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烦鬼
这是见鬼的安静,老管家死死的看着洛伦佐,对于他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应答,直到过了很久,他缓缓的开口了。
“是的,那么请问她在这里吗?”
洛伦佐用力的摇着头,从他那副熟练的样子来看,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老管家那僵硬的脸终于松懈了几分,他长叹道。
“霍尔默斯先生,你不介意我们搜查一下这里,对吧?”
“我介意有用吗?”
“大概是没有。”
老管家淡淡的说道。
他是斯图亚特的管教,而斯图亚特家则是整个庞大的斯图亚特贵族团体的中心,那些因战争授予而成为贵族的人们,在光辉战争期间也夺得了更为高贵的地位,他们心怀感激,并以斯图亚特家为首。
这种家族是最为棘手的,或许你可以轻易干掉他一个,但接下来你将迎来整个团体的报复,各行各业,各种不同的地位阶级。
话音未落,老管家便站起了身朝着浴室走来,走的同时还不忘给手中的枪械上膛。
他是不会伤害小姐的,当然手滑爆掉某个侦探的脑袋还是可能发生的。
“等等,你要干什么!”
洛伦佐张牙舞爪,试图阻止他进来,可还是无能为力。
掀开浴帘,老管家与洛伦佐只有一步之遥。
“你看……什么都没有,要帮我搓下背吗?”
泡泡充满了整个水面,洛伦佐一脸的人畜无害,可老管家大概不是这么认为,他死死的看着洛伦佐,就在快把洛伦佐瞅毛了时,他终于收起了枪,转身离开。
“如果你看到小姐的话,告诉她早点回家,晚上家族里有场宴会在等她。”
老管家走到了门前,可就在准备离开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随即转身走向了衣柜,洛伦佐的心都悬了起来,做为一个猎魔人他可不怕这些人,但很多事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就比如这群麻烦的家伙。
手已经扶到了衣柜前了,而就在这要命的时刻一声枪响响彻。
凡露夫人一脸暴躁的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把左轮枪,子弹在洛伦佐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大洞,上面还冒着青烟。
“是谁把我的地毯踩脏了!”
这个老太太天神下凡般,带着持续了数十年的更年期拯救了洛伦佐。
老管家一愣,收回了自己的手,似乎是意识到是自己,刚准备道歉一下,却又被凡露夫人的一句怒骂怼了回去。
“唠完就赶紧走啊!”
洛伦佐感动的简直想拥抱她。
老管家尽力维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可显然在凡露夫人面前这东西真的不怎么管用。
最后看了一眼洛伦佐,就好像警告似的一般,带领着部下离开了。
洛伦佐裹着浴巾爬了出来,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凡露夫人。
“如果你介意我身上全是水的话,我真想好好拥抱你。”
“比起这个,洛伦佐,修地板的钱会从你的房租里扣。”
凡露夫人显然对洛伦佐没什么好脸色,说着便转身走下了楼,慢悠悠的嘴里还说着。
“塞琉走的时候记得把饼干带上。”
洛伦佐猛的转头,只见衣柜已经打开了,这个罪魁祸首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洛伦佐,最后就像得意一样,嘴角勉强的挑起。
有时候得承认,塞琉在很多方面都比洛伦佐强,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的样子。
“那么你是为了逃避那个宴会?你应该有很多方式躲开对吧。”
洛伦佐终于穿好了衣服,那种赤条条的感觉真不太好。
“并不是,只是想去一个地方,可能只有你能带我去。”
塞琉说着穿起了大衣,将同样是淡金色的头发盘了起来,熟练的拿起衣架上的猎鹿帽戴上。
如果只是看背影的话,你会发现她简直就是小一号的洛伦佐。
洛伦佐面色有些难看,作为塞琉斯图亚特,整个旧敦灵可没有多少她去不了的地方,逐一排除一番,最后指向了一个不妙的地方。
“你去那里想干嘛?”
“看表演。”
“表演?”
塞琉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有消息说那些海盗走私了一批来自东方的机械,我很感兴趣。”
“就因为这个?你甚至可以直接把它买下来。”
“可亚威他很古板,他甚至不让我碰枪械。”
看起来洛伦佐再一次成为了工具人,现在还是尽快把这个小姑娘伺候高兴了才是正途。
他有些头疼的问道。
“那么是下城区的哪个位置?”
……
夜色逐渐笼罩旧敦灵,一大一小两个侦探摇摇晃晃的走在街头,嘴里时不时吐出淡白的热气,最后消散。
洛伦佐在旧敦灵没有多少朋友,毕竟因为工作的问题,与他打交道的基本都是亡命之徒,或许明天就会死了的那种。
他也不太清楚塞琉究竟算不算他的朋友,因为洛伦佐与塞琉结识仅仅是因为一次工作,两人就像结伴而行的亡命之徒,步伐走过了半个高卢纳洛。
可能是亡命之徒的惺惺相惜,又或者不忍这个倒霉孩子就这么死了,洛伦佐在回到旧敦灵的路上教了这个女孩很多东西,从如何使用枪械到发挥她那看透人心的敏锐,而她也学的很好,甚至有几分洛伦佐的模样。
当时洛伦佐甚至在想要不要回到旧敦灵收她做助手,可当旧敦灵展现在两人面前时,等待他的……准确来说等待塞琉的是庞大的迎接团队,过了几天之后这个女孩被确认为斯图亚特家遗失的血脉,冠以那高贵的姓氏。
洛伦佐这时才发觉自己被塞琉耍了,根据工作需求,他需要潜入高卢纳洛带回塞琉,准确说是塞琉知道的一些那大人物的故事,而这个女孩以此威胁他,让洛伦佐带她回到旧敦灵。
谁曾知道那只是个假象,这个女孩从那时起就无比机智了,就连洛伦佐也不得不赞叹。
作为斯图亚特家唯一的继承人,对她有想法的人也不少,可他们最后都被那斯图亚特团体挡在了城墙外,这个女孩被无数贵族簇拥着,而自己现在正带她去下城区。
每每会想到这里,洛伦佐就一阵悔恨,他与荣华富贵就差了那么一点。
“说实在的,塞琉,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可以不要整这么多麻烦事吗?”
凭借着两个亡命之徒的惺惺相惜,刚回到旧敦灵的日子里,塞琉经常拜访洛伦佐,最开始那位老管家还能忍受,到后来洛伦佐教她怎么一枪爆头时,他们就真的坐不住了。
“可他们都不敢,只有你是不同的。”
她淡淡的回答着。
湛蓝的眼睛里也回忆着那段旅程,如今所有人都把自己看做了斯图亚特的主人,可只有这个神经病毫不在意这一切,似乎自己在他眼里还是最初的模样。
大侦探扛着温彻斯特一脚踹开了黑暗的大门,随后有光洒了进来,照亮了当时的塞琉。
第四章 远东的展会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在光辉战争结束后,斯图亚特家家主突然死于恶疾,因为没有直系的继承者,庞大的家族即将被不同的旁支拆散分崩离析之际,有人说仍有斯图亚特的血脉流落在外,那是英尔维格反攻至高卢纳洛时,遗落在此处的孩子。
于是一项找回那个血脉的任务被下发,很多人向高卢纳洛前行,而洛伦佐只是那人海之中的其一。
这关系着一个权力的归属,所以任务下发时,每个人知道的都不一样,就比如洛伦佐的任务是找到塞琉,撬出她脑海里知道的事,洛伦佐第一个找到了她,当时她窝在冰冷的小巷里依靠救济维生,导致到了现在这个女孩都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两人穿过了荒凉的街道,距离下城区就快到了。
天很冷,塞琉不自觉的抱住了洛伦佐的胳膊,迈过冻结的路面,走过破败的楼群。
一直以来塞琉对洛伦佐都有种奇怪的情绪,就像初生的野兽会认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为依靠一样,洛伦佐第一个发现了她,把她从高卢纳洛带回了旧敦灵,那生活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街边乞讨的孩子突然变得万人之上。
可她并没有因此欣喜,有的只是不适的惶恐,高大的城堡与武装的守卫都不能给她的内心带来半分的安全感,枕头底下永远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一直都是那个在小巷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从未变过。
“所以你怎么对那种东西感兴趣了。”
随着话语声,淡淡热气从洛伦佐的嘴边涌出,旧敦灵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加上每天来自熔炉之柱的蒸汽,简直让人无法防备。
“他们说那东西很独特,而且是来自远东的东西。”
塞琉淡淡的回答着,洛伦佐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脑海里思绪飞逝。
“来自远东的机械吗?还真是令人好奇。”
能被称作远东的也只剩下了那个神秘的九夏,除去那很久之前抵达的舰队,西方世界对他们的认知仅仅是一个词汇,可现在有来自那里的东西出现了,这确实比什么家族的晚宴有趣多了。
“可你不去宴会的话,他们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吗?”
洛伦佐指的是那些以斯图亚特为首的贵族团体们,他们因战争授予而荣耀,故此如同骑士般守卫在这位女孩旁边,即使斯图亚特直系只剩下了她一人,可在那些人的经营下,家族产业反而日渐兴旺,虽然人口依旧少的可怜。
他们在洛伦佐看来就是一群以老管家威亚为联系的保姆团,有时候亲切的都让人生厌。
洛伦佐至今都记得一个雨夜里威亚敲响了科克街121a的大门,拿着一提箱的钱劝洛伦佐离开他们的家主,只因为在洛伦佐的亲切教导下,女孩的枪法已经准到一种诡异的程度,可在她这个年纪里她应该学的是如何当一个管理者。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成年了,我将会成为斯图亚特女公爵,这是那群老家伙最后能嚣张的时候了。”
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叛逆期发言啊。
洛伦佐有些无奈的看着一旁的塞琉,可因为身高问题他只能看到一个起伏的猎鹿帽。
没错,在光辉战争的百年里,斯图亚特凭借着雄厚的战功以及米歇尔斯图亚特在登陆战中的阻挠,在光辉战争中期便荣升为了公爵,领导南部战区。
虽然这个荣耀的家族只剩下了塞琉,可那应有的权力依旧为她保留,这是对牺牲者的尊敬与赞颂。
“那么一位即将继位的女公爵步入下城区,这可不什么正面影响啊。”
洛伦佐说着把塞琉的衣领拉高,把她的小脸彻底挡住。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助手了,别人问什么都由我回答,然后你看你自己喜欢,懂了吗?”
塞琉可能不清楚,但洛伦佐明白的很,下城区的那位伯劳可是个无间道,你以为他是依靠贵族们而活的黑帮老大?实际上他背后站着的是神秘的净除机关,更上层说,他真正的主人是维多利亚女王。
每个前往下城区的贵族都会被这个人记在小本子上,当有需要时这就会成为威胁他们的把柄。
“你知道路吗?”
“对于下城区,我可比你熟。”
洛伦佐在成为外聘侦探前,简直就是下城区的老熟人了。
穿过破败的荒地,随意用木板搭起的小木房群中,洛伦佐拉着塞琉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处向下的路口停下,守门人躺在一旁,装作熟睡的流浪汉,可暗地里却偷偷的观察着洛伦佐,手伸进衣服里,想必他已经握紧了枪。
“让开。”
洛伦佐说着掷出了一枚硬币,布满划痕的表面上面印有一只停歇的伯劳鸟。
守门人接住了硬币,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但还是拦住了洛伦佐,他指了指洛伦佐身旁的塞琉,意思很明显。
“难道儿童身高还用交门票?”
洛伦佐又开始满嘴口胡了,但还是守规矩的丢第二枚硬币,忍着塞琉掐腰的痛苦,两人步入了黑暗之中。
空气逐渐变得温热,黑暗的深处有着隐约的火光,两人沿着脚下的阶梯前进,直到抵达那最深处。
突然有另一种语言的低语声响起,那人皮肤,棕红用白色的染料在身上写满了奇怪的字迹,紧闭着眼睛诵读着洛伦佐听不懂的祷告,似乎在对某个被遗忘的神明缅怀一般。
塞琉不自觉的拉紧了洛伦佐,随着火光的亮起,更多的盘坐在地上的祷告之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就像一场诡异的仪式,他们夹道欢迎,只不过是用着古老晦涩的语言。
“来自远东的人。”
洛伦佐小声的对塞琉说道。
九夏统治着高加索山脉之后的整个东方世界,但他并非控制了全部的领土,实际上东方有近大半的土地归属于一些小国,而那些小国则都是九夏的附属,眼前这些奇怪的人想必就是那些附属国人。
塞琉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那些闭眼呢喃之人,在西方世界东方人实在是过于少见,就像稀奇的野兽一样。
洛伦佐拉着她前进,可心中也微微泛起了涟漪,随着蒸汽科技的涌现,那无法横跨的大洋也变得可能,东西方两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紧密起来,突然想起那时亚瑟对他说的话,世界在变小,就像不断缩小的斗兽场,野兽们迟早会有相遇交锋的一刻。
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侦探可以思考的了,侍从在门扉旁停留,见到二人到来微微鞠躬,随后献上了面具。
大门紧接着打开,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数不清的精密器械静静的躺在玻璃柜后,一个个舞弄的腰肢,是那金属与机械构建的美人,人们在这柜间穿行,对着那一个又一个从未见过的机械评头论足。
在不远处有被守卫隔绝开的空地,庞大的机竖立在其中,如同倒下的钢铁巨人,冰冷的边缘锋利的犹如剑刃。
“这便是东方的机械吗?”
