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视线
洛伦佐裹着大衣站在晨辉挺进号的甲板上,今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丝毫的阳光。
经过了几天的忙碌,队伍结束了在伟伦尔特的工作,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进程,向着维京诸国的内部进发。
“既然都办的差不多了,那么赶快动身吧。”
洛伦佐精力满满,没有丝毫的疲惫感,站在他身旁的海博德则是另一幅模样,他的站姿微微摇晃,满脸的劳累,眼白布满血丝。
距离宿醉已经过了几天,可海博德还是没有缓过来,意识浑浑噩噩,哪怕是维京诸国的寒风,也未能让他清醒多少,脑海里残留着微微的痛楚,让他这几天过的都很恍惚,用力地回忆,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
“目前棱冰湾。”
诺塔尔哈出一口白气,拉响了汽笛。
悠扬刺耳的汽笛声鸣响,回荡在伟伦尔特之间,一直蔓延至遥远的海面之上。
晨辉挺进号开始了前进,附着在金属表面的坚冰因震动而脱落,哗啦啦地落入海里,船体劈开厚重的海浪与浮冰,朝着灰蒙蒙的海雾后高歌猛进,这一次身后只跟随了一艘货船,剩下两艘货船在伟伦尔特卸货后,便自行返回了英尔维格。
现在这是贸易的最后一程,也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洛伦佐这么想着,回过头看向了坐在舱室之中的塞琉,在洛伦佐的预计里,棱冰湾找到弗洛基后,他们便会与塞琉分开,她会跟随这艘货船返航英尔维格,晨辉挺进号则继续向北,深入寂海。
他有些苦恼,把小姑娘骗了一道,这最后的谎言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撒了,再想想塞琉心智的灵敏,洛伦佐不觉得自己能骗到她,这想想就头疼。
再加上塞琉对自己的感情,洛伦佐能想到女孩落泪呜呜呜地说“不要走”的表情了,然后自己一脸坚毅地回答“抱歉,为了拯救世界,我不得不这样”,然后两人就此分别……
“他在干嘛?”
塞琉指了指洛伦佐,这个家伙一脸古怪的表情,一会悲一会喜,不断地扭着身子,就像触电了一样。
“不知道。”
海博德缓缓地走了过来,坐在塞琉的身边,他难受坏了,甚至还有晕船,无论怎么回想,海博德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
洛伦佐突然停止了脑海里的奇思妙想,转而猛地看向了塞琉,两个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在塞琉的注视中,洛伦佐的表情开始扭曲,就像有双手把他的脸搓在了一起一样,上下扫动着塞琉。
不……这个小姑娘也是行动力拉满的那种,说不定就偷偷摸摸跟回来了,我得想办法把她绑起来送回英尔维格。
洛伦佐的思路开始变得奇怪,止不住地发散着。
这算绑票一个公爵吗?我之前有绑过公爵吗?对了,赎金的话该要多少呢?有一说一,绑票一个公爵,这算是霍尔默斯先生职业生涯的光荣一笔啊!
目光在塞琉的身上晃了晃去,冷漠的小脸出现了微微的变化,塞琉难得地直观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这个人……好恶心啊。”
虽然不清楚洛伦佐在想些什么,但以这个家伙的脑回路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干嘛呢?”
伯劳照着洛伦佐的屁股便是来了一脚,踹得洛伦佐一阵踉跄,直接趴在了栏杆上。
“没什么,没什么。”
洛伦佐眼神一转,觉得自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好。
“大概几天的时间我们就会到棱冰湾,我已经叫所有人提高警惕了,原罪甲胄处于待机状态,随时都可以启动,盖革计数器也都处于工作状态,检测侵蚀的污染。”
听到这些话,洛伦佐也正经了起来,眼神里带着严肃。
“根据你的经历来看,棱冰湾很靠近寂海是吗?”
“嗯,准确说,棱冰湾就在寂海的边缘,甚至说可以将它看做寂海与外界沟通的枢纽。”
伯劳讲述着回忆里的事,即使过了这么久,这回忆依旧无比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维京人们生活在寂海的边缘,信仰的警告,让他们从未涉足那片海域……晨辉挺进号上有大量的大型盖革计数器,它能帮助我们侦测深入寂海的程度。”
“侦查侵蚀吗?笼罩整个海域的侵蚀,怎么想都仿佛是神话中才存在的事。”洛伦佐感叹。
“不……没有什么神话,只是现实而已。”伯劳想到了什么,他对洛伦佐说道,“就像那时角鲸号上发生的事,维京人们将角鲸号视为载着死人的大船。”
“弗洛基那时说的……我们已经身处于神话之中了。”
伯劳冲洛伦佐笑了笑,他看向北方乌云的尽头。
“我们不是在探寻神话,我们是在创造历史。”
洛伦佐靠在栏杆上,清冷的寒风掠过,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带着些许的死意,越是深入,越是冰冷,仿佛是死去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热。
“听起来还不错。”
洛伦佐笑着,目光落向别处,又收了回来。
“其实我已经不怎么在乎那些了,什么真相,什么源头,我只是想结束这轮回。”
“你一副完成人生理想的样子,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死了啊?”
伯劳读过类似的故事,当一个人完成他所有的愿望时,他差不多也该死了。
“没,只是感觉很不错。”
洛伦佐突然偏过头,精准地抓住了那个一直在窥视自己的视线,对方没想到洛伦佐反应这么快,慌张地收回了视线,留下洛伦佐一个人哈哈大笑。
“你这是风茄草抽多了?”
看着洛伦佐这副犯病的样子,伯劳问道。
“没,只是被人注视的感觉很不错,伯劳。”
洛伦佐收起了笑意,平静地说道。
……
“你这是在看……《维多利亚秘闻》?”
海博德捂着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她抱着书籍翻看着,默不作声,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嗯,从你手里得到的。”
塞琉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看起了书。
“哦,这本书我还没怎么看,也可能看了都忘了。”
这几天他的记忆就像被酒精浸透了一样,光怪陆离,就像一场与现实重叠在一起的噩梦。
“不过我还记得前一部的剧情……啊,也不知道那两个私奔的咋样,你看到哪里了?”
海博德和塞琉闲聊了起来,虽然说塞琉是斯图亚特公爵,可塞琉这低存在感的气质,以及酒精影响什么的,海博德根本没有在意她的身份。
实际上最主要的是,无论是洛伦佐还是伯劳,好像都没人在意塞琉的身份,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欢愉的时光结束了,接下来的路途满是荆棘与苦难。”
海博德低声念叨着,错乱的记忆纠葛在了一起,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艘船上,和艾琳等人满怀期待地去拯救伊瓦尔。
可伊瓦尔最后还是死了。
“快看到结尾了,需要我剧透你吗?”
塞琉问,大家忙忙碌碌,只有她们俩坐在这里,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讲一讲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海博德无所谓,这种情况下他干不了什么正经事,哪怕听塞琉讲这些,他也可能记不住。
“女孩和男孩逃到了另一个城市里,两人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没办法,一边打工赚钱,一边继续着逃亡。”
塞琉为海博德讲解着。
“这是段不错的时光,虽然艰辛许多,两人都体会到了真实的生活,他们很珍视这段时光。”
“然后呢?”
“然后女孩被抓住了,她的家里人发现了她,把她关在一处旅店里,准备第二天离开,男孩没有被抓住,但他也做不了什么。”
塞琉面无表情,她读过很多书,也看过很多奇怪的故事,这本书的故事并不有趣,甚至说很俗套,远不如奥斯卡写的那本《猎魔斩妖传》。
每次读那本书时,一想到这个故事的原型,塞琉就忍不住地笑,以至于影响她都无法正常看完一本书,越看越出戏。
“哦?要英雄救美了吗?”
海博德提起了精神,英雄救美,猛男天降,这种事总让人激动不已。
“没有,女孩知道男孩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她想起私奔那夜,其实她很害怕,害怕男孩拒绝她,因此她才说出了那样半威胁的话,她觉得男孩是因为这个才和自己走的。
这么久的相处,她很清楚男孩的性格,他不会来的,他会躲在阴影里,就这样看着自己离开。”
塞琉话音一转,说出了故事黑暗的走向。
“相处的时光里,女孩便意识到了这些,但她希冀于自己能改变男孩,让他勇敢起来,可惜直到最后她也没做到……”
“不不不,这不太对吧?”
海博德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期待了这么久,就这么个结局。
“差不多吧,现在的剧情是女孩被带出了城,她在回家的路上了。”塞琉翻了翻书页,她还差几页就要把书看完了,“还剩下了几页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转机了吧?”
塞琉刚准备继续看下去,却发现身旁的海博德一脸的死意。
这个……维京人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啊……
“你还好吧。”
“没什么没什么,仔细想想,这才是现实啊,毕竟这是小说,而不是什么童话。”
海博德安慰着自己,可从他有些扭曲的表情来看,他多少有些受伤。
“我蛮喜欢这本书的,它让我想起了以前。”
海博德侧过头,看着塞琉,清澈的眼瞳就像镜子一样,其中倒映着海博德狼狈的样子。
“没想到,洛伦佐这种家伙居然还有人喜欢,你脑子没什么问题吧?”
海博德这话语打得塞琉措手不及,塞琉的表情管理一度失控,慌张的不行。
“我……我……”
“从眼神看得出来,以前也有女孩这么看着我,只可惜我是个蠢货,没和她一起走,要不然也不会后悔这么久了。”
海博德的意识朦朦胧胧的,用力地眨了眨眼,但脑子还是混沌。
“虽然说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可我还是建议你看看医生,这种东西怎么看都不适合吧?”
提到洛伦佐,海博德又是满嘴的唾弃,倒也不是觉得洛伦佐是个人渣,还是什么的,海博德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东西离洛伦佐很遥远,遥远到洛伦佐的身上根本看不出这词汇存在的痕迹。
塞琉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言语上被人压制住了,她刚想说什么,又被海博德堵了回去。
“你觉得我一个维京人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我没问啊!”塞琉无声地控诉着。
“我们也是人啊,除了生活环境不太一样,我们本质上都是人类啊,七情六欲什么的,再常见不过的……只是我们有些人不善于表达这些而已。”
看样子这个故事的结局属实伤到了海博德,谁曾想这庞大的体格下,是这副柔软的心,这差异弄得塞琉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啊……你说我再喝点酒,能不能忘掉这些?”
海博德试着靠酒精忘掉这糟糕的记忆,可就在这时一阵欢脱的脚步声响起。
“海博德!”
