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忏悔
高速移动的铁蛇如同疾驰的弩箭,在与妖魔交错的那一刻兰斯洛特手中的火铳瞬间炸裂,四散汹涌的高温犹如火锤直接命中了妖魔,撼神的爆炸之中,束缚兰斯洛特的铁索逐一崩断,随后嶙峋的骑士大步跃出。
那是如雷霆般迅速的身影,锋利的钢铁切割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哀鸣,不久后沉重的躯体撞击在地面上,身影无比沉稳的在地面上减速,并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灰尘扬尽后狰狞的面容在其下缓缓显现。
这是洛伦佐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原罪甲胄,在恩德镇的行动中黑夜笼罩了一切,他只能勉强看到那模糊的身影,而这一次兰斯洛特屹立于大地之上,残破的阳光映亮了他的每一处。
那是精炼捶打过的甲胄,板甲精巧的咬合在了一起,可以从其缝隙之中看到在那之下缓缓蠕动的血肉,蒸汽导管与机械被保护在这之下,指示灯散发着和谐的莹绿,原罪甲胄处于控制中。
这是蒸汽机械与妖魔生物的完美结合,根本不是常人可以设计出的杀戮兵器,即使面对着那甲胄都会是一种沉重的考验。
不过短暂的震惊后洛伦佐反倒有些意外,其实他的样子有些超乎洛伦佐的预料,他本以为原罪甲胄会有多么巨大,可兰斯洛特的甲胄在他看来居然有些瘦小,除去必要的板甲保护后整体没有多余的护甲。
这具甲胄似乎是追求极致的机动性,整体显得十分轻盈,背部的钩索装置延伸至了手臂上,除去装备的剑刃与甲胄火铳外没有多余的东西,看着那甲胄上湛蓝的涂装,他行动起来想必会如雷霆一般。
不等洛伦佐做更多的思考,爆炸燃烧的烟雾中漆黑的妖魔再次跃出,这一次就连兰斯洛特都感到了意外,以那高温的焚烧,妖魔被命中即使不死也会短暂的失去行动能力,可这妖魔却仿佛没事一般继续逃亡。
洛伦佐紧随其后,而那湛蓝的骑士也开始狂奔,手臂的钩索弹出,钉死在远处的铁轨上,微型电机开始回拉,紧接着他抽出锋利如光的剑刃在地面上拖曳着,伴随着掠起的火花急速逼近。
动作行云流水,钢铁的笨重感全无,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行动的不是甲胄骑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跳着致命的舞蹈,挥起手中纤细的剑刃。
两道身影急速逼近,可就在兰斯洛特即将靠近妖魔时,那妖魔的身影突然坠下,紧接着他的剑刃劈空了,在地面上留下巨大的凹痕,因为这巨力的斩击,地下的蒸汽管道一阵颤抖,随后炽热的蒸汽从其中泄露而出,灼烧着甲胄。
洛伦佐在数秒后抵达,两条腿确实有点跑不过会钩索的,他冷冷的注视着妖魔消失的位置,这是密布在工厂之间的蒸汽井,因为需要大量的蒸汽排放他们特意划定了一个区域来建筑蒸汽井。
“别告诉我它钻了进去。”
汹涌的蒸汽从井中释放,常人步入其中短短的几秒内便会被彻底蒸熟,哪怕是妖魔也会在这之中受到重创,可如果那顽强的生命力令其活了下来,那么以那管道线路的复杂程度,洛伦佐可没有什么希望能把它抓出来。
兰斯洛特保持着沉默,但沉默中他可没有停止行动,取下了背部武器架上的甲胄火铳,燃烧的枪口直指那蒸汽井内,以这恐怖的龙息之力,加上这密闭的空间,这一枪下去哪怕是一位甲胄骑士也会被熔化装甲死去,更不要说妖魔了。
可这一击也会带来巨大的后果,这可是工厂的排放井,谁也不知道这么威力巨大的一枪下去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可猎魔人没有放弃,他握着温彻斯特还在思考,但突然那紧密的联系消失了,在他的感知中他一直追逐的妖魔反应静默了下去。
“等等!别开火!”
洛伦佐一只手将那冰冷的枪口按下。说实在这个武器的规格在他手中都如同铁柱一般。
显然兰斯洛特不会听从洛伦佐的话,最多是听取一下建议,洛伦佐能听到轻声的问话,似乎是来自那面甲之下,过了不久他收到了来自中央监控所的回执。
“妖魔反应确认消失,盖革指数开始下降、回归正常。”
蓝翡翠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为这突如其来的厮杀划上了休止符,从那逐渐淡去的猩红色来看,那妖魔似乎真的被高温的蒸汽杀死了,后续的清道夫部队在来的路上,他们会暂时将这里封锁,从地下深处的某个管道里回收已经被蒸熟的扭曲血肉。
“看起来那个倒霉鬼被蒸汽蒸熟了。”
洛伦佐冷笑了一下,妖魔终于死了,可他反而觉得有些不爽,追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就像没有尽兴的猎人一样。
抬起头看着兰斯洛特,那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峰一般,嶙峋的身体上装载着板甲,而那板甲风格显得无比锐利,如同藏匿于鞘中的利剑。
洛伦佐能感觉到那面甲之下传来的目光,那位神秘的兰斯洛特正看着自己。
对于这位骑士长洛伦佐听红隼伯劳他们讲过很多,除了赞美他意志力的强大以外,便是这位骑士长的神秘之处了。
在净除机关内每个人都拥有代号,英尔维格神话里圆桌骑士团的名字则是最为荣誉的代号,只有那些净除机关职位最高之人拥有,比如管理整个净除机关的菲尼克斯公爵,他的代号便是亚瑟。
再下级便是这些骑士长以下的上位骑士们,他们的代号通常是以鸟类取名,但即使是这样,大家依旧拥有着自己原本的名字,甚至说私交不错的人都会知晓对方的本名,可兰斯洛特是个例外。
每次见到兰斯洛特他都穿着原罪甲胄,另一种方面来说,基本没有人见过兰斯洛特脱下甲胄的样子,他是高是长相如何一概不知,通过声音,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的性别。
在内部还有人曾猜测兰斯洛特根本不是人,是某种怪物,由永动之泵研发出的怪物,毕竟只有怪物才能完美的支配甲胄,也只有怪物不愿意脱下甲胄把自己展现出来。
洛伦佐有些好奇的注视了那面甲很久,可是他许久都没有做出回答,紧接着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兰斯洛特转身便前往那运送他来的铁蛇之上。
那是钢铁的椅座,随着兰斯洛特的坐下,机械咬合将其固定,紧接着一群白大褂的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那白色上刻印着咬食尾巴的蟒蛇,那是来自永动之泵的维护员,他们将管道与电路接入甲胄,随后甲胄内充满低温的气体,令活跃的妖魔物质平和下去。
就像躁动的生命再次熟睡了下去,洛伦佐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甲胄力量的逝去,但在那之中的面甲却没有弹起,似乎兰斯洛特与那甲胄一同沉睡了过去。
最后铁蛇上的装甲再次闭合,遮掩住了洛伦佐的视线,如同铁棺般将其包裹封锁。
在不久后乔伊姗姗来迟,他喘着粗气,可很快他的气息便平复了下去,变成了工整的人。
面带着和善的微笑,就如同洛伦佐在之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扫了一眼他,洛伦佐又扫了一眼铁蛇的方向,随着蒸汽云的溢出,铁蛇在铁轨上缓缓移动了起来,随后加速消失在了洛伦佐的眼前。
“你见过兰斯洛特真正的样子吗?”
洛伦佐有些鬼使神差的问道,他难得对一个人突然产生了兴趣。
乔伊摇了摇头,他看起来明白洛伦佐为何如此好奇,于是对他说道。
“骑士长们的身份都是机密,净除机关内部也只有亚瑟知晓他们的全貌。”
“这样吗?”
洛伦佐觉得有些有趣,他本以净除机关仅仅是一个延续着猎魔教团方式的对妖魔组织,可这么些天的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净除机关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更多的铁蛇从轨道的另一边驶来,负责清理战场的清道夫们终于来了。
……
“我向你忏悔,我的导师。”
教堂的忏悔室内,男人依靠在墙壁旁,眼神空洞的看着昏暗的上方。
他整个身体都散发着腐臭味,干涸的鲜血涂染着他的脸颊,破烂的衣服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可随着血肉的蠕动,它们在愈合,令人神颤的景象中,一枚又一枚弹头从伤口中被血肉挤了出来,可他就像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头顶。
“我谨以神名赦免你的罪。”
声音从帘幕之后传来,能勉强看到有人正在那之后倾听着他的忏悔。
男人失神的眼瞳里微微的亮起了光泽,可很快又再次黯淡了下去,泪水从他的眼眶之中涌出,他缓缓的抬起了手,却似乎能看到幻象一般,有数不清的人正向他怒吼。
“可……可我杀了人,很多人,以残忍的手段。”
“可他们是罪人不是吗?你只是在践行你的正义,神会宽恕这些的。”
那声音如同暖阳。
“真的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正义,自己的理念,或许在你的理念看来这无罪,但在别人看来却是有罪一样,你无法确定别人的好坏,但你清楚你自己的本质,能审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一样,从未被肯定过的人得到了肯定,他试着爬起来,可却带动了身上的伤口,令他不禁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觉得我不是我了。”
他有些迷茫的说道,男人之前是如此的懦弱,可现在却可以冷漠的杀死一个又一个的人。
“那会不会是你自己找到了你自己的本质呢?”
导师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如同魔咒一般,反反复复。
“别停下孩子,你该做的事还没有做完,那些该被执行的正义还没有得到伸张不是吗?”
就像迷失的羔羊突然得到了指引,男人反复呢喃着导师的话,似乎重新获得了动了一般,但紧接着他再次哭了起来。
“我觉得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了,我遇到了一些人,他们很强大,我差一点就死了。”
帘幕被拉起,男人瞬间紧张了起来,可紧接着一只有些苍老的手伸了进来,留下了几支注射剂,随后庄严的声音响起。
“你是神的孩子,我们是不会抛弃你的,如有强敌那么便赐予你利剑,去贯彻你的正义吧,孩子。”
男人呆呆的看着那摆在眼前的注射剂,随后眼中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他费力的伸出手去抓住它,肌肉带动了伤口,他发出了一阵低鸣的痛苦,但却没有放弃,终于他握住了希望,但那苍老的手臂再一次从帘幕后伸出,死死的握住了他。
他有些惊恐,强大的力量扯动着,但却无法脱离束缚,他满怀着恐惧,直到导师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孩子,但不需要害怕,这份力量所需要的仅仅是你微小的献身,你愿意吗?”
“我愿意!”
不等导师继续说什么,男人立刻的回答道,就像怕他会反悔一般。
“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说仅仅是这样便可以满足我的愿望,还有什么奢望的呢?”
他继续说着,眼中燃起了火,死灰复燃一般。
导师微楞,可随后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回荡。
“对就是这样,孩子,这是正确的事,这是正义的事,那些人无法给予你的女孩一个正义的答复,那么就由你来亲自执行,神会赦免你的一切,毕竟你已经献上了你的一切。”
随着那话语的诉说,男人心中某种东西变得越发坚定,他从自己的血泊里站了起来,染血的手紧紧的握住了导师的手,透过那朦胧的帘幕他隐约能看到这其后的人,他感激的说道。
“谢谢你,劳伦斯导师。”
鲜血顺着门扉的缝隙涌出,静静的在地面上流淌,猩红之中倒映着男人那狰狞的身影。
第十九章 保有理智
科克街121a的门铃又一次的响起,凡露夫人推开门,看着这个面带笑容的男人迟疑了稍许,随后问道。
“洛伦佐?”
乔伊点了点头,凡露夫人让开了路,看着男人走上楼梯的背影,不禁觉得这么多年了,洛伦佐终于扩大了他的交际圈。
昨日的追击引起了一定程度的骚乱,不过在净除机关的舆论控制下,这被转为了一次追击逃犯。
那妖魔被兰斯洛特逼入了蒸汽井中,随后管道因兰斯洛特的斩击而破裂,炽热的蒸汽汹涌溢出,众人判断它应该死在了那高温之下,可在清道夫们后续的清扫中,他们没能发现那具尸体,他们深入了蒸汽井的内部,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是又是一次疑云,从改革指数的判断来看妖魔确实是死了,但没有人找到它的尸体。
敲了敲门,乔伊直接推开了它走入其中,他被调遣负责洛伦佐与净除机关的联系,本来这个工作是伯劳,但他要管理着整个下城区的利益纠纷,实在忙的没有空余管洛伦佐这个麻烦鬼。
房间里的空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洛伦佐正窝在窗边的沙发上,烟缸里还有尚未熄灭的烟头。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乔伊的到来,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冬日的冰霜布满了窗户,模糊了视线。
“霍尔默斯先生,这是这份案件的最后报告,如果你确认没错的话,就要收纳归档了。”
乔伊说着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洛伦佐身前的矮桌上,随后坐在了洛伦佐的对面。
虽然与洛伦佐接触的时间不到几天而已,但乔伊似乎已经习惯了洛伦佐的种种,这个侦探从头到尾都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性质,有时候他就像一只没有目的的野狗,哪怕是迎风狂奔也会吐露着舌头开怀大笑,可有时野兽会长出锋利的獠牙,为了杀死妖魔而绝不动摇。
这是个不可控的男人,你难以推测他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不过乔伊还是喜欢去猜测,猜测他会做些什么,在他看来能猜中这样一个人的行动轨迹,简直就和中了大奖一样。
过了一会,洛伦佐就像从发呆里醒了过来一样,看了看乔伊又看了眼前的文件,在乔伊看来他应该会先和自己说说话,然后翻看文件,但洛伦佐果然超乎他的猜测。
只见洛伦佐裹紧了身上的毛毯,随后从沙发旁拿起了一瓶酒。
“来一口暖暖身?”
“……”
“唉,真的见鬼,昨天回来后科克街的供暖管道因为老化破裂了,那些维修工连夜抢修也没有修上,现在整条街都没有供暖,我差点被冻死在了夜里。”
洛伦佐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酒瓶闷了一口。
“啊,那个死老太太,也不让我去一楼睡,明明壁炉那么暖和……”
乔伊尽可能保持微笑的点点头,确实,他是从外头进来的,温差变化并不大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现在听洛伦佐这么讲,感觉一下室内的温度确实很低。
“那么洛伦佐先生,麻烦你看一下昨日案件的后续,如果无误的话,我们准备归档结案了。”
洛伦佐伸手拿起了文件,还没等翻两页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话说问我有什么用,我也不是净除机关的人。”
“可你是经验丰富的猎魔人,而且你也参与了追捕。”
这是实话,净除机关对于猎魔人的了解还是过于浅显,即使是得到了艾德的尸体,进行解剖与分析研究,也仅仅是将谜团扩大化而已。
猎魔人的力量过于独特,在秘血的加持下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与感官,更不要说还有那以天使之名命名的神秘权能。
洛伦佐没有继续说什么,亚瑟对于猎魔人的力量一直充满了好奇,如果净除机关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下来才显得异常。
“也就是说你们把那几起凶杀案都归结在它头上?这倒也对。”
洛伦佐本想继续问什么,可还未等问出他便给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那文件里书写着,在昨日的惨案前,旧敦灵不同的地方也发生了相似的案件,残忍的虐杀与血字的复仇,这些基本可以归结于昨日那个妖魔之手,可洛伦佐依旧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这个妖魔不是第一次出手了,第一次案件是在半个月以前他杀死了一个小城区的帮派成员,而最后一次是昨天,死者仅仅是个工人。”
洛伦佐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他把酒瓶放在了一边,眼神紧紧的注视着文件,将那不同的文字拼凑在一起,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缓缓展现。
“怎么了?”
乔伊看洛伦佐逐渐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由的暗喜,果然在这个猎魔人里能找到更多的情报。
“我想你们净除机关内部也发现了吧,这个妖魔的猎杀目标有点奇怪。”
洛伦佐说道。
“奇怪?可……可妖魔不就像野兽一样,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吗?”
乔伊有些不明白,妖魔在他看来就是一群腐化的生物,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怪物,试图冲击人类现有稳固的统治,见到活着的生物便杀戮是它们的本能。
“不,野兽也是有规律可言的。”
洛伦佐直接否定了他的话,随后拿出柜子里的旧敦灵地图在他眼前展开。
“这是它第一次出现的位置,混乱不堪的下城区,这里会是非常完美的猎场,可它没有再次停留,不断的向旧敦灵内部深入,甚至说最后一次猎杀是在另一边的边缘区。”
“一个野兽如果是为了果腹或者杀戮,它就不应该离开下城区……它是有目的的,为了血字的复仇。”
洛伦佐突然意识到了他和乔伊之间的信息差的位置,他看向了这位标签化严重的男人,严肃的问道。
“乔伊,你们净除机关遭遇过有理智的妖魔吗?”
“理智的妖魔?”
乔伊被洛伦佐的问话惊到了,妖魔就是一群无序的野兽,可为什么会被冠以理智呢?
他一时间没有回答洛伦佐的话,可也不必回答了,洛伦佐已经从他那惊愕的表情里读出了结果。
“理智的妖魔,你是……指什么?”
洛伦佐思考了一下,尽力整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并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诉说,随后他对乔伊缓缓解释道。
“具有理智的妖魔是可以在妖魔化下保持一定理智……换个说法……”
洛伦佐摇了摇头,乔伊不知道猎魔教团的故事,也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深。
“所谓的理智的妖魔你可以理解为,不稳定,随时会被彻底侵蚀,没有被任何保险设备管控的,以微弱的理智驱动狂暴的躯体去行动的,
猎魔人。”
第二十章 尚未结束
“猎……猎魔人?”