塞琉轻轻的抚摸着玻璃,在这之后是一个小巧的青铜女人,细小的齿轮声在那之下微微响起,它高举着手,其上燃着火。
洛伦佐则没有看那些,他的目光放在了最前方,那青铜的巨物,如同庞大的剑戟被高高托举着。
第五章 两个神经病
这是一次秘密展会,对于那神秘的远东,所有贵族都对此展现了浓郁的好奇心,也为此展会的场地很大,窃窃私语中时不时传来惊呼声。
洛伦佐缓缓的走到了那青铜的巨物之前,它整体修长,但因多处破损,那原本的样子已经看不清了,但那残余下来的狰狞之意,依旧震慑着人心。
“他们说这可能是一把武器。”
塞琉来到了他身边,敏锐的她听到了其他人的私语声,那些人专业的研讨着,似乎不仅仅是贵族,这里还有远道而来的学者。
“武器?”
那东西太庞大了,大到人根本无法使用,但洛伦佐却没有反驳塞琉的话,他很清楚有些东西也是可以使用这么大的武器,比如那些原罪甲胄。
这是一把甲胄武器,虽然洛伦佐已经无法识别出它原本的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那神秘的远东,那些东方甲胄所使用的诡异武器。
视线急速的扫视着,四周之中似乎只有这件东西透露着诡异,其它展品都很容易被看出职能。
可紧接着洛伦佐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洛伦佐看了过去,有些意外。
“这次是你主持的?”
“不然呢,这可以称得上远东第一次与我们的交流,虽然仅仅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但也得由我出场不是吗。”
银白的面具下伯劳冲洛伦佐轻声说道。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下城区了,洛伦佐。”
“毕竟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回来追忆一下还不行吗?”
洛伦佐说着便看向了身前那残破的甲胄武器。
“这应该不是一次展会那么简单吧,明明挺正常的一件事,还要在下城区秘密展开。”
如果光明正大的展开,以远东九夏的噱头,光是门票钱都够他们很赚一笔了,可现在却躲在这肮脏的黑暗里,就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样。
“因为上层也在犹豫,这是两个文明之间的碰撞,东方与西方,谁也不清楚贸然接触会发生什么,这次展会仅仅是一个信号,告诉那些上层的贵族们,那些来自远东的客人迟早会到来。”
“预防针吗?”
“大概吧。”
洛伦佐试着伸手抚摸那武器,可伸到一半却停在了空中,他看向伯劳,眼神带着审视。
“你应该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吧?”
“大概。”
伯劳并没有对洛伦佐透露太多,可他的反应已经将他暴露了,洛伦佐觉得有些奇妙。
“你们是搞到了来自远东的甲胄了吗?”
武器已经存在了这里,他们没有理由不拥有那神秘的甲胄。
“只是弄到了一具残骸而已。”
伯劳见此居然没有再掩饰,直接说了出来。
“你应该见过那群僧侣了,他们远渡重洋而来,希望用那些残骸换取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
“听起来就像有阴谋的样子。”
“没错,可这东西太诱人了不是吗?所以我们接受了,然后暂时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你们清楚他们的身份吗?”
“只知道是僧侣,来自九夏的一个附属国,为了什么所谓的修行来到这。”
洛伦佐一时语塞,随后紧紧的看着伯劳,过了很久他长叹道。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伯劳。”
“什么意思?”
“别装傻了,我并不属于净除机关的一员可你却把这些东西告诉我,就像你们无法忍受诱惑接受了他们一样,你觉得我会忍受了诱惑,不去看看那具来自远东的甲胄吗?”
听罢洛伦佐的话,伯劳脸上的笑意更盛。
“我喜欢和聪明人做事,尤其是你这样的,如果你不是今天来的话,它们今夜里就会被送至永动之泵,你可就看不到,至于代价,这让我们以后再谈吧。”
伯劳说着便在前头带路走了起来,洛伦佐走的过程中视线依旧停留在展会内的机械上,他觉得事情不像伯劳说的那么简单,一群僧侣可扛不动这么沉的东西航行这么远。
可步伐一时间停了下来,伯劳指了指洛伦佐身后,那个小一号的“洛伦佐”,说实在他第一时间居然没有发觉还有个人跟着他。
“这是你的朋友吗?”
洛伦佐想了想,还是不要扩大事情的麻烦程度了。
“我的助手,嗯,助手。”
洛伦佐说着再次压低了塞琉的帽子,把她的样子彻底隐藏在了黑暗里。
伯劳看洛伦佐的眼神不太对,他可从未听过洛伦佐有什么所谓的助手,更不要说现在这种情况下的“助手”了。
“我只能带你一个人进去。”
一时间洛伦佐有些为难了起来,他想去看看那个来自远东九夏的甲胄残骸,可他又不想让塞琉出现在这里的事暴露,毕竟后者事发显然麻烦多了。
“那么就这样吧。”
洛伦佐说着摆了摆手,拒绝了伯劳的邀请。
“你不想去看看了?”
“可我不能把她丢在这,而且那种东西,只要妖魔不死,我总会有机会看到的。”
洛伦佐莫名的自信,可这自信感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方面。
伯劳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们,能让洛伦佐这么简单直接放弃,很显然这个小号的洛伦佐身份可能不太对。
“等等,洛伦佐你该不会!”
伯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说着便伸出手去抓那个小洛伦佐,行动之迅速洛伦佐一时间居然没拦下他,随后伯劳怒骂着。
“你是真不要命了吗!非点让亚瑟给你开颅你才会老实吗!”
说着一把掀开猎鹿帽,女孩的面容一闪而过,伯劳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快点把伊芙送回去啊!等亚瑟发现就全完了!”
伯劳鬼哭狼嚎,他也不明白这个神经病怎么就对自己上司的孩子感兴趣呢?
“等等你在搞什么!”
洛伦佐死死的扼住了伯劳的喉咙,卡住了他胳膊,就像两个狗熊一样缠斗在了一起,可也在这时猎鹿帽落下,伯劳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但却不是伊芙。
他一时楞了下来,可很快这冰冷的小脸和他记忆里的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伯劳猛的转头看向洛伦佐,这个侦探试图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他妈谁会信啊。
一时间伯劳有很多情绪在心头涌起,比如惊讶,又比如敬佩,又比如觉得洛伦佐的眼界之高,只对公爵下手这样的……
“斯图亚特小姐?”
塞琉冷漠的点了点头,当初带回塞琉的任务就是由伯劳下发给洛伦佐,虽然很多年没见,可伯劳依旧记得她。
“洛……洛伦佐。”
伯劳说着伸出手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银白的左轮枪。
“她还未成年啊!你这是在犯罪!”
“你他妈在想些什么啊!”
两个神经病互相对吼着,扭打在了一起,塞琉就这么看着这两人的失态,她倒不是想阻止什么,她只是在思考,思考那个所谓的伊芙是谁。
第六章 残破的甲胄
“说实在的洛伦佐,在某些方面你这个人真的是意外的出色。”
漆黑的甬道里,伯劳对洛伦佐嘲讽道。
大侦探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闹剧最后以塞琉被留下收尾,当伯劳意识到这位斯图亚特小姐的身份后便叫来守卫看护她,带她在展会上看一看,而洛伦佐则跟他去看看那真正的展品。
“那东西有污染性吗?”
洛伦佐在恩德镇的行动中,大致清楚了那原罪甲胄的来历,那些远东九夏的学者将妖魔制作成了甲胄,从最后与自己一同作战的兰斯洛特,那种诡异的机动性与力量开看,这东西的侵蚀不会比秘血差多少。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
洛伦佐有些意外,身前伯劳继续前进,从话语听起来他没有撒谎。
“是的,所以这件事情正在由破碎穹顶处理,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东西在几小时后运到永动之泵。”
伯劳回过头,墙上的烛光将他的脸庞微微映亮。
目的地已经到了,身后的大门缓缓打开,带着灰尘与金属摩擦的咿呀声,那是最深处的巨大仓库,数不清的封箱静静的停滞于其中,守卫们全副武装,在那最中央有着一处隔离区,青铜的巨人单膝跪在其中。
“那些僧侣并没有说着具甲胄的来历,可能他们也不清楚,从我们对九夏的了解,他们对于甲胄技术把控的十分严谨。”
“一具被偷运出的甲胄?”
洛伦佐慢步向前,那残破的甲胄上经过时间的洗礼布满青翠的绿苔,金属的表面上已经氧化,大部分关节被锈死,胸口有着一个巨大的创口,钢铁的甲板破裂出巨大的空洞,碎裂的部位向内弯曲,似乎被某种东西贯穿而过。
装饰的云纹已经失去了光泽,此刻就像扭曲的爪印蔓延在这死去的躯体之上。
“它没有污染性。”
在那死去的甲胄之前停步了很久,洛伦佐缓缓说道。
猎魔人对于妖魔向来是绝对的敏锐,可在这具甲胄之前洛伦佐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是一片单调的虚无。
“没有蒸汽技术的痕迹,其中妖魔的部分看起来也早已死去。”
洛伦佐沿着那甲胄环绕行走,此刻他终于有了几分侦探的样子,将那一个又一个的痕迹拼凑在一起还原出它原本的模样。
“我想,这应该是一具在战场上被遗弃的甲胄,只有这样那些僧侣才能拿到这东西,就像你们的清道夫,九夏的后勤部队没有发现这具残骸。
妖魔的部分早就随着那胸口的致命一击死去,金属的部位在时间的洗礼下腐朽,没有蒸汽技术的痕迹,可以判断它被制造出的年份应该在九夏来访之前……这应该是几十年前的甲胄了。”
洛伦佐看了过来,目光微冷。
甲胄的内部是一团复杂的机械结构,但与蒸汽技术不同,那是一种洛伦佐从未见过的运转方式,需要的能源也不是蒸汽引擎带来的动力,或许……那便是被称作机关的东西。
“所以在你们看来,这具甲胄有什么用,它现在仅仅是一具废铁。”
洛伦佐向一旁的伯劳问询道。
“这就得问永动之泵那些疯子,不过此刻我倒知道一些。”
伯劳显得有些得意,在这个侦探面前摆弄学识的机会可不多。
“净除机关有一套对妖魔的公式,就像你们猎魔人侦查妖魔是依靠那种……直觉?可我们不同,上上任机械院副院长盖革发现了妖魔身上的微弱辐射,并制造了盖革计数器,还以此推算出了一些公式,比如按辐射强度来推测妖魔的污染在自然状态下多久会消除。”
这是知识的进步,与猎魔教团那玄之又玄的信仰神明,净除机关选择相信科学,可以说这就是一群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们可以根据不同的辐射强度逐一排查,随后反推出这具甲胄是多久之前报废的,甚至说借此反推出九夏的甲胄技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伯劳的声音逐渐敬畏了起来,在他看来明明是很寻常的一次技术复现,可在洛伦佐面前说出却有种古怪的感觉,就像一个坚定的教徒与一位否定一切的学者相遇。
洛伦佐没有说话,他重新见识到了净除机关的技术力,不得不说,不愧是研发出蒸汽机的国度,这里每天都会有些新奇的东西出现。
伸出手抚摸着甲胄的背部,那里是贯穿伤贯穿而出的地方,整个后背已经彻底炸裂开,铁甲碎裂,可以预想的到那时的场景,甲胄之中的骑士直接在铁甲的内部碎裂成了一团肉泥。
可洛伦佐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多,抚摸着那创口,他觉得自己似乎疏忽了些什么。
“嗯……有兴趣让我抽根烟吗?”
洛伦佐取出了那带有风茄草的香烟,虽然嘴上询问着但直接点燃了那烟头,在那甲胄之前闭幕沉思,随后无限的光尽数消失。
风茄草能令人陷入那诡异的灵视之中,在那状态下很多人能看到现实的碎片,一段莫名的回忆,又或者是一份关键的线索。
可那草药提供帮助的同时也会加深与黑暗的联系,洛伦佐已经陷落的很深了,在教堂里时,那女人突然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时起洛伦佐在黑暗里的深度就已经达到了即使不吸食草药,也会时不时进入灵视状态。
按照洛伦佐的想法他已经开始决定进行维持一年的戒烟了,可这刚戒了一个星期而已。
他知道这样只会令自己的状态恶化,可对于这具甲胄他有着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一定要印证一下。
伯劳的声音变得模糊,他清楚洛伦佐在做什么,可还来不及阻止,一切事物都被诡异的力量拉长,无尽的黑夜之后有光亮起,洛伦佐看到了,那是荒凉的世界,他试着前进,可身体却从未有过的沉重,他低下头,清澈的积水里倒影着那沉重的甲胄。
他进入了那甲胄之中,置身于那久远的战场之上。
第七章 另一种可能
那烟味带着一股清香,但伯劳可不想多闻,在那恩德镇的行动后,洛伦佐交代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就比如风茄草的用法,在事后伯劳也手贱试了一次,没有什么可怕惊悚的画面,只是在那之后伯劳精神不振了很长一段时间。
洛伦佐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似乎是一副深思的模样,烟草在他指间燃烧,升起的烟雾汇聚成不同的模样。
很沉重,也很燥热,洛伦佐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了烤箱之中般,每一次迈步都倾尽了全力,耳边是那齿轮高速转动的尖啸声,自己仿佛是在背负着一座山峰前进。
可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压力,那来自于妖魔的压力。
洛伦佐没有穿过原罪甲胄,但以猎魔人的经验他很清楚与妖魔制成的武器接触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比如说,他自己就是一具妖魔制成的武器,血管里涌动着名为秘血的力量,圣银铸就的钢骨保护但又禁锢着他的躯体。
脑海没有被丝毫的干扰,可下一秒那女人出现在了洛伦佐面前。
无数张脸在其上飞逝,最后稳定成了洛伦佐最熟悉的模样,她轻笑着,凭借着风茄草加深了黑暗的联系,她再一次的来到了洛伦佐的身前,伸出手比作手枪的样子,随后轻颤。
于是仿佛有烈阳贯穿了洛伦佐,血肉在瞬间被烧焦碳化,最后化为灰烬散去,烧红的甲胄崩裂扭曲,那烈焰没有停下,如同光之矛将这脆弱的躯体彻底粉碎。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鼻尖滴落,洛伦佐捂着胸口痛苦的扶下,一只手按在地面之上,维持着身形防止倒下。
洛伦佐这突然的异变显然吓到了伯劳,他一脸的凝重。
“你看到了什么?”