熟悉的大吼,带着烦人的尾音,洛伦佐大步跃起,落在海博德的身边。
“你要……”
后面“干嘛”还没说出来,海博德便感到了脖颈处些微的刺痛,随即混沌的意识开始清醒。
“我才想起来,弗洛伦德药剂应该可以当醒酒药吧?”
洛伦佐一边说一边付诸行动,把一支弗洛伦德药剂打进了海博德的身体里。
糟糕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故事的细节变得无比清晰,紧接着海博德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和塞琉扯些什么鬼话……
他不敢回头去看塞琉的表情,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堂堂的维京战士居然这个鬼样。
海博德盯着洛伦佐,张口试着惨叫什么,最后压抑了下去,眼瞳无光地靠在一旁。
“你怎么了?副作用吗?”洛伦佐敲了敲弗洛伦德药剂。
“没……我在思考。”
海博德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说,奥丁神会喜欢看骑士小说吗?”
“哈?”
第六十七章 无主之地
越是深入维京诸国,天气便变得越发恶劣,起初还能见到些许的阳光,可现在整片天空都被灰白的积云所覆盖,阳光试着穿透它,但最终都被阻隔在外,仅能微微映亮云层,让它的灰色变得微亮许多。
洛伦佐搓了搓手,抖了抖身子,这维京诸国可比旧敦灵冷多了,根据季节来算,现在也开始逐步进入了晚秋,难以想象冬至时,这里会冷成什么样。
“每到冬季时,维京诸国的大部分海港都会被冻结,船只根本无法通行,棱冰湾之所以重要,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它是冬季里少有的几个大型不冻港。”
诺塔尔戴着手套,手轻扶在舵盘上,目光透过布满冰霜的玻璃,看向被寒风阻隔的大海。
“我开始理解维京人的劫掠了,这种鬼地方光是活着就要用尽全力了。”
洛伦佐喃喃说着,哪怕是猎魔人,也因这种温度感到糟糕,更不要说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维京人了。
“冬季,一部分航道也会被冻结,一些能通行的航道大多也经过棱冰湾,种种条件下,可以说这里才是维京诸国的心脏。”海博德为几人讲解着。
“可这心脏却不属于冰海之王。”洛伦佐说。
“领主们不会允许冰海之王掌握它的,哪怕威尔格达森领主自己想要献上棱冰湾,其他领主也不会同意的,甚至说‘帮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于这些事,海博德也觉得很苦恼,虽然结束了内战,但每个领主都觉得自己更适合当国王。
“大家都在等弗洛基哪次出航后,便再也回不来了,他完全醉心于航海,没有妻子,也没有后代,至于亲族,大多也没什么势力,他一死,这里就会变成争夺的战场。”
“但只要他还活着,大家就会遵守游戏规则。”
对于这些权力纷争,伯劳看样子懂的很多,他坐在一边一边哈着白气,一边说道。
“这就跟下城区抢地盘一样,哪怕我再怎么强大,码头的生意我也不能一家独大,这相当于垄断了下城区的所有,那些帮派会跟我鱼死网破的。”
“可你现在跟我们在这里,下城区呢?不会群龙无首吗?”洛伦佐问。
“怎么会,我只是制定规则的人,规则是个好东西,让大家不会打打杀杀,而是在谈判桌上讲道理,除非那些家伙疯了,才会打我的主意。”伯劳讲着这些阴险的门道,“当然,要是真有人这么做了,说明他是真的想当整个下城区的老大了。”
“那你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向上级报告啊!不出十分钟,清道夫们便能把他们沉进泰晤士河里,尸体丢进熔炉之柱中,燃烧殆尽。”
伯劳看样子对于这些事早已习以为常了,不知道做过多少回。
“下城区本质上就是个小院子,阿猫阿狗在里面打架,只要不把院子掀了,没人会在意,可有人想掀院子时,便是更高一级的存在,向其出手的时候了。”
说着说着,伯劳的神情微微严肃了起来,他有意无意地叹气道。
“我们的世界也是一个小院子。”
洛伦佐明白他的意思,可纠结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转而看向海博德。
“你说的加隆怎么回事?”
“加隆·杰西洛,造船人弗洛基的手下,他负责着整个棱冰湾的事宜。”
晨辉挺进号就快抵达棱冰湾了,也是时候整理一下现有的情报了,海博德对洛伦佐等人解释着。
“就像你们听到的这些,造船人弗洛基根本算不上什么领主,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漂在海上,不曾登上陆地,可他确实是名领主,一块领地需要他管理。
为此他把大部分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心腹,加隆·杰西洛,在弗洛基出航的时间里,他负责着整个棱冰湾的事宜,而且即使弗洛基回来了,他对于管理领地也没什么心思,基本都是交给加隆处理。”
“一个吉祥物?”
蓝翡翠说道,这让她想起了维多利亚女王,但两者之间又有些不同。
“差不多,可他仍有着权力,而且加隆对他忠心耿耿。”
“奇怪了,其他领主没有打他的主意吗?这么说的话,这块领地简直就是无主之地。”洛伦佐说。
“恰恰相反,领主们都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况,棱冰湾如此重要,交给任何一个野心家,都会发挥出极大的作用,令其他领主感到恐惧。”
听着海博德的话,洛伦佐接着说道,“弗洛基醉心于探索寂海,让这样一个毫无野心的家伙掌握这里,是所有人都乐意见到的。”
“是的,这块领地无法被分配,每个人都想抢夺,既然如此,棱冰湾在某种意义上,是维京诸国中的一处中立地区。”
这么思考下来,海博德有些理解弗洛基的行为了。
“可能造船人弗洛基也明白这点,因此他毫无野心,只追求着寂海的秘密,让棱冰湾陷入安宁之中。”
“那棱冰湾安宁吗?”
听着海博德这描述,洛伦佐总觉得棱冰湾这个地方,有些耳熟,就好像自己去过一样,倒也不是去过棱冰湾,而是去过某个和棱冰湾相似的地方。
“安宁……个屁啊,作为航运枢纽,来自不同的领地的维京人都在那里落脚,还有些身上带着领主们的秘密命令,亦或是人命……那里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也导致了终末结社的滋生,但大家都遵从领地的规则,好在还不算太混乱。”
海博德讲着讲着,发现洛伦佐和伯劳的眼神都有了微微的变化,其中就像在放着光。
“你们……”
“早说啊!”
洛伦佐一拍大腿,起初他对于棱冰湾的行动还提心吊胆的,毕竟这异国他乡,之前都把玛鲁里给炸了,谁知道这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只见洛伦佐与伯劳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海博德的身前,两人相视一笑,看样子都想到了一起去。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旧敦灵下城区的老大,伯劳是也!”
洛伦佐对海博德吹嘘着。
“而这位就是我用来捅人的荆棘哥!”
伯劳又夸奖起了洛伦佐,还冠以了一个莫名奇妙的“荆棘哥”。
这棱冰湾在两人眼中,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更为复杂的下城区而已,两人到了棱冰湾,简直是如鱼得水一样。
这两人在这里多呆一阵,保不准棱冰湾就被他们搞的揭竿而起了。
“这算什么组合?”
蓝翡翠大概明白他们两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很是古怪。
“大概是……黑帮老大和他的顶尖打手。”
掌舵的诺塔尔看了看各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真正的大哥,是可以在异国他乡也能打下一片地的。”
伯劳豪气万丈地说着,和洛伦佐一起犯起了神经,可洛伦佐知道,伯劳实际上很正经的。
能看到那插在腰间的银白左轮,它被擦的锃亮,洛伦佐猜里头装满了弹药。
对于伯劳而言,这不是一次攻城掠地,而是一次积蓄已久的复仇,洛伦佐都开始怀疑,伯劳是不是在骗自己,他此行是为了杀了弗洛基,至于拯救世界只是顺手而为的。
“我们应该快到了吧?”
塞琉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就像一只企鹅。
“快了。”
诺塔尔看了看前方,云层变得越发厚重阴郁,明明是白天,那里却被沉重的铅灰色覆盖,沿岸有着数不清的拔地而起的影子,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们。
棱冰湾近在咫尺。
……
“他现在状态如何?还是浑浑噩噩吗?”
见医生走出了房间,加隆立刻迎了上去,热切地问道。
医生看了眼身后的房间,房门没有完全闭合,从缝隙中能看到床上的身影。
“没办法,我治不好他。”
医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些什么,低头离去。
加隆试着拦住医生,但犹豫了一会,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缓缓地靠在门旁,脸上写满了忧虑。
他已经找了很多的医生,甚至连那些神神叨叨的萨满都请了几个,但无人能治愈这样的疾病……他们都不清楚这算不算是疾病。
用力地吸气、呼气,加隆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现在棱冰湾全靠他了,各路领主都试着在这里分一块肉,因为频繁的人口流动,棱冰湾里布满他们的眼线与势力,这种情况下,难保这些领主不会做些什么。
加隆必须稳住大局,他命人守住这个房间,自己则动身离开了这里,走出阴暗,侍从们便迎了上来,跟他讲起了诸多事宜。
“大人的情况如何?”加隆的副手问道。
“还是没有好转的情况,这些医生都找不出原因。”
加隆说着心里便升起一股怨气,但这股负面情绪无从发泄。
“现在城里已经开始有谣言了,弗洛基大人数次探索寂海,终于惹恼了诸神……”
“闭嘴!”加隆何止了副手的言语。
“目前情况如何?”
加隆压住心底的火气,他还有事情要做,不能让自己的心智被情绪俘获。
“那些家伙越发嚣张了,但我们还没有什么办法,从身份上来讲,他们是各路领主的手下,来到棱冰湾进行贸易……现在他们的手伸的越来越长了。”副手说。
“我手里有着刀,但我却砍不了他们的手,对吗?”
加隆对副手问道,副手愣了愣,艰难地点了点头。
棱冰湾的正统掌权者是弗洛基,而不是加隆,他负责管理着棱冰湾,但遇到了这些代表领主的家伙们,他也仍没有足够的权力与其对抗,一旦他贸然砍掉这些人的手,谁也保不准这些领主会趁机做出什么事……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弗洛基的状况了。
维京诸国的内战从未结束,只要仍有领主存在,就绝对不会结束。
“至少这些家伙为的是利益,足够的利益还是能暂时堵住他们的嘴……终末结社的动向查清了吗?”
