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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dlao     余烬之铳txt下载     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沸腾之血

    漆黑之物压制住了炽白的焰火,妖魔畏惧退散,躲藏在不远的地方如豺狼般窥视着战局。

    高温无法撼动它分毫,致命的黑剑在炽白的净焰里是如此的醒目,将艾德彻底贯穿。

    “所以……你之前是在戏弄我吗?”

    这是扭转战局的力量,随着洛伦佐秘血的苏醒,艾德的毫无抵抗的能力。

    “不,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秘血苏醒程度太高会被福音教会发现,就像你说的那样,第十三号密令一直在执行,在回收完所有的秘血前,圣堂骑士团永远不会停歇。”

    洛伦佐只是觉得麻烦而已,他在旧敦灵隐藏的很多,六年以来没有人发现他,甚至说没有人有资格让他将秘血唤醒到如此程度。

    猎魔教团已死,可福音教会依旧存在,他们以信仰的名义纠集出了名为圣堂骑士团的武装力量,所有的信徒都会成为他们鹰犬。秘血是笔珍贵的财富,对于这笔财富福音教会不会允许它流落在外。

    “那么现在算什么,我终于让你正视起来了?”

    艾德握紧那锋利的黑剑,升腾的高温试图将其熔断。

    洛伦佐的面容完全隐藏在了面甲之下,只有那熊熊的焰火从那缝隙里涌出,微微晃动留下白色的轨迹。

    “倒不是这样,仅仅是有个更值得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所以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闲扯了。”

    反手握紧黑剑再次拔出,燃烧的鲜血挥洒,下一刻艾德也举起那斑驳的钉剑,带起焰火猛的斩下。

    金属的崩鸣,溅起纷乱的火花。

    艾德就像只燃烧的野兽般,剑刃疯狂的斩击,在那燃烧的体表之上,更多的金属开始析出,如同凸起的尖刺,炽白与漆黑撞击在了一起,随后摇晃的撞入那丛生的血肉之中。

    耳边尽是那尖锐的警告声,那是冰冷的中性声音,就像机械一般。

    是缚银之栓,那个见鬼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耳边尖叫,这是来自教团的技术,猎魔人就是那些狩猎的猎犬,可每一只猎犬都需要自己的项圈。

    艾德已经突破了临界值,秘血正在他的体内疯狂增殖,不断的蔓延,将力量与不详填满他的躯体。

    反复的斩击,艾德甚至看清洛伦佐的状态,他现在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挥砍,每一次金属的撞击声都会令他愉悦,他命中了洛伦佐,只要这样一直下去,无论那甲胄有多么坚硬都会在自己的攻势下破碎。

    他太开心了,不仅仅是洛伦佐终于展现了力量,更多的是这力量的来源,这是艾德从未见过的权能,或许这东西便与圣临之夜有关呢?他与那个梦魇般的答案越来越近了,越来……

    突然的刺痛打断了艾德狂想,挥舞的剑刃就像卡壳的机器,被死死的卡在了半空之中,再无动弹。

    “所以……这算是什么呢?”

    他看着眼前的猎魔人,漆黑的甲胄不仅仅覆盖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还在不断的向外扩张,如同野蛮生长的枝条,从那本体上垂下,随后融入那丛生的血肉之中,于是漆黑的荆棘从洛伦佐脚下的大地鞭挞而起,凶猛的抽打着艾德,在他的胸口留下大块的血迹。

    重重的剑击下,那面甲破损了稍许,一只毫无感情灰蓝的眼眸在其下显现。

    洛伦佐的反击开始了,这就像简单的回合制游戏,直到有一方撑不住为止,荆棘猛的弹起,仿佛刺出的长枪贯穿了焰火。

    艾德握紧了剑,迎着袭来的洛伦佐猛的斩下,电光火石之间呼鸣的尖啸引起空气的激荡。

    燃烧的身影冲锋了一段距离,最后缓缓停下,没有再次进攻的意志,他孤独的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那是随艾德征战已久的剑刃,失去了教团的支持,这把量产的钉剑成为了艾德对过往唯一的寄托,在这疯狂的六年里见证了艾德的一切。

    可现在早已布满裂痕的它在今日终于折断了,其实艾德很早便意识到这些,剑刃是消耗品,无论他如何保养它终会有折断的一天,就像猎魔人一样。

    缓缓的转过头,手中握着断裂的剑刃,胸口有着数十道细小的伤口,似乎在交锋的那一刻洛伦佐挥出了数十次剑一样,那是超凡的速度,但以洛伦佐的力量显然做不到。

    是那把漆黑的剑。

    手中的黑剑低垂,其上缠绕着锋利的荆棘,如同毒蛇游走在石柱之上,就是它在交锋的那一刻划伤了艾德。

    “停手吧艾德,你赢不了我的,在这么任由秘血的增值,你会触发缚银之栓的融毁。”

    漆黑的甲胄之下传来沉重的声音,那铁甲似乎是包裹着一颗炽白的星辰,微弱的焰火从那铁甲相交的缝隙里涌出,如同呼吸一般,时涨时弱。

    “不……还没结束呢。”

    艾德死死的握住那断裂的剑刃,无视脑海里疯狂的警告声,更多的银白金属从他的身体下析出,在那净焰的灼烧下仿佛是熔炉里熔铸的铁器,它沿着手臂流下,连接了断裂的剑刃,并在那断口之上凝固成新的剑。

    【警告,秘血苏醒67%,已突破临界值。】

    【缚银之栓融毁13%】

    【根据《剑鞘条约》您有九十秒行动时间,九十秒后请解除所有武装,原地等待圣堂骑士团回收,任何抵抗性行为将会被判定为敌对目的。】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名为圣银的毒素正在随着秘血的苏醒再体内蔓延,艾德就要死,但也从未有过的强大。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什么了,他只想得到那个答案,那个将一切美梦摧毁的答案。

    艾德是如此热爱的他的战友,他们本该享受荣誉与欢呼,可却死在了历史的阴影里,默默无闻,无人记得。

    【警告!警告!】

    净焰再次升腾,愈燃愈烈。

    秘血源自于妖魔,而现在艾德属于人的那一部分的比重开始减少,名为侵蚀的效果正作用在他身上,紧接着是血肉的异变,到最后那炽热的净焰连同他的血肉一同燃烧。

    【警告!警告!】

    【警告!警μπ&oξνpφ……】

    随着最后的界限被突破,那该死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黑骑士看着那燃烧着的身影,就像一颗坠下的流星,在消逝前的最后一刻,也是最明亮的时刻。

    “真可悲。”

    他如此轻语着,携着剑与荆棘俯冲而下。

第七十四章 新时代

    到了最后所谓的妖魔反而成为了看客,它们哀嚎着逃离,却无可避免的被剑刃与焰火所吞没,漆黑与炽白交织在了一起,化为浓重的灰色风暴席卷着战场。

    艾德终于解脱了,那冰冷的声音消失后他终于得到了暂且的安宁,随后带着焰火与银白的剑与洛伦佐厮杀在了一起。

    此刻的两人都不好受,就像过载运行的机器,处于崩溃的边缘。

    秘血源自于妖魔,哪怕它在教团几百年的努力下变得可控,但也不代表着这诡异的东西被驯服了,它依旧在猎魔人的体内摩拳擦掌,等待着反攻的时刻。

    正如净除机关对于原罪甲胄的数值制定一样,秘血也有着它的临界值,根据不同种类的秘血,临界值也不一致,但可以清楚的是,一个猎魔人理智的情况下,力量的极限便是临界值,可一旦秘血突破临界值,猎魔人体内便会开始妖魔化。

    每一个猎魔人都是一具可怕的单兵机器,妖魔化的代价便是失控,那是可以在常态下猎杀妖魔的可怕之人,一旦他失控那便是狰狞的恶龙,故此福音教会对于猎魔教团进行了一系列的保险设施,就比如专门处理与猎魔人有关事件的圣堂骑士团,又比如那扼在每个猎魔人喉咙上的缚银之栓。

    身体在崩毁,涌动的圣银在血肉里蔓延灼烧着艾德的生命,可那不断苏醒的秘血也在为艾德治愈着伤势,它疯狂增殖着,随着缚银之栓的融毁,它开始逐渐失去了限制,直到将艾德的身体彻底妖魔化。

    那是纯白的恶魔,带着无比圣洁的光焰,洗礼着大地与一切生物,可在这之中总归会有反抗着,数条荆棘冲出焰火的包围,死死的缠住了艾德。

    洛伦佐握着黑剑大步而来,此刻他眼前已经没有什么猎魔人了,只有一个被秘血吞食的可怜人,一头待宰的妖魔。

    “进攻!”

    艾德低吼着,于是四周一直畏战的妖魔开始躁动,它们的本能警告着它们洛伦佐的危险,可那来自艾德的命令却让它们不得不服从。

    “杀了他!”

    那是又一次下令,沸腾的焰火烧断了所有的荆棘,艾德如同脱困的野兽冲向了洛伦佐,也随着他第二次下令,那些摇摆不定的妖魔也随着他一同冲向洛伦佐,带着嘶哑的哀嚎,如同悲伤的亡魂。

    面甲之下的眼瞳上多了些许的凝重,艾德又一次的做到了。

    根据洛伦佐在猎魔教团的知识,凡人根本做不到操控妖魔,即使是简单的控制也需要大量的献祭,乃至自身的代价,可现在艾德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时间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洛伦佐曾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仅仅是六年而已,越来越多超出他想象的东西出现在了世界之上,比如已死的妖魔,比如艾德那诡异的力量。

    剑刃交锋,再一次的轰鸣。

    “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能操控妖魔?”

    洛伦佐的声音从漆黑的甲胄之下传来,浑浊沉重,带着金属的鸣响。

    “想知道,我可以与你交换答案的。”

    艾德张狂的笑着,作为一个猎魔人他终生都在与黑暗厮杀,即使拥有着那可以号令妖魔的力量,但那身为猎魔人的尊严也难以令他使用,可在这一刻他使用了,也第一次得到了与洛伦佐交易的筹码。

    他们都怀着对方想知道的秘密,于是净焰升腾,黑甲崩鸣。

    那已经是超越常人想象的战斗了,漆黑的夜因此而沸腾明亮,空气焦灼不堪,无尽的妖魔就像扑火的飞蛾,无意义的涌上,随后死去,尸体的灰烬如同雪花般落下,点缀着这场死斗。

    洛伦佐沉默着,脑海里来自缚银之栓的警告依旧,与艾德不同,他不会轻易突破临界值,那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还有牢笼的松动,毕竟自己在【间隙】里已经见到,那个怪物一直渴望着脱离束缚。

    “说啊!”

    艾德狂吼着,燃烧的剑刃凶猛的斩下,眼中是爆发的炽白,那坚固的黑甲在这一次挥剑下终于被撼动了,如同破碎的冰面,漆黑的甲片飞舞,可在那之下并不是染血的伤口,而是沸腾燃烧的焰火。

    洛伦佐没有试着回避攻击,在临界值状态下,已经没必要回避什么攻击了,那肆意生长的秘血此刻就是他最好的后盾,漆黑的剑刃同样斩下,破开了焰火,可最后却被金属物质抵抗。

    在洛伦佐的剑势下,疯长的焰火第一次得到了遏制,脱离了耀眼的光芒,洛伦佐再次看到了艾德那张狰狞的脸庞。

    那是窒息的一幕,甚至说眼前的猎魔人已经算不上人了,滚烫的金属从他的五官里涌出,生铁铸造一般,沿着他的身体熔化又凝固,最后与畸形生长的血肉杂糅在了一起。

    就连洛伦佐那挥剑的一击也是如此,撕开那脆弱的皮肤,在其下的是已经凝固的圣银,它在那皮肤之下形成了第二道防线抵挡了洛伦佐的攻击,可同样的那对妖魔剧毒的物质也在封存着艾德体内的秘血。

    “你……你的缚银之栓彻底融毁了,艾德你就要死了。”

    洛伦佐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其实他很想带些情绪去说,对猎魔人堕落的憎恨,将死之人的悲伤,可到了嘴边也仅仅是冷淡。

    缚银之栓,福音教会最完美的技术产物,那具由圣银与机械设备组成的装置,外形是一具类似于人体的金属骨骼。

    那是专门为猎魔人铸造的武器,在猎魔人成功吸收秘血之后,缚银之栓的植入便会进行,那是惨无人道的手术,也只有猎魔人在秘血苏醒的情况下,达到远超常人的生理能力才能承受这改造手术。

    在普通状态下,缚银之栓会保护猎魔人的内脏器官,即使被子弹命中也会被血肉更深处的金属所阻挡,可在秘血苏醒下,它会是遏制猎魔人最后的枷锁。

    神经电极从脊柱开始蔓延,内置着精巧的机械结构,它会根据电信号进行缚银之栓的功能调节,当猎魔人秘血苏醒时它便会启用,根据神经状态与秘血的苏醒程度给予警告,可当猎魔人开始不可逆转的妖魔化时,它便会开始融毁。

    内部的圣银随着融毁溢出,它会沿着猎魔人的骨骼开始拓展,最后将内脏完全烧空,而这还不是结束,它会在熔化的过程中形成一个封锁,将秘血封锁在圣银之中,等待着圣堂骑士团的回收,进行二次利用。

    此刻艾德的就是如此,缚银之栓彻底融毁,圣银已经流经他身体的全部了,按理说圣银会凝固起来,艾德会像个雕塑般死去,可这个米迦勒猎魔人有着远超想象的意志,升腾的净焰不断产生着高温,令圣银无法凝固,只要火焰还在燃烧,艾德就能继续作战。

    银与白焰的恶魔再度挥起剑刃,没有什么所谓的痛苦了他心中只剩下了狂怒,所以妖魔也一同与他狂怒着,那些奔走而来的妖魔死死的咬住了洛伦佐的身体,它们并不是想进攻,只是要困住他。

    它们多如沙海,一重重的将洛伦佐堆叠了起来,只到就连那漆黑的剑刃都没有了挥舞的空间,最后艾德高高跃起,带着焰火与圣银,如同坠下的流星,爆发出最耀眼的光。

    炽焰吞没了一起,就连漆黑的甲胄也在这最后的光芒下熔化,至于那些妖魔,仅仅是一瞬之间,它们便如尘埃般消散。

    剑已经熔断,剑下的黑甲也是如此,艾德似乎赢了,那甲胄之下的洛伦佐已没了踪影,似乎就像那妖魔一般随着风而散。

    他终于赢了,但似乎又有些落寞,但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金属撕裂了空气,带起苍霆般的怒吼。

    洛伦佐在半空之中高高跃起,手中是燃烧着净焰的钉剑。

    这个猎魔人在最后的时刻舍弃了甲胄,成功规避了那致命的一击,也做出了身死的假象令艾德松懈,也在这一刻他释放了最致命的一击。

    身体腾空,握紧钉剑用力的旋转一周,令剑刃的速度达到最大。这是风险极大的一次进攻,只要艾德提前察觉到一点洛伦佐就会像靶子一样被攻击命中,可同样这也是收益极大的一击,只要能斩下足以结束战斗。

    这是剑术里蕴含舍身的一击,舍弃自身,向死而生。

    那是落下的闸刀,终结了这狂乱的一切。

    巨大的伤口从艾德的胸口炸裂开来,尚未凝固的圣银连同那畸形生长的血肉,无论是愤恨还是哀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安宁。

    就像一场英雄剧的落幕,艾德呆愣的伫立着,抬到半空中准备迎击的手无力的垂下,最后整个人倾倒在了液态的圣银之中。

    “这就是结束了吗?真难过啊。”

    浸泡在液态的圣银之中,圣银覆盖的脸上有些不甘的说着,那升腾的焰火也在此刻停歇,逐渐熄灭,只留有余烬微微燃烧,显得无比哀伤。

    “要来一根吗?”

    洛伦佐嘴上说着,但却没有等艾德的回复,直接把一根烟插在了余烬之上,点着之后放在了艾德那干枯的嘴上。

    “这是什么?”

    即使是要死了,猎魔人的感官依旧察觉出了香烟的异常,艾德有气无力的问道。

    “毒素,它会麻痹你的神经,最后杀死你自己。”

    洛伦佐说着为自己点了一根烟,随后低下头看着他。

    “秘血还会为你维生一段时间,你会被圣银折磨的痛不欲生,倒不如就这么死了,不是吗?”

    “安乐死吗?”

    “大概吧。”

    两人随意的述说着,明明前一秒还是你死我活的宿敌,可这一刻就像成为了朋友一般。

    “其实……圣临之夜与一个【弥赛亚】级收容物有关,你应该清楚这是什么吧。”

    思考了良久了洛伦佐就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他看着四周那些畏惧不敢上前的妖魔缓缓说道。

    黯淡的目光微微明亮了稍许,艾德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说出答案的原因吗?”

    洛伦佐僵硬的点头。

    “没错,那个东西带有几乎无法阻挡模因污染,哪怕我现在和你聊这些都有几率会使它传播。”

    “那么你此刻为什么又肯说了呢?猎魔人?是我要死了,即使知道也无所谓吗?还是说我能控制妖魔的原因?”

    艾德嘶哑的笑着,畸形的面容微微晃动看起来有种说不清的可怕。

    洛伦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对我的怜悯吗?”他笑得更大声了,用力的摇着头,金属摩擦着,发出渗人的声音。

    “这还不够,猎魔人,这还不够。”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艾德满意,他就要死了,很多事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那个见鬼的东西突破收容,还是人类的生死存亡,在一个将死之人的眼前这些都一文不值。

    似乎是预料到了这样的回答,洛伦佐只是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回想着之前的梦境。

    其实整个事件在他的眼中也是支离破碎的一团,他经历了圣临之夜,却没有经历那神诞日,只有那个活在【间隙】里的家伙清楚这一切,可真正的他已经死了。

    可尽管如此,他已经能猜到些什么,毕竟洛伦佐好歹在旧敦灵当了六年的侦探。

    缓缓的坐在已经凝固的圣银之上,洛伦佐看着那圣银之中的头颅说道。

    “艾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猎魔人的结局?是安心的退役养老,还是成为教皇的守军,正大光明的活在七丘之所?”