可洛伦佐没有回答他,等过了好久似乎是缓了过来,他抬起头,神色有些复杂。
“伯劳,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洛伦佐的喘息逐渐平复了下来,他窥视到了一种可能,并且因灵视的所见,而察觉那种可能的可能性。
“这种妖魔与钢铁结合的甲胄真的会如此轻易的被击碎吗?”
妖魔最显著的一个特征便是顽强的生命力,被圣银彻底浸透的艾德都可以在秘血的支撑下苟活很长一段时间,更不要说那原罪甲胄的原型了。
伯劳也为之沉默,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与原罪甲胄有两次接触经历,一次是加拉哈德的失控,另一次便是恩德镇行动时,他所驾驭的二代甲胄。
即使是妖魔的冲击与高温,甚至说在加拉哈德失控时,滑膛炮的正面炮击,这些都未能彻底击溃甲胄,而眼前的甲胄残骸却是被一击毙命。
根据原罪甲胄的设计原理,妖魔不仅仅是为其提供动力,那诡异的血肉本质上可以做为一种金属之间的连接,超强的回复力延展性,不仅耐高温并且还无比坚韧,其实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将那连接的血肉理解为一种机械材料。
铁甲碎裂,那肆意生长的血肉也会将其牢牢的抓紧,而不是一击即碎。
“你是指那杀死它的武器吗?”
伯劳有些惊愕,如果是这么来看的话,那么摧毁甲胄的武器又会是何等的强大呢?但仔细想想也是,甲胄技术源于远东九夏,就像猎魔教团为了控制猎魔人而研制缚银之栓一样,在甲胄失控时他们应拥有摧毁甲胄的武器。
它能摧毁这甲胄,那么想必也能摧毁原罪甲胄。
伯劳深思,他决定将这个想法上报上去,虽然英尔维格与远东九夏属于合作关系,可他们依旧需要提防。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否定了伯劳的想法。
“你走入了误区之中,长时间与妖魔打交道已经让你无论遇到什么都下意识的想到妖魔了。”
“什么意思?”
伯劳有些不明白,洛伦佐神情严肃。
“你看,作为一个以妖魔为驱动力的甲胄它难道不是太过于笨重了吗?板甲之间连接的是机械结构,而不是妖魔那种生物组织,再加上后背那种巨大的创伤,其实换一种思路去想,如果说是某种东西贯穿了甲胄,再导致其后背二次爆炸呢。”
思路开始反方向思考,洛伦佐手指着那背部巨大的创口,数不清连接的机械也随着那创口断裂,布满裂痕。
“伯劳,你不觉得这个大小正好能容纳一台蒸汽引擎吗?”
伯劳的眼瞳微缩,他的神情里写满了震惊,看着洛伦佐尽是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东西是……纯粹的机械?”
洛伦佐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想大概是这样,这样它为什么没有污染性就说得通了,加上这庞大的体型,复杂的机械……”
“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洛伦佐开始理解教堂里亚瑟说的话了,这个世界在疯狂进步,不仅仅是科技方面还有军事,这样的机械甲胄对于妖魔根本没有对抗性,可是对于人类它却会是最危险的武器。
这是一具军事甲胄,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研究,远东九夏终于在量产甲胄上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可他们拥有蒸汽技术才十几年而已,如今的进步简直快的令人生畏。
“看起来,你有的忙了。”
这是个爆炸性的消息,无论洛伦佐推理的是否正确它都将作为一个危险的可能被提交上去。
伯劳面带着惧色,停顿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
“有时候我快分不清楚,你究竟是麻烦的源泉还是说能先麻烦一步呢?”
“比起这个你应该感谢我给你们提前发现了危险……你应该知道我的银行账户对吧。”
洛伦佐打趣道,可他心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亚瑟所说的在一步步成为现实,所谓的战争的爆发会是一种必然。
伯劳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开展会了,时间到了一半,守卫们便包围了会场,带着抱歉的话语与强迫的动作,把所有人请出了会场,塞琉在人群里等到了洛伦佐,虽然洛伦佐脸上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这个敏锐的女孩一眼看穿。
“你是在里面做了什么吗?”
“你是指什么?”
“你进去不久后,展会就结束了,应该是你做了什么吧。”
洛伦佐有些难堪的捂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吗?”
“只是觉得你很容易引起一些奇怪的事。”
塞琉淡淡的回答着。
“嗯……展会结束了,要我送你回家吗?还是说带你去买什么见鬼的糖果?”
“霍尔默斯先生,虽然展会提前结束了,可我的‘展会’还剩下大半的时间,别想这样躲过去。”
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洛伦佐,令其无处躲藏。
“你也开始变成没有意思的大人了,塞琉,我很心痛。”
对于洛伦佐而言,一个人年岁的增长所带来的就是一些问题成本的增加。
对此塞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点没错,我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第八章 亚威
世界上其实有很多问题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比如一把满弹药的枪无法为你做出晚上吃什么的选择,又比如无法令一个有些叛逆期的小姑娘赶紧回家,而当这两个问题凑在一起时,就会变成一个显著的麻烦。
街头的餐馆里,洛伦佐看着因热气而布满水珠的玻璃,路上的行人行走于雾气朦胧之中,就像在白雾之海里潜行的孤舟,路灯逐一亮起,被雾气晕染开,就像一个又一个微小的星辰。
“想必他们应该在满世界的找你吧。”
洛伦佐将视线转了过来,看着对面的女孩,明明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为所谓的女公爵了,可她一点都没有大人的样子,任性的很。
可如果简简单单的任性也好解决,可当这个孩子又有天赋又受某人真传时,这一切就变得特别复杂。
“我和亚威有着一个没有说出来的默契,他如果找不到我的话,就会放弃,而我会安安全全的在午夜前回家,就像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样。”
“看起来亚威也备受你的折磨啊。”
“只是相互的一种妥协。”
塞琉用刀切开了食物,然后递进嘴里,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似乎是不习惯一样。
几年前这个塞琉还没有现在的生活,寒冷的夜里无处可归,躲在街角里吃冻硬的面包,即使遇到了洛伦佐也是变成了一路的逃亡,吃些勉强算得上热乎的东西,这几年的变化简直是梦幻一般,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会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
洛伦佐扶着下巴放松极了,塞琉那一脸的冰冷一直是她最好的伪装,有时候就连洛伦佐也猜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生活还习惯吗?”
“勉勉强强,人总要适应生活环境不是吗?”
“你这‘勉勉强强’可过分了啊!勉勉强强女公爵?”
洛伦佐斜了塞琉一眼,这姑娘怕不是被财富冲击得人生枯燥了吧,不过也是,只有那奢华的宴会去腻味了,才会对那些来自远东的奇怪东西感兴趣吧。
“你教我的,记住自己曾经是什么。”
塞琉甚至懒得看洛伦佐,又可能是她那本就冷漠的性子让她本就无任何反应。
“这一切就像幻觉一样,丑小鸭变凤凰都不及如此。”
餐刀切下,盘子里的食物被她吃的干干净净,在椅子上坐直,带着冷厉的气质。
“旧敦灵,新生活的开始,如果真的有新生活的话,你也不会当个侦探不是吗?”
“这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啊,塞琉。”
洛伦佐奋力回击,对于侦探这个职业他可执着的很。
“一个扛枪的侦探?本质上还是打打杀杀的日子,只是用了所谓的侦探做伪装而已,我们很相似,洛伦佐,我们都不会相信现有的情况,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即使是新生活也只是野兽在休整磨牙,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生活只是短暂的一梦而已。”
冰蓝深邃的海里倒映着洛伦佐的脸,有几分怒容与恍然,就好像溺死于冰海之下的死人们。
洛伦佐微微神颤,随后竖起食指用力的摇了起来。
“不不不,塞琉,你又在窥视我了,你这样会没有朋友的。”
这个见鬼的丫头,她就像有魔力一般,无人能在那眼神下躲避,如果说有天赋的话,那么这个词汇必归属于塞琉。
塞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那朦胧的窗外,水滴在玻璃上凝结成大块紧贴着滑落,一道道路径将整个镜面切割开,有光透过,一副迷幻的样子。
这样的平静度过了很久,洛伦佐突然问道。
“那么塞琉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仅仅是梦幻泡影呢,你还有一个月就会成为斯图亚特女公爵了,整个旧敦灵都会为你欢庆,那些斯图亚特团体的贵族们会成为你的骑士,甚至在几年后你会成为旧敦灵最具有权力的人。”
“你不再是那个在街角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了,也不再会是了,那么你在害怕什么呢?”
他们是相似的人,有着相似的烦恼与困惑,这也可能是洛伦佐为什么会在那个小巷里拉起塞琉一样,就像他对于那些孤儿的赠予一样。
“那么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塞琉没有回答洛伦佐的话,反而以他的方式重问了一句,洛伦佐没有应声。
她站了起来,毫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勉强的抬起,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今晚很开心,下次再见吧。”
洛伦佐微微挑眉,说实话,从塞琉那张小脸上你很难感受到情绪的变化,有时候洛伦佐会感觉她是不是面瘫了。
刚刚的对话就好像不存在一样,相似的两人很有默契的把那些不愉快忘掉,洛伦佐问道。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亚威已经来了。”
塞琉指了指门口,门铃声刚刚响过,年迈的老管家像头雄狮般站在那里,虽然苍老但那宽大的身躯依旧挡住了出入口,看那黑衣上的凸起,根据那形状,洛伦佐猜那是一把枪。
“那……再见。”
洛伦佐冲塞琉挥了挥手,但视线却不得不落在亚威的身上,这个老管家从进来起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那股怨恨与敌视都快凝为实质了。
洛伦佐甚至觉得说不定等塞琉出门后便会有弹幕洗礼这里,好把自己这个烦人的家伙永远的留在这里。
好在直到那黑色的礼车离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塞琉窝在舒适的后座上,窗外的风景缓慢变幻,亚威的身材过于高大,坐在这车里不得不弓起身体蜷缩起来。
“嗯……您不喜欢宴会吗?”