乔伊有些吃惊的看着洛伦佐,一时间他似乎感受到这寒冷的房间里有风荡起,冰冷如利剑般刺入他的身体里,蔓延至肌肉血脉。
“对,猎魔人,你不知道应该是你的权限不够,其实本质上来说我们猎魔人就是一头理智的妖魔。”
洛伦佐说着便伸出了自己的手,那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教团的秘血技术说白了就是移植妖魔的力量给予人类,可无论移植大脑还是内脏都会产生排异反应,实验者幸运的话会痛苦的死去,倒霉的话会成为妖魔血肉的粮食异化成更为恐怖的妖魔。”
“最后教团在《启示录》里发现了提纯血液的方式,将妖魔的血液移植至人体中,这比起之前的实验要稳定许多,接着以此研发出了秘血技术。”
洛伦佐简单的叙说着。
“本质上猎魔人就是尚未失控的妖魔,我们被称为适格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容许秘血的存在,与其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不与本体产生冲突,亦或者被秘血侵蚀。”
这便是来自缚银之栓警告的原因,在秘血技术下,猎魔人体内的秘血长期保持静默状态,唯有猎魔人激发时才会苏醒,可随着苏醒强度的不同,它会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巨大的侵蚀。
秘血苏醒程度30%便是猎魔人的一个临界值,一旦突破这个程度,人的意志与妖魔的侵蚀,两者之间的平衡便会被打破,而艾德当时秘血苏醒突破了60%。越过了那个临界值,那时猎魔人便已经步入了深渊。
缚银之栓会在那一刻开始彻底融毁,而秘血也会拖拽着人类的意志彻底妖魔化,就像流星一般,最灿烂时也是灭亡之时。
乔伊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死死的铭记住洛伦佐说道每一句话。
“而我们刚刚说的保持理智的妖魔,便是猎魔人的劣化版,他们或许是受到了侵蚀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成为了妖魔,可他们无法与其……也就妖魔的部分保持一个平衡。”
“人性与妖魔之间的平衡。”
“它们或许还能保持理智,以妖魔之躯去行动,可他们的侵蚀依旧继续,距离成为彻底疯狂的妖魔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虽然冠以各种神叨叨的神话信仰,可这玩意某种程度上在生物学上说的通。”
洛伦佐也是在旧敦灵蹭了几节大学的课才逐渐了解了这些,猎魔人都是孤儿,从小被福音教会收养训练最后加入猎魔教团,每个孩子在成为猎魔人前都有那么一个坎,那便是【神眷洗礼】以及一些复杂的特训,还有最后的植入秘血。
关于那神秘的【神眷洗礼】洛伦佐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反正在那之后洛伦佐的记忆便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回忆,其余经历过仪式的人也有这样的反应。
植入秘血成为猎魔人会是他们十七岁的成人礼,他们从小到大都受到教会的神学教育,那些牧师将一切无法对孩子们解释的东西都归于信仰,哪怕在植入秘血中死去也是如此,要问那就是对神的信仰还不够,对教会不忠。
那时洛伦佐在植入秘血中活了下来,还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对神的忠诚果然天地可鉴,但在圣临之夜后这一切又显得如此可笑。
“真是不可思议。”
长久以后,乔伊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显得很疲惫,就像学生一瞬间接受了大量的知识,脑袋根本想不过来一样。
乔伊曾以为原罪甲胄就已经是禁忌的力量了,将那妖魔的力量予以钢铁束缚,在将其驾驭,可在真正了解到猎魔人后他反而觉原罪甲胄倒不算什么了。
这群疯子篡夺了不属于他们的力量,真正禁忌的力量。
“不可思议的事还有很多,猎魔教团远比你们想的复杂,而且听亚瑟说那位新教皇已经开始重建猎魔教团了。”
想到这里洛伦佐也不禁感到些许的压力,猎魔教团的重建是真的,那沉寂了六年又重新上线的静滞圣殿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说回现在,保有理智的妖魔可是很危险的,不过你们净除机关的监控能力与支援速度倒很快,应该不用担心太多。”
想到那随着铁蛇而来的兰斯洛特,洛伦佐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工业国度的力量,一个又一个的系统环环相扣,最后为一个终极目标服务。
这还不是这个城市全力运转起来的样子,洛伦佐很难想象那机械轰鸣刺破耳膜的景色。
“这倒是,不过我们的监控出现了问题,每次我们都只能在那妖魔行动时才能侦测到它,甚至说有时都侦查不到。”
“怎么可能?那个大型盖革计数器阵列比猎魔教团那玄学的指示要强太多了。”
在昨日的办案后乔伊大致为洛伦佐解释了一下窥视者系统是个什么原理,当时的洛伦佐对此惊为天人,猎魔教团对此的处理方法便是猎魔人,由那些高度感知力的猎魔人作为侦查者,就比如拥有一定预知能力的尚达俸分支猎魔人。
“可问题就在这,那妖魔在出手前很难引起改革指数变化,就导致了我们无法追踪它,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们早就可以将其猎杀,它……”
乔伊想了想,看到洛伦佐突然明白该怎么对其解释了,连忙说道。
“就像你一样,在你激发秘血前盖革指数器也无法侦查到你的反应。”
洛伦佐听着点了点头,伸出手刚准备把酒瓶拿起来再喝一口暖暖身子,可突然停顿在了半空中,一脸的凝重。
“等等,你说像我一样。”
“是的,在出手前改革指数器根本没有变化……”
乔伊接着说道,可他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与洛伦佐对视在了一起,从对方那冰冷的目光中,两人可以确定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一样。
洛伦佐什么也没说,起身穿上了衣服,温彻斯特填满了弹药插在风衣下,随后拿起门旁的手杖,那是他找人新定制的一把,只不过这一次其中的杖剑镀上了一层圣银。
“我想,你们净除机关应该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对吧。”
推开门扉,洛伦佐示意着乔伊,这案子远没有结束。
第二十一章 圣玛丽大教堂
夜色再次笼罩在了旧敦灵之上,月光只能在阴郁中透露微微的明亮,将那沉重的铅灰稍适点亮,冰冷的寒风中巨大的钢铁之鲸在夜空的云层中游戈,刺目的强光扫下,搅动着浑浊的雾气。
希格行走在雾气朦胧的大街上,一到冬天旧敦灵的天气就无比湿冷,庞大的蒸汽从地下的管道中涌出,尚未冷却的温热气体带起薄薄的水雾,寒冷无处可避。
脸颊有些消瘦,就像丢了魂一般摇摇晃晃。
其实这并不是他回家的路,在那路灯的注视下希格难以忍受内心的躁动,似乎有着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倾诉呢喃,催促着他步入那罪恶的深渊。
“该死!该死!”
希格突然怒骂了起来,有些惨白病态的脸上显露出难以容忍的狰狞,怒踹着一旁的路灯,发出阵阵的铁鸣,随后希格似乎冷静了下来,脚下浅浅的污水里倒影着他那难看的脸。
那么一瞬间他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那水中的人会是自己,紧接着喉咙里传出痛苦的悲鸣,他跌跌撞撞来到了街道的角落,直接坐在了垃圾堆旁,用力点抓紧了头发,蜷缩了起来。
来往的行人没有对其投以目光,因为像希格这样的人很多,每天旧敦灵都会有很多人不堪压力倒下,有的人选择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城市,也有人选择堕落,下城区成为了他们的新家。
希格在黑暗里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充满了疲惫,就像将死之人一样。
他很痛苦,非常痛苦。
其实与洛伦佐想的不一样,这段时间以来希格并没有在工厂加班,他在很早之前就被工厂辞退了,原因是他被老板发现吸食致幻剂。
工厂试图拿下新式蒸汽电车的生产,而与其竞争的还有其他数个工厂,为了稳稳的拿下这个份单子,这几个工厂在暗地里进行了数次争锋,其中不乏派记者潜入工厂查看工人工作环境,以及一些其他方面,随后在舆论上进行压制。
老板显然是被整怕了,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他直接辞退了希格,毕竟官方对于致幻剂的态度很恶劣,他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损失那么一大笔生意。
于是希格失业了,仅仅因为吸食致幻剂,可明明工厂里每个机械师都在用这个东西。
那些机械师觉得这东西会让他们步入天国的环境之中,在工厂那种高温压抑的地方是最好不过的缓解品。
他起初不敢相信这一切,希格试着留下,但却被保安无情的赶了出去,他在街头厮混了好久,最后才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科克街。
这是很大的落差,前一刻他还是无比风光的机械师,可下一刻他就沦落在了街头,希格也试着去其他地方应聘,可没人需要一个吸食致幻剂的机械师,更不要说这里是旧敦灵,世界上第一架蒸汽机便诞生于此,在外界无比稀有的机械师在这里随处可见。
这可真是糟糕的一天。
希格的出身并不好,他出生在一处算不上富裕的家庭,为了满足他那机械的梦想,希格在面包店打工了很久,用全部的积蓄换了一张前往旧敦灵的火车票。
他至今还记得那时的感觉,希格将头探出了车窗外,看着那不断向着身后掠去的风景,心中没有什么离家的哀伤,反而是难以遏制的狂喜。
希格离开了,在那时的他看来世界只分为两块,一个是他从小生活的城镇,而火车轨道外就是新世界,野狗欢乐的跑向那莫名的未知,对于接下来的一切他都毫不在乎。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虽然当时希格坐了数天的火车,可在他看来却没有什么所谓的疲倦感,因为他清楚过去的每一秒里,他与旧敦灵之间的距离都在不断的靠近。
就要到了,心驰神往之所。
朦胧的雾气在头顶的窗栏上凝结,尚未凝固的水滴落下,那冰冷的触感令希格清醒了几分,可清醒后他又一次的想起了凡露夫人的脸。
每每想起那张凶恶又有些慈祥的脸,希格都从未有过的痛苦。
他就像一只四处乱撞的野狗,在小巷里受冻颤抖时是凡露夫人收留了他,那时她还没有现在这么暴躁,于是他成为了科克街121a最早的房客。
凡露夫人对于希格而言就像亲人一样,虽然她并不怎么和善,但是她成就了希格,没有她希格早就冻死在了某个夜晚里。
也因此每次面对凡露夫人,希格都有着一种难言的愧疚感,就像自己令她失望了一样,他不希望凡露夫人发现这些,他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搬离科克街,不告而别总比羞愧的站在她面前要强。
缓缓的站起,希格继续走了起来,突然仰头入目的却是陌生的街景,似乎是在那浑浑噩噩中希格来到了一个他陌生的地方,但他在旧敦灵已经生活了很久,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对这个城市产生陌生感。
高大的建筑林立,漆黑的夜幕下仿佛无数怪物的爪牙,街头的路灯也与自己熟悉的不一样,在旧敦灵那畸形的发展下,其实还有很多地区没有通上电,看起来这里也是,清一色的煤气灯,在不远处的迷雾里,还有点灯人在前行,随后着他的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灯光亮起。
夜色已深,可他还不想回家,他讨厌凡露夫人那严厉的慈祥,他很少在别人那里感受到温情的存在,比起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父母,她简直是希格内心里的一道光。
可他不希望这道光因他失望,迷茫的走着,巨大的建筑物从迷雾之中探出,点点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希格微微惊愕,随后听到了那隐约的圣歌。
这里是一处教堂。
在数百年前英尔维格也臣服于那强大的神圣教皇国,通过那些白袍的传教士与挥舞利剑的圣堂骑士团,福音教会也因此步入了英尔维格的世界里,虽然在近些年来,英尔维格针对性的遗忘它的存在,但在如今的旧敦灵里依旧有很多教堂,只是被那后期建造的楼房所遮掩,你只能听到隐约的圣歌与祷告,却无法找到那建筑的存在。
可令希格意外的是这个教堂没有被丝毫的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街道之间,钢铁的门栏后就是教堂那泛着灯光的大门,其上有着数不清的石像鬼,镇守着这神圣之所。
希格似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是圣玛丽大教堂,在东城区这一片曾是那些福音教会们信徒集会的地方,可随着信徒逐渐的减少,这里也落寞了下去,就连名字也被遗忘,希格也是在书中读到过关于这里的故事。
整个教堂是用白色的石材建立,纯色的纯洁,即使在夜幕下也不沾染半点污秽,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反而倒用这个显著的特点称呼这里。
白教堂。
就在希格思索之际铁门突然打开了,一位似乎是神父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皱纹,可明明寒冬的深夜里,希格居然在他的注视下感到了些许的温暖,就像阳光一样。
“请问……”
“想必你很也很迷茫对吧,需要我为你倾听吗?”
不等希格说什么,神父率先说道,随后他侧过身,就像是在邀请希格一般,白教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希格本想拒绝,他并不信什么所谓的神,作为一名机械师他相信的是绝对的理智与现实,比起虚无的神明他更相信机械到了极致便无所不能,那么无所不能的机械与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是这么想的,可那么一瞬间他没有拒绝出来,就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随后步入了那白色的教堂之中。
……
“所以我们这是在去哪?”
洛伦佐坐在马车之上,窗外的景色飞逝,此刻他们正在旧敦灵的街道上飞奔,疾驰的风搅起雾气,就像有幽灵在狂奔一样。
“净除机关本部,霍尔默斯先生,如果你这个推测成立的话,旧敦灵此刻将面临从未有过的威胁。”
比起吊儿郎当的洛伦佐,乔伊此刻的神情无疑严肃多了,他就像一把冰冷的武器,只待敌人的出现。
“可这是一个猜想而已。”
“可是你所谓的猜想就是一种可能性,在净除机关内部我们曾推演过数个关于城市崩毁王国分裂的预案,并且对此预案提出不同的解决办法,最后的结果就是有的预案真的发生,而在我们的先见之明下事态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并解决。”
乔伊说着看向了窗外来确定位置,看起来这个家伙确实很急。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你们净除机关甚至是英尔维格已经有数次毁灭的可能了?”
洛伦佐有些意外,乔伊所说的这些就像猎魔教团内部的预言,那些尚达俸分支的猎魔人总是神叨叨的预期着别人的死期,两者之间其实差不多,可乔伊所说的反而真实了许多。
“准确说是我们避免了那些毁灭的可能,既然已经避免了那段毁灭的历史就根本不存在。”
“就像一条条分支?”
洛伦佐说道,选择一条又一条的路,不过这些人早已知道这路接下来会迎来什么,并以此做出应对。
“大概就是这样。”
他回答着。
马车在街道之中狂奔,就像疾驰的战车,在狂奔了不知多久后它终于停下,而在这时出现在洛伦佐身前的是数不清的士兵,他们架着武器直指着马车,从洛伦佐和净除机关“合作”这么久以来,对其装备的理解,那是清一色的铝热步枪,一轮开火足以熔穿一切。
“这就是你们的净除机关本部?”
洛伦佐虽然嘴上没有显露愤怒,可秘血已经开始启动,他可不是很信任这群人。
“还请你冷静一下,霍尔默斯先生。”
士兵们散开,从其中红隼走了出来,洛伦佐没想到会是他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冷静?”
洛伦佐自认为情绪控制的很得当,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可只见红隼举起了手,其上是一台盖革计数器,此刻它的指数在微微上升。
“没想到那个鬼东西挺灵敏。”
洛伦佐冷冷的说了一句,但那指数还在上升,他可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
“这仅仅是安全起见,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一群凡人,可却在与妖魔对抗,你接下来要去的是净除机关的本部,为了高层不被妖魔侵蚀,我们可下了很多的功夫,这些仅仅是安保力量。”
净除机关与猎魔教团不同,他们可没有那《启示录》中的黑科技加持,唯一的甲胄技术也是从九夏那里用珍贵的蒸汽技术换取。
在猎魔教团内部尊贵的大人物们都由梅丹佐分支的猎魔人担任守卫,他们就是天国的禁卫,洛伦佐的力量有目共睹,可在这些神圣的禁卫中他依旧不是最强,甚至仅仅位列中游。
在教团的历史上也曾有妖魔成功入侵七丘之所的例子,可在那些强大的梅丹佐分支猎魔人的保护下,圣纳洛大教堂在妖魔的洪潮中支撑了一夜,流淌的鲜血浸透了整个七丘之所,而它们唯一能做到的仅仅是将血染红教堂的大门。
在那黎明到来后大门敞开,教皇安然无恙的跪在神圣的十字之前,红衣主教们跟随在他身后,低语的祷告洪亮如钟鸣。
可那样的事迹不会再有了,洛伦佐在心里轻语着。
最后红隼拿出了一副眼罩,递给了洛伦佐。
“就这些?”