    他似乎是在对艾德说话,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声音带着毒怨与憎恨,他大声斥责着。

    “都没有!艾德,什么都没有!是啊,妖魔已死,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

    回想着劳伦斯教长的话,这一切是如此的明朗。

    “英尔维格拥有着先进的蒸汽科技,远东的九夏自身是如此的庞大,哪怕用着落后一个时代的武器也能用人海战术轻易的推翻一个王国,甚至就连那些战乱不止的维京诸国也开始联合了起来。

    时代变了!艾德曾经圣神教皇国是世界的中心,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越来越多的力量在新时代里涌现!”

    洛伦佐看着艾德,神情里满怀悲痛。

    “所以你觉得猎魔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我们拥有超越常人的单兵作战能力,教团拥有着关于妖魔最详细的技术,你觉得失去了种种先机的我们该如何在新时代里追上其他国家?”

    洛伦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对抗妖魔,杀死妖魔,最后奴役妖魔。”

    用力的吐息,将烧尽的烟蒂随意的丢下,看着已经呆愣住的艾德,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

    “所以这个世界真的挺没有意思的,不是吗?”

    随着咆哮声,洛伦佐就像发泄够了一样,看向艾德,可艾德早就没了声息,烟草的灰烬留在他那狰狞的脸颊上,他已经死了,可洛伦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甚至不清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最后的斥责。

    缓缓的站起身,神色逐渐变得冰冷,握紧了钉剑,看着那缓缓逼近的妖魔,洛伦佐自嘲道。

    “还真是无奈啊……”

第七十五章 童年的终结

    随着艾德的死去,今夜行动的一大阻力就此消失,可在那庞大的污染源中心,伊芙面对着更为可怕的事物。

    诡异的漆黑弥漫在视野内的每一处,这古怪的灯塔的内部根本没有丝毫的光亮,身后的大门在颤抖,那是万千的妖魔,它们渴望着血与肉试图撞破这最后的防线。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了伊芙与红隼那急促的心跳声了,黑暗里两人稍微对视了一下,他们都清楚,这里根本守不住,一旦大门被攻破他们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

    此刻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步入那诡异的黑暗之中,在绝境里挺进,比起死在这些妖魔的手中,不如试着去摧毁那个神秘的污染源,看清这一切的真相。

    铝热步枪在黑夜里点亮.了些许的光芒,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两人默契的沿着墙壁行进,很快便接触到了那沿着墙壁旋转上升的楼梯。

    妖魔敲打着大门,催促着二人的行进,没有过多的犹豫,伊芙与红隼一路狂奔,随后黑暗之后终见光明。

    那是一瞬间的恍惚,当伊芙回过神时浓郁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无数的雨滴流过她的面容,寒风瑟瑟。

    脚下的大地在不断的摇晃,随着巨大的雷霆划过夜空,洁白的风帆驾驭着狂风。

    这是一艘船,一艘在暴风雨里行驶的大船。

    伊芙顿时有种奇怪的错乱感,明明刚才还在灯塔里狂奔,可为何自己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切都解释不通,目光投向前方,身材高大的男人死死的握住了船舵,面对狂风骤雨没有丝毫的畏惧,迎着海潮而行。

    这艘船上似乎只有她与那个古怪的船长,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伊芙还是握紧了手中的枪,随后缓缓前进。

    “你好啊,美丽的客人。”

    似乎对于伊芙的到来早有察觉,就在伊芙靠近船长时,船长回过了头,湿透的头发下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这是哪里?”

    虽然伊芙接触这诡异的妖魔也没多久,但显然这个女孩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这一切有极大的概率是个见鬼的幻觉,就像在地宫时看到的那样,随着靠近污染源,伊芙也在这最后的时刻被梦境吞食了。

    她意识到了这种现象,但她找不到离开的方法。

    “这里是银鱼号,而我是这艘船的船长。”

    船长面带着微笑,可对面的伊芙心里却已经溅起了波澜。

    沃尔之死是她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即使因为洛伦佐的搅局被玩砸了,但伊芙在后续的调查中还是找到了许多线索,比如沃尔来自一艘名为银鱼号的渔船。

    可是还有些不对,银鱼号是一艘蒸汽船,被铆钉与铁甲覆盖的机械造物,而现在自己身处的却是一艘老式渔船上,没有坚不可摧的钢铁,那是数不清的木板筑起的船身,蒸汽机的轰鸣也不复存在,只有巨大的风帆扬起,在暴风的拖曳下猎猎作响。

    这是个诡异的梦境,伊芙沉默不语,直到又有一个男人插入其中。

    “船长怎么了?”

    男人从船后方走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伊芙,他握着鱼叉,神情紧张。

    “没什么沃尔,回到你的岗位上吧,仅仅是一位朋友来访而已。”

    船长随意的说着,可在伊芙听来却犹如雷鸣,她向一旁撤步,保证船长处于自己的射击范围内,同时她的视线的余光瞥向身后。

    那是沃尔,虽然停尸间里那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可伊芙还是能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找到几分熟悉感。

    这莫名的异常越来越深了,伊芙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船长试着安抚着伊芙,可伊芙显然不会信他的话,直接将枪口指向了他,船长挥手示意沃尔离开,于是那个早已死去的男人就像机械般僵硬的离开,视野里又只剩下了伊芙与他。

    “这里……究竟是哪?”

    明知道手中的枪械可能根本无法伤害眼前这个男人,但伊芙依旧死死的紧握着,这是唯一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了。

    “银鱼号,我们现在正在航向新时代。”

    船长说着背对着伊芙,再次操弄起了舵盘,面对着那漫天的风雨也好不退缩,冰冷的雨水打在那坚毅的脸上,他就像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

    “知道吗?其实我蛮讨厌新时代的,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蒸汽机仅仅存在遥远的传言之中,我甚至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

    船长的脸上尽是缅怀,手臂上青筋暴起,死死的扣住舵盘,再大的风雨也无法撼动分毫。

    “当时维京人信仰着奥丁神,我们驾驶着海盗船纵横在北方海域上,用火与斧掠夺着财富,在你们看来我们是十恶不赦的海盗,可在当时的维京人观念下,我们的每一次出航都是在向奥丁神证明我们的英勇,好以此换取在英灵殿中的一席之地。”

    伊芙感觉有些奇怪,船长看着前方的暴雨,涨起又落下的海面在惨白的雷霆下勾勒出狰狞的模样。

    他似乎真的只是在开船,随后与伊芙闲聊着。

    “你究竟想做什么?”

    伊芙警惕的问道,如果说船长变成妖魔向她杀来她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可现在这个家伙闲聊了起来,让伊芙倍感不安。

    “仅仅是想说些什么,有些故事如果不告诉年轻人的话,就会随着我这年迈的躯体一同被遗忘不是吗?”

    船长继续说着。

    “后来我长大了,我本以为我也会走上父辈的旅程,成为海盗什么的,可当我长大时童年的那些故事已经褪色了,蒸汽机与枪械征服了一切,所谓的战斧与荣耀在科技的进步前也仅仅是腐朽的旧物。”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扬起风帆驰骋在大海之上,可当我来到港口时到处停泊着蒸汽船,而最后一艘风帆船已经被拆掉丢进火炉里,为寒冷的冬天增加温暖。”

    船长看起来有些伤感。

    “我的童年就如此终结了。”

第七十六章 救赎

    “那真是令人绝望的一刻,你终于长大了,可你却再也没有扬起风帆的那一天。”

    又一道雷霆划破了夜空,伊芙视线的余光看到了其他人,以沃尔为首的船员们在船上忙碌着,沉默不语,应对着暴风雨。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很久,虽然年迈,但我依旧没有忘记我童年时的向往,但那也仅仅是向往了,那是被时代淘汰的旧物,新时代里没有它的位置。”

    “我没有娶妻生子,用了所有的积蓄买了银鱼号,又召集了一群同样对海盗时代心存向往的孩子们成为我的船员。”

    带着不知道是缅怀还是悲痛的情绪,船长缓缓的转过身,疲惫的身体上湿漉漉的,衣物下长满鱼鳞般的鳞片。

    “孩子,你知道当久居黑暗之中,你突然见到光的时候,那种冲到了极致的感觉吗?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要能离开这黑暗,哪怕那光明后是更可怕的事物也无所谓了。”

    “我当时就是这样。”

    伊芙靠近了船的边缘,努力将自己的死角缩小,她可没有因为船长的话分神。

    “你想说什么?”

    “一个可怜人的自述而已,总得有人知道这一切,不是吗?”

    浑浊的目光如同卷动的乌云,里面涌动着名为梦想的光。

    “我一直希望有人能知道这些,这样我的死,我们的死也有了价值,可我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人回应,直到你来了。”

    那诡异的呼唤居然源于眼前这个人,从光辉号被逼停起就一直是他在呼唤着伊芙。

    不知道是惶恐还是荣幸,伊芙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特殊的一例。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听你唠叨?”

    “大概吧,人就是这样的,孤独的生来却不肯孤独的死去,就连葬礼也要找一堆无关紧要的人,来彰显自己的不孤独。”

    死死的卡住舵盘,船长缓缓的说着,一切悲剧的开始。

    “一切源于几个月前,一个名为导师的人找上了我,他说他能给我希望的一切,比如无数的财富,比如高高在上的地位,又比如那已经被世人遗忘的时代。”

    “他说他会满足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只要帮他打捞一个东西。”

    “你或许无法明白那种感受,你对一个事物已经绝望了,可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人对于你说你仍有希望,在那巨大的诱惑前,每一个人都会失去理智的,而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风与雨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倾听他的话语,他就是那故事的讲述着,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不被人遗忘,无论这个故事是好是坏。

    “你应该就是追查这件事而来的吧,说实在我第一次见到那些怪物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世界是如此复杂,那个名为导师的家伙让我们拿了一件不该拿的东西,可当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有三名船员死在了大海里,是他们把那个东西从深海里拖上来的,我也不清楚他们经历了什么,三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无法沟通,随后身体开始腐烂……很难想象那种感觉,人明明还是活着的人,能呼吸,能说话,甚至能移动,但他的**就那么诡异的腐烂着,直到变成扭曲的一团。”

    声音带着悔过与痛恨,黑暗里有怪物蠕动的声响,伊芙转过头去看到了那在甲板上攀爬的诡异血肉,那瞬间视觉的冲击几乎令她干呕起来。

    “当时我便意识到了错误,可人就是这样,如果现在停下来的话牺牲就没有意义了,我一意孤行,随后带着所有船员朝着死路而行。”

    “最后就是这样了,我们确实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不过却是在梦境之中。”

    船长悠然叹气着,随即笑了起来,就像自嘲一样。

    “这里是梦境?”

    果然和伊芙猜的一样,这里是那个巨大的污染源产生的诡异梦境。

    船长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这些就是我想说的了。”

    “就这些?我以为你会有什么见鬼的人生哲理。”

    “那东西并不重要,我只是希望死前能和人说说话,然后结束这一切。知道骨牌吗?就是一个压倒另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让一个平凡人陷入疯狂大概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的诱惑加上接连不断的错误,他就会变成一个疯狂的疯子。”

    船长带着苦涩的笑,这是他的错误。

    “为了我的梦想大家最后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还真是对不起啊。”

    伴随着话语的落下,世界再次波涛汹涌了起来,无尽的狂风与骤雨击打着银鱼号,仿佛是来自奥丁神的愤怒,漆黑的天空被点缀成了狰狞的炽白,苍霆如瀑布般落下。

    突然……突然伊芙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枪,就像看穿了这一切一般。

    “你其实不是想把故事流传下去,你仅仅是想找个人忏悔对吧。”

    船长的身影僵住,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庞大的雷霆凝固在了空中,炽白的边缘落有无数的水花,每一滴雨水中都倒映着这世界的一切。

    不,这不是船长的真实想法,此刻的他就像伊芙的父亲,菲尼克斯公爵一样,无论伊芙犯下什么错误他都会原谅伊芙,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她,那已经不是什么父爱了,他也是在忏悔,似乎让伊芙安安全全的度过一生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赎罪。

    “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带来错误的后果,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忏悔,让你那负罪感微微减轻一些。”

    这才是船长的想法,因为他那些年轻人都死了,即使没有死,与妖魔扯上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被看穿了,那情绪的大坝终于决堤,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伊芙看着那凝固的世界,这里是他的梦境,如果不出意外的眼前这位船长便是那诡异的污染源,所有梦境的中心,那神秘的筑梦者。

    世界因他的情绪而躁动,雷雨更甚。

    “也就是说你这是在自我惩罚吗?”

    船长是筑梦者,这一切的源头,在梦境里他就是造物主,只要他想这些风雨会在瞬间消失,可他没有那么做,反而是更多的磨难落下。

    “或许吧。”

    他轻语着,银鱼号乘风破浪,突然无限的阳光从那乌云密布之后涌出,那是光芒沐浴之地,银鱼号距离那里只有了一步之遥,可在这时巨大的海潮落下彻底阻断了它的行进。

    伊芙只能感受到那海水的冰冷与沉重,当视野再次清澈起来时,银鱼号已经被摧毁成了两段,海水在逐渐吞没这可怜的船只,伊芙急促的大吼。

    “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要航行到新时代吗?”

    这是他的梦境,可现在这个梦境在死去,船长在摧毁一切。

    他看着女孩,摇了摇头。

    “这就是他给予我的馈赠,一个美梦,在这里我能实现我想要的一切,可这代价太昂贵了,就连奥丁神也会因有我这样的子嗣而蒙羞,英灵殿的大门会对我闭死,我就像个孤云野鬼一样漂泊在这冰冷的海洋之上。”

    “我是旧时代的遗物,新时代不会容纳我这种老东西的。”

    那神情带着哀伤,这一次伊芙突然明白了船长的意思,他不仅仅是忏悔,这也是赎罪,他在死去,这个庞大可怕的梦境正在瓦解,随着银鱼号的沉没,这一切都会迎来尾声。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希望能微微弥补我的错误。”

    于是在那现实世界之中,女孩的身体被梦境支配着,就像诡异的仪式,双脚如铁钉般直立在地面之上,以一种常人绝对做不到的方式带动着整个身体起身,行尸走肉般移动着,走到同样陷入梦境中的红隼旁,捡起那把还在燃烧的铝热步枪。

    梦境里的伊芙察觉到了,梦境与现实的联系正在加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在移动,在做些什么,而在现实之中,经过漫长的攀登伊芙终于来到了那一直呼唤他的地方,这是船长最终的目标,他需要有人结束这一切,这是他的悔过。

    那是团扭曲狰狞的血肉,男人的脸颊正熟睡在那猩红的血肉之中,就像沉浸于某个美好的梦境之中般,于是在那力量的操控下女孩举起了手中的铝热步枪,随后扣动了扳机。

    这是一切的终末,漆黑的一切终将得到结束,大海仿佛被太阳加热沸腾着,船长直视着那光芒升起之处,苦涩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的欣喜。

    这是美好的一夜,眼前这是银鱼号的船长,他因妖魔的力量成为了神秘的筑梦者,建立了这庞大的梦境,他在这里度过了算是快乐的一夜,他做出了忏悔,也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他完成了多年的愿望,在狂涌的大海之上扬起风帆。

    尽管这一切是一场漏洞百出的梦境,一个自欺欺人的故事,可他依旧接受了,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棒的一天。

    银鱼号最终伴随着船长沉入了大海之中,当伊芙醒来时她手中握着已经打空弹夹的铝热步枪,身前那庞大的扭曲血肉被烧成了灰烬,那支配整个地区的梦境结束了,所以无穷无尽的妖魔仿佛得到了号令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孤独的灯塔。

    可这一切都没有引起伊芙的注意,她看着那团燃烧的血肉,其中模糊不清的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表情,随后连接着墙壁的血肉一一断裂,最后坠入那灯塔黑暗的最下方,光芒转瞬即逝。

第七十七章 女武神

    妖魔的血肉将蒸汽与机械链接在了一起,于是甲胄骑士狂奔在龙息造就的火焰之路上,万千的妖魔在那火海之外紧跟着他们,带着刺耳的嘶吼,如同追击猎物的狼群。

    伯劳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的意志力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弱很多,机械式的取下甲胄火铳,随后在遍是妖魔的大地上开出一道龙息之径,那高温灼烧着坚固的甲胄,金属已经烧红,甚至说微微熔化。

    滚烫的铁水将复杂的机械结构熔铸在了一起,伯劳就像双脚被冻住一般,行动愈发困难。

    或许那些疯子在设计这个甲胄之初,也没想过伯劳会在火海里行进这么久,如果没有妖魔那极具生命力的血肉作为机械之间的填补与链接,伯劳恐怕早就倒在了火海之中

    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手臂再次伸到背部的武器架上,可什么都没有摸到,火铳用尽了,可在那模糊的视野里伯劳距离光辉号的车头还有一段距离。

    那是段艰难的距离,妖魔一直窥伺着二人,它们饥饿难耐,那会是最猛烈的进攻,以伯劳的状态,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撑住。

    “蓝翡翠……”

    声音有些虚弱,但很快面甲那狭小的视野里显露出蓝翡翠的脸,她蹲伏在肩头,手臂环绕着他的头盔就像拥抱着他一样。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向前冲,别停下。”

    蓝翡翠保持着冷静,升腾的焰火点燃了她的大氅,所以她现在只有一身贴身的皮衣与护甲,就像黑暗的精灵。

    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甚至说思考都是一件难事,伯劳再次沉默,但却铆足了力气,随后冲出了火海。

    那一瞬间数不清的妖魔飞跃而来,它们如同潮汐,扭曲的手臂纷纷抓挠着布满伤痕的板甲,甚至有一部分妖魔借着甲胄上的凸起试图爬上来,但却被蓝翡翠的枪击无情的杀死,燃烧的铝热弹在它们的头颅上留下烧焦的圆洞,从甲胄上坠下,紧接着被汹涌而来的黑潮吞没。