亚威等了很久,苍老的声音询问道。
“没有,只是今天想去那个展会看看而已。”
塞琉轻轻的歪过头靠在亚威的身旁,窗上的水滴被拉扯成线,蔓延到塞琉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告诉我。”
“你已经足够好了,亚威。”
塞琉摇了摇头,仔细回想一下,其实一切都还好。
她最开始成为斯图亚特的孩子时,其实塞琉很害怕,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就像一只慌了神四处冲撞的幼鹿,当时自己给亚威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活在那冰冷的角落里,塞琉的生存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
那一夜亚威找了她很久,最后在马厩里看到了这个正趴在稻草上熟睡的孩子,亚威对她说如果不习惯,这一切都可以做出改变,随后这个老管家在塞琉躲过的所有地方都备上了毯子与枕头。
那时起塞琉觉得这个老管家其实也不坏,只是表达的方式有些笨拙,就像整天用枪威胁洛伦佐一样。
那时可能是她对一切妥协的开始。
第九章 希格
镜子里倒映着那扭曲生长的大树,漆黑的纹路无比深邃,似乎在这之下并非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片无法触及的深渊。
洛伦佐在检查了一番后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将睡衣穿上,自从恩德镇行动后,他久违的高强度激发秘血,这种力量重新涌动的感觉令他陌生且惶恐。
为此他每天都会做这么一番检查。
背部那诡异的纹身是猎魔教团的炼金技术,这种几乎失传的技艺要比所谓的妖魔还要神秘,毕竟妖魔生命力那么强,总会有几个活下来,而炼金术师们在现代蒸汽技术的冲击下已经十不存一,或许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炼金术师已经病死在了街头,洛伦佐身上的纹身将会成为这门技艺的绝唱。
这是纹身是铭刻在猎魔人身上的炼金矩阵,效果有很多,最简单的理解方式就是,秘血就是动力源,而猎魔人身上所铭刻的炼金矩阵觉得这个动力源去做什么。
根据《福音书》里的天使们,这力量的分支被列为了不同的名称,比如艾德的米迦勒分支,炼金矩阵给予他的就是焚烧一切的权能,他的净焰会比寻常的猎魔人还有炽热,甚至说身体都会短暂的烈焰化,就像元素一般狂舞涌动。
在猎魔教团内部根据猎魔人权能的分支不同,猎魔人也有着不同的负责方向,米迦勒分支的猎魔人就负责焚烧净化,只要抓住妖魔他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的进行火刑。
洛伦佐的分支则是其中比较庄严的梅丹佐分支,因为权能是可以将秘血增殖并生成无比坚固的金属甲胄,梅丹佐分支的猎魔人职责是守卫教皇,穿戴着坚固的甲胄守卫在圣纳洛大教堂的阴影里。
如果说历代教皇是最接近神明的人,那么梅丹佐分支的猎魔人就是最靠近教皇的人,神的代理者,最接近王座的人们。
可本质上来说洛伦佐与这一切又有些不同,在圣临之夜后他经历了那诡异的一切,就好比自己脑海里存在的东西,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朝着那个方向进展着。
躺在床上,天花板被洛伦佐贴满了各种海报,有酒吧的,也有定期舞会的,甚至还有一些奢饰品店与餐厅的。
人总要有些活着的动力,于是洛伦佐每天睡觉前都会看好一阵的天花板,看着那些海报,想一想明天睡醒吃什么,干什么,又或者玩什么,这么一想便对第二天带有些许的期待。
闭上眼,猎魔人沉沉的睡去。
猎魔人睡去了,科克街121a的另一扇门此刻才缓缓开启,男人带着疲惫的身躯从房门里走了出来,样子十分憔悴,头发散乱着看起来好久没有收拾过了。
希格看了一眼洛伦佐的房门,虽然他很想和这位很久未见的室友打个招呼,可看起来他们两人的作息时间已经完美的错开了。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刚刚睡醒的希格觉得肚子很饿,也不清楚现在街上还有没有餐厅开门,或许他现在可以去一楼的厨房碰碰运气。
希格是一名机械师,出身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虽然出身卑微但希格很聪明,凭着出人的智慧他成功的考入了旧敦灵的机械院校,虽然与那些富有盛名的大学差了很多,但也是希格前往上层社会的一张门票。
随后一切就像正常发展一样,希格勤工俭学顺利毕业,现在在一处工厂里任职机械师。
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经历,也没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希格就是一个十分标准的普通人。
希格试着不引起凡露夫人的注意,虽然住了这么久,可他一直没有摸清凡露夫人的作息时间,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这个老太太都是醒着的,指不定在哪个地方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翻了翻冰箱,希格发现了一些香肠,虽然不是很美味,但填饱肚子已经足够了,端起盘子坐在椅子上,正是深夜无人时,希格居然难道体验到了一种生活感。
在工厂的日子并不好过,空气燥热,鼻腔里尽是机油的味道,轰隆隆的噪音不断,在那里睡觉希格需要戴上耳塞,即使是这样他也很难入睡,精神状态极差。
享受着这短暂的时光,可突然一个餐盘递了过来,凡露夫人凶狠的看着他,随后说道。
“吃这个吧,那东西太凉了。”
希格有些意外,还有些慌,就像偷吃东西被家里人发现一样。
“我……我以为你睡觉了。”
“老年人不需要睡太久。”
凡露夫人说着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子边和希格一起吃了起来,气氛有些微妙,两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吃着,直到凡露夫人突然说话。
“你应该有半个月没回来了吧。”
希格点了点头。
“工厂新增了一条生产线,新机器问题比较多。”
昏黄的光映在两人的脸上,有点像家庭谈话一样,凡露夫人再次问道。
“你情况感觉如何,致幻剂那种东西你应该没有在碰吧。”
果然还是问道这里,希格神情有些难堪,停顿了很久才回到道。
“没有,我不会在碰那种东西了。”
苍老的眼神紧紧的盯着他,就像审判一样,过了好一阵凡露夫人才挪开了视线叉起半截香肠。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希格你和洛伦佐不一样,那个孩子虽然有点神经质,还不靠谱,可他实际上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从不为他担心,而你不同,你很容易受到干扰,就像你之前使用致幻剂一样,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我真不敢想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凡露夫人一反常态的展露出了她对房客们的关心,如果洛伦佐能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以为凡露夫人被妖魔侵蚀了。
希格低垂着头,这是他的污点,他无可否认,虽然表面上他是个正经的机械师,有着正式的工作,可在之前很长的时间里希格在夜里都会使用致幻剂。
致幻剂在旧敦灵肆虐已久了,虽然在官方打压下已经转入了地下,可它的危害依旧显著,那些流落在下城区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有,你也清楚洛伦佐的工作,你也不想被人鄙夷对吧。”
她淡淡的询问着,最后留下了一张名片。
“希格我希望你们介意,这也是为你好,这是我朋友开的一个互助会,我希望这能对你有所帮助。”
“梦境仅仅是休息的地方,却不可以是逃避的居所。”
凡露夫人离开了,希格过了很久才从僵持下动了起来,撸起袖子,其上还有着一排针眼,名为羞愧的情绪逐渐将他吞没。
第十章 地下世界
冬季的旧敦灵显得格外的冷冽,升腾的蒸汽在金属的表面凝结成露水,在低温里铸成寒霜覆盖其上,人们穿着厚重的衣服,夜里灯光照耀下,淡淡的白气随着呼吸涌起而落下。
寒冷之中在那地表之下却是从未有过的炽热,沉重的闸门缓缓打开,紧接着泰晤士河的河水从那生锈的甬道里涌入,穿过数层滤网最后抵达至了地下数十米之深处,庞大的水量灌入那炽热的锅炉之中,随后机械转动,带有热量的气体在管道里奔涌。
那是密布在地下如蛛网般的系统,随着熊熊燃烧能量从路径里流过,最后灌输至那倒置的深井之中。
那幽暗之底变得深红,其中孕育着科技的伟力,下一刻上百度高温的蒸汽喷涌而出,沿着预先设置的管道向着整个旧敦灵地表扩散,于是在数分钟后高温的蒸汽弥漫在旧敦灵的街道上。
这是人类的奇迹,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不由的跪下祈祷,因为那是只有在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
熔炉之柱系统,目前人类史山最庞大的蒸汽机系统,建立于旧敦灵地下,为整个旧敦灵供能,经过数十年的不断扩建,它就如同扎根于旧敦灵的钢铁之树一般,根茎不断的向四周扩展,少有人知道它具体的全貌。
尼古拉依旧是一脸的颓样,但这次他神情里更多的反而是严肃,空气里有着铁锈的味道,随着他的脚步声,头顶的灯光昏黄,一阵明灭。
步入升降梯中,经过密码输入,布满锈迹的钢铁缓缓合拢,缆绳拖拽,于是他向着更深处的黑暗里落下。
旧敦灵的地下藏有很多秘密,它不仅仅有着复杂的熔炉之柱,还有那贯穿整个旧敦灵的地铁系统也在其中,可人们并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切的更深层便是英尔维格的最高科研机构,永动之泵的所在之处。
不断的向下,向下。
模糊的黑暗里突然有光洒下,升降梯的大门打开,一个新的场景出现在了尼古拉的眼前,白衣的学者们在各自的仪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有电光闪过高大的穹顶,击中了绝缘的壁垒,激发出炫目的火花。
有蟒蛇咬食着自己的尾巴,纠缠在钢铁的坚固之上,化为无限的符号。
那便是永动之泵的标志,由第一任永动之泵总长确认成立,所追求的最高目标也很简单,就像那符号与它的名字一样,永不停歇之泵,名为永动机的神迹造物。
想到这里尼古拉的脸上扯出了些许自嘲似的微笑,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永动机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即使存在也仅仅在所谓的神话里,可即使如此他们也想试试,用科学创造出所谓的神迹。
“东西到了吗?”
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他们很清楚尼古拉在要什么,回答道。
“已经由机械院送至这里了,就在三号实验场待命。”
永动之泵本质上是被包裹在熔炉之柱的系统之中,在他们的脚下就是昼夜燃烧的燃烧室,数百吨的燃煤会从渠道里送入其中,锅炉会释放蒸汽的伟力,去令那机械的巨兽为其效命。
在永动之泵的头顶之上便是旧敦灵的机械院,他们归属于永动之泵管辖,地表上以机械院的名义拥有着巨大的工业区,其中自动化工厂疯狂运转,而这一切优先为其下的永动之泵服务,甚至可以说,机械院便是为了伪装这里而存在。
通道的闸门缓缓开启,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推开一个世界般的沉重。
尼古拉没有直接进入三号实验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穿上了沉重的防护服,只依靠眼前的透镜去观察外面的世界,有电流声在耳边响起,这具防护服里内置的通讯器连接上了频道。
“我准备好了,开始进入。”
尼古拉的声音在被隔绝的防护服里回荡。
过了一会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可以进入。”
随后他迈步走入了其中。
巨大的高强度玻璃将整个实验场封锁,调控人员处于最高处的指挥台上,在角落里士兵们拿着步枪戒备着可能发出的意外。
这次实验的主角此刻就在尼古拉的最前方,静静的躺在钢铁的手术台上,还有一群穿着与尼古拉相同防护服的人站在四周。
“情况如何?”
“我们刚刚才打开了他的胸腔……准确说是开了个小缝。”
声音直接在防护服内响起,尼古拉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与他一样都被那防护服遮住了样貌,只能依靠胸前的铭牌来确定彼此的身份。
“麦克斯韦,什么意思?”
“你看看就清楚了,猎魔人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
麦克斯韦让开了手术台的位置,好让尼古拉能近距离的去观察他。
那是一具已经难以辨别出人型的尸体,血肉与圣银混合在了一起,简直就像一团钢铁与血肉混合在一起的畸形,带着憎恶与混乱的力量。
那是艾德,在恩德镇行动后净除机关的清道夫们在战场上回收了这具尸体,随后被送至永动之泵里进行研究。
从洛伦佐那暴戾的力量里可以看到猎魔人的力量,本质上他们也是一群妖魔,因此永动之泵花费了几天的时间改造三号实验场,为防止猎魔人的污染性扩散,而这群学者们为了不被影响,也只能穿上厚重的防护服。
“这是一种奇怪的金属,我们切割下了一小块进行化学分析,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目前我们可以确定这种名为圣银的金属对妖魔有压制性的杀伤力。”
器皿随着机械升起,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妖魔的血肉在那圣银的金属下变得惰性,在解接触后就像遇到强酸一般,血肉在扭曲腐坏。
麦克斯韦继续说道。
“根据伯劳等人的情报,那名为洛伦佐的猎魔人曾这么解释过圣银这种金属,他称这是被祝福过的金属,在冶炼时会有将死的圣徒跃入那熔炉之中,与这金属成为一体,使其具有神圣的性质。”
带有神话色彩的制作过程,即使是聆听叙述也能想到那一幕,沸腾的液态金属之中,苍老的圣徒呢喃着圣神祷告步入其中。
“你会信这种话吗?麦克斯韦,所谓的信仰祝福?”
尼古拉对此不屑一顾。
“想要掩饰一项技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其神化,迂腐的人们会谨守着那神圣的教义,可他们却没有想过最初的教义也是通过人口来述说。”
看着那器皿里剧烈的反应,尼古拉眼中有的只是理智的欣喜。
“没有什么神明,一切都是可以被公式解释的,如果做不到仅仅是我们还没有了解这知识的本质而已。”
尼古拉拉下了一旁的操纵杆,器皿缓缓沉降了下去。
“我想我们有一个新的目标了,根据这些样本去试着复刻圣银,这东西会比火焰还要对妖魔致命。”
新的任务被分配下去,声音直接传输到指挥室里,那里有专门的书记官记录实验中的所有谈话。
一重重的下达,新的实验序列加入列队之中。
随后尼古拉将视线移到了手术台上,看向那残破的躯体,带着凝重与止不住的好奇。
“那么现在来跟我说说猎魔人的奇特性吧。”
第十一章 小白鼠
数不清的枷锁固定着那残破的躯体,就像被钉死在台上的圣徒,伴随着机械的切割,一旁的注水器流出清洗液,使圣银的切口保持清晰。
麦克斯韦拿出之前检查得出的数据,一点一点为尼古拉解释着。
“更强的肌肉,更为坚固的骨骼,看起来这与那神秘的秘血有关……可以说他们是普通人类的优化版。”
“就像某个见鬼的超级战士生物实验?”
没有什么所谓的神性,尼古拉用他所能了解的词汇解释了猎魔人的力量。
麦克斯韦想了想,随后肯定道。
“你这么说也没错,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我们可以知道秘血是由妖魔提炼出来,通过名为炼金术的工序,其实横向对比的话,秘血就像某种超级战士的血清。”
“可很显然,这东西比我们所了解的超级战士血清还要强大。”
尼古拉轻轻的抚摸着那圣银的表面,艾德体内的缚银之栓在他突破临界值后彻底融毁,滚烫的圣银直接焚烧了他的内脏,最后组成圣银的铁棺将秘血彻底封藏在他躯体之中。
“这圣银是从何而来?”
尼古拉观察到这金属是直接从艾德的躯体里延展而出,就好像有人将液态圣银从他的口中灌入进去一般。
“他体内。”
“体内?”
“对,根据清道夫们的报告,他们回收这具猎魔人尸体时,那圣银正处于液态,还不断的从他血肉之中涌出。”
麦克斯韦说着拿出清道夫们的报告放在了一旁。
“圣银与秘血共存于同一具身体里。我们目前大致猜测这是一种束缚装置,就像我们的原罪甲胄一样,猎魔人也有失控的可能性,一旦失控这束缚装置就会启动,从内部彻底摧毁他。”
麦克斯韦看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甚至能初步猜到这猎魔人当时的死状之惨烈。
熔化的圣银从身体内部释放,焚烧着身体内的一切,而秘血带来的强大生命力却能让其支撑一段时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在这痛苦的折磨之中逐渐死去。
尼古拉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本以为这个猎魔人是被圣银铸造的武器杀死,却没想过他的死因会是由于自身。
“那么你们提取出秘血了吗?”
“那圣银将他的内脏完全浇筑成了银块,内部的鲜血想必也与这金属混杂在一起了。”
麦克斯韦说着自己的推断。
“这应该就是猎魔教团的保密措施,熔化的圣银将猎魔人的内部彻底摧毁,即使秘血留存了下来,也会与金属混合在一起,他们内部应该有着特殊的提取工艺,可以将其分离开,但我们不清楚。”
“这样吗?”
尼古拉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净除机关很久之前便试图复刻秘血技术,但都以失败告终,现在难得得到了一具猎魔人的尸体,可他们却没有打开这座宝藏的钥匙。
切割机开始下降,急速旋转的刃片切割着坚固的圣银,漆黑的缝隙不断的扩大,就像打开一扇不详之门般,诡异的力量正在从那缝隙之中涌出。
“报告盖革指数。”
尼古拉观察着切割过程,他们需要提取一部分来试着提炼分离,试着去复刻秘血。
“盖革指数稳定。”
指挥室内对尼古拉的询问进行反馈。
一定程度上说他们此刻在解剖一只妖魔,一只极度危险的妖魔。
整片圣银被切割了下来,随后露出仿佛被某种虫类啃食过的横截面,细小的孔洞里有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滴落,那并非是人类的鲜血,充斥着怪诞的感觉,仅仅是直视都会在心底产生一种难言的厌恶感,而在这时四周的指示灯瞬间转为猩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在防护服内响起。
“盖革指数出现变化,开始上升,所有人撤离实验场!”