“是的,我们不希望的净除机关的位置暴露,这些士兵也仅仅是看守在这里,接下来由我带你抵达。”
洛伦佐狐疑的看着他,可最后还是接过了眼罩,如果净除机关对自己有想法他们早就动手了,没必要担心那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这之前他们都没有想明白该怎么对付自己,而现在他们找到办法了。
可洛伦佐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老老实实的戴上了眼罩,在他看来他也有些好奇,那神秘的净除机关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第二十二章 总长
眼罩上有股奇异的香味,不断的涌入洛伦佐鼻腔,虽然说不上呛鼻,但却让他的方向感有些错乱。
以猎魔人的感官加上洛伦佐那出众的记忆力,即使被蒙上了双眼,洛伦佐也能依据自己的空间感,逐渐复刻来时的路,可很显然就连这一点也被净除机关注意到了,不给洛伦佐发挥的空间。
他只能听到一声声机械的轰鸣,似乎自己是在向着地下前进,也是,以旧敦灵那复杂的地下设施,掩盖一个秘密机关简直再好不过了。
在光辉战争时期,旧敦灵的地下修缮了很多避难所,它们通常与那复杂的地下水道连接,就像蚁穴一样错乱,没有地图的指示你很容易在里面迷路,并饿死在其中。
光辉战争结束后,旧敦灵又对那复杂的地下进行了很多改造,先不说那核心的熔炉之柱系统,还有那以此为中心向外延伸的蒸汽管道与下水道,而在其中还建立了复杂的地铁,来增加便民交通。
在这持续不断的改造增添下,有时候洛伦佐觉得就连机械院里都不一定有那地下图纸的全貌,就像孩童用石砖不断的堆砌,城堡摇摇欲坠。
行进大概进行了半个多钟头,最后红隼为洛伦佐摘下了眼罩,长久的黑暗令洛伦佐有些难以适应那强光,他抬起手试着遮掩,随后恍惚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此刻他置身于钢铁的甬道中,蒸汽管道直接裸露在外,因为不断的修补,在那钢铁的缝隙中还渗透着水滴,锈迹到处都是,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铁锈味。
回过头,洛伦佐身后都闸门早已落下,从那宽大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铮亮的金属,它们如同交错的剑戟,一重重的叠下守卫着大门,布满锈迹的门面上刻画着鬼神,面目憎恶,仿佛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出。
头顶昏黄的电灯不断的延伸抵达甬道的尽头,在那里也有落下的闸门,士兵穿着笨重的铁甲,手中是洛伦佐没见过的武器,其上还连接着电缆。
洛伦佐没有多问,这个鬼地方有着一种难言的压抑,就像圣纳洛大教堂一样。
红隼示意着洛伦佐,这时洛伦佐才发现这里只有他和红隼,乔伊和之前的士兵都没有跟过来,红隼似乎看出了洛伦佐疑惑,轻声对他说道。
“为了最大程度减轻妖魔对本部的侵蚀可能,本部执行的是最低限度的人员流通,即使是上位骑士也需要严格的审批才能进入本部。”
洛伦佐点点头,红隼紧接着说道。
“还有的是,请麻烦你令你的秘血处于静默状态,本部被大型盖革计数器完全覆盖,有一点指数异常都会引起内部的封锁,如果可以不要引出别的麻烦。”
士兵们的面貌被沉重的头盔所遮掩,洛伦佐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就在两人经过的时候,钢铁的闸门缓缓升起,而士兵们手中的武器也弹射起了耀眼的电弧,紧盯着洛伦佐,直到两人离开他们的视线之中。
一路之上这样的闸门有很多,一旦发生入侵这些闸门就会封死,将妖魔困于其中。
“那东西是什么,我可没见过那样的武器。”
又一次看到了那跳动着电弧的枪械,洛伦佐有些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净除机关的武器都充满一种超现代的科幻感,就比如那种铝热步枪,还有大胆的将机械与妖魔混合在一起的原罪甲胄,每一个武器的设计都天马行空一般,这么看来英尔维格掀起了蒸汽时代倒是名副其实。
“电矛枪,一种专门应对妖魔的武器。”
红隼没有做过多的隐瞒直接对洛伦佐解释道。
“你可以理解为缩小的鱼叉枪,其中的子弹是特制的导电金属矛,依靠压缩气体作为发射动力,可在推力下冲击力足以贯穿坚韧的血肉,在导电金属矛的尾端有连接的小型电缆,它会直接通电,对命中的目标进行电击。”
红隼解释着这武器的原理。
“根据我们多年对妖魔的分析,它本质上也是生物,所谓的肌肉也需要神经去支配,在高电流的洗礼下,它的肌肉会痉挛,一定程度上丧失行动能力,当然对于不同体型的妖魔,电矛枪也有不同的型号,比如回收失控的原罪甲胄,我们就会动用大型电矛枪。”
洛伦佐看着那些跳动着电弧的武器,开始有些警惕,果然净除机关的黑科技也没比猎魔教团少多少,洛伦佐知道原理,可却没有想过这种东西也能军事化。
“那么人类呢?如果入侵者是人类呢?你们这些专门对付妖魔的武器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再次问道,不过这次红隼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随后笑了出来。
“看起来霍尔默斯先生有时也会陷入思维的误区啊。”
红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洛伦佐说道。
“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你那样的力量,凡人是很脆弱的,脆弱到限制妖魔的武器,对我们而言是十分致命的。”
“那些导电金属矛会轻易的将人体贯穿,而那限制妖魔的电流对人体而言是致命的,在被命中的一瞬间正常人就会被那高压电流烧焦,更不要说反抗了。”
能对抗的妖魔的武器在一开始对凡人而言就是无比致命的,就像洛伦佐在远东展会里看到的九夏甲胄,虽然不清楚它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想看,凡人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具原罪甲胄,那会是一面倒的屠杀。
洛伦佐沉默着,他久违的再次感受到了危急感,亚瑟曾说过世界最后的走向,那么一旦限制净除机关的妖魔被彻底解决,那么此刻这些武器想必在不远的未来就会在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场上华丽登场。
这就像猎魔人的宿命一样,所有的妖魔都已经被赶尽杀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剩下的敌人也只有那些不信奉神明的异教徒了。
“你是怎么了,感到不安吗?”
红隼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洛伦佐贴心的问道,毕竟这里的每一具武器都是为了对抗妖魔,而猎魔人与妖魔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洛伦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世界还真是复杂。”
红隼微楞然后笑了出来。
“我就没那么多烦恼,以前我也是个杞人忧天的家伙,整天想着拯救世界什么的怪事,烦的不行,可我后来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自己的定位?”
“这个世界就是个庞大的,疯狂运转的机器,就连旧敦灵和净除机关也只是这庞大机器的一部分,一个系统,而我们只是一个又一个咬合在一起的齿轮,齿轮决定不了机器的走向,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力的转起来,别让这个机器停下来。”
红隼在这方面意外的开朗,洛伦佐想了想,但没有再说什么。
在经过复杂的甬道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还算开阔的空间里,人员飞速行走,每个人都看起来十分忙碌,闸门开启又落下,轰隆的声音不断。
抬起头,巨大的穹顶之上有着数不清的半透明管道,其中似乎有东西在被运输,高速行进着,最后没入洛伦佐视线以外。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职能,承担着自己的工作,用力的转动,令这机器一直前进。
如果说净除机关是一台机器的话,那么洛伦佐此刻已经越过了他那沉重且坚固的外壳,此刻他正置身于那精密又脆弱的核心之中。
“前面就是了,不过你得自己去了。”
红隼突然止步,伸出手指着尽头的升降梯对洛伦佐说道。
“这次是亚瑟对你的邀请,而且你要去的地方是圆桌议室,没有邀请,我们这些上位骑士可无法抵达。”
“你们内部阶级分化这么严重吗?”
洛伦佐觉得有些不爽,看起来骑士长才是真正把握权力的人,其余人都仅仅是工具而已。
可红隼摇了摇头,对洛伦佐说道。
“你出自于猎魔教团也应该知道常人无法抵御妖魔的侵蚀对吧,净除机关内部上也是由大多数凡人组成,面对妖魔他们毫无抵抗力,唯有极少数能经过特化的人才能对妖魔的侵蚀有一定的抗性,我们具体的分级一定程度上是依靠这种抗性而来。”
红隼对于这种制度没有丝毫的不满。
“有时候这种阶级的分化反而会救了我们。”
“就比如有些只对骑士长开放的地方,里面有你们无法抵御的侵蚀?”
洛伦佐想起了猎魔教团里的种种。
“是啊,所以没什么不满的,越是大的齿轮,要承担的压力也越大,不是吗?”
送洛伦佐步入升降梯中,钢铁的闸门缓缓落下,洛伦佐最后看到红隼的微笑,随后黑暗笼罩,昏黄的光里他只能感受着微微摇晃,以及那线缆的拉升。
大约数十秒后升降梯的闸门打开,那感觉就像步入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在数十秒前洛伦佐觉得自己处于机器之中,到处都是压抑的钢铁与轰隆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忍受的铁锈味。
可现在这里就像某个奢华的宫廷一般,脚踩着鲜红的地毯,走廊的两边旁放着工艺精巧的花瓶,其上的鲜花怒放。
一张张肖像画摆放在走廊的两侧,每个人的面容都不一样,可从那画中的装饰洛伦佐能清晰的感受到历史的推进。
先是盔甲与利剑,然后是大氅与火枪,似乎画中的人物是出现在历史里的伟人,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被挂在这隐秘的地方,但洛伦佐谁也认不出。
带有几分欣赏的走过,洛伦佐推开了最后的大门。
巨大的圆桌放置在正中间,其上布满斑驳的剑痕,再此之外是环绕其放置的椅子,更外一圈是竖起的书架,陈旧的味道从其上的书籍里涌出,填满了整个空间。
洛伦佐有着微微的倦意,在离开时天色就已经步入了夜晚,一路上有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保证诚意,那些人卸掉了自己全部的武装,就连怀表都没有给洛伦佐留下,以至于他也不清楚现在几点了。
净除机关确实给洛伦佐面子了,毕竟洛伦佐真正危险的是他自身,真要保证安全的话,他们应该用那个所谓的电矛枪与铝热步枪时刻紧盯着自己,并且在自己身上绑满那个所谓的盖革计数器,一旦指数异常,就开始倾泻火力。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为洛伦佐引路的就不是红隼了,而是那位神秘的兰斯洛特……穿上原罪甲胄的那种。
拉过一把椅子,洛伦佐毫不客气的坐下,看向了圆桌的另一端,昏黄的光里亚瑟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着这位并不受他欢迎的客人。
“先别说话,让我思考一下。”
亚瑟率先说道,随后拿出了一把左轮枪,从那口径来看这个距离可以轻易的把洛伦佐头打成一团血雾。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艰难的事,拿起了枪又放下了数次,有几次那枪口已经指向了洛伦佐,可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下。
洛伦佐能清晰的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实质的杀意,但为了对抗妖魔,他还有些无可奈何。
就这么反复纠结了很久,亚瑟似乎放弃了一样,他说道。
“还是你直接和他谈吧,不然我怕我真的会一枪杀了他。”
亚瑟从不掩饰他对洛伦佐的厌恶,而就在这时书架之后另一个人缓缓走出,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晦涩难懂的文字,洛伦佐的目光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因为他见过与其类似的东西。
那是他在猎魔教团时见过的东西,那时那些人将其称为炼金术。
灰袍人在亚瑟的另一边坐下,随后掀开了兜帽,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但却充满病态的死意,头发已经全白,在兜帽掀开后胡乱的洒下。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洛伦佐能感受到他的苍老,但他又是如此的年轻,明明充满死人的味道,但他确实还活着。
“很高兴见到你,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他说道,声音是与那年前英俊的样貌不匹配的沙哑。
“你是……”
洛伦佐严肃了起来,目光凝重,随后灰袍人缓缓说道。
“我是永动之泵现任总长,应该算是旧敦灵里最后一位炼金术师了,真名因为过往的仪式已经充满污秽,还是不要再提起,不过你可以称呼我的代号。”
“梅林。”
沙哑的声音缓缓叙述着,他看着洛伦佐的眼神带有几分亲切,他们是同样的人,旧时代的残余。
第二十三章 难题
幽寂的空间里,数不清的书架环绕着那张巨大的圆桌,洛伦佐坐在一边,亚瑟与梅林坐在遥远的另一边,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无法抵达一般遥远。
鼻腔里尽是陈旧的味道,述说这里的久远,像是吟游诗人无声的吟唱,倾诉着话语。
洛伦佐缓缓的靠着椅背上,觉得有点意外,以及些许的震惊。
炼金术,这是个几乎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词汇,它是旧时代最隐秘的智慧,每一位炼金术师都死守着自己的知识,将它们配合复杂的密码书记录在被诅咒的羊皮卷上,也因此当他们死后便再无人能看懂这些,于是辉煌的炼金术因时代的变迁与炼金术师们的顽固而逐渐消亡。
如今这一技术也只有在一些民间的传说里被隐隐提起,真正了解它的人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多少了。
可现在一位活着的炼金术师正坐在自己眼前,他还是什么永动之泵的技术总长。
洛伦佐早已收起了自己的轻蔑,面目凝重,他可太清楚一位炼金术师的价值了。
“也就是说,真正想见我的人……是你?”
梅林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响起。
“准确来说是为了你的推断而来,乔伊已经复述了你的想法,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可能性。”
可能性,这是洛伦佐之前在科克街121a里时和乔伊谈论的东西。
根据乔伊所言,在这段时期以来一直有妖魔在旧敦灵里做案,而且从行动轨迹上来看,可以清楚的确定那妖魔保有理智。
盖革计数器无法侦查到妖魔的行动,它就如同洛伦佐一样,只要秘血平复下去,就不会具有任何妖魔的侵蚀性,换而言之,那一直行动的妖魔或许可能是一位猎魔人。
当时洛伦佐与乔伊都想到了这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仅从洛伦佐的力量便可以看出整体猎魔人的战斗力,而且在兰斯洛特的追击后,所有人判断那妖魔已经死去,可后续清道夫部队的报告显示他们没有在蒸汽井里找到那个妖魔的尸体。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一直进行虐杀的是猎魔人,也只有猎魔人能做到逃离窥视者系统的监察,也只有猎魔人能承受那么多攻击而不死,甚至说在那蒸汽井里他也没有死,只是平复了秘血从另一个地方离开。
一个未知的猎魔人出现在了旧敦灵,再结合那福音教会的新教皇,以及那重建猎魔教团的消息,简直令人不寒而颤。
“仅仅是一个可能性而已。”
洛伦佐肯定的说道。
“那东西不是猎魔人,至少不会是猎魔教团序列内的猎魔人。”
“你们内部是有什么判断身份的方法吗?”
亚瑟缓缓问道。
“并不是什么判断的方法,而是猎魔人基本死的差不多了,即使还有幸存者也会老老实实躲起来,而不是做什么见鬼的复仇虐杀。”
洛伦佐坦言道,在圣临之夜后他曾以为自己是最后的猎魔人了,可显然并不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幸运。
“更何况,如果真是猎魔人,他不会做那样的虐杀,在教团内部我们为了拷问异端有很多手段,如果只是想让一个人感受痛苦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做到那个份上。”
猎魔教团从不是个什么光辉神圣的地方,为了抵达自己所想要的目的,那深邃的地牢里堆满了人们的尸体。
亚瑟沉默,他没有继续追问洛伦佐有关猎魔人的问题,他也很清楚,洛伦佐是不会说出与圣临之夜有关的东西。
“那么如果不是猎魔人,那有没有可能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掌控妖魔化的人呢?”
沉默的梅林开口说道,洛伦佐的目光转向他,神情微冷。
“基本也没有可能,猎魔人本质上就是一群可以自由掌控妖魔化的人,可为了做到这个程度福音教会进行了数百年的实验才令秘血趋于稳定,更不要说植入缚银之栓以及炼金矩阵等技术了。”
有人说从一把锋利的武器就可以推断出一个国家的强盛,这个道理用在洛伦佐的身上也不例外,仅仅是猎魔人此刻展现的隐秘便如同深蓝的大海一般,以小见大,根本看不到福音教会那幽深的底部。
“不过也有例外。”
洛伦佐再次说道。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为了生存厮杀了一生的亡命之徒。
洛伦佐很少对一个人印象深刻,萨博就是其中之一,他很难想起他的样子,倒是那染血的面具总会出现在脑海里,伴随着那毒怨的话语,仿佛是在诅咒整个世界一样。
“我已经赢得了生活里的一切,可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洛伦佐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那个畸形的侏儒拥有着超越常人想象的意志力,为了生存即使是劣质的秘血也不能将其彻底吞噬。
哪怕是源自于猎魔教团的秘血仪式也会有很多人撑不住,可萨博撑了过来,但他终究是无法抵御那侵蚀,失去理智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或许……一个劣化的猎魔人?”
洛伦佐想了想,他觉得还是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比较让人接受的快些。
“什么意思?”
亚瑟问道,而一旁的梅林缓缓说道。
“你是指,它也能令妖魔化平复下去,就像控制秘血一样?”
“完全控制根本不可能,即使是教团也做不到,我想它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但比起猎魔人一定会劣化很多,就比如稳定性,整体强度等等。”
“那么看起来有人在暗地里试图复刻猎魔教团的秘血技术。”
“这显而易见,即使是你们净除机关也做出过这样的尝试对吧。”
洛伦佐想起了伊芙,他最开始也不清楚伊芙体内那微弱的秘血是从何而来,可当他意识到亚瑟既是菲尼克斯公爵后,这一切倒解释的清楚了,想必在很久以前,伊芙也曾步入过净除机关的秘密中心,但她已经忘记了。
净除机关的秘密不比猎魔教团少多少,甚至说因为不了解净除机关的全貌,洛伦佐此刻反而有种见鬼的危机感,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有一群原罪甲胄破门而入,把自己冷冻切片研究了。
说到这里气氛沉默了下去,其实洛伦佐是故意这样说的,也是为了试探伊芙的秘血是否真的与净除机关有关,现在从那沉默的两人来看,情况基本和洛伦佐猜的差不多。
难怪你爹这么心疼你,原来你以前也是个怪物啊。
洛伦佐心里低语着,突然有些有些想笑,伊芙是如此,塞琉也是如此,他发现和自己合的来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这算是怪胎之间的互相吸引吗?