    就快到了。

    伯劳机式的挥舞着剑刃,割草般,将拦路的妖魔尽数杀死,这甲胄是如此的沉重,他狂奔起来如同犀牛般,将那些妖魔碾压而过。

    光辉号的车头近在眼前,可这时伯劳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为了应对妖魔的进攻,整个车厢不仅仅是加固强化,根据设计之初,在紧急停止后车门会从内反锁,来保证车内人员的安全,也是因为这个设计,那些陷入梦境的士兵还安全的沉睡在车厢之中。

    可这层保护却成为了最后一道关卡。

    如何在妖魔的攻势下打开车门?无论是伯劳还是蓝翡翠只要停止移动就势必会被妖魔围攻而死。

    这样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伯劳想都没有想便一把抓向了肩头的蓝翡翠,起初她还很慌张,可紧接着便明白了伯劳要做什么,她想阻止,可伯劳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双腿急停,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随后他用力的将蓝翡翠抛起。

    只能看到一道优雅的弧线,蓝翡翠的身影在空中摇曳,随后稳稳的落在了车厢之上,而在这时伯劳操起大剑,扭动全身,挥舞出了一个巨大的剑弧,凭借着原罪甲胄的力量楞是开辟出了一道空缺。

    就像生与死之间的大坝,伯劳顶在了妖魔之前,他要为蓝翡翠打开车门争取时间,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对话。

    此刻每一秒都显得如此珍贵,伯劳且战且退,妖魔铺天盖地而来,他的行动开始显得迟钝,锋利的钩爪切入甲胄的缝隙之中,那些妖魔贪婪的咬食着,撕扯下一块又一块板甲,复杂的机械就这么毫无保护的展现了出来。

    这就像几百年前的战争,一名身穿甲胄的骑士在战场上有着绝对的胜算,剑刃砍在坚固的甲胄上只会溅起耀眼的火花,却无法伤及骑士分毫,所以那些人会试着用困住骑士,随后用短刀刺入那甲胄的缝隙之中。

    妖魔们多如蚁群,它们用血肉之躯卡住了伯劳的关节,关节被卡死他根本无法挥起剑刃,它们一叠叠的压在他的身上,伯劳终于支撑不住了,无力的跪下随后视野被妖魔彻底填满。

    耳边只剩下了无尽的哀嚎,永不停歇,数不清的手掌撕扯着甲胄,摩擦着金属发出尖锐的声响,甲胄正在被一点点的剥离,伯劳再也挥不动剑了,他就像个将死之人,这甲胄成为了他的坟墓。

    其实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视线微微抬起,面甲的缝隙之中他能看到妖魔那狰狞的脸,鲜血混合着粘液从缝隙里滴下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伯劳就要死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了,但就在即将闭上那疲惫的双眼时,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那缝隙之中蓝翡翠用力开启着车门,她已经打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但在她身后数不清的妖魔正朝着她去。

    是啊,伯劳已经倒下了,没有人能为她牵制妖魔,她也要死了。

    似乎是回想起了些什么,伯劳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你想救她对吧。】

    【接受我吧。】

    【和我成为一体……】

    诡异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似乎有人对自己轻声诉说,那妖魔的面容开始扭曲,随后变得一致,似乎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与他对话……不,是这具该死的甲胄。

    伯劳的侵蚀程度已经濒临临界值,原罪甲胄正在反噬着他,将他支配。

    他理应拒绝,即使死也不能加入到妖魔之中,可他突然想到了蓝翡翠,她的结局会如何呢?被撕扯成碎片,或者成为妖魔的一员?

    有那么一瞬伯劳对于这笔交易心动了,黑暗里他伸出了手,就在即将握住那魔鬼的手掌达成契约时,熊熊燃烧的怒火将他拯救。

    妖魔痛苦的哀嚎着,沸腾的火焰一瞬灼烧着一切,氧气被急速消耗,痛苦的缺氧令伯劳清醒了几分,随后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在他的视线里急速放大。

    “所以我就说嘛,男人都不可靠!”

    怒火燃烧之中,蓝翡翠丢掉了手中已经消耗完的熔铸之矛,纤细的发丝在高温中扭曲燃尽,炽热的火光映亮了她那坚毅的脸,她就像个女武神一般,从天而降拯救着伯劳,于是万千的妖魔化为灰烬。

    “滚出来!”

    她怒骂着,明明那交易就要达成了,可伯劳还是不自住的听了蓝翡翠的话,原罪甲胄的应急开关启动,无尽的蒸汽从甲胄的缝隙里涌出,随后将伯劳束缚的机械逐一弹起。

    致命的温度之中蓝翡翠忍着蒸汽带来的痛苦,一把将伯劳从那残破的甲胄之中拖出,她踩着燃烧的铁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将伯劳丢在一块板甲之上,随后拖拽着他朝着开启的车门狂奔。

    这是铁与火的逃亡,根本来不及顾虑那些痛苦,纯粹的意志驱动着身体,数不清的妖魔绕过了已经死去的甲胄,它们追击着两人。

    伯劳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随后转为漆黑的钢铁,她的呼吸声与剧烈的心跳混合在了一起,紧接着一声金属的鸣响,将这一切的纷乱隔绝。

    妖魔们捶打着车厢,沉重的金属微微摇晃,伯劳试着令自己爬起来些许,看向昏暗的另一边,蓝翡翠靠着车门,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瘫在原地。

    谁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她最后会折返回来救伯劳,也无法体会她忍受了多大的恐惧与痛苦,那只将伯劳从甲胄里拖出来的手臂已经被烫伤,衣服与皮肤黏在了一起,大大小小的水泡显得狰狞无比。

    过了好一会,似乎终于提起了些许的力气,蓝翡翠试着乐观的说道。

    “你看,我们又多活了几分钟。”

    她试着发出欢快的笑声,可喉咙里只有沙哑的声响,就像破裂的鼓风机。

    “你不该这么做的,如果你不救我你还有机会离开。”

    伯劳虚弱的躺在地上,如果蓝翡翠不救自己的话,她还有机会让光辉号动起来,可现在两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保持理智是一件困难的事,就当我大发善心了吧。”

    蓝翡翠随意的说着,昏暗的空间里伯劳看不清她的脸,那是一团看不透的阴影。

    “啊……我一直在想人生最后的时间里该做些什么。”

    伯劳看着漆黑的车顶,耳边尽是妖魔那模糊的声响,他终于找了答案,但却有些想笑。

    “我觉得……还是发呆比较好,毕竟最后的时刻了,就别让自己那么累了,发会呆也不错。”

    眼瞳微微扩大,他似乎真的在发呆。

    可一段时间过后,伯劳勉强用力的翻个身,随后从自己的胸口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用力滑向了蓝翡翠。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也显得虚弱。

    “我的遗嘱,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能活下来麻烦你把它给亚瑟,他知道我家在哪。”

    在甲胄里时伯劳便后悔没有将遗嘱交出去,结果最后这个愿望居然还是实现了。

    “你觉得你会死吗?”

    “难道我不会死吗?”

    沉默了很久,蓝翡翠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又欠了一个人情。”

    伯劳笑了笑,“连死人的人情都不放过吗?”

    这不是个有趣的笑话,气氛又沉默了下来,妖魔们们抓挠着车厢,虽然是加固强化过的,但显然无法长久的抵挡下去,再加上那诡异的侵蚀,两人迟早会死掉,又或者成为妖魔的一员。

    “说不定最后是你活下来呢,伯劳。”

    蓝翡翠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道。

    “早知道,我也写个遗嘱好了,这职业还真是高风险。”

    她也笑了笑,早知道这样,不如去监狱了,以蓝翡翠的狠劲,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混成大姐头。

    “伯劳,其实我最开始还是撒谎了。”

    蓝翡翠又一次的说道,这让伯劳提起了几分精神。

    “你是指什么?”

    “我的过去,我的遗嘱。”

    精美的眼瞳里透露着对着过去的缅怀与回忆,她继续说着。

    “有些故事总得有人记得,如果无人记得他就真的死了。”

    “谁?”

    “我的父亲。”

    伯劳一愣,他记得蓝翡翠和她的父亲关系可不怎么好,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大程度上都拜她父亲所赐。

    似乎是了解伯劳的疑惑,她摇了摇头说道。

    “我指的是我生理上的父亲,而不是那个社会关系上的继父。”

    那是更深的过去,蓝翡翠从未谈过这些。

    “光辉战争结束后,他和我母亲有了我,起初那是个挺美满的故事,可后来他开始酗酒,还家暴我母亲。”

    眼神里带着迷茫,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伯劳不由得屏住呼吸,这个谜一般的女人第一次向人展现了她真正的过往。

    “我母亲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好起来,可情况只是变得越来越重,他不再工作,家里的经济条件每况日下。”

    “这一切的转折源自于一个冬季,那是改变一切的冬季。”

    蓝翡翠静静的述说着,缓缓的抬起手,因为用力,烫伤的水泡破开,淡黄的液体滴落,伴随着痛苦。

    “他又一次喝多了,倒在了雪地里,当时下着大雪,在他身上堆了浅浅的一层,我看到了他,按照平常我会把他叫起来,带他回家,可那一天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她说着笑了起来。

    “如果说……如果我就当做没看到呢?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回到家里,那么大的雪,不用天亮他就会被冻死,在也没有人打我的母亲了,买酒的钱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家庭的困境将迎来转机。”

    或许是伤势的问题,她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无比嘶哑。

    “后来到了夜里,母亲发现父亲还没有回家,就出去慌乱的寻找,可她找不到,她当然找不到,雪那么大,哪怕一只巨熊倒在那里也会被掩盖,然后她回家了,我什么也没说,但她就像看透了我一般,她知道我在想什么。”

    蓝翡翠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当然清楚了,她是我的母亲,她直觉的知道我做了什么,于是她叫我带她去找我父亲,可我就是沉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后来开始打我,骂我,最后跪在我面前恳求我。”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裂,露出脆弱的部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可我还是沉默,在我看来她就是个笨女人,蠢得无可救药,明明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然后他真的死了,在春天时积雪融化了,我们才发现了他,从那以后母亲便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简单的葬礼过后她嫁给了我的继父。

    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好,只是变得更糟,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人再打她了,也没有人拿她的钱去买酒……”

    “我没有做错对吧。”

    她看着伯劳,这个女武神般的翠鸟第一次如此悲伤。

    “在逃离那个地方的最后一天我回到了老家里,就像最后看一眼一样,我在尘封的柜子里看到了很多,比如光辉战争的荣誉勋章,比如一张全家的合影……我在里面看到了我父亲,可照片上的其他人我从未见过。

    后来我到了旧敦灵,我知道了很多,比如光辉战争究竟是什么,又比如有些士兵会经历些什么……似乎过往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只是为时已晚。”

    蓝翡翠沉默了下去,诡异的安静里只剩下了妖魔们的嘶吼,可此刻那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轻松。

    “总有人要记得,对吧。”

    很久之后她再一次的说道,对此伯劳停顿了一下,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有些故事要有人记得,只要还记得,就像自罚的荆棘一般存在心上,这是蓝翡翠的秘密,最后的秘密,唯一的秘密。

    一切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也不清楚了,那个唯一能给予她答案的人已经长眠在了那个冬季,她永远得不到这份答案了。

    “所以这就是我的遗嘱了,如果你能活下去,还请麻烦记得这个故事吧。”

    那个脆弱的小女孩不见了,她再一次凌厉了起来,缓缓的站起身,忍着身上的痛苦。

    “但,没什么东西是可靠的,就比如你也是,所以能努力活下去,还是要试试啊。”

    蓝翡翠喘着粗气,扶着车厢,她的双脚也严重烫伤,每一次行走都带着剧痛。

    光辉号的操作台就在前方,那个倒霉的驾驶员还瘫在一边舒舒服服的睡觉呢,她努力的行进,可突然之间就像有雷霆划过神经,她直接看向了伯劳,而伯劳的眼神中有着与她相同的意思。

    他们都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个一直困在整个区域之上的诡异之物消失了。

    那诡异的梦境!

    绝望之际终于迎来了些许的希望,两人的眼神里带着希冀,可下一秒所有妖魔的哀嚎也消失了,死寂之中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靠近着这里,如同鼓槌般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胸口的心脏。

    蓝翡翠咬着牙抽出了腰间的折刀,颤抖的手指着车门的方向,可突然那脚步声消失了,那个东西已经来到了车门前,随后漆黑的利剑沿着车门的缝隙贯穿而进,随后剑刃扭转,金属刺耳的摩擦声中,坚不可摧的车门被撬出了一道缝隙,在那缝隙之后炽白的焰火熊熊燃烧。

    “呦,伯劳,还没死啊。”

    漆黑的甲胄扒开了这紧闭的车厢,猎魔人冲着倒在地上的伯劳致以微笑,而在他身后碎尸遍地,血流成河。

第七十八章 一步之遥

    两人看着那燃烧着的身影,漆黑的甲胄正在从洛伦佐的身体上凋零,升腾的秘血在逐渐平复,手中那漆黑的剑刃仿佛是劈开绝望的天使之剑。

    看着这个见鬼的侦探伯劳一时间百味杂陈,最后声音有些呜咽。

    “他妈的!他妈的!我他妈好像爱上这个神经病了!”

    伯劳有些语无伦次,在另一旁蓝翡翠也松了口气,无力的坐了下去,如果不是她真的太累了,她也想表现出什么欣喜之情。

    “我对男人没兴趣,让开点。”

    洛伦佐已经从艾德之死的情绪里缓解了过来,整个人骂骂咧咧的,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你……是怎么做到的?”

    蓝翡翠看着门外那大片的血迹,她可清楚外头究竟有多少妖魔,就算站着不动让洛伦佐砍,他也做不到那么短的时间里杀死那么多妖魔。

    对此洛伦佐给出了他的回答。

    “它们撤退了,我只拦截了一小部分……想必你们也能感觉到吧,噩境之幻解除了,应该是那个筑梦者死掉了,可问题是谁杀了他?”

    听着那解释,虽然有些源自于猎魔教团的词汇让伯劳有些听不懂,但他也明白,这次行动最大的困难已经解除,反攻的时刻到了。

    “梦境解除了,想必那些士兵也该醒过来了……动一动伯劳!没死就动起来!危机还没结束!”

    洛伦佐一边说着一边踹了踹躺在地上的伯劳,浑然不顾他那恶劣的伤势,不过倒也是,可能是洛伦佐将猎魔人的标准强加在了他身上,以猎魔人的体质来看,只要一息尚存,就还能作战,简直顽强的可怕。

    “你还要做什么?”

    伯劳有些不明白,洛伦佐究竟要干什么,这个侦探此刻有种从未有过的勤快,就像赶着去杀人一样。

    “回收那个所谓的神圣之棺,那个东西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

    这一次洛伦佐是认真的,之前的一切他都是以一名侦探的身份去接手工作,而现在他驱使他行动的是猎魔人的身份,作为一个猎魔人他必须做这些。

    “这东西究竟怎么用?”

    复杂的操作台上,那些东西洛伦佐看不懂,他在旧敦灵这么久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学到有关蒸汽机械的知识,这东西是英尔维格的核心技术,想要学到这种知识,背景必须十分干净,以洛伦佐那复杂的背景,估计去了的第二天就会被以间谍罪逮捕。

    “它处于紧急制动状态,而且长时间停滞,我们得恢复电力,随后让引擎动起来。”

    就在这时驾驶员醒了过来,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看着伯劳和蓝翡翠这两个上位骑士的一身伤势,他也能猜到些许。

    “朋友你醒来的真及时,那么就赶紧让这个东西动起来!”

    洛伦佐说着吼了起来,这个家伙现在真的非常着急。

    驾驶员一阵点头,随后在操作台上疯狂操作。

    “那么接下来是你们。”

    说着洛伦佐的目光看向了伯劳与蓝翡翠。

    “你……你要做什么?”

    伯劳意识到这个侦探有些不太对劲,炽白的焰火缓缓熄灭,身上散发着死亡的灰烬。

    “没什么,只是准备让某些东西付出代价。”

    说着洛伦佐蹲了下来,伸手便取走了伯劳胸口的通讯器,指示灯转为了莹绿色,噩境之幻终结后,那一直干扰通讯的异常效果也消失了。

    “等等!洛伦佐!”

    伯劳勉强起身,试着阻止洛伦佐,可却被洛伦佐一脚踩在胸口上,动弹不得,只见这个见鬼的侦探调节着频道,随后说道。

    “全体注意,睡醒的把附近没睡醒的王八蛋都叫起来!”

    他气势汹汹,带着狂怒。

    “这里是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现在由我负责整个行动,所有人进入备战状态,子弹上膛,命令只有一个杀死视野内的所有非人生物。”

    “洛伦佐你个疯子,就到底在做什么?”

    伯劳大吼着,可洛伦佐根本不给他机会,将通讯器别在胸口,他恶狠狠的说着。

    “你被革职了伯劳。”

    “你个神经病,这是净除机关的部队,你是我们的嫌疑人!”

    伯劳快被这个侦探折磨疯了,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伯劳的俘虏,可现在他要统御整个行动部队。

    “不,这一次我是认真的伯劳,你根本不清楚你们把什么东西弄丢了,甚至要我说你们就不该碰这个东西!”

    那是名为杀气的东西,这个猎魔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战栗的狂气,与妖魔相比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剩下洛伦佐长的像个人了。

    “所以想弥补错误的话,现在一切都听我的,懂了吗?”

    伯劳呆滞的看着他,这是这个侦探从未有过的一面,无比强势的一面,可还没等他说话,洛伦佐再一次说道。

    “我想你会同意的吧,先生,我是这里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了。”

    这句话并不是问伯劳,也不是问蓝翡翠,不是问在座的任何一人,他对话的目标是那远在旧敦灵的净除机关,那神秘的破碎穹顶。

    洛伦佐调制的是全频道广播,不仅仅是列车上的士兵们能听到,还有那监控着一切的破碎穹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随后沧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

    “我以【亚瑟】的权限,将行动权转交由你,洛伦佐霍尔默斯。”

    在那遥远的空旷穹顶之下,庞大且复杂的指挥部里,所有人忙碌的行走着,将这一份又一份情报放进胶囊中,随后其沿着黄铜的管道急速的传送而去,一直延伸至一切的最下方,那漆黑幽暗之处。

    有人拾起了这份报告,紧接着标注日期归档,在其身下,巨大的水池里注满了绝缘液,精密负责的差分机如同竖起的铜柱在水池下疯狂运算,那是凡人的伟绩,令人窒息的机械艺术。

    来自于亚瑟的命令一层层释放,最后抵达至了这灰暗之下的列车之中。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条命令,有些人不清楚那个所谓的洛伦佐霍尔默斯究竟是谁,有人知晓,于是露出惊愕的表情。

    过了很久,另一旁的蓝翡翠摇摇晃晃的举起了手。

    “我们该干什么?”