指挥室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围在手术台旁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仪器,开始有序撤离,可尼古拉却不为所动,他看着那滴落的液体,遏制住那种古怪的畏惧感,他拿起一旁的试管便试着接住它,但却被麦克斯韦一把拦住。
“撤离尼古拉,这鬼东西有污染性!”
话音未落,管道里喷涌出汹涌的低温冷气,士兵们已经在玻璃墙外做足了准备,纷纷抬起枪械。
尼古拉并没有多说什么,深深的看了眼艾德的尸体,随后与麦克斯韦一同撤离,随后整个三号实验场被封锁,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可艾德的尸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看起来又有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
麦克斯韦摘下了沉重的头盔,目光微冷看着那被低温冷气彻底覆盖的手术台。
“你是指什么?”
尼古拉问道,他与麦克斯韦主攻的研究方向不同,关于妖魔的部分麦克斯韦要懂的比他多。
“关于为什么盖革计数器无法侦查到猎魔人的存在,按理说他们体内流淌着秘血,一旦接触盖革技术器一定会暴露他们的,可从那个叫洛伦佐的猎魔人看来,盖革计数器根本没有生效。”
麦克斯韦为尼古拉解释着。
“我推测猎魔人应该有什么东西能阻碍秘血的污染性,令其只能存留于猎魔人的体内,看起来那个东西应该就是圣银了,在切割开圣银前盖革指数一直很稳定,可当彻底切开后,那诡异的东西露了出来,指数上升。”
“圣银能隔绝污染。”尼古拉说出了答案。
“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我们应该需要更多的实验。”麦克斯韦看着那开始趋于稳定的盖革指数,当它彻底稳定下来后实验便可以继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所有人是真的暴露在了污染下。
“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实验进度本可以更快一些。”
过了一会,沉默的麦克斯韦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
尼古拉有些不懂,猎魔人的尸体已经是一个难得的样本了,欢庆还来不及,可随即尼古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觉得有些意外,紧接着说道。
“我想亚瑟是不会同意的,他们净除机关这段时间来一直在和那名猎魔人交涉。”
“可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我相信那位猎魔人会帮助我们的。”
这方面上麦克斯韦显得无比自信。
“而且除去这些我们也需要那名猎魔人的帮助,原罪甲胄的开发陷入了瓶颈,这半个月以来已经有六位试驾员被送入神经康复院了。”
麦克斯韦微笑着。
他们需要秘血技术,还需要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甚至说还需要一个可以支撑侵蚀完成试驾的试驾员。
其实本质上来说这些问题都可以依靠一个人解决,根本没有必要纠结于眼前这具猎魔人的尸体,毕竟此刻旧敦灵的某个角落里,正有一个活蹦乱跳猎魔人。
洛伦佐伸了个懒腰从床上醒来,看着贴满海报的天花板,他决定试一下自己今早睡醒看到了第一个餐厅海报的菜。
仰望星空?什么玩意。
洛伦佐想着打了一个打喷嚏,看了看布满冰霜的玻璃,冬天来了。
第十二章 探案
其实有时候很多东西单独放在一起没什么,可凑在了一块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化学反应。
洛伦佐曾吃过很多奇怪的食物,无论是在教团任职追猎妖魔,还是与塞琉的高卢纳洛之旅,他遇过更糟的情况,吃过更难吃的东西,可那些从未有过眼前这个鬼东西给他的冲击之大。
在旧敦灵里生活的六年里,洛伦佐听过这道菜的名字,但也仅仅是听过,他很少到餐馆里来,一般吃什么都会在家解决,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盘菜,他的人生有着些许的恍惚。
无论是鱼头还是奶酪又或者是披萨饼啥的,这些东西单独看来都很不错,可以食用,但当它们凑在一起时就会变得像某种妖魔混合物一样,充满了荒诞感。
看着眼前这些竖起起来的鱼头,洛伦佐老脸不禁一黑,这是仰望星空,这是死不瞑目吧!每个鱼头都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向洛伦佐控诉这非鱼的遭遇。
可以了可以了,还是不要再看它了,洛伦佐拿起了一份三明治,头都不回的走出了餐馆。
今天又是一新的一天,没有麻烦的人,没有麻烦的事,真是不错。
搭乘上了一班蒸汽电车,轰隆隆的铁蛇在轨道上前进朝着苏亚兰厅的方向。
起床,吃饭,然后去苏亚兰厅。
这大概就是近期以来洛伦佐的行程安排,旧敦灵很大每天都有许多奇怪的案子需要解决,作为外聘侦探洛伦佐永远不会缺活。
说到这里洛伦佐不得不说正规起来还真不错,全程有人协助办案,甚至还会有公费可以用,唯一麻烦之处在于需要走的流程变多了,以及不能随意开火……至少不能在市区里随意开火。
很快苏亚兰厅那醒目的建筑出现在了洛伦佐的视野里,那是一处高大的城堡,但奇怪的是这城堡建立于市区之中,而且很多地方已经拆除,这里原本是某位贵族的城堡,后来他破产了把这城堡抵押了出去,经过数年的周转,以及旧敦灵的扩建,它落到了官方的手中。
本来它是准备拆除的,可想到它具有的历史意义,以及军事级的防守能力,于是它成为了苏亚兰厅,整个旧敦灵的警察安保中心。
经过门口的安检洛伦佐轻而易举的进入其中,他倒不是第一次来苏亚兰厅了,在之前的生活里他总会扮演成各种不同的身份混入其中,只是在成为外聘侦探后,才光明正大了起来。
嗯,这感觉蛮不错的。
看到洛伦佐的到来警员们纷纷侧目,虽然这个外聘侦探已经任职半个多月了,可很多年轻的的警员还是充满好奇的看着他,有的人如临大敌,有的人感到无比兴奋。
其实这也说的通,在这之前洛伦佐是来自下城区的神秘侦探,著名战绩是直接将下城区洗牌的红河惨案,本质上讲洛伦佐对于他们大部分而言是都市传说的存在,可现在这个都市传说不仅出现在他们眼前,更见鬼的是他还和他们一起打卡上班。
那是一种梦幻破灭的感觉,这个神秘侦探不是什么鬼见愁一样的角色,不仅笑呵呵的平易近人,还喜欢和大家吹水摸鱼薅苏亚兰厅的羊毛,一副“同志们让我们一起推翻万恶的统治阶级”的模样。
和几个眼熟的警员打过招呼,洛伦佐在密密麻麻的工位上来回转动,最后到了普雷斯的工位旁。
“今天有什么工作吗?”
洛伦佐开始了他新的一天。
……
马车在旧敦灵的街头飞驰,虽然汽车已经发明了出来,可因为能耗以及路面问题,那依旧是有钱人们的玩具,不适用于旧敦灵这复杂的情况里。
洛伦佐与普雷斯对坐在马车上,车门上还有着几个弹孔没有修补上,冷风从其中吹入,冻得两个人不禁拉紧了衣服。
“一个谋杀案?”
洛伦佐看着文件上的记录,详读着其上的每一句话,现在两人正在赶往案发现场,这段时间里洛伦佐通常用以了解案情。
“准确说是一次残忍的虐杀,非常残忍,我们的警员去了都险些吐了出来,一些小姑娘都害怕的哭了出来。”
普雷斯补充道。
“这么恶劣?”
正常人听到这些或多或少会感到些许的恶心与厌恶,可洛伦佐反而有些兴奋,这种奇怪的案子可不多见,洛伦佐开始好奇那现场会恶劣成什么样子了。
人类对自己本身都会有着一重限制,就像人类可以轻易杀死一只动物,可看到同类的死状时却会感到可怕一样,如果那是一次残忍的虐杀,罪犯想必要么是有着过人的心理素质,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变态。
可无论他是那种结果,这都会使事态变得有趣起来。
案发现场位于外城区,临近旧敦灵外围的新开发区,由于科技的进步以及日益强大的国家,旧敦灵的人口在不断的上升,以至于政府在近些年来一直不断扩建着旧敦灵的城区。
这些开发区还尚未建成,但由于位于边缘它附近的房租很是便宜,有很多异乡人住在这便宜的房子里,天还未亮便乘着电车去工厂上班。
案发现场正是在一处公寓楼里,苏亚兰厅的马车占据了大半的街道,骑警们在四周拉起警戒线,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天啊,真是太残忍了。”
“我觉得我半个月都不会想吃肉了。”
“我觉得我得找个地方吐一阵。”
一下车,各种声音便灌入了洛伦佐的耳中,那些警员们各个都面带愁容,有的人坐在台阶上,一脸的茫然,看起来冲击过大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普雷斯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接过了递过来的口罩,然后在给洛伦佐一份。
“说说是怎么回事。”
洛伦佐戴上了口罩,对着一旁引领的警员问道。
即使在外面依旧能闻到空气中所蕴含的血腥味,真的难以想象那案发现场会惨烈成什么模样。
“受害人是一个中年妇女,是今年才来到旧敦灵的外地人,工作是在西城区的工厂工作,根据报告,是房东在早上问道了浓重的血腥味,随后看到了她的房间有被入侵的样子,随后……就是案件发生。”
警员说道。
“看起来可以排除为了钱财了,这种地方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洛伦佐点了点头,在他的引领下走上了楼梯,案发现场在四楼走廊的尽头,这是被害人的房间,远在走廊的另一边洛伦佐便清晰的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血气,警戒线后已经干涸的血流淌了大半的走廊,很难想象人体里会涌出那么多的血。
“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我工作这么久,这现场也是我见过最惨烈的。”
警员心有余悸的说道,随后他便停在了警戒线外部愿前进。
“你要一起吗?”
洛伦佐转过头对着普雷斯警官问道。
听着警员的描述普雷斯警官有点面露难色,说实在他有些好奇,但又怕自己会后悔这个见鬼的决定,可过了几秒,他还是点了点头与洛伦佐走了进了房间。
几乎凝为实质的狂气冲击着周遭的一切,鲜血的画卷在两人面前瞬间展开。
第十三章 血字的研究
那是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像你能清晰的感受到某种恐怖的怪物刚刚从这里离去,那残余的狂气与狰狞的尸骨摧残着每个人的神经。
普雷斯先是楞在原地,随后胃部开始翻滚,他难以遏制那种感觉,弯下腰痛苦的干呕了起来,面目狰狞,就像有什么东西抓着他的内脏,试图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
洛伦佐将他搀扶起来送到门外,随后他大步走入其中,面目凝重。
整个房间所视的一切都被鲜红的鲜血覆盖,就像经历过一场风暴般,房间内的家具全部被打乱,到处都沾染着鲜血,很难想象这些血会是从一名受害者身上涌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挥砍时,伤口会溅出的样子。
洛伦佐迈过鲜血朝着房屋内走去,洁白的床单已经彻底被染红,扭曲的尸体躺在浅浅的血泊之中,整个身体被彻底撕开,从喉咙一直延伸至腹部,肋骨被掰断,整个内脏被掏空,死状极其惨烈。
受害人的样子已经难以辨认,整个眼眶凹陷下去,其中的眼睛已经碎裂成一团血污,张大了嘴似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在痛苦的尖叫。
“你能看出什么吗?”
普雷斯惨白着脸从后方走来,作为一名资深的警探,他刚刚的不适显得很不专业。
“一次彻彻底底的虐杀,不为钱财,只是为了折磨。”
洛伦佐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四周,到处都是鲜血的猩红。
“凶手故意用血将这些染红,而且看看床单。”
洛伦佐指了指女人的双手,她死死的攥住了床单,洛伦佐试着掰开她的手掌,却发现指甲都已经陷入了血肉之中,很那想象她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她是被折磨死的,而不是杀死后再做出这副虐杀的样子,她承受着痛苦,攥紧了床单,不断的祈求哀嚎直到死亡。”
就连洛伦佐此刻都感到了些许的不适,不清楚凶手在做这些事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切是如此的沉寂,钟表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响亮,但那声音开始迟缓,不断的变慢,直到停滞,与其一同停滞的还有时间的概念,紧接着所有的光都消失了,无尽的黑暗里只剩下了洛伦佐与这血红的房间。
“真是惨烈啊。”
女人站在那死去的尸体前,轻轻的抚摸着那充满战栗的血肉,发出了一阵轻笑。
“怎么洛伦佐,你看起来真的像个正经的侦探了,居然名字都改成了霍尔默斯。”
洛伦佐铁着脸,此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详,他试着激发秘血,可却是一片沉默。
“看起来我与黑暗的联系又加深了,即使没有吸食草药也会产生灵视了。”
洛伦佐有些后悔没有把钉剑带在身边了,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女人。
“不,准确是说我的束缚已经出现了裂痕,缝隙大到我只要用用力就可以让自己爬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女人微笑着踩着满地的鲜血绕着洛伦佐行走,染血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没必要这么怕我,洛伦佐,本质上来说我们不是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吗?我需要你维持自己的存在,而你也需要我逃避静滞圣殿的连接,其实我们是在同一战线上的。”
洛伦佐僵硬的看向她,眼中是仇恨与更多复杂的情绪。
“你不是她,你只是在套着她躯壳而活的东西。”
“真的如此吗?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一直是她,之前的一切仅仅是我的伪装呢?”
不等洛伦佐回答,女人便笑了起来,坐在了床边,审视着那惨死的女人。
“其实你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如果一切都有标准答案的话,死的也不会是他了不是吗?