不过这些也就在脑海里过一过了,他可不敢说出来,毕竟亚瑟已经不止一次的想杀他了。
“炼金术……或许炼金术可以弥补那空缺。”
梅林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洛伦佐脑海里的跑火车。
“炼金术?”
洛伦佐并不是很懂这个近乎失落的技术,他在猎魔教团里的定位是战士,是禁卫,他是那握剑的手,而握剑的手没必要清楚剑是怎么打造出来的。
“在近期发生的事件不仅仅是妖魔活跃这一件事……”
“梅林。”
亚瑟突然沉声打断了梅林的话,那张年轻却又病态的脸朝向了亚瑟,他缓缓说道。
“没必要遮遮掩掩什么,我相信霍尔默斯先生的品性。”
“你确定你清楚这个神经病的行事风格吗?他的黑历史我这里有厚厚的一本,如果送到苏亚兰厅,以英尔维格的法律,他会在监狱里呆到死,当然前提他能活到二百岁。”
亚瑟可不放心洛伦佐这个人,浓浓的敌视感。
一边的洛伦佐倒不在乎,只是看待梅林的眼神微微变化,就像多了几分同类的惺惺相惜一样,毕竟现如今这么有眼光的人不多了。
“那么换个话题,霍尔默斯先生可以容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梅林再一次的看向洛伦佐,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直接的对视,灰蓝的眼瞳里倒映着梅林那有些空洞的眼神,洛伦佐突然有种难言的不适感,梅林的目光就像死人一般空洞,似乎这躯壳之下的灵魂早已不再,现如今的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你想问什么。”
洛伦佐吞了吞口水,坐正姿势。
“霍尔默斯先生,你清楚火车难题吗?”
洛伦佐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已经烂大街的问题。
“你是说一列火车正轰隆隆的驶来,一边是五个人,一边是一个人,该牺牲一个人还是五个人对吗?”
梅林点了点。
“那么你该怎么做?”
洛伦佐沉默了一下,随后身体微微前倾,就像一只预备狩猎的野兽。
“其实这个问题本质上来说是,我们是否有权力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来维护大部分人利益的问题。”
目光变得锐利。
“就像净除机关,就像猎魔教团,为了对抗妖魔,我们是否要牺牲一小部分人,来保全更多的人。”
梅林微笑点头。
“继续说。”
“如果是我来选择,当然是杀死一个人拯救五个人了。”
洛伦佐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直接回答道。
“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呢?仅仅是因为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吗?”
梅林问道,他拄着头,难得提起了兴致。
“两害取其轻。”
洛伦佐简单的回答着,时间似乎在飞逝,圆桌的大厅开始崩塌,最后回到那荒凉的【间隙】之中,男人对着洛伦佐微笑。
这是他教洛伦佐的道理,也是他所坚持的道理,有时洛伦佐都会觉得自己与他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到洛伦佐就像他的影子一般。
两害取其轻。
梅林品味着这句话,但这时对面的洛伦佐脱离了思绪,他问道。
“这就是你的问题吗,也有点过于简单了吧。”
“确实,很多人仅仅是说说,真正实际时他又会做出不同的抉择,当然也有的人畏惧做出选择……准确来说畏惧做出选择后,所需承担的‘罪恶’。”
“别告诉我,现在就有六个倒霉蛋被绑在铁轨上,等着我做决定吧?这也太恶趣味了。”
洛伦佐老脸一黑,这净除机关里面都是神经病吧。
“怎么会呢,霍尔默斯先生,我们是不会做出这种不人道的事,不过也因为无法实际证明,所以我才希望你足够认真,做出源自于你本心的决定。”
梅林双手扣在一起,神情严肃。
洛伦佐也严肃的回答。
“那么这就是我的决定,两害取轻。”
梅林没再说话,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之中,过了很久,洛伦佐再一次的问道。
“那么这就是你的问题吗?说实在的真的没什么新意。”
梅林那死意的脸缓缓挑起一道微笑,他看着洛伦佐。
“霍尔默斯先生,你觉得我会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那并不是问题的全部。”
“也就是说还有第二道难题?”
洛伦佐轻笑着,他是意志坚定的人,他的身体就是一个囚笼,而他与妖魔关在了一起,他必须一直坚定一直强大,只有这样他才能压着妖魔的意志打,只有这样这具身体的名字才叫洛伦佐霍尔默斯,而不是什么见鬼的约翰华生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见鬼的名字。
他是洛伦佐霍尔默斯,一直都是。
不知何时起,谈话也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梅林淡淡的吐息着,随后缓缓说道。
“第二个问题。”
“假如五个人被绑在了铁轨上,只有一条铁轨。”
梅林补充着。
在洛伦佐的眼里他已经置身于了那构架的世界之中,五个倒霉鬼被绑在了铁轨之上,一列蒸汽火车鸣响着悠扬的汽笛声缓缓而来。
“没有什么岔路,只有你和另一个人站在铁轨旁,唯一能阻止火车碾过去的方法只有两个。”
洛伦佐就像察觉到什么危机一般,随后世界在梅林的话语中构建,一个人出现在了洛伦佐的身旁。
它的样子飞速变化,它可以是伊芙,又可以塞琉,又或者是这个令人生厌的亚瑟,它可以是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人。
“两个方法,将你身旁的这个人推入铁轨上,火车会先碾过他随后停下,于是那五个人得到了拯救。”
梅林就像一只诡狐一般露出了微笑。
“又或者……”
“我上去,牺牲自己成全大家对吗?”
洛伦佐说道。
第二十四章 同类们
牺牲自己,又或者杀死别人去拯救更多的人……其实这是个很难得出结果的问题,到处都充满了伪善的辩证。
洛伦佐静静的凝望着梅林,他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神秘的炼金术师,他想表达的东西远比洛伦佐所思考的还要沉重。
“我并不是说一定要牺牲你自己,霍尔默斯先生,我希望的是你做出你自己的决定,无论是杀死别人,还是牺牲自己,又或是不承担任何结果的漠视,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会怎么做。”
梅林否决了洛伦佐的话,比起问题,这一切倒更像是一次道德的辩论。
其实将这一切的词汇稍微替换一下,梅林的意思便无比清晰。
洛伦佐是否会为了那躺在铁轨上的全人类而做出决定,要么漠视那妖魔的列车无情的碾过,又或者牺牲其他人,阻隔妖魔的侵蚀,还是说自己置身于那铁轨之上,与妖魔厮杀到最后一刻。
为了人类,为了永隔妖魔,洛伦佐能否脱离道德的束缚,乃至自己的束缚。
洛伦佐深呼吸,他觉得谈话有趣了起来,随后说道。
“我会把那个倒霉鬼推上铁轨。”
“你是说你自己活下来,牺牲别人,对吗?”
火车呼啸而过,洛伦佐将那个倒霉鬼推了下去,血腥一片。
那个人很无辜,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地方是因为他在洛伦佐身边,于是他死了。
可他的死拯救了剩余的人类,令那妖魔的列车缓缓止步,但这一切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死的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牺牲他?没有人问他的意见,他就这么死了。
从伦理道德上讲是洛伦佐杀了那个人,他为那个人的命运做出了决定。
洛伦佐坚定的点了点头,一端的梅林显得有些困惑,他问道。
“牺牲别人来让自己活下来,说实在的霍尔默斯先生,这样的选择很难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我想你也有为什么做出这个抉择的理由,可以说来听听吗?”
“很简单,因为我更有价值。”
洛伦佐语气显得无比冷漠,此刻他是在和梅林十分认真的谈话。
“既然注定要牺牲一个人,那么就由价值来决定吧,我活下来,那个人死去。”
“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价值比他高呢?”
“因为我能做出决定。”
洛伦佐再次说道,他看向梅林,有些不屑的笑。
“无论是你还是亚瑟,甚至说那些隐藏在你们身后的高层们,如果把你们放在这个问题之中,你们也是推人下铁轨的那个人,而那个被推下铁轨的人可以是伯劳,也可以是兰斯洛特。”
“说到底,这一切需要有人做出决定,也需要有人饱尝决定带来的痛苦与罪恶,比起牺牲自己我更觉得我适合做出决定。”
“果断,冷酷,无情,做决定的人就是这样,不带任何情感,所谓的人命仅仅是数值,为了追求最大的利益化,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一部分人的存活。”
“所以我需要活下来,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冷漠的将一个又一个的无辜之人推上铁轨,来维持人类的延续,妖魔的们的沉默。”
洛伦佐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随后冷笑道。
“而不是什么热血的领导者一个接着一个的牺牲自己,那虽然听起来很伟大,但却蠢透了。”
长久的沉默。
死寂的安静里亚瑟缓缓的拍起了手,眼中的情绪像是欣赏,但更多的却像看到同类一样。
梅林开口,声音如同锋利的金属互相摩擦。
“很邪恶的答案,听起来就像故事里的反派角色,可实际上这却是真正的现实而已,绝对的理智,做出绝对的抉择。”
沙哑的笑声就像群鸦在低鸣哀悼,为那具躺在铁轨上的尸骸哭泣。
“有很多时候正义的事并不能带来的好的结果,可很多时候罪恶却能带来最大的正义。”
“你现在就像一个邪恶的阴谋家,带着令人发寒的余音。”
洛伦佐回答着。
“可你不也一样吗,我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是,在那铁轨前,我们身旁站满了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伯劳、红隼、加拉哈德、兰斯洛特等等,他们都是可以被推下去的牺牲品。”
梅林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囚笼,在那黑暗里倒映出了洛伦佐的模样,他就像被困在了那漆黑之中一般。
“可霍尔默斯先生你不同,站在铁轨旁的你身旁已经没有人了,你只有你自己一个人,除了自己上前勇敢的面对那火车以外,你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所在,如同你说的,我们是一群幕后掌握别人生死的邪恶抉择者,而你……你只有你一个人。”
洛伦佐舒展开了身体,神色渐渐融化,嘴角上挑。
“所以你们这么大费周折就是问这些?”
“仅仅是有些好奇,以及能令我更好的判断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梅林直视着洛伦佐,他那空洞的眼神很难令洛伦佐判断他有没有在看着自己,令人感到难言的不安。
“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
久远的对视后,梅林再次说道。
“你觉得呢亚瑟,虽然你不喜欢他,但他确实和我们是一类人。”
梅林对于自己的看法很自信,无论是多么恶劣又或者疯狂的人,终究有一个东西束缚着他们,而对于这群人来说这个东西意外的一致。
妖魔。
只要有相同的利益与目的,那么信任自然可以依赖。
亚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于是梅林从桌子底下提起了一个箱子,坚固的铁铸,看起来十分沉重,但在梅林那有些病态的身体下,它被十分轻松的提了起来,随后卡扣开启,从箱子的缝隙里涌出淡淡的冷气。
“在这半个月以来,不仅仅是妖魔的活跃,在下城区开始流行一种新式致幻剂,而在这些新式致幻剂中有些特殊品,我想你试一试就清楚了。”
梅林说着便冲箱子了拿出一支致幻剂,细小的水珠冷凝在表面上,随后被梅林一把从桌子上划了过去。
洛伦佐伸手去接,那玻璃的质感无比冰冷,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种东西要放在低温箱中。
对于致幻剂洛伦佐并不陌生,这东西在下城区流通十分严重,官方数次整改都难以有效,甚至说在旧敦灵上层贵族圈里,这东西也开始流行起来。
在与萨博的厮杀中,洛伦佐便误食过致幻剂,那可真是地狱般的景色,在那误导神经的幻觉下,一个人很难拥有正常的判断力。
看着那容器内半透明的液体,很快洛伦佐便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
这东西与寻常的致幻剂不同,洛伦佐对其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等梅林说什么,洛伦佐直接打开了致幻剂,吸食了些许。
有股淡淡的涩味,紧接着在数秒后洛伦佐觉得大脑开始昏沉了起来,而且不仅如此,他的身体变得炽热,随后警铃响彻。
盖革指数开始上升,黑暗里传来金属的摩擦声,仿佛铁鳞交互摩擦,但还未等发生什么,亚瑟向着黑暗里举起了手,随后那声音缓缓的沉寂了下去,连同那警铃一同消失。
他静静的看着洛伦佐的变化,但桌底下却不由的拿起了左轮枪。
时间过去了大概五分钟,洛伦佐再次抬起了头,冰冷的汗水从额头上划过,眼中尽是冷意。
“我想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警惕了。”
看到洛伦佐这个反应梅林微微笑,看起来他的推测是对的。
“我们不清楚这东西流通多久了,看起来所谓的致幻剂也只是为这个东西做掩护,然后效果你也看到了,这个东西有些……”
亚瑟严肃的说道,之前摧毁地宫,阻击疫医,其实都是为了这些,有人在以旧敦灵为实验场,而净除机关根本不清楚他是谁。
“像秘血,我能感受到,准确说这致幻剂里混有十分稀少的劣质秘血。”
真是一个可怕的秘密,洛伦佐看着圆桌对面的二人,冷冷说道。
“有人在试图复刻秘血技术,而且显然他已经有所成就了,虽然没有教团提炼的精纯,但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令人稳定的妖魔化了……”
洛伦佐猛然想起之前遭遇的一切,一切都说的通了,令萨博妖魔化的秘血说不定就出自于此,而那虐杀案的凶手也基本可以敲定为一个同样可以稳定妖魔化的人了。
“这就是我们找你的原因,很显然我们追查的方向是一致的,我们率先发现了这个混有秘血的致幻剂,它以极少量在旧敦灵内流通,最开始我们并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也是在你的确定下得以肯定。”
“也就是说现在有个未知的组织已经做到了秘血的复刻,还是在旧敦灵中。”
洛伦佐打断了亚瑟的话,眼神里一副“你们净除机关是干什么吃的”样子。
亚瑟尽可能的不去看洛伦佐那挑衅的目光,接着说道。
“我们不清楚,现在局势非常混乱,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窥视者系统无法搜寻到那些人,只有他们妖魔化时才能发觉,可从发现到抵达现场有一个时间差,我们几乎每次都是扑了个空。”
“但有时也有例外,你所说的不稳定也基本可以确认,我们之前猎杀了一个妖魔,按你所说的话,他已经失去了稳定,无法变回人类,但显然一个失控的妖魔身上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两拨人的情报拼合在了一起,迷雾后显露出狰狞的面貌。
洛伦佐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却没有回答亚瑟的话,反而低语着,就像在说服自己一样。
“没有人能复刻秘血,没有人能做到……”
那是来自《启示录》的禁忌,即使是福音教会也用了无尽的时光将这头凶猛的野兽驯服,更不要说没有这份知识的其他人了。
没有人能做到这些,除非……
洛伦佐的思绪不由的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夜晚。
圣临之夜,幸存下来的艾德,劣质秘血,新任的教皇,重新组建的猎魔教团,开始连接的静滞圣殿……
仿佛有风暴降临在他的脑海中将他的思绪撕碎,他很清楚这些破碎的事物之间有着隐约的联系,可洛伦佐无法将其联系在一起,他做不到。
刹那间一切都停滞了下来,洛伦佐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何时起亚瑟的身旁已经又落座了一位,华生在那里微笑的看着他。
于是唯一的答案出现在了洛伦佐的脑海之中。
不止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也不止有艾德得以幸免,还有很多人从七丘之所里逃了出来,很多人,很多人……
那么换个思路,只有福音教会掌握着秘血的技术,有没有可能在那燃烧的夜晚里还有人在作乱?
对啊,圣临之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爆发点,那么有一个脑子里装有秘血技术的学者逃离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旧敦灵里秘血的源头,艾德背后的那神秘之人,还有那遗失的神圣之棺。
在恩德镇行动的最后,所有的妖魔被净除,可唯有那所有人从未见过的神圣之棺不见踪影……
似乎有一张大网笼罩在了整个旧敦灵之上,洛伦佐觉得呼吸从未有过的沉重。
“所以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呢?”
洛伦佐似乎是在对亚瑟说,又好像在询问他身旁的华生。
于是他回答道。
“我们想聘请你为净除机关服务,就像你作为苏亚兰厅的外聘侦探一样。”
亚瑟缓缓的说道,抛开那些见鬼的私怨,在猎杀妖魔方面洛伦佐是旧敦灵里为数不多的专家。
“这些是关于这些事件的文件,你离开后乔伊会帮你处理接下来的手续……”
“你难道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吗?”
关键的时刻洛伦佐突然不识趣的问道,但这一次亚瑟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霍尔默斯先生,你与我们是同类的人,唯一的夙愿就是妖魔。”
眼神无光的看着他。
“即使我不邀请你,你也会追杀它们到天涯海角不是吗?”
洛伦佐接过了从圆桌上滑过来的文件,打开了第一页,随后笑了笑。
“这就是整次案件的代号吗?”