    看向这个反应过来的女骑士,洛伦佐欣赏似的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她说。

    “首先,让这个见鬼的列车动起来!”

    “可是先生,我们前面的铁轨已经被那些扭曲的血肉破坏了!”

    驾驶员说道,一旦光辉号动起来跑不了多久就会脱轨的,可洛伦佐不在意这些,他看着驾驶员。

    “难道说离开了铁轨我们就不能前进了吗?”

    这个道理……理论上可以,但谁实际用起来谁傻逼,就像人可以在岩浆里生存,但最多活只能生存几分钟一样,道理浅显易懂可驾驶员总不能说出来对吧,这哥们气势汹汹的就像个杀神一样,万一不高兴把自己劈了怎么办。

    “洛伦佐你现在就是个疯子。”

    伯劳又开始叫骂却被洛伦佐稳稳的踩在脚下。

    “可是脱轨之后,我们即使没有侧翻,可路面涌也承受不了光辉号,我们依旧前进不了多少。”

    蓝翡翠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伤感,甚至连痛苦都毫不在意,冷静的分析着。

    “是啊,可我们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对吧。”

    洛伦佐的视线看向前方,穿透了层层的钢铁,一直蔓延至那幽绿的灯塔之上,光辉号距离它已经很近了。

    很近,很近,只有最后一小段距离等着洛伦佐去征服。

第七十九章 时速80公里

    旧敦灵,破碎穹顶。

    这里是隐秘之处,只有一架升降梯与外界连接,剩下所有的对外界交流都依靠一个名为气动管道物流传输的系统,负责运输的管道遍布整个破碎穹顶,在气动力下存有文件的胶囊飞速行进,这种东西总会有着一种神秘感,就连存放胶囊的人,也不清楚这文件会到那里去。

    这里是一切文件最终汇聚的地方,在百年战争中英尔维格失去了很多的书籍,为此在新时代的设施中,无论哪个部门都很在意文档存续问题,哪怕净除机关也是如此。

    无数的管道从穹顶坠下,就像落下的星轨,最后注入脚下的充满绝缘液的水池之中,有灯光在水池之底亮起,将那一个又一个铜柱映亮,仿佛是古老神话的祭祀仪式,散发着瑰丽的辉光。

    灰袍人注视着那些铜柱,看得有些入神,哪怕那升降梯再次打开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你看什么?”

    亚瑟从升降梯中走出对着老友说道。

    “那些差分机。”

    灰袍人指了指那些沉寂在绝缘液中的差分机,它们组合在了一起仿佛是竖起的铜柱,包裹着橡胶的线缆穿插在其中,就像海底涌动的海草。

    这也是科技的产物,随着蒸汽时代到来的奇迹之物,它可以提高乘法速度和改进对数表的精确度,把函数表的复杂算式转化为差分运算,用简单的加法代替平方运算。

    这里仅仅是一小部分,目前规模最大的差分机群正建立在永动之泵,为那些疯子科学家提供便利。

    “其实我有时候在思考一件事,我们是否走上了歪路。”

    又沉默了一段时间,灰袍人再次说道。

    “就像蒸汽科技一样,我们已经抵达了一个瓶颈,无论如何改良,也无法突破那个极限……是否从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路线呢?”

    他沉思着,凝视着那些仪式的铜柱,它们是科技的化身,可假如文明灭绝以后会不会有新生的生命,像是朝拜神明一样朝拜着它呢?

    “甚至说这差分机也是如此,我们对待一个事物的极限就是造出一个更大的它,就像熔炉之柱,就像这个巴贝奇阵列。”

    “这仅仅是逃避,并不是科技的突破,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像臃肿的人被扼住了咽喉。”

    沉默,在这个问题上亚瑟有的只是沉默,眼前这个男人是英尔维格的科技之心,如果说他都为此困惑的话,能给予其答案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你不是去世界尽头了吗?难道守秘者没有给予你答案吗?”

    亚瑟问道,在这方面都是由灰袍人进行决断,他甚至都不知晓世界尽头的位置,那东西是个秘密,灰袍人的脑海里。

    “没有,他甚至没有见我,我差一点就冻死在了冰原之上。”

    灰袍人有些唏嘘,随后看向了亚瑟。

    “比起这些对于恩德镇的行动才是首要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同意这个呢?让一个来自猎魔教团的猎魔人去负责,你应该清楚秘血是个什么东西,那个猎魔人就是个行走的污染源,一旦他失控威胁性会无比之大。”

    “对,可是我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亚瑟淡淡的说道。

    “但你甚至没有见过他,亚瑟,难道说你现在也被什么所谓的直觉引导着吗?那种东西是可以被欺骗的。”

    灰袍人对于亚瑟的行为很不满。

    “我知道,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还记得我们在七丘之所堆积了六年的情报吗?我们的情报部门终于破译到了关键的地方,说真的这一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究竟有多复杂?”

    “很多。”

    亚瑟的声音似乎带着钢铁一般,他看着那被灯光映得瑰丽的池水,差分机急速运转,摩擦产生的热量依靠绝缘液散热。

    “其实我们最开始就有一个判断上的错误,比如七丘之所封禁了六年,你应该清楚那个地方有多小,随便撒泡尿说不定下面就埋着一位红衣主教,而六年的时间里都足够他们把整个城市翻一遍了。”

    亚瑟感叹着。

    “六年的时间啊,哪怕逐一排查,也能将每个人的身份查明。”

    灰袍人神色凛然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不妙。

    “我们的眼线被策反了?”

    “差不多,根据他们的交代,在第二年他们就暴露了,但福音教会没有有杀他们,只到最近才放他们回来,还是带着情报回来。”

    这才是亚瑟最搞不清楚头绪的地方,他说道。

    “这是福音教会故意交给我们的情报,他们希望我们知道这些,我们与福音教会断绝联系太久了,这是他们试图重新联系在一起的示好。”

    “示好?”

    灰袍人不屑的笑了笑,“我可不认为那些神棍会那么好心。”

    “可这是事实,甚至说在几十分钟前我们刚收到一封来自七丘之所的电报,电报里,那位新任教皇表示了重新建交的意图以及关于妖魔知识的分享,如果说上一任教皇是个铁腕执政者的话,这位教皇反而像只诡狐,我根本不清楚他的目的。”

    听着那足以撼动西方世界格局的信息,灰袍人微微点头,可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就仿佛海面巨大的阴影下跃出太古的怪物,带着惊愕与恐惧,他看向了亚瑟,那冰冷的眼神里尽是肯定。

    “等等!你是说新任教皇?”

    早已料到老友的惊恐,亚瑟再次肯首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悠远与沉重。

    “没错,福音教会的第三十六任教皇。”

    “赛尼洛泰尔。”

    旧时代已逝,新时代轰鸣而至。

    ……

    “真是美丽的景色不是吗?我父亲总说我很幸运,我出生在了两个时代的交接之际,已经固化的旧阶级会被扫进垃圾堆,崭新的一切等着年轻人去掠夺,蒸汽科技,东方,财富,新时代里值得的东西太多了。”

    孤独的灯塔之上,红隼迎着猎猎的海风,俯瞰着那扭曲狰狞的大地,就像感悟人生一样述说着。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诗人,准备跳楼已死明志。”

    伊芙毫不客气的说着,可红隼一脸悲痛的转过头,看着伊芙道。

    “比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我觉得还是跳楼死比较痛快。”

    “呵,与其怎么死,你倒不如帮帮忙,你想死我可不想!”

    伊芙说着怒斥了起来。

    两人正处于灯塔的塔顶,那明亮的灯光散发着和谐的炽白,或许那诡异的绿光也是因筑梦者而存在,现在随着筑梦者的死去也在逐渐消散。

    可这不是什么战斗结束,反而是决战的开始,在杀死筑梦者之后伊芙叫醒了红隼,两人正纠结下一步行动时灯塔低端的大门则被妖魔们撞开,它们就像密集的蚁群。

    好在船长,也就是筑梦者那庞大的身躯坠下后挡住了一大部分,令妖魔们的涌入慢了几分,随后两人用力搬空了上层的一切,把能丢的东西都丢了下去,死死的顶住上层的大门,随后来到了灯塔的最顶端。

    在这里直接能看到那些从地平线尽头奔涌而来的妖魔们,数量难以计数,以两人目前的武装,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自己怎么死了。

    “等等伊芙,这个灯是烧油的!”

    说着说着红隼突然发现这个灯塔的异常,在科技发展的如今,大部分灯塔已经接入了电力,可这个灯塔依旧是依靠老式的煤油燃烧,复杂的透镜系统沉入水银之中,随着机械的扭转来扫视黑暗。

    听到这里伊芙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只要还有煤油她们就能再支撑一会,那是洛伦佐告诉她的知识,妖魔畏惧火焰。

    “你要怎么做?打碎它?”

    在这里这么久伊芙都没有看到备用的煤油,想必灯芯里的就是最后的煤油了,可一旦拆除,伊芙或许能靠煤油顶住妖魔们一段时间的进攻,可黑暗的压力必然会徒增。

    “可能只有这样了,不然的话它们迟早会爬上来。”

    红隼说着看向了塔底,妖魔们堆积了浅浅的一层,试着爬上灯塔,而在灯塔内部由于旋梯的原因,它们难以顶开那沉重的大门,暂时还不用担心。

    “由你来选择,女士。”

    这个时候红隼展现了那见鬼的绅士行为,可能人到绝境时都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伊芙沉默着,她看得出来红隼的压力,他脸色苍白,与拥有秘血的自己不同,他的意志力在承受着巨大的考验。

    “难道就没有什么转机吗?”

    伊芙还不想死,有很多问题她还没有搞清楚她不想死在这里。

    “恐怕没有了。”

    红隼将自己的通讯器递了过去,上方的指示灯依旧是红色,两人身处于黑暗的孤岛之上,除了她们两人这里就只剩下下方那些等着开饭的妖魔了。

    红隼缓缓的抬起手中的枪,枪口指向那脆弱的透镜系统,只要击碎灯芯,那些煤油就会溢出来,将那些该死的妖魔烧死,当然这里地方这么窄说不定还没等妖魔被烧死,他和伊芙就会先死在火海里。

    “准备好了吗?”

    红隼问道,这确实是个艰难的决定,他们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伊芙一时间没有回话,她看着手中的通讯器,随后闭上了眼,可能这就是自己的终局吧,葬身在这里。

    “开始吧。”

    她说道,可就在这时那红灯转为绿色,随后嘈杂的电流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吗?”

    伊芙猛的睁开了眼,看着手中的通讯器。

    “喂!”

    声音再次响起,这他妈不是幻觉。

    伊芙一瞬间有些发愣,随后她尖叫起来。

    “红隼别开枪!”

    红隼没有开枪,就在他准备开枪的前一秒他听到了通讯器里那熟悉且见鬼的声音,他死死的盯着女孩怀里的通讯器。

    “是伊芙吗?你在哪?”

    洛伦佐的声音响起,亲切的就像睡醒叫你吃早饭的老妈。

    “是我!我们在灯塔上,方位是……是……”

    伊芙焦急的说着,可这时她才发现她根本报不出什么方位,但紧接着声音再次在通讯器里响起。

    “灯塔吗?我看到你了!”

    看到了……怎么可能……

    伊芙这么想着,可随即她明白了,这耀眼的灯光在黑暗里不仅仅吸引着那些猎食者,还有那些与其厮杀的人们,她有些不敢想她击碎灯光的下场,这夜是如此的漆黑,没有它根本无法指明方向。

    “你们在哪!”伊芙大吼着,可突然她再次说道,“不要靠近!这里全是妖魔你们处理不了!”

    那妖魔多如沙海,他们来只是送死,可声音又一次的响起,沉着而冷静。

    “十二点钟方向。”

    “什么?”

    伊芙不明白,那声音再次重复着。

    “十二点钟方向!”

    这一次她抬起了头看向视线尽头的漆黑,伴随着通讯器里男人的倒数声,蒸汽的轰鸣逐渐清晰。

    “三!”

    “二!”

    “一!”

    倒数声至,于是伊芙看到了。

    伴随着悠扬的汽笛声,车头的大灯刺破了黑暗,那是钢铁的造物,沉重的车厢脱离了轨道在大地之上前行,带起炫目的火花,整个列车如游蛇般疯狂突进,碾过了一个又一个落于它的妖魔。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光辉号列车,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猎魔人站在疯狂摇晃的车头之上,缓缓的张开双手拥抱着整个世界,鲜血从手心那巨大的创口之中涌出,随着狂风铺洒在列车之上。

    “感动吧!欢呼吧!赞美吧!”

    那通讯器里传来有些自恋与癫狂的声音,他如此说道。

    “这是来自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的伟大救援!”

    “以时速80公里!”

    这是刺破绝望的狂骁之意,令无数人肝胆俱裂的绝世牛逼。

    无尽的炽白之焰从那披洒的鲜血之中爆发,炽白燃烧的列车如同守卫天国的火剑般凶狠劈下。

第八十章 应许之战

    每个人的人生总有那么一刻,你身处在黑暗之中,一片绝望之际突然有人为你踹开了一道大门,于是世界充满光明。

    对于伊芙而言,现在就是那一刻了。

    光辉号行驶在大地之上,沉重的车身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炽白的焰火在其上熊熊燃烧,就像前行的炽白之龙,带着摧毁一切的焚风。

    可这还不是结束,光辉号此刻完全凭借着脱轨时的惯性疯狂突进,在靠近灯塔的这段时间里,它的速度已经开始逐渐放慢,妖魔群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于开始折返将它重重包围。

    “所有人注意,除了我们以外,干掉所有会动的东西。”

    洛伦佐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于是漆黑的车厢上,武装的板甲纷纷抬起,数不清的枪口探出,随后在列车的两侧爆发出一系列的火光,将那些狂奔而来的妖魔全部压制。

    这是工业时代的伟绩,只要简单的扣动扳机,就可以将致命的铁送出,当他们汇聚如潮水,哪怕是可怕的妖魔也会为之倾倒。

    带着那炽白之焰,所有人的心中都开始倒数。

    三、二、一!

    每个人都握住了他们身边所能握住的东西来稳定自己,在倒数结束这一刻,光辉号正面撞上了汇聚而来的妖魔群,钢铁碾压着鲜血,炽白的焰火点起又落下,随后无数的断肢与内脏敲打着冰冷的车厢,汹涌的血气渗透进每个角落之中。

    “刹车!”

    频道里传来洛伦佐的命令,驾驶员虽然事先知晓了行动的全貌,可还是不禁为洛伦佐的疯狂感到惊恐。

    用力的拉下阀门,紧急制动的齿轮将飞速旋转的机械死死的卡主。列车只能在铁轨上奔跑,它无法转向,但在洛伦佐的奇思妙想下,一切都有了那么一丝的可能性,外层的甲板逐一脱落,那是来自伯汉斯的全副武装。

    漆黑的炮口从那之中伸出,随后向着围剿而来的妖魔群凶猛炮击。

    这是列车炮,在光辉战争时期,凭借着铁路的优势,列车拖动着火炮,成为一个高速移动的炮击阵地,为高卢纳洛人的登陆带来巨大的阻力。

    可与光辉战争时期不同,经过机械院的改造,火炮在一定程度上体积被缩小,虽然牺牲了火力,可却带来的是更多武器的装载。

    漆黑的炮口上带起数尺长的火舌,数十公斤的弹丸如同疾驰的铁剑直接洞穿了妖魔们的躯体,随后在落弹的终点引起剧烈的爆炸。

    这是一次单方向的开火,凭着列车炮集群的后坐力,光辉号居然做到了诡异的甩尾漂移,随后如同城墙一般竖立在了灯塔与妖魔之间,伴随着它的缓缓停下,炽热的蒸汽从机械的缝隙里涌出,紧接着更多的板甲抬起,数不清的炮口指向列车的两侧。

    火力全开。

    一瞬间世界里只剩下了无尽的轰鸣,万千的雷霆在耳边炸裂,妖魔蜂拥而至,但又被破碎的铁片无情搅碎,这是工业革命的胜利,每一个妖魔的死去,都是在那钢铁的祭坛之上为工业之神献上祭品。

    这是场盛大的演奏曲,沉重的弹壳坠落在地上发出迷人的轻响,浓郁的火药味充斥在鼻尖,美妙的机械沙沙作响,随后将一个又一个的钢铁填入炮膛之中。

    洛伦佐站在车头之上,枪口不断迸发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温彻斯特不断的开火,带起炽白的弹幕,他反转升腾,仿佛在舞蹈一般。

    几百年前人们需要建立防线,数不清的伤亡才能将妖魔置于死地,可在科技发展的今天,只要一个合理的位置与充足的火力,再多的妖魔也无法撼动人类在食物链上的位置。

    人类不能再活在恐惧之中了。

    新时代已经来临了,旧时代的遗物还试图将那旧日的光辉重新夺回,它们多如蚁群,冒着钢铁与火药的洪流而至,血与火堆积了一地,拖曳出狰狞的道路。

    “洛伦佐!情况不对!”

    频道里传来伊芙的尖叫声,洛伦佐慢悠悠的开火上弹,随后问道。

    “怎么了?”

    “海水……在涨潮!”

    伊芙身处于灯塔之上,她能看到在那漆黑的尽头,暗蓝色的海水正一重重的冲击着大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蔓延,抵达战场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洛伦佐收敛了些许的兴奋,他记得在地图上的标识,这里的大地会随着海潮的涨落变化,他不在意海水,他在意的是海水里走出的东西。

    果然不失所望,在那海潮之中有着更多的哀嚎声,无穷无尽的妖魔乘着海浪而来,那是更为庞大的一群,几乎令人窒息。

    这是今夜最后的决战了,那隐秘的存在不希望任何人得到神圣之棺,为此他不再隐藏任何东西。

    “我们弹药储备还够吗?”