加隆又问道,比起其他的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目前只知道他们混入了棱冰湾中,和领主们的手下混杂在了一起,我们难以做出排查。”副手说。
“那就加强防卫,多加几只巡逻队,大人绝对不能有事。”
加隆担忧地看了看身后的阴暗,弗洛基便躺在房门之后。
“大人一直倾心于寂海,根本没有什么子嗣后代,一旦他死了,棱冰湾就真的变成无主之地了。”
加隆低吟着,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什么,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猛地抬头,看向海面之上。
一艘布满伤疤的铁甲船撞开了海浪,平静地靠向了棱冰湾,这是维京诸国内不曾出现,也不可能出现的铁甲船,虽然伤痕累累,可其上的重炮依旧令人心畏,更为重要的是船首的撞角。
如果它加速冲向棱冰湾,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破坏力。
“至于它,我猜的没错的话,它应该就是前一阵通报过的晨辉挺进号,上面载着来自英尔维格的客人们,他们此行是为了与弗洛基大人商谈贸易。”
副手看向逐渐靠近的铁甲船,大概是糟心事太多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们本不该来的这么快……前几天他们才刚到伟伦尔特的。”
“你觉得英尔维格的铁甲船能和我们生产的铁甲船相比吗?”加隆看着晨辉挺进号,与其相比,维京人的铁甲船就像玩具一样,“要知道,棱冰湾造船厂都是依靠英尔维格的技术支持才建造出来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副手问。
“先去迎接客人们,有他们在,我猜领主们不会轻举妄动。”
加隆这么想着,大步向前。
此刻棱冰湾已经汇聚了太多不属于这里的势力了,他们交错在了一起,不知何时会被彻底引爆,而在离这里更为遥远的海域之上,铁甲船们沉默地航行着。
“也就是说,继续沿着这条航道前进,几天后便是棱冰湾吗?”
疫医放下了海图,目光透过了重重乌云。
第六十八章 猜测
“这氛围,感觉真的很像下城区啊。”
洛伦佐站在码头上,晨辉挺进号就停靠在他身后,这庞大的躯体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维京人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注视着这群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确实,虽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但这股氛围,这种感觉,居然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伯劳来回扫视着,从这些维京人的面妆上,就能看出他们来自领地的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意图,齐聚在这棱冰湾中。
鲜血滴落,浸透了地面,漂染在水面之上。
不远处的维京人松开了手,一颗头颅就这么滚进了海里,无头的尸体僵硬了一会,也被一脚踹了下去,刽子手们擦了擦尖刀,远远地看了这里一眼,转而又去做起了别的,没有人因这个人的死而感到恐慌,似乎这种事在这里很常见。
“那人犯了法,杀了人,所以就被处刑。”
海博德跟了上来,看了眼水面上的涟漪,接着说道。
“棱冰湾鱼龙混杂,但这里却有着最为严厉的规则,触犯规则的人都会受罚……除非没有人知道你破坏了规则。”
海博德意味深长地对洛伦佐说道,以洛伦佐的性格来看,海博德只希望他触犯规则时,最好做的干净些。
“听起来蛮有趣的,有着铁律,却依旧混乱。”洛伦佐说。
“倒不如说,正因为混乱,才需要更严苛的铁则去束缚,不然谁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伯劳对这些了解颇深,黑帮老大和国王之间,在他看来多少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现在起,我们就得小心些了,弗洛基长年不在领地之中,统治力全部交由下属,而下属又没有领主的地位,在这里有着太多带着不同心思的人了,什么其他领主的探子,亦或是某些团体,这里都有。”
“越来越像下城区,这里有什么帮派吗?”伯劳追问道。
“我不太清楚,但类似帮派的势力应该有不少,他们利用棱冰湾偷运走私,做一些灰色的生意,有的还受到其他领主的指示,来到这里完成某些目的。”
海博德所讲的话,让洛伦佐和伯劳两人都变得越发欣喜了起来,如果不是还有任务在身,这两个人多半要冲进这混杂之地,开始打天下了。
“不过,怎么还没有人来迎接我们呢?”
洛伦佐看了看这灰蒙蒙的城市,错乱的建筑一直延续到视野尽头,沿着隆起的山体而建,在那半山腰上,最大的一座建筑里,从那个位置可以俯视整个棱冰湾,洛伦佐猜那里就是弗洛基的居所。
“因为现在棱冰湾内部也混乱不堪。”
声音在一旁响起,吓了洛伦佐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码头下方的海面上正漂着一艘小渔船,男人的脸上涂抹着面妆,让人难以看清他的样子。
“英尔维格的异乡人们,现在棱冰湾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最好尽快离开。”
洛伦佐定睛看着男人,思绪在脑海里闪动。
“你为谁工作?其他领主?还是国王。”
很显然,这个男人一早便等在这里了,他清楚洛伦佐几人的动向,也清楚他们的身份。
“威尔格达森领主自几个月前返回棱冰湾后,就再也没出面了,对外的宣传一直是他在海上感染了某种病症,处于治疗中,可这治疗的时间太久了,有人说威尔格达森领主早就死了,是加隆杀死了他,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加隆早已控制了棱冰湾的所有。”
男人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对洛伦佐几人讲解起了如今棱冰湾的情况。
“所以领主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是吗?
战争就要来了,棱冰湾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谁掌握了棱冰湾,谁就有了话语权。”洛伦佐接着他的话语说道。
男人笑而不语,洛伦佐则转头望向这片连绵不绝的建筑,他察觉到了很多目光的走向,有人在看着自己,打量着自己。
“领主们想夺权,想分割支配这片土地,这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前方热闹了起来,一支队伍朝着码头大步走来,如果洛伦佐猜的没错的话,这便是来迎接自己的队伍。
“所以,国王是希望我在这里大闹一场,是吗?”
洛伦佐看着男人,眼里升起了不满的情绪。
“我们不能让弗洛基死,所以领主们实际上是在和我们作对,借英尔维格之手除掉这些力量,而这一切与国王无关,即使有不满仇恨,也只是会转移到外界的英尔维格。”
男人摇摇头,他划着小船,缓缓驶离码头。
“我可没说我是陛下的人。”
“其实这很好猜,国王不也是一位领主吗?维京诸国最大的一位领主。”
洛伦佐目送着男人消失于海雾之中,他能感受到,这片领地上充满了纷争,现在他们潜藏在黑暗中,尚未爆发。
“我们这算是被利用了吗?”
伯劳也有些不爽,他低声问道。
“算不上,他什么也没做,国王只是在阐述现实而已,一切都会按照他预想中的那样发生……可我还是很讨厌这样,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虽然他的功绩,确实值得自傲。”
洛伦佐神情厌恶,他讨厌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他总想把这些人拖进泥泞的水坑里,用脚踩脏他们的脸。
海博德默不作声,作为国王的人,眼下这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里,他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
“那你要怎么做?”
蓝翡翠好奇道,她对于洛伦佐还蛮有期待的,这个有趣的大侦探面对难题总会有些奇特的解题思路。
“还能怎么办,按原计划进行咯。”
洛伦佐随意地说着,然后大步向前,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迎接这群维京人。
……
篝火燃烧着,吐露着黑烟,顺着烟囱一路升腾,融入灰蒙蒙的天空中,光芒映照在几人的脸上,光芒火红,如血一般。
“所以,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到威尔格达森领主呢?”
洛伦佐坐在椅子上,对着迎接几人的副手问道。
这是一个略显糟糕的会面,洛伦佐不仅没能见到弗洛基,甚至连加隆也没见到,来迎接他的只是加隆的副手而已。
他所带来的消息,也和洛伦佐知晓的差不多,弗洛基身染重病,不能下床,加隆忙于处理内政,无暇顾及几人。
至于贸易什么的,也变得简单了许多,加隆代替弗洛基执政管理,只要加隆肯首就可以,从副手的态度来看,只要塞琉提的要求不太过分,加隆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因为现在棱冰湾积患太严重了,他根本没有余力处理其它事了。
想到这些,洛伦佐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冰海之王拉格纳了,他很清楚眼下的这些,但不伸出援手,理由也很简单,这里是弗洛基的领地,他无权插手,就这样,让事态缓慢地发酵着,直到爆发。
洛伦佐已经猜到结局了,最后拉格纳一定是赢家,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脑海里的理想国,可即便如此,洛伦佐对其也只感到一阵阴寒与畏惧。
他和那些人太像了,被野心吞食的怪物们。
这样的怪物洛伦佐见得太多了,甚至说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怪物。
“我不清楚大人何时能好转,但这不会影响我们之前协议的签订,加隆大人一旦有时间,便会第一时间来处理这些的,还请各位先在这里休息几日,缓解一下旅途的劳累。”
副手微笑地对洛伦佐说道。
“至于晨辉挺进号的维护,我们也在逐步对接,棱冰湾造船厂会优先处理这些的。”
听起来,这倒是唯一的好消息。
安稳好洛伦佐一行人,副手们便离开了,留下几人呆在房间里。
你看我,我看你,视线就这么来回交错了几次,陷入诡异的平静。
“洛伦佐你觉得该怎么办?”
蓝翡翠问道,很显然,一切都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们此行弗洛基十分重要,前往寂海的铁甲船上早就为他保留了位置。
“弗洛基……你们觉得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洛伦佐低吟了一阵,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如果他死了的话,加隆是在掩护他的死讯?可这不太对,弗洛基死了,便是大势已去,加隆再怎么掩护,也毫无所得……或许弗洛基还活着,只是活不如死。”
“你什么意思?”伯劳看向了洛伦佐。
“很简单,棱冰湾的一切事宜交给加隆负责,这么年以来,可以说加隆的威望要比弗洛基还要高,可这一切不是他的,而是弗洛基的,一旦弗洛基死了,或者他不再在乎大海,那么这一切都被收回,如果我是加隆,我会让弗洛基活着,保证权力的延续,但又不会让他活的太舒服,防止干扰加隆的权力。”
洛伦佐的想着那些糟糕的阴谋,露出了邪笑。
“比如把弗洛基弄成植物人什么的。”
“假如……加隆对弗洛基忠心耿耿呢?可能弗洛基真的得病了呢?”塞琉觉得洛伦佐的推测有漏洞,“从领主还有国王对于棱冰湾的贪欲来看,加隆如果“贪恋权力,他早就该被策反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或许,他们没骗我们,弗洛基真的得病了。”
伯劳讲道,他也觉得洛伦佐的黑暗幻想有些不太实际,准确说是洛伦佐这个人有问题,他的思想多少沾点深邃的黑暗。
“那么会是什么样的病将弗洛基击垮呢?他在大海上纵横了数十年,生与死的决斗,咆哮的大海,未知的土地,这些都未能让他停步,结果一个不知所谓的疾病却打到了他?”