“是的,最活跃的一只妖魔,就是你之前追击的那个,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他应该还没有死。”
“残忍的虐杀,血腥的字迹……这些都是他的特征。”
“所以叫血字的研究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
洛伦佐看着文件缓缓的说着。
“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二十五章 怪物
时代在进步,在变化,每一天都有新的事物发生,无比迷幻,令人心驰神往。
直到洛伦佐重新置身于旧敦灵的街道之中时,他依旧不清楚那破碎穹顶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他蒙着眼进去,又蒙着眼出来,呼吸着那冰冷且潮湿的空气,冷漠的脸上莫名的多出了几分笑意。
此刻他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从苏亚兰厅的外聘侦探成为了净除机关的外聘侦探,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洛伦佐真的成为了猎魔教团的叛徒,毕竟在其解散前,两个组织之间的关系可不怎么好。
漆黑的马车正停在他的身后,车门大开,乔伊正坐在车厢里目送着洛伦佐的离去。
在洛伦佐离开破碎穹顶的那一刻起,关于他的资料被塞进了那传输胶囊之中,沿着那复杂的管道行进,最后封存归档,于是在那一瞬间里,洛伦佐·霍尔默斯加入了净除机关的战斗序列之中。
他能听到那门扉摩擦的咿呀声,在那一刻起世界上有数不清的隐秘之门向洛伦佐敞开,虽然可能仅仅是暂时的,但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单枪匹马,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净除机关,是旧敦灵,是名为英尔维格的庞大机器,它轰鸣运转,碾碎路径上的所有障碍物。
“霍尔默斯先生,期待你的好消息。”
乔伊的声音在身后远远的传来,洛伦佐回过头只能看到伸出车窗挥舞的手,以及那逐渐消失在雾气中的马车。
昏黄的灯光在迷雾里依次排开,洛伦佐裹紧了衣服,大步向前。
可那单调的步伐声开始凌乱,但又回归一致,就好像有人在试着跟随洛伦佐步伐,微微歪头,华生正与他并肩前行,看她那副模样,洛伦佐微微发愣。
它可以变化成很多模样,或者说它本就没有固定的形态,仅仅是为了让洛伦佐这种低等的凡人能理解其的存在,它才有了具体的形态,可洛伦佐意外的是它似乎很喜欢这个模样,这张无法被提及名字的脸,她每次出现在洛伦佐眼中的着装也不同,就像一位贴心的女伴适应着各种不同的场合,虽然只有洛伦佐能看到她。
“这可是个很有趣的案子。”
华生此刻穿着和洛伦佐相似的风衣,明明神态如此冷漠,可就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用雨靴用力的踩着水坑。
但她仅仅是作用于洛伦佐脑海中的幻象,华生只能被困于洛伦佐的眼中,根本无法干预现实,所以雨靴用力的踩下,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水面平静,她仿佛行走于水上一般。
“怎么,你有什么思路吗?”
洛伦佐有些嘲讽似的说道,他对于华生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一个大概,真正清楚她是个什么东西的人基本都死在了圣临之夜里,故此他对其充满了警惕。
“当然,想听听吗?”
“还是算了吧。”
洛伦佐直接拒绝,他可不想和这个魔鬼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此刻他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彻底的吞食。
“真的吗?洛伦佐我可知道很多,你真的不想……”
“你还是闭嘴吧。”
冰冷的目光看着华生,那真是一张精致美好的脸,洛伦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那是他印象里翡冷翠最美好的一次冬季。
但现在洛伦佐很清楚她已经死了,此刻的她只是一具幻觉的皮囊,其下藏着的是那无法被诉说的怪物。
“呦,你是生气了吗?”
说着那白皙的手便轻拂着洛伦佐的脸,但却被洛伦佐无情的打掉。
华生愣了楞,随后说道。
“那些人不仅为了让你探案,这也是一次‘信任’的加深,他也窥觊着秘血的力量。”
“如果他们不窥觊秘血,我才会觉得有鬼呢。”
洛伦佐毫无情感的回答着。
贪婪是人类的天性,用《福音书》里的话来说,那是与生俱来的罪恶,但有时这罪恶也很有趣,他会驱动着人类前进,随着贪欲的增大,人类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窥觊之物。
这是人的常态,就像见到一块黄金,你总会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洛伦佐对于净除机关也是同理,如果说在刚刚的谈话中,梅林与亚瑟根本不提及关于秘血的事情,这才会真的令洛伦佐感到不安。
“哦,没想到你看的这么开啊。”
华生有些打趣的说道,那是挺美好的一幕,可洛伦佐一想到她的本质就感到一阵作呕。
就在这躁动的怒火准备释放时,有些苍老但又充满更年期的声音响起。
“洛伦佐你果然真的疯了吗?你还要和空气说话多久?”
凡露徳夫人推开门看着洛伦佐,明明年纪大的不行,可肚子却一直充满更年期的怒气,有时候洛伦佐甚至怀疑凡露徳夫人的更年期会一直持续到她去世。
华生发出一阵轻笑声,随后如墨水般溶解在了空气中,洛伦佐盯着那消失的位置,迟疑了些许露出熟悉的微笑面对凡露徳夫人,随后走进了房门。
人的情绪都是不连贯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他并不想将那愤怒的神情表现给凡露徳夫人。
走进温暖的房屋里,洛伦佐才发现客厅已经大变了模样,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很多放在储物柜里的装饰品也被摆了出来,挂在不同的地方,一副家庭温馨的模样,似乎有节日要到来一般。
洛伦佐看着这些有些无奈的说道。
“凡露徳夫人,旧敦灵这才刚进入冬季,距离神诞日还有很久呢,没必要装饰的这么早吧。”
神诞日是福音教会的节日,根据《福音书》里的记载,那位虚无缥缈的神就是在今日出现在了尘世之间,于是凡人记述这一切,将这一天作为欢庆的神诞日。
在几百年前这个节日还仅仅是神圣福音教皇国的传统节日,可随着福音教会的统治力上升,对诸国的信仰入侵,这个节日也随着信徒扩散到了其他国家之中。
于是乎这个节日在很多国家都有,甚至有的人不是什么信徒,只是想找个借口庆祝什么而已,有时候洛伦佐觉得凡露徳夫人就是这样的人。
她对于神诞日一直抱有激情,一年之中也只有这段时间里凡露徳夫人会难得的友善起来,有时候还会为洛伦佐做无偿的早餐,那时的洛伦佐可真是受宠若惊,那种感觉就像一位医生高兴的对你说,他用你的名字命名了一种新疾病一样。
洛伦佐心惊胆战的吃完了那顿饭,生怕自己刚吃完抹抹嘴,这个老太婆就拿出一把枪顶在自己的脑门,叫自己在五分钟内收拾好行李滚出去。
“你管我?不想住了是不是!”
凡露徳夫人斜视着洛伦佐,弄的洛伦佐只能闭嘴。
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小时就要天亮了,洛伦佐没想到自己会在破碎穹顶里耽误那么一点时间,他本以为等自己出来都会到天亮。
不过转头看向凡露徳夫人,洛伦佐有这些许的狐疑,这个老太婆是一宿没睡到现在,还是刚睡醒呢?
可这倒并不重要,洛伦佐不再思考那些,爬上了楼梯,狩猎妖魔前他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毕竟做为一个资深的猎人,狩猎前的准备可少不了。
二楼之上,希格的房门微微敞开,可里面却空无一人,洛伦佐似乎知晓了凡露徳夫人现在还醒着的答案了,她应该是在等希格回来。
希格是121A最早的房客,洛伦佐只是后来的,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从希格很小起,他就一直住在了这里,比起房东凡露徳夫人倒更像他的继母,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继母。
洛伦佐与希格的交际并不多,因为妖魔的缘故,对于普通人而言洛伦佐就是一个瘟神,与他接触久了难免会遭遇到一些有关妖魔的事件。
他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洛伦佐在旧敦灵的这六年里过的其实也有点孤独,没有什么朋友。
躺在有些冰凉的床床上,洛伦佐看着天花板上贴满的海边与传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不禁思考这些,但他总能说服自己。
通往目标的路上是脆弱的浮冰,洛伦佐只有抛下什么才能继续前进,对此他不后悔。
沉沉的闭上眼眸,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
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人沉睡,有人哀嚎。
男人沿着狭窄的小巷一路狂奔,面目狰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恐惧的味道。
不应该啊,这一切是怎么了?
一边逃命他一边问着自己,作为下城区的黑帮成员休斯做的很不错,他是依靠走私起家,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下城区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也混出了些许的名气,可很显然这个来自雷恩多纳港口的男人并不满足于此。
在此之前下城区遭遇了一次苏亚兰厅的袭击,被袭击的黑帮势力名为绿鲨,据说绿鲨的主人,那位神秘的萨博死在了那一夜,整个下城区的人都十分恐惧,似乎旧敦灵真的准备对下城区动手了。
大家纷纷转移财富,试图挽回即将到来的损失,可休斯没有这么做,他这个人有着天生的狠辣,不要命的气势。
在那关键的时刻,他没有退缩反而吞并了绿鲨的产业,在那乱时使自己的产业进一步扩大,很显然他最后赌对了,来自旧敦灵的清洗迟迟没有到来,而他自己赢得了所有的一切。
那个在渔船上摸爬滚打的男孩终于成为了手握权力的人,可现在那狗屁的权力却救不了他。
毕竟无论是刀剑还是权力那都对于人这个概念而诞生的词汇,对于在那黑暗里紧随的怪物,它显然什么都不是。
耳边尽是那怪物的低吼声,它似乎并不急于杀了自己,就像猎人戏耍着猎物一般。
通常修斯都不会容忍这些,哪怕是死他也会拼命,可那也仅仅是对于人而言,现在的他连面对那怪物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的护卫在那怪物面前连一分钟都撑不住就被绞杀成了肉泥,而自己再次期间朝那个怪物开了数枪,虽然光线昏暗,但修斯肯定自己命中了它头部数枪,可这甚至连让那怪物负伤都做不到。
耳边突然传来呼啸的风声,修斯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可紧接着他便感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痛苦,他撕心裂肺的哀嚎了起来。
整个人跌倒在了脏乱的巷尾里,鲜血染红了污水,从那躯干向下推移,膝盖以下是一片整齐的切口,断肢早已不知所踪。
似乎是求生欲在作祟,修斯抓挠着地面,用力的爬行着,在自己的身后流下猩红的路径。
可很快锋利爪贯穿了他的大腿,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他发出无力的哭嚎声,死亡的命运已经无法再被改变。
那怪物似乎并不急于杀死他,就像一场无情的虐杀,它只希望修斯在死前承受足够多的痛苦。
“原来你也会感到痛啊……”
那怪物发出了模糊的声音,可这声音在修斯听起来是如此的熟悉,痛苦的哀嚎结束了,他呆板着脸,似乎意识到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这不可能……”
他反复的重复着,随后头颅被扭曲的大手抬了起来,借着那微弱的光,他看到了那布满伤疤且狰狞的脸。
“怎么……会是你?”
休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甚至说他不敢将视线挪移,去窥视那狰狞的残余。
“不,不,这与我无关,是他让我做的,你也知道,虽然我是帮派头目,可我也需要那些贵族为了提供庇护!”
但那怪物显然不在乎这些,声音沙哑充斥着毒怨。
“这是你应付出的代价,休斯。”
说着利爪便轻轻的切割下了一小块血肉,休斯发出无法忍受的哀嚎声,这声音是如此的凄厉,但在怪物的耳中它却无比的悦耳,就像一曲美好至极歌曲。
“当然你也不要悲伤,我会杀光所有参与者的,每个人的结局都会很公平。”
痛苦的虐杀里怪物如此说着。
今夜还很长,它还有很长的时间令休斯痛苦,这很完美。
第二十六章 联系
清脆的响声在桌子上不断的传来,本应放在其上的书籍已经被推到了一边,现在那里一片狼藉。
洛伦佐坐在椅子上不断对手中的子弹进行加工,到处都是残留的铁屑。
从他携带的提箱里有一块在从教团跑路时带走的圣银,它本来是被装在某个装备箱里。
作为猎魔人总会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加上他们自身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基本每一位猎魔人都被分配了一个类似于装备箱的东西,从医疗到武器制造一应俱全,就连珍贵的圣银都有所分配
这么久的战斗以来洛伦佐的圣银都是从其上取下的,虽然圣银块并不大,但以洛伦佐的消耗量来看依旧能用很久。
可洛伦佐并不打算那么大手大脚的使用,圣银的制作技术也是由福音教会垄断,对于他来说,这对妖魔致命的金属可是用一点少一点,而且圣银武器多为镀层,就连回收金属都做不到。
将子弹填入武器内,洛伦佐猛拉护圈,在那清脆声中完成上弹。
温彻斯特所使用的是鹿弹,里面填满了大型球形铅弹,在加工后他在里头混入了镀有圣银的弹头,近距离下对于妖魔这武器非常致命,一些低等的妖魔会在这一枪下直接被打成碎裂的肉块。
但洛伦佐觉得还是不够,如果说面对的是那个造成虐杀案的妖魔,这点火力似乎还不足以直接杀死它。
轻拂着枪身,就在洛伦佐思索之际,他的手指轻拂到了一些凹凸的纹理,翻过枪身,那是一行小诗。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在那时也有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这么轻拂着温彻斯特,随后拿起刻刀,在那木质的枪身上刻下文字。
洛伦佐记得这个诗,那个留存于【间隙】里的男人非常喜欢这首小诗,为此还把它铭刻在了他的爱枪之上,随后他死了,这把枪轮到了洛伦佐手里。
洛伦佐曾查询过很多图书馆的书籍,但都没有找到这首小诗的出处,他说这是他自己想的,不过在洛伦佐看来这玩意很可能是【神眷洗礼】的馈赠品,洛伦佐在那洗礼中得到了很多见鬼的梦境,那么他知晓了一些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诗词也很好理解了。
摇摇头,洛伦佐放弃思考这些了,天已经亮起,虽然有那阴郁的云层遮掩显得有些压抑。
洛伦佐拿起手杖将温彻斯特挂在风衣之下,看时间乔伊差不多也要来接自己了,推开房门,走下楼梯,可同样的步伐声在底下响起,洛伦佐抬起头,看到了正迈上台阶的希格。
希格顶着一副黑眼圈,脸色有些惨白,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了一宿。
洛伦佐与希格的关系并不能说是很好,因为不想拖累别人与妖魔产生联系,一定程度上来说,洛伦佐无论对任何人的态度都十分冰冷,哪怕是住在他隔壁的室友。而在希格看来,他这个室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有些神经质的大侦探已经在这里住六年了,这六年里洛伦佐难免会遇到一些难以控制的事,有时候会带着一身伤回来,有黑历史的凡露徳夫人一眼就能看出洛伦佐本质,加上她自己那无法无天的性格倒也不怕,可这就苦了希格。
你是勤勤恳恳的机械师,而你住你隔壁的老哥似乎是某个黑道杀手都市兵王,他的床底下压着可以隔着铁板把人打成肉泥的温彻斯特,而你床底下只有一套扳手,你还不一定抡的动,换谁也得慌一慌。
不过这六年里这位顶着侦探头衔的暴力分子倒没有把“工作”带回家里,这令希格安心了许多,也就勉勉强强的住到了现在。
他与洛伦佐的交集并不多,看到洛伦佐,希格愣了楞,随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早上好。”
洛伦佐冷冷的点了点头,这就是通常他和希格交流的方式,虽然私底下洛伦佐能想很多,但这个室友作为一个修福报的机械师已经够惨了,他可不想再把倒霉的妖魔联系到他身上了。
所以本质上洛伦佐还是很喜欢这个室友还有交朋友什么的,只可惜因为与黑暗之间的联系,他必须保证熟知自己的人越少越好,与他这样的人交集过多,可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两人同时迈步,洛伦佐微微侧身,让过了希格,可在交错的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
走到了楼下,洛伦佐抬起头看着希格消失的位置,诡异的熟悉感席卷了他的感知,可他就像想不起来,空气里似乎还有着血的味道,洛伦佐不禁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镜子里倒映着此刻的一切,华生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微笑的看着洛伦佐,她似乎清楚什么,但没有说,只是露出诡异的微笑,但洛伦佐没有理会。
自从恩德镇行动之后,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就像一只游荡在洛伦佐身边的鬼魂,有时候洛伦佐不经意的一撇就能在视线的角落里看到她的存在。
不过好在她没有在洛伦佐洗澡上厕所时出现,看起来这个该死的魔鬼还是有着些许的良知,但想一想那个时候出现,也有点太败坏“神秘莫测的终极怪物”的气质了。
漆黑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车门敞开,乔伊坐在里头等待着洛伦佐,拉上车门,马车随即便狂奔了起来。
“那么是由我来决定怎么查案对吗?”
洛伦佐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问道。
乔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们不在意方法,只追求结果,这个妖魔脱离净除机关掌控太久了,从我们建立起至今,还没有妖魔能存活这么久。”
乔伊转告着来自亚瑟的命令。
“这些是你需要拿的东西,这个是净除机关内部的通讯器,有什么情报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最好时刻带在身边。”
说着乔伊将通讯器递了过来,洛伦佐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有趣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电话电报已经出现了,可像这样被隐藏起来的无线电通讯还是令洛伦佐有些惊奇。
大学的课堂里可没有讲这些东西,大概又是永动之泵研究出的东西。
洛伦佐试着问乔伊,可乔伊也摇摇头表示不懂,这倒令洛伦佐更困惑了。
有时候洛伦佐觉得这个世界有着巨大的违和感,就比如蒸汽机。
这东西是依靠烧水沸腾使锅炉变得高压,随后蒸汽膨胀推动活塞做功,最后加入发电机组,使其带动发电机发电。
此刻洛伦佐脚下的地底深处便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蒸汽机组,熔炉之柱系统,那个东西带来的力量令整个旧敦灵运转起来。
可洛伦佐有时候会觉得……不该是这样。
想起猎魔教团内部的那些东西,无论是【神眷洗礼】还是神秘的静滞圣殿,洛伦佐觉得那种东西都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存在,可福音教会就像不知道它们的能力一样,只将其牢牢的封死,只用作于猎魔教团。
他并不懂科技技术什么的,可有时候他总会察觉到世界的异常之处,并不只是妖魔,还有人类的力量的本身。
洛伦佐说不出来那种怪异的具体,但有时他会敏锐的察觉到它的存在,并耿耿于怀。
有时候他会想到人们常说的时代交替,旧时代已去,新时代降临,那些蛮夷的过去已经被蒸汽机取缔,那么……那么有没有一天蒸汽机也会被某种东西取代呢?