    他问道。

    妖魔与人类还有的区别就是,妖魔真的会死战到最后一头。

    “只能撑一会,一旦那批妖魔汇聚过来,我们的火力无法维持防线了。”

    是伯劳的声音,光辉号的火力防线与妖魔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它们根本无法靠近列车,以弹药储备足以杀死它们,可那从海潮中来的妖魔一旦汇聚,那会是最恶劣的情况。

    “还有洛伦佐,你见过这样的妖魔吗?”

    那是伊芙的声音,她看着那从海面之下涌起的巨影,滴落着白沫的海水与数不清的鱼虾。

    “看起来没有。”

    洛伦佐也看到了,说实在,那么大的身影想看不到都费劲,那是巨人般的妖魔,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从海潮之中走出。

    秘血开始升腾,漆黑的铁甲从皮肤之下析出,甲胄正慢慢覆盖住洛伦佐,他走下车厢,死死的握住了剑柄。

    看起来今夜并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可突然之间他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整个地区似乎都黑暗了几分。

    可没时间给他思考了,那个巨人般的妖魔需要他去解决,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人类的科技仅仅是针对人类的战争而诞生,那么庞大的怪物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突然清晰的狂风之音响起,来自头顶的深邃的夜。

    洛伦佐不由的抬起了头,随后他看到了那在云层之中涌动的巨鲸,投下的辉光照映出它那狰狞的剪影,随后有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被打倒了,却不至死亡。”

    那人的声音是如此的平淡,仿佛没有情感一般,漠然的祈祷着,就像机械式的复述一样。

    无尽的高空之中,沉重的机械缓缓扭动,将封死的大门打开,于是无尽的狂风涌入仓内,骑士低着头做完了最后的祷告,目光投向了那应许的战争之中。

    在他身后数不清的人们全副武装,夹有铁板的红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铁索将他们连接,红光的通讯器逐一转为绿色,于是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航向黎明号已抵达战场,开始下潜。”

    “夜枭加入战斗序列。”

    “玄凤加入战斗序列。”

    “兰斯洛特加入战斗序列。”

    “……”

    每一个声音都犹如上膛的子弹,骑士缓缓的抬起了头,随后一跃而下,狂风之中原罪甲胄尽情展开,遮天蔽日。

第八十一章 重新连接

    那是将整个夜空都再次加暗几分的漆黑之物,庞大的蒸汽从其中喷发涌出,带着云雾与狂风而至。

    螺旋的桨叶轰鸣运转,新式蒸汽引擎将动力灌输到这钢铁巨兽的每一寸之中,两排扫清黑暗的强光灯落下,仿佛太古的巨人睁开了炽热的眼眸,随后它开始下潜。

    那是战争飞艇,在光辉战争时期,就是这样的庞然大物穿越了白潮海峡,它所处的高空是目前地面火炮无法企及的距离,于是每一次它的出现都是无情的死神,敌人们只能看着它来到领土的上空,随后洒下神罚的火雨。

    可这东西还是有些不同,洛伦佐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战争飞艇,在英尔维格的官方之中从未有过这样型号的战争武器。

    坚固的铁甲与铆钉穿插在了一起,两侧有着改变方向的巨大风帆,沉重的钢板缓缓抬起,固定在两侧的重炮纷纷从滑轨上落下,将炮口延伸而出。

    那是扭曲技艺的产物,那些机械师用那《福音书》中占据海洋的奇迹之兽为其命名,利维坦级战争飞艇,航向黎明号。

    它的出现令战场短暂的窒息了稍许,可随后万千的雷霆从那庞然大物之上释放,火炮阵列尽情的开火,在航向黎明号看来,地面上的所有生物都是靶子,灭世的火雨燃烧着大地,烈火焚烧,将那海潮而来的千军万马所阻断。

    那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一幕,烧红的弹雨从天而降,将阴郁的云层染得铁红,随后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坑,最后在其中释放高温的爆炸,将所有杀伤范围内的妖魔尽数摧毁。

    这便是战争机器的效率,在光辉战争的反击之中,便是数十架这样的战争飞艇跃入了高卢纳洛人的领地,英尔维格的钢铁巨兽占据了天空,他们只能看着火雨推平一处又一处的城市,最后在投降的协议书上签下字迹。

    先是火炮洗地,不间断的轰炸之中将这纷乱的战争之上清除出一块安全的区域。

    空骑兵们拖拽着铁索,在靠近地时纷纷从天而降,手中的铝热步枪开火,在速降时带起一道又一道燃烧的轨迹,将那残余的妖魔尽数杀死,熟练的建立起了一重重火力网,将光辉号保护起来。

    “看起来我们安全了。”

    车厢里伯劳放松似的坐了下来,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的枪,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同僚们,他终于体会到了主场作战的优势。

    关于他的任务结束了,他们成功拖延到了兰斯洛特的到来,无论前方还有什么敌人,那个冷血的骑士都会将其逐一杀死,更不要说这里还有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猎魔人。

    “那些妖魔还没有被杀干净呢。”

    洛伦佐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仰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奇兵们,尽管他们的出现为战斗带来了转机,可他不觉得这一切都如此轻易的结束,大步向前,迎着燃烧的火雨与妖魔的们的哀嚎。

    “可航向黎明号已经抵达了,重要的不是飞艇上的那些重火力,而是那个飞艇的主人。”

    洛伦佐被伯劳的引起了兴趣,他有些不明白。

    “什么意思?”

    伯劳有些慵懒的解释着。

    “意思是,这是他的座驾,战马已经来了,其上的那位骑士还会远吗?”

    他已经来了,所以尖锐的啸风从上方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降落一般,洛伦佐只能看到划破夜空的急速之影,随后巨大的白色伞包从那影子之中升起,为那急速下落的骑士减速,可显然他很赶时间,身影尚未彻底减速下来他便切断了与伞包的连接,在空中再次加速向下坠落。

    就像落入尘世的的陨石,他的方向是那从海潮里走出的巨人。

    那是万千的妖魔汇聚成的庞然大物,按理说这种体型的怪物在生物学上来讲根本不可能存在,它甚至尚未移动就会被自身巨大的产热烧死,可一切与妖魔有关的东西,都会带上那么几分奇迹之意,所以这在噩梦里的怪物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洛伦佐你见过这样的妖魔吗?”

    在座的各位里,洛伦佐对妖魔的经验应该是最多,所以伯劳向着他问道。

    “没有,妖魔这种东西在以前都是很隐秘的,从未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了。”

    洛伦佐在燃烧的大地上狂奔,说实在,今夜看到的这些已经推翻了他在教团时所知道的很多定理,这个世界在变化,更多的秘密正在浮出水面。

    世界的美妙之处正是如此,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它了,可那也仅仅是冰山的一角,所有人都是懵懂的无知,黑暗里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秘血开始升腾,为了不被那冤魂不散的教会检测到,洛伦佐的没有抵达临界值,仅仅是最低限度启动,漆黑的甲胄缓慢的将他覆盖,炽白的焰火从缝隙里狂涌而出。

    【秘血苏醒17%,脱离稳定值区间,缚银之栓开始融毁。】

    【开始连接静滞圣殿。】

    【连接失败。】

    【重新连接……】

    脑海里再一次传来那冰冷中性的声音,说实在的洛伦佐真的很讨厌那诡异的缚银之栓,那是教会最精密的机械产物,但又好像一头活在自己体内的鬼魂,当自己脱离束缚之际,便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艾德便是这样死去的,融毁的圣银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将那诡异的秘血封于金属之中。

    握着钉剑,手中温彻斯特优雅的转了一个半圆,子弹上膛,涌动出一道炽白的龙息。

    视线微微瞥在温彻斯特上那伤痕累累的枪身,一行小诗留存于当中,那是来自翡冷翠时的追忆。

    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于是庞大的妖魔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显现,它高达数米,扭曲的血肉之上还流淌着海水,诡异的纹路布在那臃肿的身体上,似乎是数不清的妖魔正爬附在它的身体之上,诡异的眼眸从血肉的缝隙里睁开,不仅仅是头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睁开了眼睛,窥视着这个世界。

    净焰升腾,迎着那妖魔洛伦佐再次扣动扳机。

    哀嚎与火焰,钢铁带着火药撞击着血肉,破碎的肉屑纷飞,微烫的血从粗大的血管里涌出,如大雨一般。

    洛伦佐没有再看到那个诡异的骑士,随着他的坠入黑暗,就好像融入这深邃的夜里,再无踪迹。

    不过洛伦佐也没有将希望放在那个骑士的身上,他自己就能做到很多,面对着那小山般巍峨的身影,数不清的眼瞳死死的盯着洛伦佐,他抬起枪,瞄准了那头颅之上。

    可就在洛伦佐扣下扳机令净焰焚烧那狰狞的头颅之时,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妖异的憎恶,熟悉但又令人胆寒。

    【重新连接……】

    【已连接静滞圣殿。】

    【确认登陆状态,登陆id……】

    脑内传来令人失神的声响,洛伦佐行动也因这声音而呆滞下来,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那巨大的手掌已经拍了下来,带着沉重的狂风与激荡。

    尖锐的摩擦声令洛伦佐短暂的失聪,耳边是高频的蜂鸣,令他听不清脑海里那中性的叙说,随后锋利的钩锁狠狠的钉在了拍下的手掌之上上,名为兰斯洛特的骑士从黑暗的另一侧杀出,绞轮急速转动,收回线缆的同时将他与妖魔不断的拉近随后剑刃斩下。

    鲜血与断裂的骨骼在眼前破碎,甲胄骑士握着沉重的剑,在半空之中回过头看着洛伦佐,那眼神就像在质问他为什么发愣一样。

    可此刻洛伦佐的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时隔六年,他的缚银之栓重新连接到静滞圣殿。

第八十二章 凋零

    【连接中断。】

    【重新连接……】

    【连接失败。】

    破碎的雷霆与鲜血在眼前挥洒,洛伦佐如同雕塑般竖立在大地之上,他与静滞圣殿的在这短短的几秒里成功后再次失联。

    一瞬间有很多想法从洛伦佐的脑海里涌动,可最后他还是令自己冷静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刃与枪,面目狰狞。

    那是一具敏捷的甲胄,就像暴雨前低空飞行的雨燕,兰斯洛特所使用的一代原罪甲胄,完全由妖魔覆盖,这能令他更加强大,但也要应对更为剧烈的侵蚀,可这名骑士长,表现的很完美,甚至说从战斗到现在心率都处于稳定之中。

    迅捷的钩索如同皮鞭般鞭打着巨型妖魔,他如电光般划过,随后锋利的剑刃在沿途的血肉上撕扯下大口的伤口。

    对于原罪甲胄,他使用的简直得心应手,甚至说这武器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在不断晃动的身体上保持着平衡,他一边狂奔一边拖拽着剑刃,在其上留下伤口。

    巨型的妖魔发出沉重的呜咽,随后身影诡异的加速,以这种体量的怪物,它的动作迅捷起来简直如同山崩,可就在攻击即将命中兰斯洛特时,炽白的焰火掠过,漆黑的骑士一跃而起,锋利的剑如同登山镐一般死死的嵌在其中。

    超出常人能做到的距离就这么被轻易抵达,熊熊的烈焰在漆黑的甲胄之上燃烧,附有圣银的剑刃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它哀鸣着。

    “摧毁心脏与大脑,只有这样它才能停下!”

    频道里传来洛伦佐的声音,兰斯洛特乘着线缆环绕着妖魔而动,他没有回复洛伦佐,就像个不擅言谈的人,可在这环绕里他却不断的开火,手中的火铳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光,将那狰狞的身体点亮。

    “伯劳!朝着我的标记开火!”

    洛伦佐讨厌这种冷冰冰的人,你很难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听懂你说话。

    “标记?什么标记!”

    “你会知道的!”

    迅捷的犹如狡狐,洛伦佐直接将手中的剑作为了登山杖,随后在这血肉之上疯狂行进,对于这种巨型妖魔唯一的难点就是你的剑刃根本无法刺入他的心脏之中,洛伦佐需要更为锋利的剑,锋利到足以洞穿数米厚的血肉。

    不远处的光辉号上,炮口逐一调整方向,士兵们用力的推动着炮架,耳边尽是轰隆隆的厮杀声,有心理脆弱的士兵,甚至说干脆昏倒了。

    持续不断的侵蚀对于这群士兵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数不清的空骑兵从天而降,帮助光辉号铸就防线。

    现在的战斗主要集中在了这巨型的妖魔之上,只要解决掉了它,以航向黎明号的火力,它足以将整个大地犁一遍。

    “开火!伯劳!”

    频道里传来洛伦佐的吼声,随后炽白的焰火在漆黑的夜里无比明亮。

    那是来自洛伦佐的标记,于是万炮齐鸣。

    数不清的钢铁铸就了飞逝而至的洪流,洛伦佐直接绕到了妖魔的身后,他要用这巨大的身体作为挡箭牌,一直沉默的兰斯洛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荡着线缆也潜入了这阴影之中,随后锋利的剑刃狠狠刺入了妖魔的身体,稳定自己。

    短暂的几秒过后,爆炸的冲击从近距离传来。

    破碎的钢铁与纷飞的血肉,庞大的身影摇摇欲坠,但最后还是稳定住了身体,死死的站立在大地之上。

    巨大躯体诡异的弯曲着,随后缓缓抬起,大量的鲜血从身体之上涌出,几乎在瞬间将两人洗礼成了红色。

    洛伦佐没有给妖魔更多的时间,迅速的向上行进,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便冲到了妖魔之顶,那狰狞破损的头颅近在咫尺。

    那是数米宽的创口,鲜红的血肉翻出皮表,带着火药升腾的热气与数不清碎裂的铁片。

    扭曲的白骨如同护甲般存在其下,大部分碎裂了,但还是将重要的器官死死的保护在其下。

    “我们被拖住了。”

    洛伦佐凝视着那巨大的伤口,他后知后觉的说道。

    这个妖魔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即使炮火也无法给予其致命伤,只要它还活着就会将两人死死的拖在这里,可放弃它,以光辉号的防线也很那杀死它。

    可就在这思索之际,兰斯洛特从洛伦佐的身旁跃出,钩索将他与妖魔仅仅的联系起来。

    这个沉默的骑士在这一刻挥剑而下,重重的刺入那骨骼之中。

    “头颅。”

    这个人简直省字如金。

    洛伦佐瞬间便清楚了他的意思,在那百目的注视之下锋利的剑刃直接贯穿进了头颅之中。

    可下一秒血肉诡异的蠕动了起来,随后硬化成无数的尖刺爆发。

    那是炸裂的荆棘,漆黑的甲胄被瞬间凸起的尖刺撞击,在表面上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火花,随后将洛伦佐整个人推离了表面。

    下方的兰斯洛特也是如此,猩红的血肉仿佛是活过来的游蛇,任由他斩击,也不停止,随后妖魔发出剧烈的哀嚎声,将洛伦佐与兰斯洛特一同甩下,大步向着灯塔狂奔了起来。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狰狞的妖魔拖着巨大的身影急速而来,数不清的弹药撞击在它的身上都无法阻止它半分。

    这就是它的进攻方式,这个妖魔那庞大的身躯就是最完美的武器。

    “该死!”