本该死去的人是你才对,洛伦佐,就算那改了这个名字又如何,这是他的理想,不是你的,如果说这是你的忏悔的话,那也太廉价了吧。”
洛伦佐沉默着,没有作声,这是他内心里最黑暗的一面,无法告人的秘密。
似乎是看到了洛伦佐的懦弱女人嘲笑似的笑了起来。
“你永远都是这样,洛伦佐,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你活下来,明明他活下来才更有价值。”
她低语着,眼神里回荡着思绪。
“霍尔默斯……他和我说过,这是他在【神眷洗礼】里得到的名字,你们教团里这个仪式很神秘,神秘到你们仅仅是经历一场虚无的梦境便会得到抵御侵蚀的力量。
他说这是他在梦中听到的一个侦探的名字,他还有个助手叫华生,他一直和我讲他要是退休了就要开个侦探事务所……”
女人脸上突然有些悲伤,很难相信她的脸上会存在那名为悲伤的情绪,就像你在一个杀人狂的身上感到怜悯一样。
“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伦佐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对女人的情绪很复杂到有时洛伦佐自己都会感到迷茫,不清楚自己做的一切究竟是否正确,这都源于那罪恶的夜晚,燃尽一切荣耀与真相的圣临之夜。
洛伦佐本以为他能忘掉这一切,可很显然这只是他的逃避而已,它们一直在身后紧随着洛伦佐,从未离去。
“没什么,只是想与你做笔交易而已。”
女人终于显露了自己的目的,不详的力量充斥在空间的每个角落里。
“我说过我可不与魔鬼做买卖。”
洛伦佐直接回绝道,女人总会试图引诱他,好在洛伦佐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他能在诱惑前保持理智。
“为什么呢?我从不欺骗你,将一切真实摆在你的眼前。”
“可就是这一个又一个小的真实令我们万劫不复,不是吗?”
洛伦佐厉声吼道。
沉默,此刻这里只剩下了久远的沉默,在这时间静止之刻很久,但似乎又发生在刚才,女人变得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那么让我们各退一步如何,没有什么交易,仅仅是互帮互助。”
“你觉得我会再次相信你吗?”
“那么我用一个情报换取你的信任如何?”
女人带着狡黠的微笑,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席卷了洛伦佐周身,他看着女人,这又是一次诱惑,只不过这一次无需任何代价便可以得到,可洛伦佐很清楚,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之后隐藏着巨大的代价。
“劳伦斯教长没有死,那具所谓的神圣之棺被他得到了。”
女人直接说道,她太了解洛伦佐了,哪怕清楚的知道这背后有着危险,他也会不顾一切。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洛伦佐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女人,用力的喘息了很久,就像要将狂怒压制下去一般,隔了很久他才缓缓的开口,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你也是用这招令教皇堕落的吗?”
“他只是一个贪婪的小人而已,比你好对付多了。”
女人摇了摇头,随意的说道。
“每个人渴望的东西都不同,但最难满足的还是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你们期待的不是什么事与物,你们贪婪的想要改变一个世界,令一个意志永续。”
女人站了起来,伸出手搭在洛伦佐肩上,在他耳边低语。
“而且你曾经渴望的……不也是我吗?”
声音带着魅惑与**,朦胧的气令世界都迷幻了起来,可却被冰冷的剑无情的斩断。
洛伦佐眼神冰冷,他回应道。
“不再是了。”
“哈哈,这也是你的改变之一吗?那么我这份信任的礼物还算可以吧,劳伦斯教长也是元凶之一,他应该为猎魔人们的死负责,而且他还拿走了神圣之棺,你应该不会停止你的猎杀对吧。”
看到曾经的偷偷望着自己的胆小鬼也得到了成长,女人不知是嘲笑还是欣喜。
“那么,我们这算是初步合作成立了吗?我的搭档。”
她伸出手,望着那白皙的手掌,过很久洛伦佐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是真实的事,可他也清楚这最终会导致错误的结果,这就是魔鬼的可怕之处,他们从未欺骗过你,但你却永远无法得到好的结果。
可就像女人说的那样,洛伦佐早就该死了,他活下来只是一场意外,他一直活在多出来的生命之中,他当然也不介意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生命还回去。
有些人必须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无论是谁,洛伦佐也不在乎会付出什么。
魔鬼又一次的成功了,她微笑着说道。
“约翰华生。”
“什么意思。”
“这是他说的,【神眷洗礼】的梦境里那位大侦探有位搭档,他名字叫约翰华生。”
“可这是男人的名字。”
“那么我又算得上人吗?我有很多称呼,魔鬼、魔女、妖魔等等,我真正的名字你不敢述说,那么讨论究竟是谁的名字还有必要吗?”
随着她的话语,它开始变化,身形乃至面容,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老人,塞琉伊芙普雷斯等熟悉的脸颊在那空白的脸上飞逝,最后这一切定格在她最初的样子上,她微笑的看着洛伦佐。
洛伦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
普雷斯看着窗外,他努力不与这房间内的东西对视,尽管他很想思考一下案情,但思绪完全被那狰狞的惨状俘获了,难以思考。
“复仇,只是复仇,在这个女人的身体上宣泄自己的愤怒。”
突然声音响起,普雷斯看向洛伦佐,只见这么大侦探惨白着脸,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流过了他的皮肤,就像溺水之后刚刚复苏过来一样,似乎他下一秒就会晕倒。
“你……你怎么推理到的。”
普雷斯似乎没想到洛伦佐对这场景的反应也会这么大,看起来这都市传说无论多么神奇,他也终究是凡人而已。
“很简单,墙上写着呢。”
洛伦佐指了指床头墙壁上的文字,顺着洛伦佐的手指指向普雷斯才看到那铭刻在鲜血之中的文字,是这噩梦般的景象震慑住了所有人,大家都尽力避免与这扭曲的惨状对视,故此没有发现这么明显的痕迹。
“复仇……”
洛伦佐轻语着那墙壁上的血字不禁觉得有些命运使然。
“好了,开始工作吧。”
惨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些许的微笑,洛伦佐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高兴些。
第十四章 侦探与魔鬼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的血气,就好像有只野兽刚刚在这里粗暴的进食过了一般,干涸的血泊里残存着肉屑,踢开地上杂乱的物品,能看到地板上有着轻易的印记,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不久之前在其上划过。
“你有什么思路吗?霍尔默斯先生?”
普雷斯紧紧我捂住自己的口罩,努力不去嗅到那带有恐惧的空气。
从刚才发现墙上的字迹起,这个名大侦探的状态就不是很好,惨白着脸,仿佛刚刚经历了场噩梦。
警员为他搬来了一把椅子,他就这么坐在血泊之中,面对着那床上惨死的女人,还有着那墙壁上充满怨恨的字迹。
“安静……”
洛伦佐双手合十,翘着二郎腿,他压低了猎鹿帽,普雷斯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不试着使用风茄草呢?你不是总能从那亡者的灵视中找到线索吗?”
华生依靠在椅子后,声音在洛伦佐的耳边回荡,充满诱惑。
“可那也会加深我与黑暗的联系,也就说会增大你出逃的几率不是吗?所以别想了,做为一头该死的魔鬼还是什么魔女,这里就是你的监牢,你别想出去。”
洛伦佐放下了双手,眼神凶恶。
“在找到办法彻底杀死你前,我都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了。”
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响起,华生轻轻的抱住洛伦佐的脖子,轻声道。
“可你一直在接受我的馈赠,无论是你活下来,还是中断静滞圣殿的联系,这些不都是依靠你最厌恶的我吗?”
洛伦佐冰冷的看向她,可此时华生却离开了洛伦佐,她打量着一旁的普雷斯,可似乎只有洛伦佐能看到她一般,无论她怎么晃动,甚至说抚摸普雷斯,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普雷斯只感觉有微风拂过,令他觉得心寒,他有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最后将其归为旧敦灵的冬天。
“快滚吧,我不需要你,至少不是现在。”
洛伦佐站了起来,随着他怒骂,华生就像行礼,缓缓的向后退步,直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唯有声音回荡着。
“你清楚该怎么呼唤我。”
因此一切归于平静,洛伦佐缓缓的站起,面目凝重。
“你有什么看法吗?”
普雷斯看着起身的洛伦佐,他以为这位侦探现在有什么想法了,于是洛伦佐说道。
“一个在工厂打工的异乡人又会惹到什么人的仇恨呢?”
华生终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终于能安静的思考眼前的案件了。
虽然比起优先级诡异出现的华生才是最危险的,可福音教会几百年都没能解决这个麻烦,洛伦佐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什么,倒不如着眼现在。
他不仅仅好奇为何女人会如此的惨死,洛伦佐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是这里,在这里华生正式脱落了【间隙】出现在了洛伦佐的眼前,这个鲜血的房间,就好像冥冥中有人推动了这一切,令眼前的遭遇发生。
“等等,你要去哪!”
看洛伦佐突然走向门外,普雷斯急忙问道。
“探案。”
洛伦佐说着便走到了门边,整个木门被撞歪了,看起来那个罪犯是以蛮力撞破了大门,开始施行虐杀。
在旧敦灵的这六年里,洛伦佐并不只是一个遇事不决就嗑药,又或者那温彻斯特打爆一切的侦探,在有必要的时刻他也会展现他的推理,就比如现在。
“我喜欢大学里教的表演课,那个秃顶教授的第一节课便告诉我们,表演不仅仅要表演人物的身份神态,还有他的所思所想,当演员站在舞台上那一刻时,他就不再是自己了,在那短暂的时光里他成为了另一个人,从内到外都是如此。”
迈过鲜血与残渣,洛伦佐用力的闭上了眼,在普雷斯困惑的眼神里,那一瞬间洛伦佐死了,时间仿佛倒流了一般,鲜血开始回溯,杂乱的物品回到属于它原本的位置上,碎裂的木屑也逐一拼凑起来,最后完好的大门重新立起。
时钟的指针开始逆转,最后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疲惫的女人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前,她与洛伦佐的位置重合在了一起。
洛伦佐再次睁开了眼,他开始在脑海里还原案件的一切。
了解一个人,明白她的行为逻辑,你才能最完美的扮演她,在那已经消逝的时间里,还原那死亡的一刻。
“她听到了敲门声,随后走到了门旁。”
洛伦佐突然说道,紧接着迈步越过破碎的木门,看着那大块的残骸上有着一道清晰的凹痕。
“我想她本想是观察一下对方是谁,但显然那个人已经安耐不住自己的愤怒,不等她做什么便一拳直接砸开了门。”
洛伦佐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角落里,它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那里有着一颗染血的牙齿。
“女人显然被这一击打晕了,她还没等站起来便被扼住了喉咙,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所以才没有人注意到这惨案的发生。”
这是如此残忍的虐杀,可却没有人注意到清晨的惨叫,那么只能说被害人在那时已经不能说话了,甚至连发声都做不到。
普雷斯先是有些发懵,可在洛伦佐接连的叙述下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侦探此刻在试着重建当时的场景,他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被虐杀的女人。
不,仅仅是被害人还不够,洛伦佐突然迈步走到了门的另一边,他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低语着。
“那么此刻你该怎么做呢?”
复仇的目标就在眼前,以那暴虐的行径来看,凶手此刻的理智应该少的可怜。
“对啊,她太吵了,你掐着她的喉咙,凶狠的砸着她的头,直到她再也不能反抗……可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好地方,在门旁很容易被人发现你的行动……”
洛伦佐看着那地面上的大片血迹,其中一部分有着隐约的痕迹,似乎有人在地面上挣扎一般。
那个野兽般的凶手拖拽着女人,他一直将她拖进了卧室内,随后残忍的处刑开始。
“让我想想,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痛不欲生,满足我那畸形的复仇欲呢?”
洛伦佐再一次站在了女人的尸体前,在另一旁的普雷斯带有些许的恐惧看着洛伦佐,此刻这个大侦探不仅把自己代入了女人的角色里,还有那个残忍的凶手,他面目狰狞,正思考着那已经发生过的处刑。
可过了很久洛伦佐的眼神突然清澈了起来,他说道。
“这不太对。”
“哪里不对。”
普雷斯试着搭话,在洛伦佐刚刚沉思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有了些许都市传说的模样,邪异可怕。
在一定程度上来看,普雷斯甚至觉得洛伦佐之所以成为外聘侦探仅仅是苏亚兰厅看中了他那诡异的天赋,洛伦佐可以用它成为最优秀的侦探,也可以成为最可怕的罪犯,这一切只在一念之间。
正比如现在,洛伦佐就像那犯罪的天才,他与那残忍的凶手都是亡命之徒,也只有这样,亡命之徒才会理解亡命之徒,清楚他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是怎么离开的。”
洛伦佐回过头看着普雷斯,眼中尽是疑问。
“很显然这是一次残忍的复仇,为此那个疯子把她的血涂满了整个房间,甚至说我觉得这些血都不太够用,那么他总会把血染在身上对吧,那么痕迹呢?所有的鲜血就像被封锁在了房间里,那个凶手不带任何痕迹的离开了。
除非他是没有实体的怪物,不然他总会染上鲜血留下印记。”
洛伦佐说着视线飞速扫视了起来。
想一想洛伦佐,如果你是那个变态凶手你会怎么离开?
原路返回?身上的血气味或多或少会沾染一点,而且在楼梯间总会留下痕迹,可除了这条路你又该怎么办呢?
“消防梯?”
普雷斯终于起到了些许的作用,洛伦佐猛的看向了窗外随后将窗户打开一跃而出。
消防梯建在公寓的两侧,因为科克街的建筑比较低矮旧式没有装这个东西,洛伦佐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它的存在,冷冽的风灌入衣襟,洛伦佐听到了些许的声响,来自头顶。
那个凶手没有离开?
想到这里洛伦佐便急速狂奔了起来,这个侦探有着难以置信的迅捷,几乎是几个呼吸间便冲到了房顶,随后从风衣下抽起温彻斯特。
“站住!”
