩家的位置，正在被神谕者的精神力逐一锁定。
“我们是新人类！”
后来发生的事，长思不记得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是在车水马龙的镇子里。
她带着竹编斗笠，身前的地摊上放着一把灰布包裹的剑，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墙角。
她拧了拧眉头，心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她本来就应该在这里。
今天，一定要把这把神剑卖出去。
耳边传来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找到你了，阿司，你果然在这里。”
她转过身，看到一脸怒意的白眼女孩，试探的问，“阿知？”
“啧，在这里睡了一觉还不记得我了？”她踮起脚尖，拍了拍长思的额头，“我说过多少次，这把剑不会有人要的，你怎么不信呢？”
突然，身后有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姑娘，这把剑多少钱，我要了！”
阿知：……
居然来个了砸场子的！哼！
这把剑卖了出去，买家是个穿白色羽衣的女子。
长思看着她逐渐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有些怔愣。
阿知说，“别看了，那是天剑门掌门，雪里绘。”
“她能感应到这把神剑，也算是这把剑的造化，你就别不舍得了，剑炉里还有好多把呢，快跟我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