    洛伦佐怒骂着狂奔了起来,可他根本追不上妖魔,它的步伐太大了,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巨大的脚印,可就在这时沉重的雷鸣从天穹之上传来。

    航向黎明号上,机械转动,动力充能,释放炽热的蒸汽之后,坚固的弹头从数十长的轨道之上脱出,留下一道夜空里明亮的轨迹,随后命中了妖魔。

    最耀眼的焰火在眼前释放,烈焰升腾熊熊燃烧。

    不断逼近的步伐终于在这一刻停顿了稍许,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尖刀落下般,鲜红的创口出现在妖魔的身前,白骨与肌肉组织清晰可见,它悲痛的哀鸣着,也在这一刻被兰斯洛特追上。

    锋利的钩索命中了它的肩头,绞盘急速转动,随后漆黑的钩索从夜空上落下,在伸展到极限的最后一寸命中了洛伦佐。

    洛伦佐稍楞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被拖动了起来,兰斯洛特死死抓住了线缆,随后用力的将它甩起。

    熊熊的白焰从漆黑的甲胄之上释放,洛伦佐犹如坠下的流星随后凶猛的砸下。

    圣银的钉剑顺着二次炮击留下的创口狠狠刺下,贯穿了碎裂的白骨与血肉,直到整个剑刃乃至洛伦佐握剑的手都没入血肉之中时,他才缓缓停下,随后顺着那伤口之中无尽的白焰升腾炸裂。

    又一声痛苦的哀鸣,妖魔释放了它最后的力量,数不清尖刺与血肉裂解,死死钉在其上的钩索也因其脱落,兰斯洛特荡到了一半便无力的坠下。

    漆黑的甲胄再一次为洛伦佐抵御了攻击,可他也因那暴乱的血肉被高高抛起。

    炽热的火在黑暗里燃烧,直至熄灭,可它没有真正的死去,那温热的余烬还在等待时机,为了所谓的夙愿再次复燃。

    温彻斯特之上爆发出了最后的光轨,涌动的白焰如同吞吐的龙息,从古拉的铳中席卷而过,它命中了妖魔的头颅,随后炽白的焰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洛伦佐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之上,钢铁的洪流从夜空划过,数百公斤的弹药被灌入那燃烧的身影之中,它摇摇欲坠,最后烧空的骨架之上,灰白的雪迎风凋零。

终幕 圣杯

    温热的灰雪随风飘荡,疫医伸出手轻轻的接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灰烬,它落在手心之中,轻轻的摩擦便散化成尘埃消失于空气之中。

    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汹涌的白焰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依旧清晰可见,那漆黑的骨骼似乎在挣扎一般,在白焰之中微微晃动,隐约的哀嚎声从耳边传来。

    “看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疫医低下头看着那被海浪吞噬的小船,大海在震怒,如果不是这艘蒸汽船救了自己,那么自己此刻应该和那铁棺一起长眠于大海之下了。

    暗蓝的海面之下还有着那妖魔的面庞,本质上它们依旧是生物,而这些异化不完全的妖魔则被海浪彻底束缚,一点点沉没,死在海底。

    “这算不上结束,仅仅是一次新的开始。”

    男人穿着暗黄的雨衣走了过来,船在波涛汹涌之中剧烈摇晃,可他却如履平地一般,保持着精妙的平衡,手中拉着绳索,将那沉重的铁棺在甲板拖行。

    “你看起来很亏,那应该是你最后的妖魔了吧,制造那么一大批可不是个轻松活。”

    疫医转过头对着男人说道,这些妖魔都是男人放出来的,如果不是妖魔的阻拦,蒸汽船根本无法行驶这么远的距离以躲避航向黎明号的搜寻,那就是悬浮于天穹的巨眼,在一览无余的海面上根本没有机会逃离。

    “比起得到的,损失的那些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男人轻笑着,躯体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力,苦修士们用尽全力扛起的铁棺在他的手中却无比轻巧,直接拖到了他与疫医之间,随着狂风而至,那将它蒙上的破布随风而去,斑驳古老的躯壳就这么直接展露在了两人的眼前。

    “呼……这感觉真的很不好。”

    疫医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与压力,他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尽可能避免自己与其直视。

    “你看起来还是不太能适应它,其实它很乖的,只要有一点点蜜糖就会听话。”

    男人温柔的抚摸着那凹凸的表面,金属的冷彻灌入他的身体,眼前开始出现迷幻的一切。

    回忆还有幻觉以及那诡异的呢喃,这一切席卷着他的大脑,可他似乎没有被影响一般,冷静的抬起了手,抽出利刃在腕口切割出致命的伤口,鲜血如注。

    鲜血沿着铁棺的缝隙而动,就像一副画卷,填满了每一处的纹理,最后在古老的金属表面上构筑出诡异的模样。

    疫医视线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切,那侵蚀着他理智的怪异感消失了,可更为怪异的事情出现了,令人牙酸的敲打声响起,似乎是蛇群相互缠绕摩擦着细密的鳞片,那些鲜血就像被铁棺吮吸殆尽了一般,没有一滴流落出去。

    它就仿佛是个生物,刚刚的进食终于让它安宁了些许。

    “所以这就是收容它的方式?鲜血。”

    疫医觉得有些奇妙,似乎没想到如此诡异的东西居然只依靠鲜血为食。

    男人摇了摇头,捂住了手腕的伤口,有些着迷的看着它。

    “准确说是以秘血为食,当然这种东西只能满足它一刻,它会变得越来越贪婪,直到需要残忍的献祭。”

    “不过能令它现在安静会就可以了,毕竟那个猎魔人在那里,我不希望节外生枝了。”

    疫医微微点头,随着吸食鲜血,这铁棺的侵蚀特性似乎短暂的消失了,它就像普通的棺材一样,静静的停滞在这里。

    “所以,我可以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过了很久,疫医问道。

    男人笑了起来。

    “知道太多可不好。”

    “可它也是我报酬的一部分不是吗?我是个医生,一位学者,我对于知识可是有着无限的热情。”

    “哪怕为其身死吗?”

    疫医沉默了一下,坚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

    鸟嘴的面具下传来沉重的声音,疫医缓缓说道。

    “真好……”

    男人盯着那面具之下的黑暗,他有些开心的说道。

    “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有理想的人。大家都是理想主义者,为了理想哪怕死亡都无所畏惧,这种感觉很棒。”

    “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疫医再一次问道。

    “我一生都在追求生命的本质,就连妖魔我也解剖了不少……其实本质上妖魔也是生物的一种,只是它超脱了常人对生物这个概念的理解。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试着弄清楚妖魔的本质,可一无所获,是你说这个东西会帮助我突破研究的,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风衣之中**诡异的蠕动着,在布料的表面带起一个又一个的凸起,有那么一瞬间疫医仿佛失去了人型,又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某种怪物,将自己藏在厚重的衣服之中,勉强维持着人型,

    男人点头,他回答道。

    “我从不食言,不过在这之前你想听听它的故事吗?现在这个世界上知晓它存在的人可没几个了。”

    他发出沙哑的笑声,这是一次诱惑,一次来自魔鬼的邀请,疫医很清楚这些疯子的一些规则,比如你知道了某个事,你便与那诡异的黑暗产生了联系。

    他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这尘封的故事重现浮出水面。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几百年前的东征之后,我们摧毁了大部分异端,表面上由圣堂骑士团掀起战争,暗地里猎魔教团进行斩首行动,王国与军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那是教会在辉煌的时刻,整个西方世界都在我们的脚下颤抖。”

    追忆着那荣光的时刻,男人的眼里散发着微光。

    “在那之后所谓的妖魔一度在世界上灭绝,在随后的几百年里猎杀依旧继续,直到几年前,我们杀死了最后一头妖魔。”

    “最后一头妖魔?”

    疫医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种东西真的能赶尽杀绝?”

    “当然可以,就像平静的水面上掀起涟漪,那些涟漪就是妖魔,可只要震源不被摧毁,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妖魔诞生。”

    “我们抓住了那个‘震源’,那个具有妖魔这个‘概念’的……东西。”

    男人仔细思考了一下,他发现即使这么久了,他也很难用人类现有的词汇去形容那个诡异的存在。

    “教会给予其的称呼为圣杯,不过我就算了,还是称它为妖魔比较舒服。”

    他有些随意的说着,蒸汽船释放着大量的白雾,乘风破浪向着海平面的尽头前进。

    “那是划时代的一幕,我很庆幸我亲身经历过。

    对它的处刑在七丘之所内的圣纳洛大教堂举行,每一任教皇的加冕就在那里,他们的遗孤也被葬在那里。

    传教士们先是用被祝福过的圣水为那妖魔沐浴,锋利的铁钉贯穿它的四肢,圣乐团高声歌唱,管风琴宏伟庞大。

    这次行刑几乎用尽了教会储藏的圣银,那个东西本质上是一种对妖魔剧毒的金属,但因产量过少也仅仅用作镀层。

    可这一次我们用圣银为它泡了个澡,它的身体被熔铸进沸腾的圣银之中,翡冷翠技艺最为高超的铁匠围绕着那尚未凝固的银锭捶打,在它的哀嚎声中将其打造成了铁棺的模样,随后在教皇的祈祷声中将一句又一句的圣言铭刻在其上。”

    轻轻的拂过那些好似文字的雕痕,不知道这么多年里这具铁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那些圣言已经模糊不清。

    “这就是神圣之棺的本质,它是妖魔这个‘概念’的坟墓。”

    那是惊愕的秘密,一瞬间世界里都失去了声音,疫医只能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在诡异的寂静之中死死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血肉都随之冰冷、凝固,寒霜从体内开始蔓延,一直涌向心脏与大脑。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扭曲的染血的断肢崩裂,疫医捂住自己已经断掉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是入场费,知道某位尊贵的存在总要献上礼品不是吗?”

    男人缓缓的收起钉剑,锃亮的剑身上染着鲜血。

    疫医的手臂落在了铁棺之上,随后就好像时间在加速一般,血液在干涸留下一道灰黑的印记,血肉与骨骼在萎缩,与那残余的布料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彻底消散成了一小堆尘埃。

    “可我希望你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疫医忍着剧痛说道,可就在他说话之间断裂的伤口开始诡异的蠕动,先是一根洁白的骨骼从其中伸出,随后细密的肌肉连接着它,一重重的覆盖,新生的手臂在转瞬间出现。

    “也就是说,现在铁棺里正放这那个最后的妖魔?”

    这可真是可怕的事实,一想到自己与这么危险的东西呆了这么久,疫医便感到一阵恶寒。

    “差不多,不过不用担心,现在里面有的仅仅是它的遗骸而已。”

    “遗骸?”

    “你可以理解为尸体,不过它还没有死透,这种东西通常都很难死,毕竟一定程度上它代表的是妖魔这个‘概念’。

    我们不清楚具有‘概念’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个,不过它们应该都极难杀死,就像光一样,想要摧毁‘光’这个概念不仅要摧毁世界上所有可以发光的东西,甚至说还有文学歌曲,一切能令人联想到光的东西。”

    男人对着疫医说道。

    “为了弄清这些知识,我们可为此搭上了一个教皇……或许不止一个。”

    深呼吸,疫医想跟这个见鬼的东西保持一定距离,可他身后就是大海,根本无处可躲。

    “放心,现在它还属于可控,毕竟只是一具尸体,只能依靠着本能行事,最棘手的部分已经逃了出去,它现在温顺的很。”

    “逃了出去,你是指这个见鬼的东西已经脱离了教会的控制?”

    疫医话说到一半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连遗骸都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东西脱离教会控制也是必然了。

    “是啊,人类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我们根本没有驾驭这奇迹之力的资格。”

    轻拂的手摸到了金属表面之上的一处缝隙,那缝隙是如此之小,几乎与复杂的纹路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男人亲眼见过它是如何离开的,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位置。

    “自从圣临之夜后我便失去了那个东西的踪迹,而教会也因圣临之夜元气大伤,这么多年了就连回收秘血都还没有完成,不过也感谢它,不然我早就被教会抓住处死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个鬼东西逃到了哪里……说不定它现在就在你我的意识之中。”

    男人嘿嘿笑着,可这真的令疫医开心不起来。

    “给,这便是你的报酬了。”

    那是五毫升的鲜血,被封存在精致的石英之中,就像一根纤细的红线,透过微光,那鲜血将其映照犹如红宝石一般。

    “五毫升的圣杯之血。”

    疫医接过了那圣杯之血,声音带着疑惑。

    “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它的血?”

    同为圣杯之名,疫医不得不重视。

    “对,又或者不对,毕竟那个东西诡异的很,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所谓的鲜血还是躯体,也是仅仅是对那不可理解之物的一种具现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目前教会历史上提纯度最高,无限趋近于纯净的秘血。”

    那是液态的奇迹,疫医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不过男人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那么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之一已经在你手中了。”

    收起圣杯之血,疫医的声音重归平静,他说道。

    “当然是继续我的研究了,我的书就快写完了,当然多亏了你的帮助。”

    “哦,你打算叫它什么名字。”

    男人看向了海平面的尽头,有微光升起,驱逐黑暗,带来温暖的希望。

    天亮了,这绝望的夜晚终于要迎来终结了。

    “还没想好,我的研究是人与妖魔。妖魔的有太多诡异的特性了,就像那胃咀草与噩境之幻,它不仅仅是一种诡异的力量,它有着自己的‘物种’。

    而且其中一种特性极为诱人,畏惧海水便进化出鳃,无法飞行便在肢体间生长出膜翼,即使断肢也能迅速恢复,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只要有妖魔的污染性够高,它都可以进行适应进化。”

    鸟嘴的面具看向男人,他说道。

    “要帮我起个名字吗?看在你这丰厚的酬劳上。”

    男人想了想。

    “嗯……不如叫《进化论》如何?”

    疫医沉默了很久,随后说道。

    “还不错。”

    洪亮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迎接男人的船出现在了海平面的尽头,他一把扛起了铁棺,沉重的金属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那么再见的时刻到了,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疫医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再见,劳伦斯导师。”

    劳伦斯点了点头带着和蔼的微笑,迈步走入那晨光之中。

    “你也是查尔斯达尔文先生,愿我们在罪人的地狱里相会。”

尾声

    要入冬了,泛黄的秋叶无力的坠下,干枯的树枝扭曲伸展,如同荆棘的密林,温暖的阳光洒下,被锋利的枝条切割成破碎的模样落在洁白的被子上。

    伯劳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华丽的绘画布满了整个视野,看久了居然有些累眼。

    “啊……真是难得的休息啊。”

    相邻的病床传来熟悉的感叹声,伯劳微微歪过头,红隼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休息,嘴里随意的嘀咕着,就像梦呓一样。

    被子的声音在另一边又响起,伯劳将头再次转了过去,只见知更鸟捧着一本神学的书籍,静静的读着。

    胸口缠满了绷带,从他那轻松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个家伙恢复的还不错。

    “是啊,真难得啊。”

    伯劳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再次感叹着。

    他已经有些记不住自己是怎么从那个见鬼的地方回来了,庞大的躯体带着汹涌的白焰倒下,那妖魔确实够大,它最后倒倒下时撞在了灯塔之上,虽然没能将其撞断,但还是把上头的红隼撞了下来。

    在坠落的过程中这个倒霉的家伙抓住了墙壁上的凸起,没有被摔死,但还是撞断的几根肋骨,惨兮兮的。

    伯劳自己则因原罪甲胄的侵蚀昏迷了过去,当自己第一次醒来时正躺在永动之泵的实验室里,神经侵蚀程度还算乐观,尼古拉没有直接把伯劳丢进熔炉里焚化,再次醒来时他便在这里了,和两个熟人当病友。

    “蓝翡翠怎么样了?”

    想了想,伯劳发问道,另一旁的知更鸟回答着他。

    “还好,只是身上有多处烧伤,正在静养。”

    知更鸟合上了书籍,对他说道。

    作为这里最先进来的病友,他的恢复的最好,也因此被医生允许下地,出去溜达溜达,蓝翡翠的病房就在走廊的另一端,可伯劳此刻的侵蚀还没有恢复到稳定值,被牢牢的锁在床上动弹不得。

    “呼……那就好。”

    “嗯?怎么,伯劳你有兴趣?”

    另一旁一直装睡的红隼翻了个身,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这几个人里他伤的最轻,但为了什么所谓安宁的休假,死皮赖脸的留在了这里。

    “没什么,我只是欠她条命,没有她我就死在那里了。”

    伯劳在回来后总会做梦,不过梦的是那战场上的一切,数不清的妖魔蜂拥而至,撕扯着他身上的铁甲,无论他多么强大都无法挣脱,直到天火降临,一只白皙的手把自己从黑暗里拖了出来。

    “听起来还不错。”

    红隼说着点了点头,就像懂了什么一样,在另一边知更鸟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他笑了没两声便痛苦的咳嗽了几下,加拉哈德失控的那一剑贯穿了他的胸口,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看到诸位活蹦乱跳我还真是开心啊。”

    欢愉的时刻病房被人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简直就是完美的反差,一个人满脸的笑容,另一个则冷冰冰的。

    夜枭手中拎着果篮,而玄凤则在三人的目光中从衣服下拿出了一大瓶的烈酒,冲他们挤了挤眉毛,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

    “那么这次还是匿名吗?”

    幽寂的教堂里修女对着坐在长椅上的男人问道,猎鹿帽压低了他的脸庞,他只能看到有些失血的嘴唇,还有那冰冷的质感。

    “是的,就像往常一样就可以。”

    男人回答道,然后示意修女离开,看着那最前方的神像,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将五彩的光芒浸透在其上,模糊的脸庞无比神圣。

    修女点点头,带着敬意收起了这笔昂贵的赠款,随后离开了教堂,这个男人每次来都是如此,给予捐赠,随后坐到日落离开。

    她曾以为他是在追寻什么心灵的净土,亦或是神的拯救,可他从不祈祷,也无需修士们的祝福,他只是单纯的坐在这里,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于是修女驱赶走了四周玩闹的孩子,给这位神秘的客人一份平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所以说神秘的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还是一位慈善家?”

    男人坐在了洛伦佐的身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随后缓缓说道。

    “怎么了,不可以吗?”

    洛伦佐睁开了有些疲惫的眼睛,看向另一边的男人,勉强露出了个友善的微笑。

    “只是有些意外,我查过你的经济条件,每隔一段时间你就会来这里捐款,那些资金累计下来,你已经可以在旧敦灵过上不错的生活了,可你没有保留……这算是什么铁血柔情吗?”

    男人充满好奇的看着他。

    “仅仅是对过往的同情而已。”

    洛伦佐将视线转向了神像之上,摇了摇头。

    “猎魔人是把危险的武器,所以福音教会需要牢牢的控制住他,那么从孩童时期培养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懵懂无知的孩子会是教会最为狂热的信徒,教会就是他们的一切。”

    再一次的想起了艾德,对于那个家伙教会就是如此的东西吧,已经占据了自己生命的全部,可有一天却被无情的抛弃。

    “所以,你也是出生于这样的……地方?”

    男人想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洛伦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翡冷翠的郊区,一个沿着台伯河而建的修道院,那些修女很善良,收养了我们,可后来为能让修道院维持下去,我们被转移到了教会总部之中,我们以为会是段美好的生活,毕竟那里可是翡冷翠,与那见鬼的郊区不一样。”

    他说着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那你做的这些算什么?赎罪还是忏悔?”

    男人问道,他见过这样的人,表面上是个冷血的杀人狂,但背地里却是最忠诚的信徒,试图以所谓的信仰为自己的暴行做出解释,在他眼里洛伦佐也是这样的人,手上染着鲜血,却试图以所谓的善行将其洗去。

    “同情而已。”

    他又一次回答了这个问题,用着相同的理由。

    “童年的美好是很重要的,当你悲伤时那些回忆是唯一值得的慰藉了。”

    耳边有着隐约的嬉笑声,那些小鬼还是违背了修女的命令,偷偷跑回来玩了。

    “只是这些?”

    “就是这些。”

    洛伦佐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接着对男人说道。

    “人的记忆是很不可靠的,我们总会遗忘掉一些什么,哪怕再珍贵的记忆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泛黄,如果说还有什么理由的话,那么就是在这里我能勉强回忆起些许的过去吧,那可是仅有的美好时光了。”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似乎理解了洛伦佐的话,他也凝望着五彩的神像,若有所思一般。

    “我……”

    “邀请我加入净除机关?还是说逮捕我,毕竟我可是猎魔人,失控了就是个极度危险的妖魔。”

    “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亚瑟先生,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直接打断了亚瑟的话,洛伦佐直接回绝了他。

    就像吃了一个哑巴亏一样,亚瑟没想到这个猎魔人居然有些难缠。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呢?”

    “因为你们需要我,我想我在恩德镇的行动中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而这价值就是我的筹码,这可以吗?”