他大吼着,回应他的是两三个一脸迷茫的维修工,他们坐在屋顶的蒸汽管道旁,用扳手用力的将漏气的地方拧紧。
……
作为蒸汽技术的发源地,旧敦灵到处都安插连接至熔炉之柱的蒸汽管道,就连这边缘之地也是如此,蒸汽管道遍布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也因这庞大的设置量,旧敦灵基本每个街区都会有着一批维修工负责维修损坏的蒸汽管道。
你总能在各个场所里看到维修工,只要有蒸汽管道延伸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职业和洛伦佐的“人生的通行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你就把这个案子交给这样的疯子?普雷斯你没有想错吧!”
血染的房间里中年发福的多纳斯警长对着普雷斯一顿痛斥,他是苏亚兰厅里明确反对洛伦佐任职的人之一,对洛伦佐的印象一直不好,他也是在得到厅里的消息赶来这里,却没想到这个他最讨厌的侦探也会在这里。
普雷斯低着头沉默不语,多纳斯是他的上级,他可没有勇气和这个暴躁的中年人对吼,全当他在放屁了。
“还有你,赶紧滚开,这个案子我来负责!”
吼完普雷斯,多纳斯便接着对着洛伦佐吼道。
洛伦佐点了点头,却没有看着他,在原地踱步,能听见他喃喃自语着。
“不应该啊。”
房顶只有一群维修工人,他们从早上修蒸汽管道一直到现在,从他们的证词来讲,从早上到现在起房顶只有他们几个,也没有听到消防梯被放下的声音,一切都很正常,诡异的正常。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这个案子我接手了!”
烦躁的中年人继续吼着,洛伦佐正准备发作,但却看到了靓丽的声音正站在那血字的墙前。
“洛伦佐,你也陷入了误区之中,作为猎魔人,你更应该信任你的感官。”
华生微笑的转过了头,对洛伦佐说道。
还不等洛伦佐继续追问什么,华生再一次溃散在了空气之中,身影消失,将那鲜血的字迹展现了出来。
“洛伦佐!”
看到洛伦佐无视自己,多纳斯愤怒的吼道,可迎接他的却是一把顶在他头上的霰弹枪。
“安静点。”
那声音寒彻心扉,似乎下一秒洛伦佐真的不介意一枪崩了他。
见多纳斯终于安静了下来,洛伦佐大步向前,一直走到了那血字之前。
那浓重的血气里有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干涸的字痕并不整齐,看起来并非是被什么金属利器割开。
猎魔人的直觉催促着洛伦佐行动,这让他想起了还在教团的日子,虽然是身为拱卫教皇的梅丹佐分支猎魔人,但洛伦佐依旧会定期出去狩猎妖魔,那时的他便追寻着血迹而行。
轻轻的擦下些许的鲜血,洛伦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试着品尝了一下。
浓重的血气与暴戾,还有那混杂的恐惧。
多纳斯还因洛伦佐拿枪指着他的行为暴怒,他怒吼着。
“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他愤怒极了,可这时洛伦佐却回过头,脸上带有诡异的表情。
“看起来这个案子非我莫属了。”
毫不在意多纳斯警长的目光,洛伦佐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战栗的狂气,他再一次的抬起了温彻斯特,那架势似乎要杀人一般。
秘血在躁动,这是它的遭遇妖魔时的本能,因为在那狰狞的血字之中,有着妖魔的血液。
洛伦佐长呼了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那关键的线索,妖魔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眼前,而另一边华生坐在椅子上正微笑的看着他,嘴唇微张,无声的述说着,那样子似乎是在说合作愉快。
第十五章 玄凤
大概在十几分钟后,漆黑的马车堆满了街道,那些人荷枪实弹,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冷漠,就像远道而来的死神,带着冷彻的寒意,就如同旧敦灵的冬日一般。
很多警员被驱赶到街道的另一边,他们本应该在警戒线内,但现在却被赶到了警戒线外,大家张望着,看着那些神秘之人。
旧敦灵的都市传说有很多,那些神秘人便是其一。
很多时间里总有人说有黑色的警察在办理神秘的案子,没有人知道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即使问苏亚兰厅他们也以沉默回答。
可现在他们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带着不详的意味,多纳斯警长也站在警戒线外,一脸的冷意。
他对于这神秘的部门有所了解,但也仅仅局限于一个大概,他猜这应该算是英尔维格的机密情报部门,可多纳斯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
在刚刚这群人来到了这里,拿着多纳斯警长看不懂的文件许可,把他们驱逐了出去。
多纳斯警长本想继续发作,可有位年轻的男人却拦住了他,那人面带着和善的微笑,可那笑容并不让人安心,反倒像是如同狡狐一般的险恶。
很难想象那种感觉,整个身体的本能都在畏惧,在战栗,当多纳斯回过神时,他便已经到了警戒线之外,浑身冒着冷汗,随后便是被羞辱一般的愤怒,他想找那个人算账,但又不敢越过警戒线,可笑至极。
至于那位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多纳斯警长没有看到他,看起来也是被赶了出去,这倒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
“所以这次协助我的人是你?”
洛伦佐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仔细的观察着那鲜血的字迹,狡狐般的男人正站在门口,一脸礼貌。
“是的,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声音清亮,他回答道。
转过头,那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行为举止,乃至微笑都恰到好处,无论是发型还是衣物都整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杂乱,脸颊干净整洁,就像一只贵雅的野猫。
有那么一瞬间洛伦佐似乎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几个大字。
强迫症,洁癖,麻烦的人……
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标签,就像洛伦佐在与萨博的对弈中,洛伦佐不断抛出的烟雾弹一样。
教师代表的是教书育人,这个词汇会让人联想起严厉但又温和的老师,所以当你对一个人说自己是教师,他总会联想到词汇背后的职业,并将那职业所具有的特征个性强加在你身上。
于是你仅仅表明了自己的职业,你在对方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即使那并非真正的你自己。
这便是人固有的标签,它会更容易让其他人了解自己,但也会因此令其将真正的自己掩饰下去。
所以洛伦佐在展现自己的欺诈法时,喜欢用标签为烟雾弹,来扰乱他人的视线,可他很少见过眼前这样的人。
他几乎直接把标签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令人印象深刻。
“因为工作负责的内容不同,伯劳很忙,在接下来与净除机关的交涉中,由我来负责与你联系。”
说着男人便伸出了手,洛伦佐也点点头,与其握在了一起。
“乔伊乔舒亚,之前我们有见过的,只是当时战场太混乱了你可能没有看到我。”
“什么时候?”
洛伦佐有点意外,这么有个性的人,他应该是不会轻易的忘记的。
“恩德镇行动,不过那时我用的是代号。”
乔伊咳嗽了几声,随后整个人从正经变得更加正经了起来,接着说道。
“净除机关上位骑士,乔伊乔舒亚,代号玄凤。”
听到玄凤那一刻起,洛伦佐一切都想起来了,在恩德镇行动的尾声里,在频道里他与兰斯洛特一同降临战场,洛伦佐对这个代号有印象。
“那么介绍完了,需要我为你解释一下情况吗?”
洛伦佐说着转过头看着那猩红的字迹。
“这是一次……超凡案件,这里有着妖魔的污染性,很微弱应该是行凶时残留下来的。”
洛伦佐想了想决定这样形容这次案件,凶手并非人类,或者他曾经是人类,可现在他是一只憎恶的妖魔,在这庞大且人口密集的旧敦灵里穿行。
“嗯,可以先让我们检查一下吗?”
乔伊点了点头,在得到洛伦佐的允许后又有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拿着奇怪的仪器,在房间里不断勘测。
“他们在做什么?”
洛伦佐有点搞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向着乔伊问道。
乔伊对其微笑,随后缓缓说道。
“霍尔默斯先生,我们净除机关在这么多年里已经处理过很多次有关妖魔的案件,也因此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追查能力,毕竟在十几年前我们这里可没有猎魔人。”
听他这么说,洛伦佐倒有种焕然大悟的感觉,确实如此,没有猎魔人的存在净除机关依旧能将妖魔击溃,在这么多年里他们内部已经发展出一套完善且成熟的工作流程了。
“那些仪器是高精度的盖革计数器,精度到可以分辨区域内妖魔残留辐射的强度大小,以此来确定它停留的时长。”
仪器上的指数在不断变化,洛伦佐觉得有些新奇,他开始意识到猎魔教团与净除机关的不同了。
猎魔教团有些偏向神秘的一侧,所有的一切都依靠猎魔人自身的力量还有那虚无缥缈的神去解决,可净除机关这里却崇尚着科技,探清神秘的本质,解析并将其利用。
“你们能追踪多远?”
洛伦佐再次问道。
“并不远,这东西的干扰因素有很多,而且需要详细的侦查,这很耗时间,等我们查到了估计妖魔都能游到大洋彼岸了,不过我们内部有着对其一定的预知能力。”
“预知能力?就像猎魔人的秘血?”
洛伦佐刚夸完这群唯物主义者,没想到又出来个神叨叨的东西。
在猎魔教团内部,猎魔人大多有着名为“直觉”的预警力量,可有一个分支的猎魔人却将这种预警发挥到了极限。
那是经过炼金矩阵处理,将秘血的力量转向天使尚达俸分支的猎魔人,他们身负着的权能能令其短暂的预知未来的画面,是猎魔人中非常神秘的一系,他们大多不外出作战,而是根据那诡异的预知能力通过静滞圣殿给予其余猎魔人指示。
乔伊神秘一笑,但没有多说什么。
“洛伦佐先生,如果你愿意加入净除机关,那么你的一切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果然还是这样,那个亚瑟还是对自己念念不忘。
“那还是不必了吧。”
洛伦佐果断的拒绝了。
第十六章 窥视者
“所以玄凤已经去了?”
无尽的光芒从头顶的穹顶洒下,在阴郁的旧敦灵阳光显得无比奢侈,在这里工作幸福感都十足。
破碎穹顶的中央监控所里,红隼对着一旁的蓝翡翠问道,在伤好痊愈后两人便被安排到了这里,承担一些简单的活,来当做休假。
“是的,并且已经与洛伦佐碰面。”
蓝翡翠站在监控所中央的地图沙台前,精密的机械托举着模型从沙台上升起,那都是些楼房的模型,随着升起它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地图,从街道到城堡,一圈圈的建筑升起与地图嵌合在了一起,经过通电,其上标注的符号随之亮起。
通过大概半分钟的展开,这些机械的模型在沙台上组建出了旧敦灵的地图全貌,散热的绝缘液从管道里涌出填补上了最后的空缺,做为地图上的泰晤士河贯穿了整个旧敦灵。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起案件了,都与妖魔有关,真是麻烦。”
知更鸟举着咖啡被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从穹顶落下的阳光照亮了他,有些刺眼于是他举起另一只手微微遮光。
“而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我们已经提高了盖革计数器的灵敏度,但还是抓不住它。”
蓝翡翠也是一脸的愁容,通常在净除机关的追捕下,妖魔根本逃不了多久,可显然这次的对手不同。
“所以才找那个洛伦佐吗?看起来现在只能依靠这个猎魔人了,看看他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红隼也从一旁走了过来,一同凝视着这地图群。
这是一起连续的虐杀案,只是从一开始便是净除机关接手,他们将一切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今天又一次的出现了案情,而且这一次先被苏亚兰厅发现,全是洛伦佐的联系才令他们发现了这次异常。
“按理说我们的窥视者系统会在第一时间警告我们,可这次它完全静默,全靠洛伦佐才发现了这些,这系统是上任永动之泵总长研发的,如果说系统没坏的话,就是那个妖魔已经做到了躲避窥视者侦查了。”
蓝翡翠缓缓述说着,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谓的窥视者系统便是乔伊口中的预知者,这倒不是什么神秘力量的产物,反倒是来自永动之泵的黑科技,与中庭之蛇一样,是维系整个净除机关的重要系统之一。
凭借着旧敦灵那复杂的地下蒸汽机械,净除机关将大型盖革计数器经过伪装后安置在了旧敦灵的每个角落里,线路与蒸汽管道一同延伸,最后送至中央监控所,如同蛛网一般扩展。
也就是说整个旧敦灵都被数不清的大型盖革计数器覆盖着,只要一处的盖革指数出现异常,便会回馈至中央监控所,以此到达对整个旧敦灵的控制。
很简单粗暴的作法,净除机关甚至可以根据回馈数值的时间与波动来判断妖魔的行进方向,在窥视者系统上线后,出现在旧敦灵里的妖魔最麻烦的也就活过了一周,还是因为它爬进了熔炉之柱的燃烧室管道,人员在那个复杂的破地方排查了好久。
“能躲避盖革计数器侦查的敌人,看起来这次还真得靠这个猎魔人了。”
长叹了口气,虽然这个猎魔人救过自己的命,可红隼想起这个家伙全是无奈,恩德镇的行动里,这个猎魔人的每一次决策都像个疯子,对于这种不可控的东西,红隼总会有种莫名的危险感。
机械地图上楼群之间的缝隙下闪烁着绿光,这是盖革指数正常的样子,这机械地图也接入了窥视者系统之中,可以在其上直观的看到指数异常的反应。
整个旧敦灵绝大部分都是和谐的莹绿色,只有隐蔽的几处有着闪亮的红色,还有一些区域没有任何光芒,那里是权限无法窥视的地方,只有亚瑟才有资格观察那些地方的指数反应。
“唔……要吃点下午茶吗?”