海博德也疑惑,弗洛基航海的伟绩所有人都清楚,大家也明白这个人体质的强大。
“可能是因为他老了吧,大家都是凡人,一发精准的子弹便能夺走我们的生命,”洛伦佐笑呵呵的,“大家都是纸糊的,一碰就碎。”
谈话一度停滞了下来,伯劳几欲张开,但还是闭了回去。
凡人确实脆弱不堪,可这屋里有的不止是凡人,还有一位尊敬的伪神,虽然这位伪神一直将自己视为凡人。
“不过也可能真是某种疾病夺去了弗洛基的健康,我猜他现在说不定正被锁链绑着,渴望着血与肉,流下贪婪的口水。”
洛伦佐正色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刀戈之音。
“侵蚀也是一种疫病。”
几人的神色微变,根据时间来推断,那弗洛基多半已经变成了渴血的妖魔,这也倒解释了加隆为什么一直护着弗洛基的原因,一旦暴露弗洛基必死无疑,而他对弗洛基忠心无比,只能拖着时间,多争取一些是一些。
“他遇上了妖魔?”
蓝翡翠轻声说道,紧接着她的眼神冷彻了下来,其他人都不再做声,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到了相同的信息。
弗洛基再度深入了寂海。
“不……不太可能,探索无风之地,他需要大量的物资,而他上一次返航棱冰湾,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他根本没有足够的物资支持探索。”
伯劳打断了话音,他对这个仇敌研究了很多,以当时的经历来看,弗洛基根本无力出航。
“那个东西?”
伯劳盯着洛伦佐说道,眼眸里潜藏着恐惧。
“不太可能,那种东西出手的话,根本不会留下弗洛基的性命,说不定还会连着弗洛基身处的地区一起毁了。”
伯劳指的是缄默者,洛伦佐很清楚他的意思,在来维京诸国前,洛伦佐一度很焦虑,听伯劳的描述,弗洛基妥妥在缄默者的刺杀名单上,他生怕自己还没见到他,他就被缄默者杀死了。
但还不坏,现在的情景都还不坏。
洛伦佐根本不在意弗洛基的生死,要知道他真正的能力一直隐藏着,无人知晓。
只要弗洛基一息尚存就好,哪怕变成妖魔也没问题。
只要洛伦佐能入侵他的【间隙】,弗洛基再无秘密可言。
“走吧,伯劳。”
洛伦佐突然起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杖。
“干嘛?”
“你难道对维京人的‘下城区’不感兴趣吗?”
洛伦佐推开门,对身后的人们说道。
“这些藏在棱冰湾里的领主探子们,他们知道的一定比我们的多。”
第六十九章 原计划
到了夜里天空反而清澈了起来,乌云不知是何时散去,群星从黑暗中走出,散发出明亮的光彩,落在寒冷的冻土之上。
棱冰湾大部分地区都陷入了寂静,只有篝火在黑暗里缓缓燃烧着,和人们平稳的呼吸声交错着,而在离码头较为边缘的位置上,那里火光升腾,人影闪动。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维京人抵达棱冰湾,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其他领地,因此这里渐渐形成了一个专门服务于这些维京人的区域,酒馆、旅店、赌场等等。
也顺着着那些灰色生意,出现了一些灰色地带,随着领主们的贪欲,这片灰色地带也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
好在再怎么混乱,大家都默认着一些规则,从不将其打破,可今天……出现了些意外。
简陋的大厅里摆放着数张赌桌,维京人们都围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他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明明这里很是和谐,但他们就好像在面临着某种战斗一般,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瞳紧盯着赌桌上的客人们。
封闭的空间里,火光因为气息的流动微微摇曳,将人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狰狞无比。
“继续!”
赌桌上的男人豪气万丈,将身前的筹码推到了桌上,转而盯着赌桌上的其他人。
每个人被他看到的赌客都面色紧张,汗水布满了他们的额头,不敢与其对视。
倒有一个不要命的用力地瞪了回去,他抓紧了手中的纸牌,找到了一丝胜算所在,可刚准备开口,却发现对面的男人与他对视在了一起,随即灰蓝的眼眸下升起一瞬的焰火。
赌客呆滞住了,眼前依旧是熟悉的赌场,可一瞬间他能感受极致的惊恐,好像冰海之下有什么怪异看到了自己,下一秒它就要张开大口将自己吞食。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当他从惊恐中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接下来……揭牌。”
荷官也深呼吸,她看了眼身旁的客人,又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她深感压力。
赌场差不多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围在赌桌旁,盯着这桌子上的牌局,这种事常有发生,比如某个人运气爆棚,连赢了几场,便会吸引大家的目光,而今天之所以如此特殊,是因为……
“哦哦哦!又赢了啊!”
男人眉飞色舞着,讽着在座的各位。
揭开底牌,对面的赌客当即昏迷了过去,一旁的几个赌客则仿佛心脏病复发一样,捂着胸口,说着一些模糊的词句,一点点地倒了下去。
仅有的几个还坐在椅子上的赌客则满脸通红地看着男人,他们伸出手指指着他,似乎是想斥责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满脸绝望地看着赌桌上的纸牌。
“唉,这东西可是从英尔维格传过来的,你们玩的还不够好啊。”
当初维京诸国与英尔维格通航,不仅带来的财富与技术,还带来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赌牌。
男人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他伸出手,一把将所有的筹码捞了过来,堆在自己身前,就像一个小山包。
荷官见此也有些顶不住了,她觉得有些腿软,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筹码,而是没见过这样的情景,这个异乡人是在几小时前进来的,从坐上赌桌开始,就没下来过,赌桌上的赌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屹立不倒。
“这些人玩起来还是太嫩了,没下城区的有意思,那才叫勾心斗角啊。”
洛伦佐靠在椅背上,直接翘起脚,搭在了赌桌上。
虽然嘴上这么说,洛伦佐现在可高兴的不行,他在下城区根本遇不上这么多憨厚纯真的维京人,下城区里有的都是些狡诈多端的家伙,想从他们手里赢钱难上加难。
之前洛伦佐曾和赫尔克里去下城区逛过,依靠着赫尔克里过目不忘的能力,通过计牌赚了好大一笔,只可惜后来赌场不乐意,洛伦佐大杀四方,才把那些钱带出来,又因为是全靠赫尔克里,洛伦佐根本没分到多少。
“我说……在这里赌,能赌到那些领主的探子吗?”
伯劳站在洛伦佐的身后,他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无奈。
几个小时前,洛伦佐说要出来找领主的探子们,左转右转,结果来到了这个地方,然后他坐上椅子就再也没下来过。
“探子?什么探子?”
洛伦佐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目光在周围人来回扫动打量着,期待着下一个不要命的赌客登场。
“难得这么多蠢蛋,不好好地捞一笔,你觉得你对得起净除机关对你的栽培吗?”
他解开了衣领,扯了扯胸口,洛伦佐看样子也激动不已,拿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
伯劳哑然,斗嘴皮他很少能赢过洛伦佐,他觉得有些热,在刚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他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喊来着,结果到了最后,气氛越来越压抑,变成了洛伦佐的通杀。
虽然说金钱乃身外之物,但当这东西多起来时,别说,还挺好看的。
“下一轮,下一轮!没有人了吗?”
洛伦佐等了一阵,对着周围人喊道,结果愣是没有人上前,赌场就这么陷入了平静。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门窗,冰冷的微风吹进室内,将人们的**吹灭,就此陷入冰冷,大家都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接着便是怒气的上涌。
在这里玩牌的,多少都是干着那些见不得人勾当,手上染血的暴徒们。
人们围了上来,目光不善。
伯劳用力地按了按洛伦佐的肩膀,有洛伦佐在,不用担心什么人身安全的问题,可这里不是下城区,而是棱冰湾,他们还是有任务在身。
“没人玩的话,那我可走了。这些筹码在哪换钱?”
洛伦佐根本没理伯劳的暗示,他拉了拉荷官的衣角,荷官则一脸惊恐地看着洛伦佐,眼前这个家伙根本看不懂气氛啊,自己要是他,早就把筹码留下,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没有人能一直赢。”
有声音响起,人们纷纷让开,露出了其后的男人,他脸上有着刀疤,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洛伦佐在心里暂时将他称作刀疤脸。
“所以你是来找架打,是吗?”
伯劳用力地扯了扯洛伦佐的衣领,这家伙明显是来踢场子的。
“不然呢?”洛伦佐低声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规则,就有定制规则的人,我们难道要挨家挨户查谁是领主的探子吗?”
“作为这灰色地带的地头蛇,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我们只要找到他们之中的老大,对他严刑拷打,就能知道情报了。”
洛伦佐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伯劳看着他,一时间他信了,可紧接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所有人,再严刑拷打,而不是这样在赌桌上浪费时间,这理由怎么看都像是洛伦佐为自己辩解的屁话。
“只要运气够好,人确实能一直赢下去。”
洛伦佐高声道。
“你作弊了。”
刀疤脸根本不管洛伦佐的辩解,直接肯定地说道。
情况有些不妙,荷官早就退了下去,大厅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异乡人,和一群气势汹汹的维京人。
“咳咳,想学吗?其实我可以教你的,”洛伦佐说起了莫名奇妙的话,“不过我想见见你们老大。”
“我就是老大!”
刀疤脸喝声道。
洛伦佐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眼他,他觉得这个人有些憨,不太是像老大的样子,又想起了过去,洛伦佐也曾这样参加过一次赌局,他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老大还藏在暗处。
“那看起来,没法好好谈了啊。”
洛伦佐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扶在赌桌上,他低着头,没有去看任何人。
伯劳猜的对,洛伦佐不仅是故意这么做,而且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是来找领主探子的。
“伯劳,你说,现在棱冰湾内忧外患的,如果掀起一场混战,加隆还有余力保护弗洛基吗?”
“你……你说什么?”
伯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知道洛伦佐的计划向来神经病,可他没想过会这么恶劣。
“我说,按原计划行动。”
“原计划是什么啊!”
伯劳几欲抓狂,洛伦佐根本什么都没和他说,一进来就开始赌了,赌资还是他打晕了一个路过的维京人,从他手里抢来的。
洛伦佐用看待傻子的眼神看着伯劳,然后一把掀翻了赌桌。
数不清的筹码升入了空中,吸引着每个人的目光,下一刻冰冷的金属从木质的包裹下脱出,洛伦佐挥起杖剑,将眼前的赌桌斩断。
不加入任何势力的纷争,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下一刻狂暴且无形的压力降临,洛伦佐的眼里闪动着焰火,播撒着恐惧与绝望,怒火上涌的维京人们,甚至来不及攻击便僵在了原地,他们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某个可怕邪异的怪物。
他们注视着洛伦佐,这感觉就像在注视着深渊。
也是在这个时候,刺耳的爆炸声响起,灿烂的火光随着洛伦佐的挥剑燃起,火光划破了夜空,熊熊燃烧,将棱冰湾的码头点燃。
“你……干的吗?”