    “倒也是,那么换个说话,霍尔默斯先生,我觉得我们一定程度上可以成为合作的伙伴。”

    亚瑟拿起随身携带的文件交给了洛伦佐。

    “价值之间的交换,这是我们的诚意。”

    “哦……那看起来还是真麻烦了。”

    洛伦佐没有接过那个文件,他有些愁眉苦脸的。

    据他的了解亚瑟应该就是净除机关的负责人了,自己可是在人家的主场上直接回绝了他,加上自己的危险程度,如果洛伦佐猜得没错,那个见鬼的航向黎明号应该就藏在自己头顶的云层上,只要亚瑟大手一挥,就把这里轰成平地。

    可现在亚瑟还是如此友善,甚至愿意展现诚意,那么一定是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麻烦到亚瑟愿意与洛伦佐讨价还价。

    “我可以听听事情的全部吗?”

    亚瑟收起了文件,露出了几分欣喜,他喜欢与聪明人谈条件,明码标价。

    “你应该清楚猎魔教团已经解散了对吧。”

    洛伦佐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亚瑟看着他那毫无破绽的表情,随后接着说道。

    “那么你清楚他们开始重建猎魔教团了吗?”

    “重建猎魔教团?”

    洛伦佐难以遏制心中的惊讶,他第一次与亚瑟对视在了一起,就像两头猛兽,展露凶牙。

    “在数天前,也就是恩德镇行动时,我们收到了一份来自七丘之所的电报,那是一位新任的教皇,他的名字是赛尼洛泰尔。”

    亚瑟缓缓说着。

    “他与我们提议进行情报交换以及技术分享,数百年来高高在上的教会第一次低下了头颅,这可不得不让人警惕,而且不仅仅是这些。”

    “在这电报之后我们启用了七丘之所内的一枚棋子,那是我们在十几年前埋下的,我们情报部门最为有价值的一个,从他汇报的消息来看,那些新教皇重启了很多古老的部门与项目。

    整个圣堂骑士团动了起来,就像战争要来了一般,整个七丘之所的旧势力在一夜里得到了清算,那位教皇以神的名义将反对派在数天内全部清除,整个教会被他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即使是述说也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血气,整个旧势力被彻底铲除,这是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举动,可就这么在一夜间做到了,那么暗地里那位新教皇又准备了多久呢?

    “臣服者将他尊称为万皇之皇,将他颂唱,神名将再次在西方世界飘扬。”

    眼里带着危险的光,可洛伦佐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与我有和关系呢?”

    “我清楚,可这只是情报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才真正与你有关,或者说猎魔人有关。”

    这仅仅是前菜,那位万皇之皇再这么强大,英尔维格也有铂金宫中那位女王以及万千的火铳蒸汽机与其对抗。

    “在六年前福音教会内爆发了一次名为圣临之夜的事件。”

    亚瑟在说到这里时故意放慢了语速,他观察着洛伦佐,可什么都没有。

    “更为详细的内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可在这之后猎魔教团神秘解散,紧接着上任教皇签署了一份名为第十三号密令的东西,根据我们推测,那份密令是一个针对于猎魔人的屠杀令。”

    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洛伦佐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抵达旧敦灵了。”

    “那么如果说第十三号密令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呢?”

    亚瑟再次说道,有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那久远的追杀从未停止,就像影子一般追逐着每一位幸存的猎魔人。

    “在这电报的最后是一份通缉令,那位新任教皇没有做出任何隐瞒。教会在追猎一位猎魔人,他在六年前离开七丘之所,可在近期福音教会再一次发现了他的行踪,位置是……英尔维格。”

    洛伦佐的眼神冰冷,秘血在血管里涌动,似乎是预料到了他的杀气一般,微弱的金属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教堂之外的修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切,红衣的空骑兵乘着铁索从天而降,包围了教堂的每个角落,而在道路的最尽头,骑士穿戴着那憎恶的甲胄,等待着亚瑟的指令。

    “这也是诚意之一吗?”

    “平等谈话的前提是我们都拥有杀死对方的利剑,不是吗?”

    亚瑟倒没有在意太多。

    “你是想把我绑到你们的战车之上吗?”

    洛伦佐点了点头,他倒有些明白亚瑟的意思了,教会一直在追杀那些幸存的猎魔人,可净除机关能保护他,只要他仍有价值就绝对不会抛弃他。

    “无论教会通缉的是不是你,可你身上都拥有着秘血,那样强大的伟力不会有人不被诱惑的。”

    “你们也试图染指秘血?”

    洛伦佐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被逗笑了一样。

    亚瑟就像知道洛伦佐因何而笑一样,他继续说着。

    “霍尔默斯先生,时代变了,我们曾被妖魔追逐,可现在工业科技的兴起,我们已经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溃了,越来越多的武器,越来越大的杀伤力。”

    空气里都弥漫着火药味,似乎有火燃起。

    “世界在变化。你应该清楚教会做的那些,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一直试图将妖魔的技术军事化。

    而在北方海域的那些维京诸国,在近几年来很少有海盗出现,这只因为他们在内战,有一个维京人试图统一纷争的诸国,而他就要成功了,甚至说与我们只隔着一道海峡的高卢纳洛也开始追赶蒸汽技术了,更不要说东方还有那一直沉默的九夏。”

    亚瑟曾经是一位战士,他只需要看到战场的一切就可以,而现在他是棋盘上的棋手,他需要俯瞰全局。

    “你觉得这个世界最后的走向是什么?”

    他突然问道。

    洛伦佐沉默了稍许,他回答道。

    “我不清楚。”

    亚瑟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厮杀之音,他回答道。

    “战争。”

    “工业革命带来了巨大的进步,可这进步之后是无数人的牺牲,人力被机械替代,阶级差距越发巨大且固化,无论是哪个国家都在这迅速进步的科技下摇摇欲坠,只有战争能将这矛盾转移出去。”

    就像恶龙在耳边吐息一样,亚瑟为洛伦佐推导着世界的走向。

    “贫瘠的维京诸国经济下滑,蒸汽科技普及也不广,一旦被统一他们需要一个追赶上我们的方式,而掠夺就是最快的办法……就像历史上的那样,成群的维京海盗越过海洋而来,只是这次他们手中拿的是先进的枪械。”

    “高卢纳洛也是如此,他与英尔维格临近,在我们的压迫下,他们迟早会没落下去,改变的方式便是在发起一次光辉战争,这一次他们必须赢,而福音教会的那位教皇也是,想要让圣神福音教皇国重新掌控西方世界,一次席卷所有战争就是最好的办法。”

    亚瑟缓慢的述说着,看似和平的世界早已风起云涌,大家都在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霍尔默斯先生,这是时代的海潮,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哪怕你怀着秘血又如何,在钢铁的洪流下你能支撑多久?”

    “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在酝酿,它的出现是一场必然。”

    “可秘血不是凡人可以查阅的禁忌,你这样只会重蹈教会的覆辙。”

    洛伦佐冷静的回答着。

    “可决定利剑是否杀人的,是握剑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直到很久过后亚瑟站了起来,眼神微冷。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可以去找伯劳,至于旧敦灵,只要你保证不会失控,我们还是很欢迎你住在这里。”

    说着亚瑟拿出了枪,直接朝着洛伦佐的脑袋开火,子弹出膛沿着洛伦佐的脸颊擦过,带起了点点的鲜血。

    “你还在纠结要不要杀了我?”

    痛觉隔了很久才缓缓抵达,洛伦佐突然觉得亚瑟还挺有意思的,只要偏一点就可以爆掉自己的头颅,可他却没没有那么做。

    “当然,亚瑟的身份告诉我,你仍有价值,可身份父亲的身份却让我想杀了你。”

    菲尼克斯公爵凶狠的看着洛伦佐随后说道。

    “那么再见,霍尔默斯先生。”

    ……

    他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包围教堂的千军万马。

    洛伦佐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过了很久放声大笑,其实这也是亚瑟的诚意,他们可以把自己捕获,又或者杀死,反正自己就是一个秘血的标本,行走的财富,可他却把自己丢在了这里,让自己做选择。

    可洛伦佐真的有选择吗,平静的生活已经远去,又或者从未到来过。

    眼中的世界开始出现波动,红蓝混杂在了一起,在纷乱的过后,就像视频故障一样产生了许多波动连带着神经深处的刺痛。

    【开始连接静滞圣殿。】

    【开始连tψΓhuwΔΘΦpn……】

    随着脑海里声音的平静,那刺痛终于消失了,洛伦佐有着疲惫的捂着头。

    “为什么不同意呢?”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轻揉着洛伦佐的脸,紧贴着他,随后双手覆盖在洛伦佐的头上,为他轻揉那痛苦的源泉。

    “猎魔教团确实重建了,静滞圣殿的重现上线便是证明,可洛伦佐,强行中断连接可不是免费的。”

    环抱着洛伦佐的脖子,两人亲密的就像恋人。

    “为什么不说话呢?再见到我你难道不开心吗?”

    她在耳边轻语。

    “我对虚妄的魔鬼可不感兴趣。”

    终于洛伦佐缓缓说道,随后凶狠的重拳砸了下来,在木椅上留下数道裂痕,而女人则在那个瞬息随风而逝。

    洛伦佐孤独的坐在教堂之中,隔了很久他拿起了提箱中的温彻斯特,这把武器他从不离身,拿起一枚沉重的鹿弹,里面的弹丸皆是圣银铸就,随后将其填了进去。

    面对着那五彩的神像,洛伦佐将枪口死死的顶在了自己的下颚处,闭上眼轻轻的扣在扳机上,随着呢喃的祷告,不远处传来孩童们唱诗班的歌声。

    平静了很久直到枪声响起,碎裂的圣银弹击碎了彩绘的玻璃,破碎之中传来人们的惊呼声,男人倚着温彻斯特,最后的一刻他还是躲开了枪口,耳朵里充满了剧烈的蜂鸣,其中有着隐约的女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懦弱一样。

序幕 故事的开始

    英尔维格历791年。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之中坠下,洗礼着纷乱的大地,将那些铁甲上的血迹也逐一洗去,骑士们仰起头,尽可能的让雨水浸入甲胄之中,为那燥热的躯体降温,于是淡淡的热气在他们的甲胄之上升起。

    战斗已经步入了尾声,敌人们的整形被骑士们冲散,他们大多使用的是老旧的武器,砍在精良的盔甲上只能带起些许的火花,只有仅少数敌人拥有着甲胄,可他们都有技艺精湛的骑士对垒,无法撼动战局。

    斯图亚特伯爵缓缓的将剑刃从敌人的躯体上抽起,他的动作无比迟缓,随着剑刃的离去,大抹大抹的鲜血从那残破的躯体下涌出。他与这个骑士缠斗了很久,最后的时刻斯图亚特伯爵抓住了机会,用剑柄敲晕了他,随后一剑封喉。

    他已经老了,这么一会便喘得不行,拄着十字剑刃,他也微微昂起头,享受着天空降下的清凉。

    “啊……这是第几天了?”

    头盔下的眼眸只感觉得到燥热,他转过身,横尸遍野的战场上还燃着余火,有的骑士永远的倒下了,有的骑士勉强站起。

    伯爵摘下了头盔,疲惫的目光扫过大地,他试着为大家打起,举起了手中的剑刃,骑士们也回应着他,只是那剑刃凋零,显得有些凄凉。

    一切始于几天前,这里的渔民看到大批的船只穿过了白潮海峡,登陆英尔维格,他们不是渔民,身上穿着沉重的盔甲。

    这件事很快便上报至了附近的领主,斯图亚特伯爵这里,老伯爵觉得事情不妙,白潮海峡之后便是高卢纳洛,如果是对方的军队,自己应该会提前收到消息,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斯图亚特伯爵感谢自己的警惕,他第一时间召集了军队,随后在第二天来自高卢纳洛的敌人包围了他的城堡。

    他们试图拿下这里,只要占据了斯图亚特领,以当地的资源就足够他们的后续部队休整,甚至说以此为基地,继续向英尔维格内陆推进。

    也因此,斯图亚特伯爵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没有听从别人的话,而是坚守在了这里。

    他现在就是一个钉子,将高卢纳洛的军队死死的钉在斯图亚特领上,而如果他们转攻其他领地也会带来巨大的行军负担,进而进攻失败,于是斯图亚特伯爵没有退却一直坚守到了今天。

    他们只派自己的亲信骑马去其他领地,将这个消息逐一传达,直到那旧敦灵的铂金宫中,而多日的坚持中他也一直等待着来自其他领地的支援。

    骑士们再一次的击溃了敌人,将他们从城墙的缺口中打了出去,随后更多的人涌了上来为那破损的缺口加固工事。

    斯图亚特伯爵太老了,老到他自己都觉得疲惫,随意坐在台阶上,阴影里他的侍从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懦弱的孩子,他甚至不敢与这个苍老的男人对视,熟练的将盔甲从他的身上拆卸下来,斯图亚特伯爵长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灵魂都被释放了出来。

    “今天的情况如何,纳维斯。”

    纳维斯麻利的把最后的盔甲拆了下来,把他们堆放在了一起,一边流利的干活一边回话道。

    “越来越不好了,我们被围困了四天,虽然补给足够,但大家都心慌慌的,而且……”

    看着纳维斯的犹豫,斯图亚特伯爵笑了起来,岁月的皱纹拧在了一起,像枯树一样。

    他喜欢这个侍从,原因很简单,他是个单纯的人,他会直接对他说出一切的坏消息与好消息,不曾撒谎,也不曾背叛,虽然他出身农户,可却有着高洁的灵魂。

    “因为我老了吗?”

    他微笑的面对了自己的苍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仅仅是英雄迟暮而已。

    曾经斯图亚特伯爵也是能单手战锤单手剑的绝世骑士,简直就是战场的绞肉机,每次战斗结束之后他的盔甲上都会被鲜血染红,于是那些人称他为斯图亚特的红骑士。

    可现在红骑士老了,就连挥剑都觉得疲惫,他的民众也觉得他老了,认为这高大的城墙无法再保护他们。

    纳维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伯爵依旧带着微笑,可那微笑逐渐落寞,变得无奈,随后痛苦蔓延在他的脸上,他剧烈的咳嗽着,纳维斯一时间慌了神,连忙搀扶着伯爵,可这却止不住他的痛苦,直到他昏迷。

    当斯图亚特伯爵再次醒来时入目的是熟悉的房间,暗红的幕布挂在床的四角四角之上,房间空荡荡,只有纳维斯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他微垂着头,似乎入睡了一般。

    老人费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每一次移动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他难以遏制的低吼着,吵醒了门外的侍从,于是纳维斯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我这是怎么了?”

    一把手扶住了纳维斯,伯爵的声音有些虚弱。

    “医生说你病了。”

    纳维斯将伯爵扶回了床上,苍老的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中,明明才醒过来,可他依旧觉得疲惫,不仅仅是**上的疲倦,更是心灵上的。

    “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

    “战况如何?”

    “……”

    纳维斯沉默没有回答,隐约之中有着人们的哭嚎声,伯爵将视线移到了窗户外,这里是他的房间,整个城堡的最高处,足以俯瞰一切,可现在视线里却是燃烧的烈火与浓烟,那是城堡的外堡可现在那里插起了高卢纳洛的旗帜。

    伯爵没有多余的情绪,似乎是预料之中一般,他再次问道。

    “发生了些什么?”

    “是……是玛德尔大人,在您昏迷后他接管了城防,在昨夜的战斗中他带领骑士们冲了出去,然后……然后没有回来。”

    “是吗……还真是这样。”

    伯爵病态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那位玛德尔是他的侄子,斯图亚特伯爵一生未娶,也没有多少亲人,玛德尔算得上他唯一的血脉,也因此他一直陪同在伯爵的左右,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伯爵死了,这里的一切便属于他。

    “你觉得他死了吗?”

    纳维斯没有说话,伯爵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坚守的第一天有部分骑士便反对这些,他们有着精良的战马,可以轻易冲出高卢纳洛人的包围,可这个提议却被伯爵压了下来,他命令骑士们坚守城堡,因为他们有战马与盔甲,可那些平民们没有。

    “这是一次叛逃,他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

    伯爵淡淡的说着,可这时纳维斯却忍不住了,他说道。

    “大人,撤离吧,城堡失守仅仅是时间问题了,而且我们已经没有骑士可以去作战了。”

    那些骑士一同追随着玛德尔骑士离开,那是城堡里最后的力量,现在这里剩下的只是一群平民。

    可伯爵却摇了摇头。

    “如果已经没有骑士了,那么现在那些高卢纳洛已经攻进城堡里了,那么为什么现在我们还活着。”

    “是……是那些平民们,大家用着那些剩下的武器暂时守住了内堡。”

    “所以你看我们不是还有骑士们呢吗?”

    伯爵的眼眸散发着光,明明已经身处绝境了,可他依旧能笑出来,纳维斯作为伯爵的侍从已经很久了,可在今天他似乎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伯爵一般。

    “去吧纳维斯,抽屉最下面的一格,那里有份羊皮卷,麻烦你拿过来。”

    侍从虽然不明白,可还是听从了伯爵的指令,他拿出了一份古老的羊皮卷,上面用墨水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伯爵又痛苦的咳嗽了几声,可还是接过了羊皮卷,拿起床柜上的笔,将它缓缓展开。

    “纳维斯你的全名是什么来的。”

    纳维斯有些不明白,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纳维斯多德。”

    伯爵点点头,随后在羊皮卷上写着些什么,最后将他收起,递给了纳维斯。

    “很抱歉,我只能这么做了,希望你的父亲能原谅我。”

    纳维斯迷惑的接过了羊皮卷,可就像看到什么惊恐的事般,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伯……伯爵大人,这不可以的,我怎么能……我仅仅是个农户的孩子。”

    “可农户的孩子不会一直都是农户对吧,哪怕是斯图亚特的祖先也是个农户,说不定种地还没有你父亲好。”

    米歇尔斯图亚特伯爵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身影摇摇欲坠,可还是稳住了下来,纳维斯似乎被这一切吓到了一般,一时间居然没有去搀扶他,只是嘴里不断的嘟囔着。

    “可我……可我仅仅是个农……”

    “可这都不重要……”

    “那……为什么呢?”纳维斯惶恐的看着米歇尔,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令他不明白的东西了。

    “原因……有很多,比如那些平民需要一个希望,一个象征,哪怕死亡也能让他们大步从容跟随的引路人,当然,万一你活了下来了呢,我可不希望让玛德尔那个王八蛋占了便宜。”

    “纳维斯,跪下!”