这并不是精神病人的狂想,洛伦佐曾在那【神眷洗礼】里看到过,那远比现在还要无比瑰丽的世界,洛伦佐并不清楚那是否为真实,又或者是否可行,但它成功的令洛伦佐怀疑了起来,怀疑所谓的现代技术,真的是科技的尽头吗?
马车的骤停打断了洛伦佐的思考,他真的是一个十分喜欢思考的人,洛伦佐觉得用这个来打发时间真是再好不过了,可这一次洛伦佐居然觉得有些疲惫,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哪怕第一次接触净除机关因为他们那些见鬼的黑科技感到震惊时也没有。
乔伊没有继续让洛伦佐想下去,他说道。
“如果说查案的话,还是先从这里开始吧。”
“怎么了?”
洛伦佐问道。
这些天的下来洛伦佐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只要一上净除机关的马车,不用洛伦佐说位置它就会跑起来,就像知道洛伦佐想去哪一样。
“猜测被证实了,那个妖魔没有死,它昨夜又作案了。”
“这么急吗?”
洛伦佐走下了马车,对于妖魔没有死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那个妖魔这么心急,本以为妖魔会躲藏几天再出手,可看起来它根本不想休息。
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思考,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气涌入鼻腔,即使不用乔伊指路,洛伦佐也清楚案发现场的位置了。
“又是一场复仇?”
“当然,它依旧留下了字迹。”
乔伊说道。
沉思了稍许,洛伦佐接着说道。
“那么我们需要快点了,不然我们可能再也无法抓住它了。”
“为什么?”
乔伊有些不懂,他没想到作为猎魔人的洛伦佐会这么快的放弃。
“很简单,这是第五个死者了,时间跨度长达近一个月,以那凡人的意志,恐怕再有不久他就会彻底妖魔化,到时候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洛伦佐说着自己分析出的结果。
“而且,他的仇人有那么多吗?这都第五个了,如果他复仇完的话,应该就会再也不再作案了,这对于我们的追查是很大的阻力。”
“又或者说,他的复仇还没有结束,那么现在起,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个倒霉鬼即将遭到虐杀,而他的死活完全看我们是否能及时抓住那个妖魔。”
洛伦佐说完后一时间有着一种奇怪的责任感,现在某个人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虽然洛伦佐不认识他,但他的死活完全看洛伦佐行动力。
“那么……让我看看吧。”
洛伦佐说着走入那警戒之内。
场面的惨烈程度简直难以直视,与洛伦佐看到的那血腥的房间一样,出血量超大。
现场已经被净除机关的人包围,因为案发地点是在下城区,他本以为那些黑帮的刺头会出来送死,可很显然伯劳的威慑力在此刻起到了作用,在他的命令下附近干净的很,就连其余的帮派人员也十分默契的远离此地。
想想也是,死者名字叫休斯,是下城区的一个黑帮的头目,按理说这种人很难死,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弟在身后紧随,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死了,而且是带着小弟们一起死。
那些其余帮派头目想必也很恐惧,毕竟那个怪物能轻易的杀死休斯,也能轻易的杀死他们,在问话时从那些帮派成员的配合程度来看,他们幕后的头目也十分希望洛伦佐他们赶紧抓住那个怪物。
“你有什么高见吗?”
乔伊似乎能接受那血腥的一幕,冷眼观望着,鲜血铺洒满了巷尾,休斯的尸体正躺在地上,从腰腹往下的血肉基本消失,继续被剃刀一点点切割成现在的样子一样。
“初步看来他死于失血,痛苦持续了很久,那个妖魔真的很用心的折磨他。”
乔伊说道。
“你觉得该从何处入手?”
这应该是净除机关历史上第一次侦破与妖魔有关的案件,毕竟在此之前他们遭遇的妖魔都没有理智可言。
“复仇……”
洛伦佐突然说道,随后笑了起来。
“其实这案件很简单,这妖魔不是在复仇吗?那么就查清它究竟在因什么而复仇就可以了,不是吗?”
脑海里回想起之前的死者们,他们之间的地位身份都不同,可他们却都被妖魔以复仇的名义杀死。
“把死者的具体资料都给我,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因为这个联系导致了妖魔的复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根据这联系推测出下一位受害者。”
洛伦佐看着那惨烈的尸体缓缓说道。
第二十七章 坚信着某事
“所以说你们最开始为什么不试着联系苏亚兰厅呢?这个妖魔如此有目的的行事,按理说那些警探会起到更大的作用,对吧。”
马车成为了洛伦佐暂时的办公室,他与乔伊坐在其中,折叠起的小桌上堆满关于那些死者的资料。
“原因有很多,我们净除机关有着专门的调查组,可这是我们第一次遭遇有理智的妖魔,而不动用苏亚兰厅的理由很简单,那些案发现场残留着妖魔的侵蚀,那些普通人会受到影响。”
乔伊缓缓说道,与妖魔的对抗中,最为诡异的便是那令人疯狂的侵蚀性,就像有异国的僧侣在你耳旁不断的低语呢喃,直到将你逼疯为止。
能接受妖魔事件的人大多经过训练,即使面对那诡异依旧能守住心神,更上位的则是乔伊这些受过特化的骑士们,他们是真正可以直视妖魔之人。
荒诞憎恶,凡人无法理解,无法揣度。
洛伦佐拿起了文件,马车的的缝隙里涌入旧敦灵的寒风,随意的翻看着,跟据那些死者的身份与地位,一个破碎的故事在洛伦佐脑海里拼凑。
第一个死者是罗维,一位年近四十的男人,来自旧敦灵之外的城市,如同许多来旧敦灵工作的人一样,他最开始在工厂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后因工作时酗酒被开除,最后沦落到下城区,成为一个帮派成员,并不是什么核心人物,仅仅是普通的一员。
他是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凶手在他的房屋里留下复仇的血字,那是净除机关第一次侦查到妖魔的行动,因为残留的侵蚀,房屋内的盖革指数一直居高不下。
这是事情的起因,妖魔复仇的第一个对象。
洛伦佐沉思着,其实从第一个死者中,就能推理出很多隐藏的信息,就像洛伦佐曾追查一些事一样,第一个人他一定是知道什么,那妖魔才从他的口中找到剩余其他人的位置。
第二个死者名叫多伦,与罗维一样年纪相仿,从文件上来看,他们还是同乡的好友,一起来到旧敦灵打拼,他在一个店铺工作,在罗维失业后他还去看过罗维数次。
死因基本一致,被发现惨死在家中,是那妖魔复仇的第二位。
果然与洛伦佐猜的一样,那妖魔起初复仇时只清楚罗维一个人的位置,在折磨中他找到了其他人的位置,随后逐一复仇,而罗维与多伦之间也有联系,他们是同乡,那么妖魔很有可能也是他们的同乡。
“他们来自……伯汉斯。”
看到文件的最后一页,洛伦佐有些意外,这两人的家乡居然是伯汉斯,英尔维格最大的工业城市,著名的伯汉斯军工厂便在那里。
可这让洛伦佐不禁想到了另一个疑点,那可是个无比庞大的工业城市,应该不缺工作与博得财富的机会,那么这二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来到旧敦灵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洛伦佐翻开了下一位死者的文件。
接下来的死者是那艾德夫妇,正是洛伦佐在苏亚兰厅的聘请下的参与的那次案子。
那艾德夫人就是惨死在那血腥之屋里的女人,而那艾德先生则是洛伦佐追逐中发现的死者,他们本是夫妇,可因为争吵暂时分居,但并没有隔的太远,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妖魔在杀了那艾德夫人后还继续作案的原因。
最后便是今天发现的死者,下城区的黑帮头目休斯。
洛伦佐觉得一阵头疼,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拼凑起来,虽然他们地位身份都不同,但他们一定在某方面有着交集,而这个交集就是妖魔为什么要将其列在复仇名单上的原因。
洛伦佐接着问道。
“这就没有什么目击者吗?”
多次残忍的作案,洛伦佐不相信那妖魔能做的天衣无缝,一定会有人看到的。
对此乔伊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妖魔的棘手之处,我们确实有几个目击者,他们直接目睹了妖魔,而那个妖魔还很意外的没有杀死他们,而这结果便是那些目击者基本都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目前在医院里休养,什么都问不出。”
妖魔那诡异的侵蚀性,至今都是与其对抗的巨大阻力。
“那么间接的呢?难道说就连观察到它离开后的踪迹都没有吗?”
洛伦佐再次问道。
“没有,很奇怪,它在结束后,无论我们怎么追查都找不到踪迹,甚至说连嫌疑人都列不出。”
乔伊解答了洛伦佐的问题,在侦查方面净除机关也有一定实力,可是在后续的追查中他们依旧没有任何线索,似乎那个妖魔可以随意的出现在旧敦灵的任何一处。
“出现在任何一处,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这简直是像幽魂一般的对手。
在洛伦佐的视野里整个世界已经变得出现了无数的重影,而那红色的幽魂便迈步在这其中,就像潜藏在冰层下的怪物,它随时有可能从任意一点出现随后下潜,而洛伦佐他们根本追逐不到他的踪迹。
洛伦佐第一次感到了事件的难缠。
“话说还有一点,妖魔为什么要留下字迹呢?”
短暂的沉思之后,洛伦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这也是洛伦佐此刻最想不通的一点
妖魔为什么要留下字迹……还是说他是想给谁看吗?留下复仇的字迹告诉某个人,自己就要来了,下一个就是他了?
“我想我有头绪了。”
洛伦佐突然说道,紧接着看向乔伊。
“你们净除机关是不是一直封锁着这个案件?”
乔伊点了点头。
“所有与妖魔有关的事情都在净除机关的封锁下,即使有的实在瞒不住,我们负责舆论引导部门也会把事件进行修饰,比如误导为什么煤气爆炸。”
“也就是说现在这一系列案件都除了你们都没有人知道?”
乔伊点点头。
“我们找不到下一个倒霉鬼,当然也有可能不存在下一个倒霉鬼,就比如那个妖魔已经复仇结束了。”
“我们可以试着放出消息,或许能把那个潜在的倒霉鬼吸引出来,随后守株待兔。”
洛伦佐的眼神亮了起来。
“而且说不定还能因此把整个事件串联起来。”
乔伊的神态也接着严肃了起来,他冷静的说道。
“这会风险很大。”
“有风险才有回报吗?说不定不等我们出手,那个潜在的倒霉鬼就会来找上我们。”
“那么洛伦佐,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妖魔复仇结束了呢?我们这些岂不是打草惊蛇?”
洛伦佐否定了乔伊的话。
“我的想法在刚刚改变了,我也思考了这种可能,但不对,如果说那妖魔复仇结束了的话,他根本没有必要在留下复仇的字迹了,不是吗?”
“只有一个结果,复仇还没有结束。”
洛伦佐看着车窗外那血腥的场地,残忍的猩红到处都是。
“当然,也有可能一开始我们就猜错,说不定妖魔留下字迹仅仅是行为艺术呢?毕竟我们现在所有的推测都是基于我们自己的想法。”
洛伦佐不是个什么智商如妖的侦探,他只能基于自己的猜想去推测一切,在所有的可能性中找到那最贴近真实的一项。
想到这里洛伦佐不禁觉得自己如果是尚达俸分支的猎魔人就好了,与自己这个怎么打也打不死的铁疙瘩不同,那些猎魔人的权能能短暂的预见未来,想一想那种力量用来侦破案件可太简单不过了。
洛伦佐曾见过一位神秘的尚达俸猎魔人,他对着一张翡冷翠的地图神叨叨的,随意的一指,便在地图上找到了接下来会发生凶案的位置。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乔伊再一次的问道,向洛伦佐确认。
“是的,而且我们并不需要透露具体的死因,我们只需要告诉那个复仇名单上的其他人,他们的朋友已经死了,他们或许会自己想办法,也有可能来找我们,当然无论结果如果都会对那个妖魔的行动带来影响,这就足够了。”
洛伦佐说着再次拿起了文件,接下来他就要在这争取出的时间里找出这些人之间的联系,他也清楚这个计谋只是下下策,说不定名单上的倒霉鬼根本不关心报纸啥的呢。
所以破案的希望还是到了原来的.asxs.,这些人的联系。
“乔伊,还麻烦你下车呆一会了,接下来的东西你应该不想看见。”
洛伦佐说着便拿出了精致的铁盒,里面是一排排卷好的香烟。
“嗯?我听说过这个,他们说你的香烟就和致幻剂一样,会给你带来‘灵感’。”
乔伊有些好奇的看着,洛伦佐对此点了点头。
“人无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所以我们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洛伦佐说着抽出一支香烟,但没有将其点燃,他楞了楞,随后说道。
“当然,有时候人类看不到,其实也是对于我们自身的一个保护,因为我们本就不该去看,我们的大脑无法接受那些东西,就像你在看一个复杂的图案,那一瞬间画面的冲击会让你根本无法分辨出任何纹理,每一个花纹之下还有着数不清的刻痕,如此循环,你会疯掉的。”
乔伊感到了一阵无名的恶寒,他看着洛伦佐,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他又似乎理解了些许,点了点头,带着担忧的目光走下了车。
“所以窥视那些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
洛伦佐喃喃自语的,点燃了香烟。
在他的身前,华生正微笑的坐在乔伊刚刚所处的位置,她的样貌随着洛伦佐吸食风茄草变得越发清晰,随后光芒消失,一切坠入黑暗。
“洛伦佐,你说过你不会再碰风茄草,加深与黑暗的联系的,可你果然还是忍不住。”
华生的声音在黑暗里来回回荡,可洛伦佐没有回应,他叼着香烟,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文件。
每次吸食风茄草洛伦佐都会向着那黑暗的更深处陷落,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那劣质秘血的出现已经完全引起了洛伦佐的杀心。
用力的呼吸着,感受着喉咙里的腥辣,女人的讥讽嘲笑不断响起,但这都不能干扰到他。
其实他曾有过很多次回头的机会,他完全可以不在意妖魔之事,以洛伦佐的力量他可以活的很好,在哪个地方都是,但洛伦佐没有,因为他相信某些事,他相信坚持下去会有什么,所以他一直握着钉剑,燃烧着炽白的净焰。
他相信如此,并愿意为之而战,哪怕陷入那黑暗的最深处。
于是整个黑暗破碎了开来,华生那白皙的手抓住破碎的一角,随后将其递给洛伦佐。
罗维、多伦、休斯、那艾德夫妇……
他们的面容在破碎的黑暗里被切割成无数块,但却有纤细的线将他们死死的拉扯在了一起,文件上的文字在这一刻也仿佛活了过来,它们升起旋转,在洛伦佐的眼中打乱随后重新排布成新的模样。
同样的字,但以不同的序列排列在一起就是一段新的故事,在那文字之间的缝隙里,洛伦佐隐约的看到了那模糊的点,现在就差一条关键的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同乡的多伦与罗维,文件上说他们最开始试图接触下城区的帮派成员,可不知为何,多伦最后退出了,成为了店铺的一名员工,而罗维成为了工厂的工人,最后加入了帮派。
他们接触的帮派不明……
洛伦佐猛的看向破碎之幕的另一角,在一段时间以前休斯的帮派还是一个小团体,是在近期壮大……
无名的线将他们三人联系在了一起,最后转向那艾德夫妇。
黑暗破碎,洛伦佐丢掉手中的烟蒂,目光有些疲惫的看着车厢顶。
多伦与罗维都与休斯有所联系,而休斯在下城区的业务是走私,想必与洛伦佐之前接触的恩德镇行动一样,这三个倒霉鬼或许是走私了什么东西。
那么这么设想一下,罗维与多伦最开始是与休斯有接触并走私了什么东西,随后罗维与多伦干一票就走随后脱离了休斯……那么那艾德夫妇在这联系中的定位又是什么呢?
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吸食后的感觉确实很不好,整个人的行动就像迟钝了起来一样,洛伦佐拉开车门,对着乔伊喊道。
“他来了吗?”
这个事件发生于下城区,如果说这里谁靠谱的话想必只有他了。
“我已经到了,在你刚才汲取灵感的时候。”
伯劳从门旁走出,冲洛伦佐微笑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暴戾的仇恨
洛伦佐与伯劳也算是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只见这个家伙活蹦乱跳的,看起来恩德镇行动时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依旧是铁冷的神色,漆黑的衣服上裹着漆黑的围巾,就像一位告死的使者……不过确实如此。
伯劳是净除机关安插在下城区的监视者与管理者,对外的身份中他是下城区的神秘老大,无论是谁看到他都会怕的发抖,通常他只会窝在那个奢华的赌场之下,当他出现在地面上时一定是某个倒霉鬼触怒了他。
“来说说吧,那个休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怀疑他是走私了什么东西,才引得妖魔的复仇。”
“猜想?”