伯劳眼看着黑暗里燃起烈火,心里一惊,从这火势来看,估计明天天亮,他们这批人就会被架到码头斩首了。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洛伦佐也愣住了,他回过头看着燃烧的烈焰,吹来的暖风里掺杂的血气。
“那这是怎么回事?”伯劳质问道,这超出了他的预计。
就在洛伦佐思考之际,身前的刀疤脸持刀冲了过来,金属之间相互交错,刀疤脸顿时间感到自己手上传来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紧接着手中的尖刀便被洛伦佐挑飞,凶猛地插进木桌上。
不等刀疤脸多做什么反应,一记重拳便砸在了他的脸上,鼻梁断裂,鲜血溢出,直接撞进了人群之中,弄得一片人仰马翻。
哀叫哭嚎声中,一群壮汉扑了上去,热泪盈眶地喊着。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看着他们这真切的哭声,洛伦佐一怔,然后忍不住地问道。
“他还真是你们老大啊?”
“不然呢?”
壮汉们满脸泪水地喊道,然后纷纷拔出武器,一副要跟着老大一起魂归英灵殿的样子。
听着这发自真心的话语,洛伦佐一时间有些动容,在阴险狡诈的下城区混久了,他已经很久没遇上这么一群淳朴真实的人了,说是老大就是老大,堂堂正正,让人忍不住落泪。
“这家伙果然是终末结社那帮神经病!他们要带着棱冰湾一起共赴英灵殿了!”
壮汉们看了看手持杖剑的洛伦佐,又看了看窗外燃起的熊熊大火,人们的喊叫声不断,骚乱不止。
“等会?终末结社!”
洛伦佐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词汇,杖剑抬起,剑尖指着各位。
秘血升腾所带来的压力迫使着壮汉们,他们的心脏咚咚咚地发出巨响,面对洛伦佐的剑刃,他们一时间居然不敢反击。
“你……不是他们的人?”
刀疤脸缓缓地坐了起来,他捂着鼻子,声音沉闷。
“怎么回事……难道说……”
洛伦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伯劳,眼里出现了些许的惊慌。
他还记得拉格纳对自己说的话,弗洛基参加了终末结社的集会,他本该和其他成员一起死在那里,但他逃了,活着回到了棱冰湾……
“领主背叛了结社,他本该死在那里的,结社可不会允许这些的发生,叛徒将受到惩罚……”
刀疤脸撕开了胸口的衣物,露出一个烫伤的疤痕,疤痕扭曲成了一道十字,似乎原本其上有着纹身,但被他烫掉了。
“我曾是他们的一员,我知道他们有多疯狂,这便是他们的报复。”
刀疤脸几分畏惧地说道。
“扩散死亡。”
洛伦佐拉着伯劳冲出了赌场,只见夜空都被火光烧红,火焰一直连绵至了山腰,快要靠近领主的居所。
“他们要杀了弗洛基,让他完成死亡。”
伯劳的声音颤颤悠悠,他有想过会在棱冰湾遭遇战斗之类的,但他没想过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声势浩大。
“怎么办,洛伦佐!”
面对伯劳的询问,洛伦佐不知何时戴上了一顶银白的冠冕,在夜里闪闪发亮,一只手架起杖剑,一只手握起温彻斯特。
“按原计划行事!”
他这么说着,然后冲进燃烧的夜里。
第七十章 袭击
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袭击,一瞬间棱冰湾便陷入了动乱之中,巡逻队在街头奔走,试着稳定局势,可那些潜藏在棱冰湾中的力量也躁动了起来,将混乱推至极点,巡逻队们根本难以控制这局势。
火光冲天,有人在黑暗里拼杀,血流一地,人们只能躲在屋内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祈求着黑夜的过去。
“怎么回事?”
蓝翡翠护着塞琉躲在角落里,她们熄灭了室内的灯光,一片黑暗里,海博德正站在窗边,斜视着外界的骚乱。
“针对弗洛基的刺杀,开始了。”
海博德冷冷地说着,手中握着枪械与折刀,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准备走吧,各位。”
这时塞琉从黑暗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出去?你疯了吗?步入混乱之中?”海博德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疯了,明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塞琉摇了摇头,作为一个路过的看客,她似乎才是最清楚局势的人。
“每个人都希望弗洛基死,但你们很需要弗洛基,不是吗?”
塞琉看向了窗外,火焰燃烧,数不清的人影在其中闪动。
蓝翡翠脸色微变,她明白塞琉的意思,“我们得去找弗洛基,他不能死在这里。”
“有洛伦佐呢,这种情况下,我相信他也会想到这些,说不定他现在正一路杀向弗洛基居所。”海博德的内心一阵翻滚,但还是平静了下来,做出了判断。
“正因如此,我们才该去寻找弗洛基。”
塞琉再次说道,她看着蓝翡翠与海博德,目光清澈,看透了两人内心的昏暗。
“我知道,你们应该在瞒着我什么,对吧?说不定这次为我护航,也只是个掩护,你们有别的行动要做。”
蓝翡翠心里暗喊不妙,她早就听闻塞琉的敏锐,如今遇上,感觉压力还是蛮大的,似乎什么秘密都瞒不过眼前这个女人,两人在她眼中毫无遮掩。
“弗洛基对你们很重要,他必须活着。”
“你想说什么?”海博德问道。
“很简单,现在去找弗洛基,我们说不定能和洛伦佐在那里汇合,然后绑架他,带着他逃离这个鬼地方,”塞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不需要和棱冰湾沟通,也不用向国王请示,轻松地绕过了领主们的束缚。”
“维京诸国的内战从未结束,我们这几个倒霉鬼,被拖进了棋盘里,现在最好的决断便是这样了,掀翻棋盘,谁都不要玩了。”
海博德听着塞琉这简单粗暴的计划,表情一阵扭曲,他在犹豫,也在纠结,而在这时塞琉缓缓地抽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然后向蓝翡翠抛眼色。
蓝翡翠一愣,她根本不清楚塞琉是什么意思,但塞琉的小动作没能瞒住她,她看到了锋利的匕首被塞琉握在手中。
“等一等!等一等!”
蓝翡翠慌了神,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塞琉这意思是让自己配合她做掉海博德,这个女孩怎么回事啊。
一把抓住了塞琉的手,让她把匕首收了回去,塞琉则一脸不解地看着蓝翡翠,然后低声说道。
“海博德是国王的手下,说不定是他陷害了我们,一会就有人上门来杀我们,然后把弗洛基的死,扯在我们头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蓝翡翠忍不住说道。
“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塞琉显然不理解蓝翡翠,如果不是蓝翡翠拦着她,她说不定真的要做掉海博德,然后去劫持弗洛基了。
蓝翡翠一时语塞,这几日的相处,她一直觉得塞琉是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可现在她发现,柔软的羽绒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海博德,你怎么能证明你是自己人呢?”
见自己偷袭失败,既然杀不了海博德,塞琉就只能看海博德能不能当队友了。
海博德咽了咽口水,他也看到了那把匕首,这女孩给他的感觉很怪,冷冽沉默,就像一片平静的大海,毫无涟漪。
你向海中看去,层层的黑暗将其掩盖,你什么都看不到。
果然,洛伦佐的朋友就没几个人正常人。
海博德在心里下定结论,然后严肃地说道。
“我……我和洛伦佐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塞琉紧盯着他,冰蓝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维京人,不久后她叹了口气。
“算了,走吧。”
塞琉拿起大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兜里插着匕首与折刀,还握起一把手枪,整个人全副武装。
“她真的是公爵吗?你们英尔维格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海博德和蓝翡翠跟在塞琉的身后,低声问道,这几天他一直把塞琉视作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结果现在她杀气十足。
“师从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是这样的。”蓝翡翠几分无奈地说道。
海博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跟着她们,塞琉的话语确实打动了他们,无论如何弗洛基都不能死,他十分关键。
突然行动停了下来,塞琉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怎么了?”
蓝翡翠问,塞琉则示意她嘘声,仔细去听,有脚步声响起。
几人严肃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到这呢?可不等几人思考出问题的答案,塞琉已经举起了手枪,顶在门上,自言自语着。
“这么大的骚乱,弗洛基又病重的情况下,加隆应该没有余力来保护我们吧?而且他为什么要保护我们呢?比起我们这些异乡人,弗洛基对于他而言才最为重要,不是吗?”
她聆听着脚步声,根据声音的沉重来判断对方的体型,调整着枪口,最后停下。
“不过如果是洛伦佐呢?以他的能力应该可以躲掉,而且没躲掉的话,这一枪也很难杀死他吧……况且,这听起来不像是洛伦佐。”
海博德瞪大了眼,刚想阻止塞琉,却只听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门扉,连同门后的男人一同贯穿,能听到鲜血溢出,尸体倒地的声响。
更多的声音响起了,脚步声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繁多,低沉的咒骂声响起,有更多的人朝着这扇门走来。
“趴下!”
蓝翡翠对着两人喊道,同时也做出了动作,她一把扣住两人的头,强行让她们倒下,紧接着子弹贯穿了门板,从她们的头顶掠过,碎屑与粉尘挂满她的身体。
作为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短暂的惊慌后,蓝翡翠展现了她的职业素养,抽起手枪,朝着千疮百孔的门板开火,示意塞琉与海博德后撤。
反击有了起效,门板后的枪火弱了些许,但随即便有振奋的吼声响起,身上染血的男人冲了出来,他面目狰狞,手中握着长刀,挡住了自己的胸口,硬是用身体挡住了蓝翡翠的枪击,为后方的人争取时间,好令其靠近。
不畏死的冲击令人胆寒,哪怕光线如此昏暗,海博德也见识到了敌人的疯狂。
“滚开!”
蓝翡翠甩起折刀,清澈的刀光闪过,男人的头颅飞起,可在他身后的敌人们也已经靠的足够进了,扣动扳机,子弹喷涌。
内心涌起一股寒意,蓝翡翠没有余力躲避了,然而男人的尸体居然没有倒下,激起阵阵血雾,挡住了大多数的枪击,给蓝翡翠争取了些许的时间。
“快让开!”