    凌冽的声音打断了纳维斯的狂想,不知何时米歇尔已经拿起了那挂在墙上的佩剑,剑刃上布满数日战斗留下的划痕,就像持剑的老人一般苍老,他驼着背,像一头负伤的雄狮。

    纳维斯犹豫了一下,可最后还是缓缓的跪下,尽可能的令自己平静下来,懦弱的脸逐渐坚毅了起来,那双逃避的眼终于与米歇尔对视在了一起,于是老人向他微笑。

    “他们需要一位红骑士,而不什么斯图亚特。”

    锋利的剑刃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头,米歇尔已经太老了,他甚至有些握不住剑,留下细小的伤口,纳维斯感受得到那痛苦,可他却如雕塑一样毫无动弹。

    “你传承我的意志,我予你荣耀。”

    他微笑着,进行着这古老的授予仪式。

    “向我起誓,孩子。”

    ……

    在斯图亚特伯爵被送入城堡之后那大门终于再次的开启了,平民们满怀期待着看着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在这几天里谣言四起,有人说伯爵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伯爵已经从密道里出逃,在玛德尔带领骑士们逃离后,这恐慌更甚。

    可现在那大门打开了,身披盔甲的红骑士从其中走出,他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可很快大家找到了原因,那叱咤战场的红骑士再一次握紧了战锤与剑。

    “可我们已经没有骑士了。”

    有人对他说道,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平民。

    “那么还有人能拿起武器吗?”

    红骑士问道,于是数不清的手高举起了武器。

    “你看着不是还有很多骑士吗?”

    他微笑的回答道。

    “可我们仅仅是农户、屠夫、铁匠……”

    那人又说道。

    红骑士沉默了稍许,随后举起剑,轻轻的搭在那人的肩上,他看向更远的地方,对着所有人喊道。

    “跪下,向我起誓。”

    于在那万千的起誓之音传入那昏暗的房间之中,老人满足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

    英尔维格历791年高卢纳洛人不宣而战,大肆进攻英尔维格南部,但在进攻斯图亚特领时遭遇米歇尔斯图亚特的顽强抵抗,阻止了高卢纳洛人继续向内陆推进,并为军队调遣争取了关键时间。

    米歇尔斯图亚特最后病死于城堡之中,而他的儿子纳维斯斯图亚特在他死后授予了所有城堡内的平民为骑士,随后再次抵抗了两天直到援军抵达。

    数天后英尔维格正式对高卢纳洛宣战,维持百年的光辉战争正式爆发,纳维斯斯图亚特携带着他所授予的骑士们奔波于南部战区。

    在漫长的战争之中部队被打散又重组,曾是平民的斯图亚特骑士们渗透了整个英尔维格贵族阶级,依靠着战争授予的联系,他们以斯图亚特家为首形成了庞大的贵族团体。

    英尔维格历876年,改良蒸汽机出现,掀起第二次工业革命,光辉战争迎来转机。

    英尔维格历907年,长达百年的光辉战争以英尔维格的胜利为结束。

    英尔维格历925年,旧敦灵迎来了一位名为洛伦佐霍尔默斯的异乡人。

    英尔维格历931年,故事开始。

第一章 平静的生活

    旧敦灵的街道很多时候都很拥挤,所以一旦有人跑起来就显得特别困难,就像在淤泥里走动的鱼,拼尽全力也难以动弹半分。

    大侦探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身影诡异的迅捷,在人群里穿行,将紧跟在他身后的人们远远抛下,最后拐入小巷之中,他摘下了自己的猎鹿帽,将那被压塌的淡金色头发用力抓乱,脱下风衣将其反着穿,随后用手狠狠的摸了一把肮脏的地面,将尘埃与泥水擦在自己的脸上。

    随手将手杖丢入一旁的垃圾桶里,紧接着一屁股坐在角落里的流浪汉旁,那人裹着脏兮兮的毯子睡的正香,可突然有人打乱了他的梦境,侦探用力的挤进他的毯子里,亲密的就像兄弟一样。

    没过半分钟另一群人冲进了小巷里,他们毫不掩饰手中的枪械,嘴里叫骂着,显然他们没有在意这两个拥抱在一起的难兄难弟,继续向着小巷的方向追寻。

    过了大约一分钟,洛伦佐从这垃圾堆里爬了起来,流浪汉睁开惺忪的眼睛,他还有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就听见一声谢谢,以及落在自己身前的几枚硬币。

    把手杖拿了出来,洛伦佐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尽可能显得不那么狼狈一些,随后大步走入街头,过了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前,随后车门敞开。

    “说实在的霍尔默斯先生,你现在身上的味道真的不怎么受欢迎。”

    普雷斯警官看着这位大侦探,皱着眉头,那味道就像发臭的奶酪和腐烂的水果混在一起被塞进了烤炉里。

    可显然洛伦佐可不在乎这些,他以前甚至爬过旧敦灵的熔炉之柱系统,为了保证历史上的黑死病不二次爆发,整个地下排水都有着复杂的工艺,什么定时注入消毒液,随后几百度的蒸汽掠过。

    洛伦佐当时差一点就被那高温蒸汽给蒸熟了。

    “但我想这个东西应该挺收欢迎的对吧。”

    洛伦佐说着便拿出了一封信,信封布满了污渍,可内部的信还干净无比。

    “巴洛夫侯爵的受贿证明。”

    普雷斯的手一颤,似乎没想到这个侦探居然如此高效。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家伙小心的很。”

    苏亚兰厅调查巴洛夫侯爵受贿的案子很久了,这个家伙私吞了一大笔钱,可因为证据不足一直无法进行抓捕。

    “我知道,二十四小时都有守卫保护,别说从他嘴里撬出东西了,能见到他都显得费劲。”

    洛伦佐自信极了,他喜欢这种展现实力的时候,有时候他巴不得这群求着自己,问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可每个人都会有那么绝对私人的时刻,只能一个人的时候,抓住那个时机就好了。”

    “只能一个人的时候……”

    普雷斯的神色微微恶劣,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仿佛他这个人此刻就置身于卫生间里,正脱下裤子时一把枪顶在了自己的头上……讲真,换成普雷斯,为了把裤子穿上,他也会把东西交代齐的。

    “你在想些什么,是浴池。”

    洛伦佐连忙打断普雷斯那见鬼的联想。

    “这是这个家伙为数不多的爱好,浴池里雾气朦胧,我猜他甚至没有看清我的样子。”

    洛伦佐得意极了。

    收敛起惊讶,普雷斯收起了信件,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洛伦佐拉起窗帘,科克街到了。

    “那么就像之前那样?”

    “是的,酬金会直接发到你的账户上,注意查收就好。”

    洛伦佐点了点头,随后推开车门离开。

    旧敦灵已经步入了冬季,一切有着一种凄凉的感觉,冰冷蔓延在每个角落里。

    距离他与亚瑟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洛伦佐本以为亚瑟真的不会监视自己,结果第二天苏亚兰厅的人就找上了门,当时洛伦佐的温彻斯特就顶在门后,要不是过来谈判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伯劳,他说不定就真的会一路杀出旧敦灵。

    这是来自亚瑟的邀请,虽然是以苏亚兰厅的名义,说法是他们已经见识到了洛伦佐的能力,邀请他成为苏亚兰厅的外聘侦探,按案件计费。

    其实这也是监视的一种,洛伦佐本想大声拒绝的,可奈何他给的钱太多了,多到洛伦佐不仅有余钱交房租,甚至还能花钱雇凡露夫人为他做晚饭。

    记得当时凡露夫人的第一反应是问洛伦佐把钱埋在了哪里,抢银行的具体流程是什么,虽然她已经老了,可驾个马车还是可以的。

    好吧,先忘记那个见鬼的老太太。

    除去这些在金钱之外亚瑟尽可能的展现了他的善意,整个旧敦灵对洛伦佐打开了数不清的捷径。

    于是洛伦佐成为了一位比较正经的侦探了,至少是在苏亚兰厅有挂名了。

    有过几面之缘的普雷斯警官成为了他的联系人,洛伦佐本以为会是伊芙,可听普雷斯警官说,那个倒霉孩子貌似被菲尼克斯公爵关禁闭了。

    推开科克街121a的大门,身上的腐臭味与室内的清香混合在了一起,之前在车上都没有什么反应,可在这一瞬间洛伦佐居然有种干呕的感觉,好在他最后没有吐出来,毕竟凡露夫人反复和他强调过了地毯的昂贵。

    费力的爬到了二楼,不知何时另一旁的房门居然开了一个小缝,洛伦佐先是困惑,而当那微弱的呼噜声响起时,他终于发觉,他这个失踪已久的室友居然还活着!

    行吧,先别打扰这个007归来的社畜了,洛伦佐走进了自己的房门,把身上的衣服丢进筐子里,随后爬进了浴缸之中。

    说实在的,洛伦佐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才算的上正常,不用去下城区,不用掏枪杀人,每天按时去苏亚兰厅打卡查案,简直正常的不行,可正常到了这种程度洛伦佐反而觉得有些反常,即使到了现在他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会真的平静下来。

    “啊……生活真美好啊。”

    洛伦佐不由的感叹着,视线随意的扫视着,最后落到门外。

    他没有关门,毕竟这是自己的房间,可现在在自己视野的尽头,他最喜欢的沙发上正坐在一个人。

    习惯的惊讶与惊恐混合在了一起反而有着一种难名的无奈感,洛伦佐有些不确定她看到了多少,虽然洛伦佐不要脸,可自己一路脱光爬进浴缸里的样子属实不怎么好看。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问道。

    女孩想了想,又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一直都在。”

    啊……很烦……

    有点难堪的捂住了老脸,洛伦佐整人瘫在了浴缸里,可就像补刀一样,女孩那一直冷冰冰的脸上,嘴角勉强上扬,比起微笑这倒像个冷酷的嘲讽一样。

    “讲真,你真的好臭。”

第二章 塞琉

    虽然说洛伦佐是一个独行的大侦探,可实际上他的女人缘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

    曾做为小三终结者的经历让他结识了许多贵妇人,甚至说通过洛伦佐为纽带,这些被男人伤害的贵妇人们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她们对洛伦佐保持着善意,是洛伦佐在旧敦灵里难得的人脉。

    当然六年的工作里洛伦佐不仅仅结识了那些贵妇人,一切其他行业的人也都有,但由于雇主基本都是伯劳,所以那些人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有少数也逃离海外。

    但自己眼前这个女孩不同,她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极为特殊的客户。

    “我说过的,如果你来的话,麻烦你提醒我一声好吗?”

    洛伦佐伸手拉紧了浴帘,随后拿起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

    你们以为她是伊芙?不不不,以猎魔人的感官很少有人能逃离洛伦佐的察觉,如果是伊芙,洛伦佐一早便会察觉到异样,但有时候总有例外,比如她,她的存在感很低,低到如果她不刻意强调自己的存在,就连洛伦佐也难以注意到她。

    “所以你这次是怎么了?你的猫丢了吗?还是说什么奇怪的委托,我这里收费很贵的。”

    洛伦佐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女孩直直的看着他,湛蓝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洛伦佐的窘迫,哪怕面对妖魔也不曾退却的猎魔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只是路过,听说你被苏亚兰厅雇佣了,祝贺你终于有个正经工作了?”

    女孩说着便把一旁的酒瓶起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未成年禁止饮酒。”

    洛伦佐面无表情的拿走了酒瓶,放到了窗台边上,平常他比较喜欢窝在这里喝酒。

    “给。”

    说着洛伦佐从柜台上拿下了一张纸,在上面似乎写了什么,随后交给女孩。

    “这是我的账户,真想庆贺的话,麻烦打钱给我。”

    女孩看着这一脸正色的侦探,冷冰冰的脸上稍有缓和。这还是那个有些神经病的洛伦佐,看起来一切正常。

    “这么直接吗?你是希望我包养你吗?”

    “包养的话,那你可能排不上号,虽然长的勉勉强强,但我在‘周六主妇’那里可是很受欢迎的。”

    周六主妇就是那些以洛伦佐为纽带而汇聚在一起的贵妇人团体,她们通常在周六集会玩乐,痛斥丈夫的罪恶,但即使这样她们还是很喜欢洛伦佐,说没有洛伦佐,她们就不会相识,甚至说要把洛伦佐当团体的吉祥物。

    其实看到价码时洛伦佐很心动,但在看到那个见鬼的装扮后,他一本正经的严词拒绝了。

    “啊……话说塞琉你是怎么进来的?”

    想了想,洛伦佐突然问道,以凡露夫人的性格,她不会放陌生人进来的。洛伦佐的工作特殊,虽然每次他处理的都很干净,但难免有些鼻子过于灵敏的杂找到他的住所。

    “很简单,和凡露夫人成为朋友。”

    塞琉转过了身体,直面着洛伦佐,那清澈的眼神,弄得洛伦佐很不舒服。

    “那个暴躁的老太太?”

    “是啊,是你的教我的,洛伦佐,成为朋友会解决很大部分问题。”

    看着这个像寒雪一样的女孩,洛伦佐微微正视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貌似很久没看到她了,随后裹着浴巾坐在了窗边。

    “说来听听,和那个老太太成为朋友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似乎就像考验,一个老师对他学生的考试一样,洛伦佐对其予以回视,两人居然有着那么几分相似。

    “年迈,独居没有亲人,像这种年纪的老奶奶应该会希望有一个孙子孙女对吧。”

    塞琉张开了手,将自己纤细姣好的身体展现出来。

    洛伦佐点点头,这是他教给塞琉的,有时候身体是很好的武器。

    “然后呢?你做了些什么,把那个老太太迷的神魂颠倒。”

    洛伦佐越发好奇在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塞琉学到了些什么。

    “哄她开心,就是这样,这还是你教给我的不是吗?用对方希望的事物来进行欺骗,她渴望关怀,那么就给予关怀,哪怕她察觉到异样,可因为这是她想要的,她也会接受。”

    塞琉的眼里泛着微光,那湛蓝清澈的眼睛犹如蓝宝石一般,洛伦佐曾说她的眼睛有股魔力,可以轻而易举的看穿人心,而事实也是如此,她是洛伦佐见过最敏锐的孩子,每个人在她眼前都失去了心灵的防线。

    “用这种方式博取一位老人的信任,可真是恶劣啊。”

    洛伦佐赞赏她技艺的精湛,可还是给予了疑问。

    “这难道不是一笔很好的交易吗,虽然是以欺骗为原本,但她得到的关心却是真实的。”

    塞琉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洛伦佐已经习惯她这个样子了,整个人简直是个冰块。

    “其实本来是想关心你一下的,毕竟你居然成为了苏亚兰厅的外聘侦探,很难想象你会发生什么。”

    “怎么我干正经工作就这么不可思议吗?”

    洛伦佐恶狠狠的回答着,可突然塞琉安静了下来,那湛蓝的眼眸与洛伦佐对视,洛伦佐居然在那瑰丽的蓝中感到些许的晕眩。

    可很快这种感觉便被洛伦佐克服了下去,洛伦佐声音有些生气。

    “塞琉,我们说好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被你看穿想法。”

    塞琉随即说道。

    “只是有些好奇你最近经历了些什么。”

    声音依旧冷漠,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你少有能感到她感性的一面,也正如她那双有魔力的眼睛一样,她是洛伦佐见过心思最为敏锐的人,比起自己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大侦探,仅仅是对视你的一切就会被她轻易看破。

    可正当洛伦佐还准备说什么时,轮胎与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洛伦佐下意识的转过头,一辆漆黑的礼车此刻停在了科克街121a的门口前。

    “我猜你根本不是什么路过对吧。”

    洛伦佐一时间有些气虚,说实话,他能耍很多人,但遇到这么多的人里也唯有她能与自己略微的势均力敌。

    塞琉那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大概是抱歉的样子,可能是想装作可爱的样子,微微吐了吐舌头,可在洛伦佐看来这个人就是在嘲讽自己。

    车门已经开了,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的推开了大门,洛伦佐先是慌神,随后一把按着塞琉的头把她塞进了衣柜里,随后自己再次跳入浴缸之中。

    几乎就是在洛伦佐躺入浴缸的那一刻房门被无情的推开了,狭小的房间里一时间挤满了人。

    “霍尔默斯先生?”

    老管家缓慢的走入房间,看向浴缸里的洛伦佐,神色不善。

    “嗯?怎么了亚威。”

    洛伦佐将头转了过去,露出一个礼貌又不是尴尬的微笑。

    说实话这可能是洛伦佐最尴尬的一天,自己泡在浴缸里,外面全是在衣服下藏枪的猛男,他突然理解那位巴罗夫侯爵在浴池里被自己一枪顶住脑袋时的感受了……话说这算是报应吗?

    那位名为亚威的管家也没多说什么,他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洛伦佐的前方。

    他沉默着,死死的盯着洛伦佐,就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雄狮。

    过了很久洛伦佐试图打破这该死的安静,他试探的问道。

    “怎么……你们家那位斯图亚特小姐又偷偷的溜出来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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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729/ 第一时间欣赏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作者:Andlao所写的《余烬之铳》为转载作品,余烬之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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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铳介绍:
这是一杯维多利亚式奇幻小说。加一勺蒸汽机,让那见鬼的科技树动起来!加一勺爱与憎恨,让大家好有理由打来打去!加一勺神经病,让这阴暗的世界轻松些,最后加一勺天灾来当主要boss……等等!沃日倒多了!……旋律曲折悠扬,狰狞的城市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蒸汽机推动着世界大步前进,可在这科技的阴影里旧时代的主人们蠢蠢欲动。二流侦探扛着他的温彻斯特闲逛在这崩毁又新生的城市里,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朋友,需要侦探服务吗?”(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余烬之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烬之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烬之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