“不然呢?所谓的推理不就是猜想吗?我们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除了好好猜想以外,什么也做不到了。”
“那我倒希望你能猜的准确点。”
伯劳说着走进了车厢,旧敦灵的冬天十分湿冷,他可不想被寒风吹打。
“休斯,来自雷恩多纳港口的家伙,在我们解决绿鲨后,他趁机吞并了萨博的产业以达到飞速扩张。”
“这些我都知道,我需要知道更为隐秘的东西,那些不能被记在文件上,只有你这种级别的人才会略有耳闻的东西。”
洛伦佐摇了摇头,对于伯劳说的这些他并不感兴趣。
每个人都有着其最为隐秘的一面,无论是谁都是如此,那不可告人的一面,你只能在与其的人际交往中,勉强的窥视到那一角,洛伦佐需要的便是那一角,那才是对于整个案情来说真正有用的东西。
据文件所说,休斯在雷恩多纳港口有着许多朋友,那里可是整个英尔维格最大的港口,他们偷运其他国家的东西,最后交由那些帮派分子出售,来进行灰色产业的维持。
走私品遍及整个英尔维格,而休斯就是负责帮他们处理旧敦灵这方面生意的人。
“嗯……我大概知道一个。”
伯劳想了想,接着说道。
“走私品虽然在不断的被打压,但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气候,遍及整个英尔维格……当然这种灰色产业也方便我们净除机关行事,所以这些目前还在我们的大范围控制中。”
洛伦佐点了点头,表示他还在听着。
“不过他们最近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产业。”
“什么?”
“我也不确定,只是有所耳闻,消息源是从休斯这里传出来的,大概应该与他有关。”
说道这里伯劳咽了咽口水,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和洛伦佐讲明白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道来。
“光辉战争结束后,高卢纳洛人全部撤离英尔维格,但在百年的战争之中,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高卢纳洛人在南部战区定居,他们在光辉战争期间出生,流着高卢纳洛的血,却一直生活于英尔维格的土地上,到后来他们已经融入了我们的英尔维格人的生活中。”
洛伦佐抬起头,似乎猜到接下来的故事了。
“高卢纳洛人的后代,他们的处境……很微妙,既不属于高卢纳洛,又被英尔维格人厌恶。”
“他们大部分集中在南方地区,可由于出身问题饱受歧视,也因此在很多方面他们的待遇都相较于普通英尔维格人差很多,再加上对于高卢纳洛的警惕,即使战争结束,南部的那些遗民也只能生活于那里,不允许进入英尔维格内陆。”
伯劳继续说着。
“于是最近出现了一些偷运人口的情况,那些饱受歧视的人会成为廉价的劳动力,从南部调往其他地区,因为是高卢纳洛人的后代,他们的价格比工人们便宜太多,于是有很多工厂愿意出资聘用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休斯暗地里在做这个?”
洛伦佐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看来这与贩卖奴隶没多少区别,随后他的目光有些不善,就像看待一个人渣一样。
伯劳倒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洛伦佐以这种眼神注视。
“别看我,这也是没办法事,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证大环境的稳定,将所有的矛盾转移到小范围的混乱中。”
这是那些精明的政客提出的理论,伯劳淡淡的说道。
洛伦佐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确实如此,换做洛伦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看起来休斯大概是运输了某个不该运的人……你能找到他客户的名单吗?我们需要逐一排查。”
“我需要时间,这种事情都藏的很深。”
“那么既然如此……”
洛伦佐思考着,如果说妖魔的复仇与休斯的走私人口有关,那么一切的起因便是源于那个人了,那个从南部来到旧敦灵的人。
如果说这是主线的话,那么罗维多伦还有那艾德夫妇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等等,伯劳,如果说走私人口的话,是直接从南部到旧敦灵,还是说在期间会有停留的地方。”
洛伦佐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光辉战争期间主战场便是高卢纳洛人登陆的南部战区,而在其与旧敦灵之间还有着数个城市,如果说走私人口的话,一定会在这几个城市之间有所停留。
伯劳点了点头。
“这是必然,怎么了?”
洛伦佐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微笑。
“我想我知道一部分联系了,罗维与多伦都来自伯汉斯,而他们也与黑帮有所联系,在地图上伯汉斯就在南部与旧敦灵之间,那很有可能是他们停留的地方,将人转交由罗维与多伦,由他们送往旧敦灵。”
侦探显得有些兴奋。
“那么这就说的通了,妖魔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们是运送人口的家伙。”
“你就如此肯定吗?”
“当然还没有,准确说着是可能性最高的猜测。”
洛伦佐不断的狂想着,那么罗维与多伦工人的身份也得到了解释,想必是用来隐藏与黑帮之间的关系,那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你说驱动一个人这样复仇的动力会是什么呢?”
突然洛伦佐再次问道,那灰蓝的眼瞳如同平静的海面,其下是难以企及的深邃。
从一开始洛伦佐便似乎忘了一件事,那便是妖魔的动机,这动机并不是指复仇,而是他因何而复仇。
甚至说洛伦佐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有没有可能那人就是为了复仇而变成妖魔呢?
可又是什么样的仇恨会令一个人如此暴戾。
第二十九章 神诞日快乐,劳伦斯导师
寒冷的空气里充斥着历史的陈旧感,手轻轻的拂过冰冷的墙壁,霍纳缓慢前行,最后坐在长椅之上。
他感觉自己很累,累的就像这样一睡不起,可他很清楚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用力的抬起头,随后有五彩的光沐浴在他的脸上。
顺着那光芒降临的方向看去,温暖之中是缤纷的彩绘,神话里的景色用大块的彩绘玻璃组成,但其上却蒙着灰尘。
圣玛丽大教堂已经很少有人来了,福音教会对于英尔维格的影响日益减少,到如今就连这教堂的名字都少有人记得,仅仅是以那纯白的特征称呼着它,白教堂。
霍纳看着那阳光楞了好久,直到那刺眼的光芒令他的视野变得惨白,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落,这时他才缓缓的扭过头,平稳的呼吸着享受着安宁。
他来自于下城区,童年对于霍纳而言是一件十分久远模糊的事,当他有清晰的记忆时,他就已经在旧敦灵的街头摸爬滚打了,可遗憾的是恶劣的环境下,霍纳并没有习得那察言观色的本领,反而变得更加木讷。
霍纳后来在一个老师傅那里学到了维修的手艺,最后成为旧敦灵的数不清的维修工的一员,这个城市很需要像他这样的人,蒸汽管道与机械遍布整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每天都会有新的故障出现,需要维修工立刻维修。
这个木讷的维修工没有念过书,在他的世界观里他甚至不清楚所谓的信仰是什么,不过他倒也不在乎,他很喜欢这里,每次工作的间隙他都会来到这里,只有在这里霍纳才能远离那些机械的噪音。
难得的宁静并没有维持太久,男人从教堂的大门外缓缓走来,似乎很熟悉霍纳一样,面带着微笑的来到他的身边。
“劳伦斯导师。”
霍纳有些僵硬的抬起头,目光有着几分呆滞,似乎里面的灵魂早已陷入眼瞳的漆黑之中。
劳伦斯点了点头,坐在了他的身边,依旧是那副和蔼的样子,就像这洒在教堂之中的光芒一样。
“你看起来快控制不住它了。”
霍纳的样子很糟,虽然维持着人型,可劳伦斯很清楚那罪恶的鲜血此刻正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霍纳点了点头,和他的性格一样,他的动作僵硬的就像机械一样。
“所以你这次来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霍纳再次的点了点头。
“我马上就成功了,就差最后一个人了,我的导师。”
木讷的声音突然带起了些许的情感,霍纳似乎在笑一样,声音起伏着。
“我的正义就要做到了,就要做到了。”
“可馈赠也是有代价的,孩子,你已经不止一次的奢求了。”
劳伦斯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可霍纳很快的说道。
“那么就都给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予你就是了,向你的神献身。”
霍纳粗壮的手一把抓住了劳伦斯的衣服,眼神坚定且急迫。
他无奈的看了看霍纳,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孩子,你就要成功了。”
劳伦斯温柔的说着,随后将取出的药剂注射入霍纳的体内,药剂沿着血管,涌动,伴随着注入霍纳紧张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去,那躁动的野兽再一次沉睡了下去。
霍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在注射后只是呆呆的看着这被遗忘的教堂,目光穿透了回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
“导师,我就要死了,对吧。”
劳伦斯微微发怔,似乎从未想过这个木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的,但你的献身会使你荣登天国。”
他形容这那死后的美好。
可霍纳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他笑了笑,呆滞的眼瞳里闪露出了些许的光泽,就像那已死的灵魂回光返照一般。
“导师,我没念过书,我甚至不识字,我甚至不理解你所谓的天国是什么。”
劳伦斯再一次的语塞,霍纳转过头看着他,那张平凡的脸上面无表情,可却令劳伦斯不禁感到一种难言的悲伤,就像一个人无声的绝望一样。
就像你对一个人形容旧敦灵的美好一样,无论你说的多么天花乱坠,但他都不曾见过,甚至不曾体会过什么所谓的美好,那么再奢华的奖励,对于霍纳而言也仅仅是不曾了解的未知,他甚至不会为其欣喜。
“我……我很普通,我师傅说过,我的一生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一只野兽一样,醒了出去觅食,吃饱了回来睡,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想做的事,除了延长生命以外,我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工厂里的机器,重复的进行着。”
霍纳似乎在与劳伦斯说话,又好像在与自己告解一样。
“我师傅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站在舞台之上,万众敬仰,另一种人坐在漆黑的舞台之下,存在的意义便是见证另一个人的辉煌,就像那夜空,只有漆黑的夜,才能体现星辰的辉煌一样。”
说着霍纳的眼中流下泪水。
“我就是那无意义的一员……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与我一样,平庸,碌碌无为,无人知晓的活着,随后无人知晓的死去。”
似乎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劳伦斯很少感到这样的情绪,霍纳那平庸的身体里流露出几乎实质化的绝望,他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他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绝望,但更为绝望的是,他无能为力。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劳伦斯有些不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霍纳,在他看来霍纳就是一个无比木讷的石头,一个极好控制的人,可现在这具行尸走肉就像重新获得了灵魂一样,在他最危险的时候。
“我只是……我只是很高兴,劳伦斯导师。”
霍纳哭着哭着便笑了出来,他看着劳伦斯导师,随后用力的拥抱了抱他,用尽全力,似乎是想用这笨拙的行为令劳伦斯感受到他的感激一样。
“你是一个魔鬼,劳伦斯导师,虽然你一直说我是对的,但归根结底,以那残暴的方式夺取他人的生命都是错的。”
劳伦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另一只手却已经伸入衣下握住短剑的剑柄。
但预想中的反抗没有,霍纳拥抱完他后又坐了回去,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真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劳伦斯看着这个平凡的人,他明明如此平庸,丢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了,可他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看透一个人。
“可魔鬼,也是一个好魔鬼啊。”
霍纳又一次笑了起来。
“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一个罪恶的魔鬼,用一点点的引诱就令我万劫不复。”
霍纳痛斥着,却带着微笑。
似乎回想起了那个照耀了自己生命的人,他说道。
“但你又是一个好人,劳伦斯导师,我由衷的感谢你,感谢你这个魔鬼给予我这个观众冲上舞台的机会。”
“我本应该就这样无意义的活下去,最后无意义的死去,可你却给了我变得有意义的机会,去执行我的正义。”
他站了起来,巍峨的犹如山峰。
“这是我最后的复仇了,也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其实今天也是想和你道个别,希望你不要害怕,毕竟我很少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看着那缤纷的阳光,温暖沐浴着驱逐寒冷。
“神诞日就要到了对吧,可惜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霍纳有些遗憾的低下头,认真的对劳伦斯说道。
“那么提前祝你神诞日快乐,劳伦斯导师。”
平庸的灵魂在这一刻似乎真正的活了过来,那泪痕覆盖的微笑闪耀着漆黑的光,劳伦斯不由的心颤,难以直视那张平凡的脸,仿佛是在面对炽热的烈阳一样。
第三十章 男爵
漆黑的马车在一座豪宅前缓缓停下,洛伦佐坐在车内视线透过车窗,那精致的繁华映入眼帘。
通过仔细的筛选后洛伦佐将目标确定在了一位男爵的身上,他的名字是埃布尔,因为父辈经商留下的财富,虽然他是一个无能之辈,但在旧敦灵内依旧过重令人羡慕的奢华生活。
洛伦佐之所以确认为他,是因为这位男爵的私生活很不检点,据悉他已经有过数任妻子,更不要说那些数不胜数的情人了,当然这也不能代表什么,真正令洛伦佐盯上他的原因是他的妻子们。
根据伯劳给予的情报,这位埃布尔男爵与休斯之前有过数次联系,他在休斯那里用特别廉价的价格雇佣了很多来自南部的高卢纳洛的遗民,与预想中的歧视不同,那些遗民中的一部分成为了埃布尔的妻子,但大多没有活过多久便死去。
数任妻子还有情人们,洛伦佐一瞬间便脑补出了几万字的长文,如果说他真的是妖魔下一位复仇之人,那么这一切便可以解释的清了。
一个可怜的姑娘为了生活来到旧敦灵,在男爵的威压下惨死,于是她的仰慕者不惜变成妖魔也要追到旧敦灵复仇……俗套的爱情故事,但却有着极大的可能。
“这位埃布尔男爵的经济情况一直在下滑,他舍不得那种奢华的生活,但又支付不起那些昂贵的佣金,所以他的仆人大多是那些遗民……这种情况很常见,他们是弱势群体,在他们的手中,那些人就像几百年前的奴隶们一样。”
伯劳淡淡的说着,他并不愿提及这些,这是英尔维格的阴暗面,就连他都会感到压抑与难过。
“雇佣遗民的人应该不止他一个人对吧。”
洛伦佐问道。
“是的,可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埃布尔男爵的妻子在近期去世了,如果说那妖魔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俗套的爱情故事,那么想必就是因为他妻子了。”
“爱慕的女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或许会是一个成为妖魔的理由,当然在正式确定前我们还是该和这位男爵谈一谈。”
洛伦佐推开车门大步走了出去,净除机关的背后是整个英尔维格,闯入一个男爵的家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伯劳走在前方,不过这次他没有戴着面具,毕竟比起他真正的样子,真正能令人记住“伯劳”的还是那张面具,摘下面具的他就像一个无名小卒,谁也想不到下城区的统治者会是这个样子。
乔伊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行人就这么推来了豪宅的铁栏门。
如伯劳情报所说的那样,这位埃布尔男爵的经济情况显然并不怎么乐观,一进来居然觉得空荡荡的,洛伦佐甚至看不到几个佣人,杂草到处都是,看起来那位男爵把所有的余钱都用在了享乐上。
“你觉得他会配合我们吗?”
行进途中洛伦佐突然想到这个事,对着伯劳问道。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位埃布尔男爵,但一个令人生厌的角色就已经浮现在了洛伦佐脑海里,嘴上询问着伯劳,但私底下手已经握紧了温彻斯特。
在洛伦佐不长不短的职业生涯里他遇到过很多人,好人、坏人、成年人、未成年人、穿裙子的男人、打领结的女人、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有句老话说的好,百人百态,但洛伦佐觉得无论那个人的性格如果,又或者语言不同,但至少有一个东西对于人类,对于所有生命而言是共同的。
那便是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是国际通用语。
似乎是感受到了洛伦佐的恶意,想想也是,即使这一切是猜错了,与这位埃布尔男爵无关,可他那该死的行为依旧令洛伦佐讨厌,有时候这个侦探会毫不掩饰对他人的恶意。
“他会配合我们的,甚至说如有需要,旧敦灵一半的贵族都会对我们言听计从。”
在洛伦佐那狐疑的目光中,伯劳自信极了。
伯劳是下城区的主人,可实际上他只是个傀儡,真正统治下城区的是净除机关,是那居于铂金宫中的维多利亚女王。
旧敦灵有数不清的贵族曾前往下城区,而他们做的一切都会被伯劳严密的记录下来,那会是在必要时控制他们的把柄,审判的证据。
“如果那位埃布尔男爵不想丢了这尊贵的爵位,那么他最好如实招来。”
伯劳微微笑,可那笑容却令人生寒。
表面上贵族支配着旧敦灵,可实际上支配的权力一直被维多利女王牢牢的握在手中。
洛伦佐瞥了伯劳一眼,不禁觉得这些搞政治的人心都脏,可同时他对于这名为国家的机器又有了新的了解。
净除机关的背后是整个英尔维格,而这个国家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为完善与强大的工业技术,洛伦佐现在看到的远远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在那黑暗里还藏有更多危险的东西,只是现在还不是它们出场的时候。
推开又一重大门,甚至没有人阻拦洛伦佐,酒香与奢靡的气味扑面而来,整个空气里都滚动着财富的味道,浓郁的几乎令人作呕。
“看起来这位男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奢靡多啊……真令人羡慕。”
看着那横在地毯与沙发上白花花的身体,洛伦佐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嘲讽的说道。
伯劳斜视了洛伦佐一眼,随后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壁炉里的火焰已经熄灭,只有余烬还散发着微热,旧敦灵的冬天很冷,而那些白花花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睡了一宿,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喝了多少酒,居然现在都没有被冻醒。
那沉重的咳嗽声显然没能吵醒这些人,洛伦佐有些无奈的举起了温彻斯特,不等伯劳拦住他,他便扣动了扳机,雷鸣般的枪响一瞬间震醒了所有人。
女孩们裹着毯子睡眼朦胧,似乎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随即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这些犹如死神般的黑衣人们,随后发出刺耳的尖叫,裹着毯子逃离。
“怎么了啊?”
男人慵懒的从沙发后爬了起来,整个人骂骂咧咧的,可很快冰冷的触感从他额头上传来,几分困意的眼睛缓缓睁开,随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温彻斯特顶在他的额头上,洛伦佐一脸厌恶的问道。
“埃布尔男爵?”