趴在地上的塞琉对她吼道,她正半跪在地上,双手托住了男人的双腿,让他没有那么快倒下。
蓝翡翠侧身闪入掩体,她本想带着塞琉一起后撤,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塞琉任由尸体倒下,压在自己身上,而她屏息,就像个死人一样,和尸体堆在了一起。
“洛伦佐都教了她些什么啊。”
蓝翡翠看着尸堆忍不住感叹道,只见塞琉的眼睛出现在尸体的缝隙间,她又在对蓝翡翠抛眼色,而蓝翡翠根本看不懂塞琉的意思。
没能师从洛伦佐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只持续了一小会,现在危机还没有结束,蓝翡翠握着武器躲入黑暗,找机会干掉这些敌人。
“海……”
蓝翡翠低声呼唤着,可她刚开口便停住了,她突然发现海博德此刻不知踪影,明明他刚才还在自己身旁的。
难道说塞琉说对了,海博德听命于国王,他们准备将这口黑锅扣在自己的身上,不止如此,他还准备杀光在做的各位。
蓝翡翠忍不住地思考,英尔维格与维京诸国的结盟是一种必然,在莱茵同盟的威胁下,哪怕他们几人都死在了这里,也影响不了结盟。
子弹胡乱地扫射着,将木板打成碎块,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海博德不知所踪,塞琉装尸体装的还蛮像的,眼下倒是蓝翡翠的处境变得极为危险,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死在这里。
深呼吸,将奇怪的思绪驱逐干净,蓝翡翠半蹲在地上。
这些敌人很奇怪,他们看样子就像一群暴民,毫无职业素养,突入室内后,便开始胡乱地砸着东西,嘴里鬼叫着,在他们眼里这可能是一种战吼。
声音越来越近,蓝翡翠甩起折刀,冰冷的锋芒倒映着血红。
和妖魔比起来,这些人类简直就像温顺的小动物,虽然孤身奋战,可蓝翡翠并不恐惧。
一把手枪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紧接着是手臂,男人握着枪靠近了蓝翡翠,但他没有发觉蓝翡翠的存在。
在这一瞬间,蓝翡翠闪身出了掩体,折刀凶狠地斩下,将持枪的手腕砍断,男人哀嚎着,紧接着声音变得呜咽。
折刀斩断了他的喉咙,再度贯穿了他的胸口,蓝翡翠用力地挺起剑柄,将男人的身体架在自己身前,他还没有死,用力地挣扎,但越是挣扎,折刀便会撕开更多的血肉,直到失去所有的气力。
这变得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调转了枪口,指向蓝翡翠,她不清楚血肉之躯能抗住多少发子弹,蓝翡翠也不敢将这些都赌在一具尸体上。
她一只手架着尸体,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枪,搭在尸体的肩膀上,朝着其他人射击。
不给任何缠斗的机会,这些敌人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一样,他们大步朝着蓝翡翠冲来,任由子弹贯穿他们的躯体,也要逼迫着蓝翡翠,将她逼入死地。
这完全打乱了蓝翡翠的计划,她本想依靠着缠斗来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结果他们直接不给任何机会,大步走来。
蓝翡翠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群妖魔,妖魔也是如此,不受死亡的威胁,渴望着血与肉。
子弹打空了,蓝翡翠没有换弹的时间,她丢掉了手枪,抽出另一把折刀,正欲血战,突然间振奋的吼声响起。
海博德不知何时绕到了敌人的后方,他大吼着,用折刀砍断一具又一具的躯体,巨熊般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他单手扼住敌人的头颅,将他们砸向其他人,然后刺出折刀,将他们一同贯穿。
这个维京人居然用蓝翡翠作为诱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在这关键时刻杀出,扭转战局。
和玛鲁里的战斗相比,眼前的这些简直算不上什么威胁,海博德一路横推,配合着蓝翡翠将其余人绞杀,还不等歇息,仅剩的一个敌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举起手枪,指向了毫无防备的两人。
他试着扣动扳机,但他察觉到了什么,刚转过头便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眼前放大,塞琉从尸堆里爬了出来,刺出致命一击,可这一击被挡住了。
匕首贯穿了男人的手掌,锋刃轻轻地触及了他的咽喉,可再无深入的可能,塞琉或许狡诈,但从力量上来看,她还是太懦弱了。
男人毫不在意被贯穿的手掌,露出狰狞的笑意,可下一秒,他听到了清脆的金属声,黄铜的刃脊内,一根尖锐的钢刺沿着锋利的金属刺出,刺入了男人的咽喉。
他的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塞琉反握起匕首,用力地拉扯,直接将他的手掌切开,连带着被尖刺刺入的喉咙也一同划开,男人捂住伤口,还未抬起枪口便被另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撞倒。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海博德做很多事了,比如一路冲过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将折刀从尸体上拔出,海博德气喘吁吁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然后他看了看塞琉和蓝翡翠。
“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博德一脸坦诚地说道,就像一只迷路的狗熊。
“那么,你们有人认识这个标志吗?”
塞琉费力地将一具尸体托举了起来,他的衣物已经被扒开,露出逐渐冰冷的胸膛,上面刻画着一道漆黑的十字。
第七十一章 神影
加隆站在露台上,他穿戴好了盔甲,金属的表面坑坑洼洼,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恶战,缝隙间露出兽皮,上面的绒毛随风摇晃。
维京诸国正处于一个时代迭代的状态,古老的信仰不再荣耀,唯有钢铁与火药才是未来的主宰,加隆就此涂上战妆,带起牛角头盔,嘴里低语着奥丁神的祷告,手里却握着来自英尔维格的枪械。
他眺望着棱冰湾的海面,来自英尔维格的铁甲船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它宛如神话中的纳吉尔法一样,自远方而来,播撒着灾难,现在它将焰火带到了棱冰湾之上,而在不久后它将深入寂海,前往诸神的居所。
正如神话中所说的那样,带来诸神的黄昏。
一瞬间加隆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在那时也有着一艘来自英尔维格的铁甲船,它也如这般,深入寂海,再也没能归来。
“大人,终末结社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正在一步步的杀向这里,并且对于平民也进行无差别的袭击。”
副手出现在加隆的身后,他也全副武装,脸庞隐藏在头盔的阴影里。
“护卫队布置的如何?”加隆问道。
“力量基本集中在了这里,以及造船厂,从目前来看,终末结社对于造船厂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
加隆没有应声,他思考着,整个棱冰湾最有价值的不是这里的人民,而是棱冰湾的地理位置,以及建造于其上的造船厂,哪怕终末结社将棱冰湾推入火海,但只要造船厂与弗洛基没有出问题,他们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准备好迎战吧,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了。”
加隆看了眼重重墙壁之后的地方,随后走下露台,抬起手中的枪械,填弹。
这一切的纷争要从弗洛基归来说起,他为了探索寂海加入了终末结社,可在最后的集会里,他却没有与其他人一同步入死亡,而是苟活了下来。
弗洛基的存活没能隐瞒太久,一些其他地区的终末结社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们认为弗洛基是虚伪的,他背叛了神圣的信仰,现在他该受罚了。
今夜便是惩罚之夜。
这是个糟糕的时刻,或许威尔格达森这个姓氏将在今夜彻底湮灭,没有人会来帮助他们,无论是国王还是领主们,他们都希望弗洛基死去,好令他们争夺这片区域的统治。
加隆试着保护这里,可他不是领主,他没有那至高的权力,他只能孤军奋战。
火势沿着街道一路涌向了这里,焰火里响起人们的狂笑,他们沐浴着大火前进,直到再也无法迈步,死在了熊熊火光之中。
终末结社的成员们一路向前,他们已经突破了巡逻队的封锁,面对重重弹雨,他们毫不在意死亡的威胁,而是高歌猛进。
这种不畏死的疯狂震撼了很多人,一些对于终末结社有了解的家伙,已经开始心生恐惧了。
当死亡都威胁不了这些人时,又有什么东西能制衡住他们呢?
加隆也明白这一点,他也清楚这些家伙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就没想过这些人能放弃袭击,甚至说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英尔维格的客人也在城里。”副手说道。
加隆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了下来,“我们没有余力保护他们了,我们自身都难保。”
副手不再说话,集结的队伍,沉默地前进着。
加隆所能调集的所有人手都聚集在了大门处,在很多年前,威尔格达森的先祖们便是在这里作战,阻击着那些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敌人。
现在换加隆去做这些了,虽然他身上没有威尔格达森的血,但他早已将自己视为了其中的一员,为了感谢弗洛基对他的赏识与信任,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这些人留在这里。
“万物终末……”
加隆低语着,他已经能看到黑暗里燃起的火光了,数不清的人影正靠向这里。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终末结社在维京诸国内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再加上棱冰湾算得上一处中立的无主之地,加隆无法拒绝这些维京人的到来,也无法逐一审查他们,就此让他们汇聚了这么大的力量。
如果加隆猜的没错的话,国王与领主们的探子就藏在黑暗里,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今夜的闹剧,就像盘旋在天空的秃鹫,准备啃食着弗洛基·威尔格达森的尸体。
“止步!再靠近我们就开火了!”
副手厉声警告着,可这时加隆越过了他,抬起枪械,扣动扳机,枪鸣在夜空里响起,紧接着更多的枪声紧随着加隆。
“没必要和这些疯子沟通……如果他们真的能沟通的话,一切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加隆说着,继续开火,火力网暂时遏制住了敌人的前进,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些家伙不畏死,而且数量庞大,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想到这里,加隆便深感悲哀,维京诸国依旧内战不止,不同的意志贪婪地行进着,他在杀死他的同胞,而他的同胞们则为了可笑的信仰前来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这些疯子扯上关系呢?”
加隆拔出了腰间的手斧,当头一斧,将一个靠近的敌人劈开。
他已经身中数弹了,但就好像感受不到血液的流逝一般,他硬是走到了加隆的身前。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寂海呢?”