愁闷之中红隼看了看表突然说道。
中央监控所是一个极为严密的地方,出现妖魔时这里会是最忙的,但没有妖魔时这里的工作却闲的要死,毕竟又不是每天都有妖魔出现。
经历最为传奇的是上上任中央监控所的副所长,在他任职的五年里妖魔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老哥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充满刺激,什么指着地图一顿狂吼,随后千军万马进攻目标,可实际上每天却是对着这一团绿光发呆。
为了解闷这个老哥开始闲的写小说,在这钢铁的壁垒里将净除机关的故事加以删改最后投给了杂志,紧接着一书成名,成为了名满旧敦灵的大作家。
你以为这是美好的结局?虽然他把有关净除机关的一切都进行了修饰删改,可最后他还是被以违反保密协议而处罚。
正常流程他应该是被丢进监狱里呆几年,然后发配边疆,可有人发现了他的文学能力,被调去清道夫部门,通过报刊等途径为各种妖魔事故进行误导,毕竟上一个舆论误导的人员笔力太差,那个蠢材把所有事故都写成了煤气爆炸。
“啊,不在第一线工作的感觉真好,有吃有喝,还不用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悠闲之中知更鸟也发出了感叹,但蓝翡翠没有与这两个人同流合污,她依旧守在机械地图前,按动按钮,将每个时刻不同地区的指数打印出来。
可突然间在一片莹绿之中突兀的亮起一枚红点,短暂的停歇后警报声急促的响起。
悠闲的二人先是一阵愣神,随后冲向了沙台前,但蓝翡翠比两个人都快,她直接接入了通迅频道大吼。
“侦测到改革指数异常,位置是……玄凤!目标位置在你们附近!”
声音通过机械不断的向外传递,最后抵达到了乔伊的身上,衣服下的通讯器里响起蓝翡翠的声音,还在他迟疑的时刻,他身前的侦探一瞬间变得凶恶起来,猎魔人也察觉到了它。
“我想对于那种家伙,市区里禁止开火的禁令,可以解除了吧?”
这不是疑问句,因为这个侦探还未等乔伊的回答便架起了温彻斯特,下一刻撞开了玻璃,顺着消防梯一跃而下。
第十七章 围猎
那妖魔一直没有离开,如同狩猎的饿狼般隐藏在暗处观察着所有人。
视野在飞速的变化,猎魔人那超越常人的体质在这一刻尽数展现,只见那数米高的高度对于洛伦佐而言不值一提,落在地面上他甚至不需要停歇便能继续行动,乔伊本想跟上他,但翻出了窗户后,思考了一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起了楼梯。
整个现场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只留下少部分人看守现场,剩下的人都乘上了马车紧跟着洛伦佐。
那是熟悉的味道,源自于妖魔,整个世界在洛伦佐眼中都似乎变成了黑白的颜色,唯有那妖魔的痕迹是浓重的血色,在黑白的世界里勾勒出了一道清晰的轨迹指引着他。
秘血在躁动,升腾,猎魔人的速度骤起,如同疾驰的猎豹。
“新的指数异常!”
通讯频道里传来蓝翡翠的惊呼,而这时乔伊才刚刚跨上战马。
“我猜那个新的异常是这位霍尔默斯先生,你无法想象他刚才跑的有多快!”
驾起战马,乔伊也在街道上飞奔了起来,紧随着视野尽头了洛伦佐的身影。
在那中央监控所里,在蓝翡翠眼前的地图上,两颗红点飞速移动着,伴着警铃在其身后留下红色的轨迹。
这就是猎魔人的超凡之处了,他不需要来自来窥视者系统的协助,他自己本身就是最完美的猎人,追寻着妖魔的路径。
“我找到你了!”
越过一重重的街道,洛伦佐突然急停了下来,那妖魔的感应就在这附近,可这里却是街道的中心,人们有些慌张的看着他,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所谓的妖魔。
不对劲,应该就是这里才对。
洛伦佐看着四周,他无法确定更为详细的位置了,沉思了稍许他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乔伊催促着战马迟迟赶到,随后便看到了洛伦佐一口气冲进公寓楼里的样子,随后他一边冲一边喊着“苏亚兰厅办案!”的口号,但他手中那把温彻斯特实在没法给人安全感。
“该死!这个神经病!”
乔伊拿下挂在枪袋上的步枪,随后也顺着洛伦佐的路径冲了进去。
净除机关行动有着一个至高的首要目标,就是尽可能减少妖魔污染性的扩散,这里是旧敦灵,一个人口百万的巨大城市,一旦妖魔的污染性扩散,那就如历史上的黑死病一般,会在几天的时间里将其变成一座死城。
在净除机关的内部有着数条对于城市崩溃王国分裂的预案,也因此熔炉之柱定期都会释放大剂量的缓和剂,去中和调整整个城市因妖魔留下的污染。
就像一具濒临崩溃的臃肿机器,用着不同的零件将其填补维持着脆弱的稳定。
撞开一扇扇的大门,居民的惊恐与碎裂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成为了这场追逐战的伴奏,下一刻汹涌的血气涌入鼻腔,就在洛伦佐身前。
于是他抬起温彻斯特直接朝着墙壁开火,下一刻猎魔人的力量极致展现,直接将那布满弹坑的墙壁撞开。
木屑飞舞,早已死去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血泊之中,而这一次那妖魔没有时间掩饰自己的行踪,一条鲜血的痕迹从窗口延伸至了外界。
“新的被害人,叫他们封锁好这里。”
迟来的乔伊顺着洛伦佐撞开的路径抵达了房间中,他还未等搞清楚怎么回事,洛伦佐便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离开。
追逐还在继续,那妖魔的轨迹逐渐清晰起来,耳边是呼烈的风声,洛伦佐也没有感觉到他的血在沸腾起来。
一只休息太久的猎犬终于再一次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即使是这么追逐着虚无的直觉而走,也会感到自己鲜活的活着。
“这才是你的本质,你从未变过,所谓的侦探亦或是其他什么不过是你自己掩饰的一个标签,你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华生的声音在耳边诡异的响起,但又如风逝去,根本无法触及。
洛伦佐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又似乎是根本不在乎了,在下一个转角里他终于看到那黑色的身影,锋利的勾爪锤抓着墙体沿着楼层而上。
妖魔!
温彻斯特直接开火,破碎的弹丸击碎了墙壁溅起了灰尘,在那黑影的野兽身上带起了鲜血,可这还不能令其停下,它继续向上,但在又一声的枪击中坚固的墙体松垮下来,它的勾爪抓空了,随后无力的坠下,而在另一边猎魔人正在不断的逼近。
可这里是市区,狭窄的巷道里堆积着垃圾桶与横立起的晾衣杆,妖魔坠入了那杂乱之中,洛伦佐根本看不到它的位置,只能继续追击。
积水与尘埃的地面上流淌着血迹,洛伦佐追击的同时也在思考,为什么这妖魔会如此异常。
根据猎魔人的经验,低等的妖魔没有自我的思维,那就是一群跟随着本能而行动的野兽,没有什么复仇与计划,如果对方是一只低等的妖魔,它根本不会做出所谓“复仇”的行动,它会把那个女人吃的干干净净。
眼前这只显然是萨博那样的妖魔,在侵蚀下能保持着些许的理智,但也仅仅是暂时,它们最终的归途注定是绝境的灭亡。
可这之中也有例外,比如猎魔人们。
越过复杂的障碍,洛伦佐一边前进一边开火,子弹在狭窄的墙壁之间反复弹射,火花四溅。
随着响彻的枪声,附近的街区都混乱了起来,骑警们在巷道的外围包围,用以示警并传递消息的铁哨声不断,就像有凄凉的鸟群围绕着这里飞舞,发出哀悼的鸣声。
铁哨与枪鸣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催促的死神用力的敲打着门窗,可以看到视野前方不断腾起的杂物,那妖魔本质上也像野兽一样,畏惧雷鸣畏惧火焰,这突如其来的躁动令它不安,想到这里洛伦佐不禁的冷笑。
散播恐惧的怪物也感受到了恐惧,这可太可笑了。
秘血的力量在涌动,洛伦佐一脚踩在了垃圾桶的铁箱上,在其上留下了一个深深凹陷的脚印,这不仅是力量,还是那沉重的重量。
洛伦佐体内植入着缚银之栓,那是猎魔教团的安全装置,能够限制失控的猎魔人,但也因这植入的钢骨,猎魔人本质上在体内时刻都穿着一具坚固的圣银甲胄,也拜其所赐,洛伦佐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因为植入金属,他的体重严重超标。
就快抓到那个诡异的妖魔了,但这是小巷也到了尽头,通过窥视者系统的协助,蓝翡翠根据机械地图推测了妖魔行进的几个路线,在那小巷外骑警们一字排开,手中握着制式步枪,随后数尺长的火光迸发。
净除机关的高效性在此刻展露无遗,短暂的时间里便在局域内掀起小规模行动。
钢铁的弹幕一扫而过,那妖魔还维持着诡异的人形,身上披着染红的破布,面容隐藏在了破旧的面具之下,因为装束的脏乱,一时间居然难以判断它的特征。
“拦住它!”
紧跟在洛伦佐身后的乔伊大吼道,随后他抬起了手中的步枪,虽然他只是一介凡人,没有猎魔人那强大的力量,也没有骑士长们那可以驾驭原罪甲胄的意志力,但他依旧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
目光越过了准星,最后落在妖魔的身影上,他扣动了扳机,短暂的瞬间里,妖魔的身上炸裂出了鲜红的血花。
下一秒混乱的枪鸣响起,在这街头掀起子弹的风暴,钢铁崩鸣,鲜血四溢。
洛伦佐看不清那妖魔究竟中了多少发子弹,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洒下,随后那妖魔没有停歇,顽强的生命力令它继续前进,最后一抓狠狠的刺入了战马的身躯里,那锋利的利爪如同剑刃一般,在贴近拦截部队后它再次掀起一片血雨。
两头战马在接触的第一刻便被割开了喉咙,惨烈的马嘶声中无力的倒下,有的骑警试着反击,有的骑警则在与其对视的那一刻便被汹涌的污染性侵蚀,他们呆滞的站在原地,名为恐惧的力量吞食了他们的身心。
“由我来解决它!”
霰弹枪再次开火,不过这一次却命中了妖魔的另一侧,令它进攻的速度稍微停滞了一下,好让那个被吓昏了神的骑警撤离,不然那一击下去他估计会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
“增援呢?那个鬼东西比我们想的还要滑溜!”
乔伊在通讯频道里大吼,净除机关很少遭遇到这种拥有一定理智的妖魔,即使遭遇通常窥视者系统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那时对抗妖魔的可不是这些普通人,而是由原罪甲胄铸起的钢铁洪流。
“增援?整个旧敦灵最能打的猎魔人都在你那里!”
这是个实话,在见到洛伦佐一剑劈开车厢,外头血流成河那一刻起,蓝翡翠便将洛伦佐视为了人类可以触及的战斗力天花板。
“可问题是我们追不上它!这样骚乱会继续扩大,我们需要迅速解决它!”
乔伊亲眼目睹了这两个家伙的追逐战,洛伦佐这便完全是毫无顾忌的横推,可依旧与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难以企及。
蓝翡翠看向了机械地图,在地图的另一边一道蓝色的线路正在急速靠近目标红点。
“将它往城区边缘追赶,快速反应小队已经搭乘上了铁蛇,正在靠近目标!”
那遍布整个旧敦灵乃至英尔维格的交通系统“中庭之蛇”已上线,所有蒸汽电车线路开始调整,机械齿轮用力的咬合,在蒸汽的出力下进行变轨。
有的红灯亮起也有绿灯灭下,几分钟里在这复杂的城市里开辟出一条毫无阻拦的路径,全副武装的小队正以高速靠近目标位置,铁轨的尽头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洛伦佐与妖魔一前一后,时不时有枪声响起,残留的血迹指引着路线,可那妖魔就像没有受伤一般,不曾停下。
更后头的乔伊已经跑不动了,即使他有过人的体能,在速度上他也慢了太多,只能看着那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这时乔伊开始有些羡慕兰斯洛特了,那位神秘的骑士长有着过人的意志力,即使是使用一代原罪甲胄也能在妖魔的侵蚀下行动自如,也为此他成为了净除机关快速反应部队的负责人,拥有自由调取原罪甲胄的权力,这是净除机关里的独一例。
无论是加拉哈德还是其他骑士长,他们使用原罪甲胄前都需要亚瑟的肯首以及永动之泵的侵蚀程度判断,毕竟那武器实在是过于危险,稍有不慎那会它是会变成更加危险妖魔。
可兰斯洛特不同,他不需要复杂流程,那支配原罪甲胄的意志力得到了亚瑟与永动之泵的一致认可。
“怎么这么能跑!”
一直追逐的洛伦佐也开始有点气急败坏,这个妖魔非常能跑,根本不给洛伦佐与其交手的机会,四周的铁哨声依旧,在刚刚的接触后这些骑警都不敢再贸然靠近妖魔,只能远远的观察进行驱赶。
“等等……前面是工业区!”
庞大的建筑群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阴郁的烟雾将整个天空彻底遮掩,空气里飘荡着灰烬的味道。
可也在这时所有人的频道里响起冷彻的声音。
“快速反应小队已抵达,各单位注意规避。”
洛伦佐没有净除机关的通讯器,他自然无法听到这些,可在他的感官里另一个妖魔正在急速靠近,随后他听到了那风驰电掣。
铁蛇沿着工业区的铁轨从视线的尽头而来,庞大的蒸汽云从机械的缝隙里涌出,可这并不是结束,在急速靠近的同时铁蛇上的装甲逐一弹起,微弱的日光映亮了那其下的嶙峋的甲胄。
兰斯洛特架起了手中的火铳,那修长的枪身犹如几百年前的骑士枪,而这疾驰的铁蛇便是他的战马。
在靠近中妖魔的目标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就像那骑士对决一样,在战马交错的一瞬间出击,扣动扳机。
火焰升起飞舞,龙息之径燃烧前进,贯穿了妖魔的行进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