埃布尔用力的点着头,他甚至来不及提起裤子。
第三十一章 阶级
在埃布尔穿好衣服后已经是约十分钟以后了,洛伦佐伯劳还有乔伊坐在那些凌乱的沙发上,另一边是埃布尔男爵。
随着这位男爵的睡醒,似乎这座豪宅也才缓缓的苏醒了过来,数个佣人打扫着地面,洛伦佐靠在椅背上,视线的余光观察着他们。
正如伯劳说的那样,他们确实是高卢纳洛人的遗民,洛伦佐曾在高卢纳洛待过一段时间,对于高卢纳洛人的特征他还是了解一二。
那些佣人沉默着,看起来很压抑,直到那位埃布尔男爵突然开口。
“所以各位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埃布尔男爵眼神不善的看着洛伦佐等人,毕竟刚才那样的丑态确实很令人没面子,还有的就是对于这群不速之客的警惕。
“我们是苏亚兰厅的调查组……”
伯劳抢在洛伦佐前面说到,之前与洛伦佐的谈话内容都稍加修饰,最后推到苏亚兰厅的头上,真没想到伯劳这个浓眉大眼的撒起谎来也这么流利。
可显然这位埃布尔男爵并不是很愿意配合工作,还没说两句他便不耐烦的摆起了手。
“与我无关,都与我无关,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出门了。”
他否定了伯劳说道一切,本身伯劳就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在这之下他反而不好说些什么。
这时洛伦佐突然说道。
“休斯已经死了。”
他冷不丁的话语令气氛瞬间冷了下去,从刚才起洛伦佐便一直观察埃布尔男爵的神色,他很自然,自然到似乎洛伦佐的猜测是错的,他真的是一个无辜人,但这却没有令洛伦佐放松警惕反而令其生疑。
他太自然了,所以洛伦佐一直等待着一个时机,他报出休斯的死讯来观察埃布尔男爵的反应。
埃布尔男爵在这一瞬间愣住,随后带着不解的目光看着洛伦佐,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这一刻洛伦佐也有些发愣,难道他猜错了。
“先生们,虽然在外人看来我是一个无能之辈,但我至少也是一位贵族,今天的羞辱应该够了吧。”
看来这位埃布尔男爵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你雇佣那些遗民的事。”
洛伦佐再次问道,而埃布尔男爵很坦然的说道。
“怎么了?雇佣他们怎么了?”
看着埃布尔那十分正常的神情,洛伦佐第一次觉得事件有些无力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对,随后他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在埃布尔这类人看来,雇佣这些遗民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廉价的佣金,最弱势的群体,在他看来这是所有贵族都在做的事,他根本没有感到任何不妥,就像猫吃鱼狗吃肉一样,这是一件已经融入日常中的事。
这一切已经定型了,转头看向那些在工作的遗民,他们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一样,低头工作着。
洛伦佐感到了一阵难言的恶寒,明明都是人类,但此刻他们已经在精神上进化成了不同的物种。
或许他感到的异常也仅仅是来源于此,埃布尔做错了事,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错误的所在,一个遗民的死,一个黑帮头目的死,对于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又有何影响呢?更何况意识到危机?
洛伦佐重新整理语气,再次问道。
“你雇佣的遗民出现了很多死亡。”
“这很正常,因为他们需要钱,死命工作,或者讨好我,死伤是很正常的。”
埃布尔男爵淡淡的说道。
“想必你不是很清楚行情吧?像这样的遗民,他们背后至少还有数位家人,那些无法工作年迈又或者年幼的家人都需要他们的工作来维持生计。”
说着埃布尔笑了起来。
“即使工作很累,会有危险,但他们依旧会感激我,因为我给予了他们工作,这可以让他们的家人活下去。”
洛伦佐转过头,看着附近的遗民,那些木讷的脸微微点头,似乎肯定了这一切一般。
这是一个死结,一个不断恶化的循环。
洛伦佐还想说什么,但这时一直沉默的乔伊拦住了他,他无比理智的说道。
“霍尔默斯先生,我们现在要做的可不是关心弱势群体。”
虽然冷酷,但这是事实,那个复仇的妖魔才是首要目标。
“那么换个问法,埃布尔男爵,你对于这几个人有印象吗?”
说着乔伊拿出了那些死者的名单,埃布尔扫视了一圈,有的人熟悉,有的人却很陌生。
“我认识这两个人。”
埃布尔男爵说着便将手指指在了那艾德夫妇的文件上,似乎没想到他们死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
“他们是负责联系我们这些雇主的中介。”
“你与遗民之间的?”
“是的。”
这一次联系串联了起来,罗维与多伦负责遗民的运输,休斯负责整体调控,而那艾德夫妇则为这些遗民寻找雇主。
看起来洛伦佐之前的猜想都没有错,他们之间都依靠着这个运输互相联系了起来,那么此刻就需要最后一个问题了。
妖魔接下来复仇的对象会是谁?
“我听闻前几日你的妻子去世了?”
洛伦佐的眼神锋利,埃布尔的每一任妻子都没有活多久,而且都是遗民,这不得不令人生疑。
“是的。”
“你看起来并不悲伤?”
“因为我就快有下一任妻子……或许是情人。”
他说着点起了香烟,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
“你杀了她?”
“没有,她自己自杀了,可能是不习惯旧敦灵的生活。”
看着埃布尔男爵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洛伦佐的目光越发冰冷,而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洛伦佐的变化,带着几分嘲笑似的说道。
“她会感激我的,因为她的家人会以此拿到一大笔钱。”
“她因你而死?”
“我个人一些小爱好,她可能无法接受。”
埃布尔说着露出了衣服下的伤疤,一道道尚未痊愈的伤口,不致命却足够痛苦。
接着他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们是来执行正义的吗?还是说苏亚兰厅新出了什么遗民保护协会?”
“我这里只是小头,你该了解一下那些临床实验,参与者都是那些遗民,他们根本没想活着,因为死了不仅为家庭减轻负担还会有钱拿。”
洛伦佐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恶意,难以忍受的恶意。
“也就是说像你这样的雇主还有很多?”
“当然,大家总会有些奇怪的小爱好,我们愿意出钱,他们愿意出命,这很公平。”
谈话陷入了僵局,整个案件的局面也陷入了僵局,如果按埃布尔男爵的说法来看,所有与遗民有交易的贵族都可以是他复仇的对象,甚至说他的敌人是整个旧敦灵的贵族阶级。
他找到了妖魔复仇的目标,可这个目标大到他根本无力保护。
第三十二章 舞伴
“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车里乔伊与伯劳还有洛伦佐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因为案情的僵局忍不住的捂住了头。
没人能回答乔伊的话,洛伦佐沉默着,从刚刚的谈话里可以得知妖魔复仇的对象可以是任何一位雇佣过遗民的贵族,这样的话目标会庞大的难以计数,洛伦佐做不到探访每一位贵族,而时间也不会允许他这样。
洛伦佐不在乎那些贵族的生死,他在乎的只有那劣质秘血的来源,可现在这一切都像陷入迷雾之中一般,根本找不到头绪。
“我们能查到那艾德夫妇的客户们吗?”
“基本不能,他们不是休斯那样的头目值得重视。”
伯劳摇了摇头,虽然他控制着下城区,但他做不到监控每一个人的生活。
“可如果将整个事态放大的话,我这里有着一个有趣的消息,在休斯死前,他曾遭遇一批人的袭击。”
洛伦佐微微抬头,示意伯劳继续说下去。
“并不是所有遗民都那样逆来顺受,有一部分人团结了起来,试图反抗这种不公,而且他们其中一大部分并不是自愿来到旧敦灵,而是被诱骗到这里,休斯这种走私贩对他们许诺高额的酬薪,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却是无尽的剥削。”
伯劳继续说着。
“你应该知道那些商人的精明,很大一部分遗民虽然是自由人,但与奴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在诱骗与恐吓下签下了不公平的合约,在完成合约前他们只能不断的工作。”
“那些人想复仇?”
“只是想威胁休斯,让他放他们回去。”
伯劳摇了摇头,表示遗憾。
“但他们怎么可能斗过休斯……这些利益是一重叠加着一重,即使休斯想放他们走,身后的贵族们也够呛能同意,这已经是一个畸形的生态了,就像这座畸形的城市。”
洛伦佐沉默着,脑海里的思绪飞速运转。
“关于这些人的死讯我也已经放出去了,如果真的有某个人心虚,他会来找我们的。”
此时乔伊在另一旁说道。
洛伦佐摇了摇头,有些嘲讽似是说道。
“不会的,埃布尔男爵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在他们看来那些人的死与他们根本没有关系,他们甚至不会觉得所谓的愧疚……”
“这是仇恨与阶级带来的效应,洛伦佐我清楚你现在对于那些人的厌恶,但实际上他们的行为能够理解。”
伯劳在这时说道,他看着洛伦佐,他不耻于这种行为,但却能够理解。
“我们与高卢纳洛人的仇恨延续了太久,百年之久的光辉战争已经让仇恨刻印进了每一位英尔维格人的血中,有的人清楚那是父辈的仇恨,但有的人依旧不能释怀……”
“父辈的仇恨延续到了这些遗民的身上,对吗?”洛伦佐说道。
伯劳点点头,随后指了指自己。
“有时候有趣的地方就在这,我们是人类,但我们的同类之中的某些却没有独立的思维,带有着对于偏见的仇恨,实际上这与他们无关。”
洛伦佐沉默,他明白伯劳的意思,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的有趣,明明大家都是由骨架与血肉组成的生物,但他们就像没有灵魂一样,大家向前走他们就向前走,大家仇恨,他们就一同仇恨。
长叹了一口气,洛伦佐随后说道。
“至少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或许妖魔并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复仇,他是为了遗民们这个整体,那么范围缩小了,妖魔很有可能是一个遗民,再加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特质……”
洛伦佐想起他在医院里查询沃尔的尸体时的事了,当时那个用火焰封住停尸间的人,他与妖魔的特征就很像,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职业,一个像“梯子”一样的人。
“他的职业想必也是十分大众化,至少无论他出现在哪都不会令人觉得突兀。”
“按照这些继续搜查?”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时间会告诉我们一切,哪怕最后找不到谜团的答案也没关系,那个人撑不住了,只要你们那个窥视者系统没有出错,他迟早会彻底妖魔化,随后被我们发现。”
洛伦佐淡淡的说着,随后看向乔伊。
“送我回去吧,今天看起来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
……
旧敦灵的一天的变化并不大,天空永远的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落日的余晖将这灰色微微烧红,从天边的尽头一直蔓延至头顶。
推开房门,或许是今天的谈话充满冲突与沉重,洛伦佐也不禁感到一阵疲惫。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到处都充满了矛盾,看起来永远达不到所谓的和解,就连福音教会的神明也清楚这一切,于是将那许诺的天国也搁置在了死亡之后。
“哦,他回来了。”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洛伦佐思绪,抬起头,凡露徳夫人正一脸开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那火光将她的脸颊映得像个老巫婆一样。
“怎么了?”
洛伦佐好奇的问道,听起来凡露徳夫人似乎在等自己回来。
“你有了一个临时任务。”
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洛伦佐猛的转过,他都没有意识到门旁正坐着一个人。
“塞琉?”
洛伦佐惊呼。
女孩则点了点头,她裹着厚厚的大衣窝在沙发上,从那厚重的衣服下纯白的裙子露出裙角,边缘是精致的蕾丝与花纹,似乎是不习惯高跟鞋,她脱下了鞋子,同样白色的高跟鞋正放在沙发的另一旁。
“……所以这是又怎么了?”
洛伦佐深呼吸,声音有些无奈与疲惫,这种感觉就像你工作了一天,结果你回家后还有着一个更大的麻烦等着自己。
“你还有一个小时收拾自己,希望你不要让斯图亚特家丢脸。”
苍老但厚重的声音从洛伦佐身后传来,是亚威。
这个老管家一脸的愤恨,这种表情洛伦佐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哦,对!是菲尼克斯公爵,这个家伙与菲尼克斯公爵有着同样的表情以及同样的不善。
“等等,怎么回事?”
难得亚威没有见面就拿出枪指着自己的头,可从他的表情来看,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洛伦佐的脑子急速转动了起来,他似乎有所遗漏,目光再次看向了塞琉,只见这个冰冷的姑娘与往常有了些许的不同,那张冰冷的脸上居然多了几分血色……等等这不是血色,她居然化了妆。
散乱的淡金色长发被盘束了起来,精致的首饰被插在其上,珍珠与银链,就像一个贵金属拼盘一样。
倒霉的侦探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等他说出来,亚威便给出了解答。
“希望这套衣服能合你身,当然不合身也希望你能忍受一下。”
说着亚威丢过来了一套衣服,嘴上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从他的神态动作来看,他可没有什么好意。
是一套晚礼服,从那柔顺的手感与精致的手工装饰来看,这东西能顶上自己数月的房租。
“不是……”
洛伦佐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一时间有些语塞,可很快更多的侍从从门后走了过来,在洛伦佐身上乱摸,看起来他们的很专业,即使摸到了风衣下的温彻斯特也面不改色。
更多的人则将洛伦佐按在了椅子上,把那被猎鹿帽压瘪的头发梳理起来,在那沧桑的老脸上喷种护肤品,希望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让这个见鬼的家伙能再年轻几分。
塞琉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一副冷冰冰的笑容,虽然洛伦佐清楚这就是她正常微笑的样子,可现在看起来就像冷眼嘲讽一样。
“霍尔默斯先生,如果不是没有其他人选的话,我真心不想这样麻烦你。”
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洛伦佐,亚威这时才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
其他选择?一想到塞琉那个见鬼的微笑,洛伦佐猜某个候选名单上只有自己吧。
“所以你们到底要干嘛?”
奇怪的香水喷在洛伦佐身上,鼻腔里尽是那种醉人的香气,说实在的洛伦佐很不喜欢,那种味道会干扰他的判断。
“一个晚会,我需要一位舞伴。”
塞琉在这时慢悠悠的说了出来,一只手拄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洛伦佐这个样子可不多见,在与洛伦佐的亡命时光中,她见过各种样子的洛伦佐,可如今这个窘况却没有。
“所以你们不觉得该咨询一下我的意见吗?”
侍从勒紧了洛伦佐裤带,没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这个侦探居然吃胖了几斤。
“那么霍尔默斯先生你觉得呢?”
亚威说道。
洛伦佐扭头,随后白了他一眼,那把口径巨大的左轮此刻就顶在自己的头上,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想过问自己。
“啊……”
沉吟了稍许,洛伦佐有着几分耻辱的肯首。
亚威于是拍了拍手,大声的说道。
“加油,你们还有一个小时来把这只野狗打扮成可以领出门的样子。”
于是侍从们加紧了工作,将那昂贵的化妆品涂在洛伦佐那饱受旧敦灵寒风的老脸上。
说实在的,洛伦佐其实还很年轻,因为秘血的原因,所有猎魔人的体质都被强化,这种强化还连带着寿命,理论上猎魔人能够活到二百多岁,但因为与妖魔厮杀的原因,猎魔人少有善终。
数不清的刷子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一旁的镜子里野狗被剃掉了脏兮兮的毛发,将那峥嵘显露。
看着那镜中年轻的自己,这时洛伦佐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也算是正值大好的青春时光。
洛伦佐出身为孤儿,他并不清楚自己具体的年岁,但在被教会收养后,教会为他们统一制定了人生,收养的时间为他们的生日,根据医生的估算来确定年龄。
洛伦佐还有其他孤儿从一开始便是被作为猎魔人培养,而猎魔人是兵器,兵器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思维,所以洛伦佐最开始没有名字,仅仅是一行数字,在十七岁植入秘血后他才拥有了算是名字的东西,或者说代号。
如此反推时间,洛伦佐才发现距离自己植入秘血已经过去八年了,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居然都二十五了。
一时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洛伦佐有些唏嘘,也有些遗憾。
从成为猎魔人的那时起,洛伦佐就不再有正常人的生活,如此想一想,居然还觉得有几分悲哀,可洛伦佐很快用力的将这些思绪丢到脑后,不去想那些糟心事,毕竟人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所以为什么要找我呢?”
洛伦佐问道,因为这些侍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围住了,他现在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是一场贵族之间定期的聚会,当然另一层意思是大家族之间的结盟,其中关系着我的成人礼。”
塞琉的声音从侍从们的缝隙中传来。
“你不是还有一个月呢吗?”
“是啊,但那时我会去铂金宫继承爵位,而且这群人现在是想提前与我打好关系。”
洛伦佐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那天翘掉的宴会也是这种的?”
塞琉没有说话,但洛伦佐能想到她现在冷着小脸点头的样子。
“塞琉小姐代表的是整个斯图亚特团体,而我们并不想在贵族的纷争中支持任何一方,我们只想保持着中立……至少是暂时的中立,无论与哪个团体的贵族亲近都会令另一方警惕,甚至说敌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亚威的声音缓缓响起,看起来这些贵族里也是在暗中博弈。
“可总会有些图谋不轨的人试图接近,与其这么……”
“不如直接找个替死鬼吸引火力?”
洛伦佐叫骂道,他算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无论塞琉找谁当舞伴都是一种表态,斯图亚特的表态,即使她坐着吃水果,也会有人靠上来,与其这样不如就做绝了,带一个不是贵族的家伙搅局,不是贵族就不存在任何表态,最多算塞琉亲民。
真是好算盘啊,洛伦佐已经能想到那些人恨不得活撕了自己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