加隆一边作战,一边低声问询着,没有人回应他的问话,身后的建筑一片黑暗。
他只是个由弗洛基任命的管理者,他不是领主,无法使用领主的权力,但即使有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用了。
更多的敌人从黑暗之中走出,哪怕加隆也想不到终末结社的信徒已经这么多了,好在武器上他们相较于加隆这一方要差上不少,他还能占据一定的优势,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黑暗。
那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与其说他是壮汉,倒不如说是巨人,在他的身姿下,每个人都显得如此矮小。
他身上简单地披着兽皮,只在胸口的关键部位覆盖了盔甲,巨人用力地扛起了一面巨盾,朝着这里大步而来。
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了盾牌上,溅起火花,留下凹痕。
弹雨根本无法撼动巨盾,与其说它是巨盾,倒不如说是一块带把手的顽铁,它是如此的沉重,唯有巨人这样的怪异才能将其举起。
加隆一开始觉得终末结社是一群被忽悠疯了的神经病,可现在看来,他们之中多少也是有几个有脑子的人。
在巨人的身后,更多的人躲在他的背影下,缓慢地靠近。
这是一场有些原始又现代的战斗。
加隆一方处于半山腰之上,位于高处,副手用手斧砸碎了酒桶,大量的酒水从高处流下,一直漫过人群。
火把划过众人的头顶,落在了酒水之中,一瞬间焰火沸腾了起来,在加隆与敌人之间升起了一道火墙。
这为众人夺得了些许的喘息之机,加隆看了眼身后的士兵们,大家的眼里压力都蛮大的,这让他深感焦虑。
双方最大的区别便是对死亡的看法,大家都是维京人,但很显然终末结社那边更为极端,他们根本不在意死亡,可加隆这便不行,信仰只能蛊惑一时,无法支撑太久,他只能尽可能地保持优势,不让气势被冲散。
其实加隆也有些想不明白了,即使今夜的战斗打赢了,他也无法拯救弗洛基,他能想到那个画面,当太阳再次升起时,朦胧的海雾之后会驶来国王与领主们的船只,他们来接管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
不等思索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加隆看到了。
火海在涌动,剧烈地摇晃着,可现在没有风,是火海之中有什么东西扰动了它。
先是一个漆黑的点,然后逐渐扩大,变成了一块漆黑的黑影,渐渐的黑影有了完整的形状,变成了一个燃烧的人影。
一个又一个狰狞的身影从火海之中走出,焰火在他们的身上升腾,施以痛苦,可这不能阻止他们的步伐,他们继续前进,有的人倒下了,有的人则留有余力开始狂奔。
宛如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魔们,他们发出呜咽的吼声,势如军团。
这恐怖的光景震慑住了众人,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开枪,当回过神时敌人们已经靠的足够近了,一瞬间惨叫连连。
燃烧的人影扑在了士兵的身上,身上的火焰将他们一起吞食,在地上挣扎着,逐渐停止了下来。
惊恐的情绪在内心升起,一瞬间加隆都在怀疑自己对抗的是人类,还是某种尚不知晓的怪物。
“后撤!”
加隆回过头,对着士兵们吼道。
就在这时有暖风掠过他的脖颈,加隆视线的余光看到了狰狞的影子,他僵硬地转过头,高大的身影占据了他视线的全部。
巨人的身上燃烧着焰火,高举起了巨盾,犹如裁决的巨刃。
轰然砸下,带起烟尘,最后关头副手一把拉住了加隆,将他拽了过来,两人在地上翻滚着,痛苦地喘息着,然后用力地爬起来。
“大人!”副手喊道。
加隆拄着枪械,他试着站起来,可左腿却传来剧痛,只见脚裸诡异地扭曲了起来,有鲜血滴落。
他没能完全躲过攻击,副手赶了过来,扛起了他的肩膀,踉跄地后撤,士兵们开火掩护他们,可这收效甚微,有更多的身影越过了火海。
“看样子,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加隆看着越来越多的身影,他们一重重地包围住了这里。
“还有希望,我们可以躲回建筑内,进行防守,而且他们不熟悉内部的结构,我们还可以以此纠缠一阵。”
副手思考着对策。
“没用的,他们在打一场歼灭战,根本不需要深入建筑内部,只要将大火引燃一切就好。”加隆的声音有些绝望。
“他们的目标是弗洛基,我们都只是惩罚的祭品而已。”
对于终末结社,因为弗洛基的原因,加隆多少也深入了解了一些,这些家伙根本无法以常理来看待,在接触一段时间后,有时加隆都会觉得真的有神明的存在。
“奥……丁神……”
他这样想着,目光凝滞住了。
在火海里伫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这身影开始清晰,变成一个绝对不能出现的存在。
布满破洞与污渍的斗篷,满是划痕与凹陷的银白甲胄,那人拄着长矛,立于火海之中,加隆忍不住地看向他的面容,能看到的只有头盔下的漆黑,紧接着漆黑之中升起炽白的光芒。
“奥丁神!”
彻骨的严寒吞食了加隆的内心,他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瞬间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除了奥丁神的身影外,什么也没有了,他的目光呆滞了一阵,再度看向火海之中时,他已经失去了那神秘的身影。
“或许……或许他们是对的……”
加隆的神情狰狞,内心挣扎着,他看着这些不畏死的敌人,突然间他觉得他们似乎才是虔诚的。
副手拖着他冲入了大门之后,士兵们关上了大门,将燃烧的火海阻隔在了外面。
撞击声不断,敌人们叩动着大门,剧烈的摇晃中,突然的冲击将几名士兵震开,大门凹陷,缝隙之间能看到高大的身影用力地砸着大门。
“守……守不住的。”
有士兵颤抖地说道,大门在接连的猛砸下已经扭曲了起来,他甚至在怀疑自己对抗的是什么东西。
加隆的心智也因奥丁神的身影而浑浑噩噩着,他已经感受不到脚裸的疼痛,脑海里被神明的姿态完全占据,无论副手怎么呼喊,他也毫无回应。
“大人!再这样,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副手一拳砸在了加隆的脸上,这剧痛令他清醒了几分,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大门处,缝隙间闪动着火焰的余光。
“我们得守住这……”
加隆低语着,随即便有更大的绝望笼罩住了他,他守不住这里的,之前他可能还有着一战之力,可火海里的身影扰动了他的心智。
惊惧之中,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门外的躁动消失了,一同变化的还有透过缝隙的火焰,金色的火苗失去了其原有的颜色,它们变得炽白,犹如奥丁神的目光。
锵——
一把锋利的折刀贯穿了大门的缝隙,它用力地转动,将大门硬生生地掰开。
那人背对着炽白的火海,看了看惊惧的众人,长呼了一口气。
“洛伦佐,他们还没死光。”
伯劳的话语没有得到应答,在他的身后,炽白的焰火里,猎魔人握着枪与剑,将死亡的军团扼死在原地。
第七十二章 灼日行者
随着鲜血的溢出,熊熊的大火被扭转成了炽白的海洋,它们肆意地涌动着,宛如疯长的荆棘,爬上了每个人的身体,并施以最为严酷的火刑,火焰灼烧着**,痛楚直达灵魂。
散落的星火飞逝,落在皮肤上,带来清晰的刺痛,加隆看着持有枪剑的身影,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原因,他的身影在加隆的眼中开始扭曲,长出尖锐的犄角与尖刺,嶙峋的骨翼缓缓张开,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拦住他们!洛伦佐!”
伯劳见到加隆几人的幸存,对着身后的洛伦佐大吼道,而回应他的则是激烈的枪鸣与剑震。
温彻斯特不断地开火,散落的弹丸将火海里的身影打烂,血肉支离破碎,倒在烈焰之中,重新上弹,再度扣动扳机,炽白的龙息贯穿战场。
洛伦佐分析着现状,从加隆这几人的状态来看,已经不太能指望他们了,现在的一切都要靠洛伦佐自己。
凡人能对抗凡人,但无法对抗怪物,好在洛伦佐来了,他不仅是对抗怪物的专家,他本身就是另一头更为可怕的怪物。
子弹精准地打穿了敌人的头颅,即使有不畏死的家伙向前冲锋,可他们根本无法挺进半步,子弹上携带的冲击,将他们不断地击退。
纤细的杖剑则如扭曲的光带般,轻而易举地切开敌人的喉咙,将他们的生命就此终结。
洛伦佐看似腹背受敌,但他的压力还算不上他,在洛伦佐看来,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完全有能力将这些人全部杀光。
可是……
洛伦佐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身上游离着,他们的胸膛上都刻画着漆黑的十字,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可是……有些不太对。
洛伦佐的直觉警告着他,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也说不上来这些怪异的所在。
从赌场赶往这里的路程中,洛伦佐便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注视着自己,它露出邪异贪婪的狞笑,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瓦尔哈拉!”
疯子们尖叫着,尸体堆积了一路,他们终于靠近了洛伦佐,正欲挥起尖刀,但杖剑比他更快,一抹冷的令人发寒的剑光过后,喉咙被割开,连带着整个头颅都被斩断。
“究竟……有多少人?”
洛伦佐看着眼前这惊骇的一幕,尸体堆积了一地,其上燃着火焰,可这些人依旧前仆后继着,如同狂信徒一般。
他们从身后无尽的黑暗中走出,多如蚁群。
要不是洛伦佐没有感知到侵蚀的存在,他真的很怀疑这些人是不是被妖魔污染了。
“无视死亡,无视恐惧,真是疯狂的信仰。”
他低语着,杖剑猛地横斩,剑光砸在了身前试着靠近自己的敌人,血肉与骨骼崩裂,连同敌人手中的武器,一同被无法抗衡的巨力切断,内脏与鲜血洒了一地,化作屠宰厂般的地狱。
“瓦尔……哈拉。”
虚弱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抓住了洛伦佐的脚腕,低下头,能看到这人是被洛伦佐刚刚斩击的敌人,洛伦佐一剑斩断了他大半的身子,可他没有安然的死去,而是固执地拖着身体爬行,爬到洛伦佐的身边,用力地抓住他的脚腕,将指甲切入血肉之中。
他朝着洛伦佐大笑着,这染血的笑容令人生畏,但这样的情绪只在洛伦佐的心里持续了短暂的一瞬,温彻斯特开火,将这人的头颅打成碎片。
“这些家伙可真是虔诚的信徒啊!”
洛伦佐朝着身后的伯劳高声道,伯劳明白洛伦佐的意思,终末结社追求绝对的死亡,他们越是不畏死,他们越是虔诚,这样对比下来,逃离死亡的弗洛基还真是大逆不道,换做福音教会,他至少也得被挂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
阵阵沉重的枪声响起,伯劳安置好了加隆,带着其余人支援洛伦佐,他掏出了那把银白的左轮,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响起钟鸣般的枪声,随后便有一个敌人头颅炸裂,亦或是胸口激起血雾。
死神还是太过于虚无缥缈了,那么倒不如让伯劳来为他们敲响丧钟。
因为剧痛与奥丁神的身影,加隆的意识有些混沌,可在听到这钟鸣般的枪声时,他的眼瞳微微紧缩。
他听过这样的枪声,如此熟悉,缓缓地转过头,他看到了伯劳手中那把银白的丧钟。
“是你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加隆看着伯劳,轻声道。
……
战斗还在继续,越是挥砍,洛伦佐的心情越是沉重。
在这几日的思考与拉格纳所带来的情报后,他意识到这个世界被某个看不到的大网所覆盖着,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里,一定出现了些什么,而每个人地区的人们对其的称谓都有所不同。
福音教会中,圣徒们前往的启示之地,英尔维格的崛起之路,维京诸神的居所……
在刚刚的某个瞬间里,在见到这么多的死亡之后,洛伦佐突然想到,对于寂海之后那个未知之地,终末结社是否对其也有着自己的认知。
在福音教会、英尔维格、维京诸国的眼中,那是片神圣的土地,如果它们之间真的相互有联系的话,对于终末结社而言,寂海之后的土地,又是什么模样的呢?
是神圣,还是邪恶?
“而且,你们为什么会用‘十字’这个符号呢?”
洛伦佐再度斩杀了一个靠近的敌人,他的胸口被切开,剑痕沿着漆黑的十字划下,让其被鲜血覆盖。
看着胸口染血的十字,种种疑问下,洛伦佐顿时间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十字是一种宗教符号,根据洛伦佐的了解来看,最早是出现于福音教会之中的《福音书》中,可在这片遥远的冻土之上,终末结束也使用起了这些符号。
洛伦佐起初以为这是对于福音教会的一种曲解的使用,但仔细想想,可能不止如此,就像拉格纳所说的先驱。
或许……真的有人永生不死。
洛伦佐很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说他便是永生者的一员。
难道说,福音教会与终末结社之前的关系,并不是眼前所了解的这样简单?
沉重的巨响后,浓重的烟尘溅起,可很快它便被锋利的杖剑撕碎,洛伦佐挥舞着剑刃,在坚固的巨盾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疤痕,攻击强势,可他始终无法突破巨人的防线,这个家伙看似笨重,但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洛伦佐的攻击。
“瓦尔哈拉!”
巨人怒吼着,这些家伙除了这疯狂的口号之外,似乎根本不会说些别的东西,完全无法沟通。
坚固的顽铁砸下,但这一次它未能触地,致密的漆黑鳞片沿着洛伦佐的手臂生长,它们铸就了护臂,正面挡住了这一击,虽然沉重,但以洛伦佐的力量来看,还在对抗范围内。
“伯劳!躲远点!”
洛伦佐顶起压下的巨盾,大声喊道。
他的话语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伯劳刚想追问,但紧接着他变感受到了信息的传递……那是随着侵蚀而来的压力。
某种憎恶的东西出现了,从灵魂肮脏的角落里崛起,遍布洛伦佐的躯骸。
“快走!”
伯劳对着其他人吼道,他不知道洛伦佐要做什么,但他很清楚这种异常的感觉代表着什么。
禁忌的血液在体内奔涌升腾,猎魔人对于这无止境的厮杀感到了厌烦,他要将整个棋局掀翻。
眼底升起令人绝望的炽白,这光芒映照在加隆的眼中,正如奥丁神的目光。
自从玛鲁里事件后,洛伦佐对于秘血的认知更进一步,就像劳伦斯当时说的那样,凡人的灵魂与意志无法承载复数的权能,而现在,洛伦佐被升华了,权能·加百列便是一个凭证,让他踏上了升华之路,就此他的灵魂与意志变得更为强大,从而承受复数的权能,将它们从被遗忘的血脉之中唤醒。
秘血升腾,力量苏醒。
无形的压力顿时笼罩在了战场的上空,洛伦佐孤身一人,但却宛如不可撼动的鬼神。
当时为了将体内的圣银抽离,洛伦佐贯穿了自己的手臂,让熔化的金属从手心的伤口之中流出,可能是仍有圣银残留在伤口处,哪怕猎魔人的体质,也没能将这伤口治愈,从而留下了疤痕,而且这疤痕还会时不时地再度裂开,流出赤红的鲜血。
就比如现在,洛伦佐的手心里溢出鲜血,它们沿着杖剑滑落,将冷彻的金属突然成了血红,随即有熊熊烈焰附着着剑刃,瞬息的高温令视觉都变得扭曲了些许。
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的了,无形的压力汇聚成了一团,它开始升温,直到凝为实质。
这力量赋予给了洛伦佐,此刻他背负着燃烧的烈日。
权能·米迦勒。
他握着燃烧的火剑,向前走去。
灼热的高温侵袭着四周,有风吹来,却不是熟悉的北境寒风,而是令人难以呼吸的热浪,接着便是脚下坚实的冻土,在多年的低温下,它早已如铁石般坚固,但随着洛伦佐向前走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燃烧的脚印,土壤开始柔软,变成漆黑的焦土。
与其说权能·米迦勒掌管的是神罚的净焰,倒不如说净焰只是它能力的一种体现,它真正主宰的是极致的温度。
自从逃离玛鲁里后,洛伦佐便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局限,他现有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无法解决所有的事态,所以平静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熟悉这被唤醒的权能。
他利用焰火点烟烧菜,无聊的日子里,还用其给大家伙表演了一下烟火杂技……总之通过各种乱七八糟的试验,洛伦佐对于权能·米迦勒已经熟悉了不少,但那终究是随意的玩乐,而不是真正的作战。
洛伦佐一直在擦拭着这把崭新的剑刃,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实验这力量的机会。
盛焰与洛伦佐眼底的辉光一同高涨。
神罚降世。
敌人们在洛伦佐的身前纷纷跪拜了下去,瞬息的温度将他们的眼球熔化成了一团粘稠的液体,炽热的焚风涌入口鼻,将他们的内脏烧成了灰烬。
它们已经死了,尸体倾倒,血肉被碳化成了漆黑的斑块,缓缓地扭曲成了一团,点点余火在其上升腾。
巨人还没有倒下,他在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这不能令他在权能·米迦勒的袭击下幸免,但可以让他在这绝境里多坚持几秒。
手中的巨盾失去了冰冷的色泽,边缘因高温而被烧红,还有些许的铁水正在其上脱落,持盾的手已经已经被烫伤,皮肤也与金属粘连在了一起,他发出沉闷的声响,试着再度举起巨盾,向着洛伦佐猛砸。
来不及了。
火剑轻轻向上斩击,坚固的顽铁就像火刀切入冰块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切开,切面带着赤红的颜色,半融化的铁水粘连在其上。
它在燃烧,一同燃烧的还有巨盾之后的巨人。
这不是斩击,更像是利用火剑下达命令,“燃烧”的命令,万物不可违逆。
杖剑切开了巨人的胸口,鲜血还未等流出便被蒸发,伤口碳化发黑,犹如工匠的雕塑,高温沿着伤口侵袭,将他的内脏彻底摧毁。
几乎是在一瞬间巨人便死去了,他的骨骼与焦黑的表皮还支撑在原地,熔化的铁水浇铸在其上,稳定着尸体的挺立,而从破裂的缝隙里,烧空的躯骸内喷发着火光,仿佛在树干内燃起大火的枯树。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火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眸,令他们不得不移开视线。
洛伦佐这一剑不止杀死了巨人,还连带着周围的所有敌人,他们都在顷刻间被高温焚烧殆尽,焚风过后,视野内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蜷缩起来,仿佛是在朝着洛伦佐跪拜的焦黑尸体。
破灭终止,燃烧的火剑被插在了地面之上,有风吹过,卷起死去的躯壳,灰白的余烬散落夜空。
洛伦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拳头微微紧握,将伪神的力量握于手中。
新年快乐
1.大家好,这里是andlao,你们一天一更偶尔多更,随机休息的忠实朋友。
2.在这里祝大家伙新年快乐。
3.以下省略几万字的感谢与赞美。
4.我是个很喜欢看其他作者感言的人,毕竟网文这个东西一写就是几年,什么伴作者成长啥的,简直不要太简单,所以我蛮想看看其他作者感觉如何,可遗憾的是很多老哥并不写,又或者写的很简短,让我觉得蛮遗憾的。
5.至于我,我则是很喜欢写这样的东西,多少算是一种记录自己当时心态的感觉,就像写日记一样。
6.说起来各位可能不信,我当初最开始的,真正决定我的走上写作之路的,便是日记。
7.当时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学校要求写日记,偶然间看了一位同学写的奇妙日记,里面尽是一些魔改的日常故事,我觉得很有趣,老师也没有阻碍,反而支持,然后我也跟着写了。
8.这得感谢那位语文老师,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没有她的支持,我多半也不会写这么多。
9.我记得我当时大概写了二十多本日记,因为语言有些苍白,那位老师还允许我图文并茂,某些程度上,也算是促使了我美术的技能点。
10.我最开始写小说这种东西,也是那个时候。
11.有些遗憾的是我记不住那个老师的名字了,在教了我一年后她也离职了。
12.所以这玩意还蛮玄学的。
13.在写上一本灰烬之翼时,我完全没想过网文这东西该怎么写,就是脑子一热,我敢发,编辑还敢签,接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写上了。
14.结果便是不出所料地扑街。
15.至于目前这本,它的经历大家也都知道了,就不多复述了。
16.在这里多少想说的是,近期的一些……思考之类的东西,我想让书的内容达到一种上升的感觉,作但者自己也是要上升的。
17.所以我近期拜读了很多作品,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很多之后,我再写,我突然有种我不会写书了的感觉。
18.这蛮糟糕的,然后心情也跟着变坏了,我时常躺在床上像个痴呆一样刷着短视频。
19.不过我将其归咎为在家躺太久了,我个人还是很健康的。
20.然后……
21.我很不擅长写东西,我通常坐在电脑前时,难以思考出剧情,反而在临睡觉前,脑海里思绪狂奔。
22.这便导致了我,一到睡觉时,便会失眠,蛮脑子都是些奇怪的故事。
23.可我这个人一过了十二点,就完全没有码字的动力了。
24.综上所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作息完全混乱,连带着整个人也有几分憔悴。
25.好在,我的病情在逐渐好转,我在努力让自己拥有一个正常的作息。
26.不过幸运的是,虽然心情还凑合,作息依旧阴间人,偶尔还阳,但我多少想出了一些新的故事。
27.一些是关于余烬后续的故事,一些是【数据删除】。
28.好吧,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天睡觉前,脑子里至少想了两万多字的屁话,结果现在坐在电脑前,啥也写不出,干巴巴的。
29.说些实际的,目前世界尽头这一卷进度已经过半,大家所好奇的谜团都会在这一卷的结尾揭晓。
30.写这一卷我个人的压力还是蛮大的,因为这算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说,我在努力控制着故事的走向,让它达到我预想的结局。
31.另一个有些糟糕的原因,大概就是和玄学有关。
32.我上一本书崩盘时,就是第二卷,而第二卷也是叫世界尽头。
33.我跟这个词汇杠上……大概是这样,就像修仙小说的什么突破心魔。
34.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很喜欢这个词,一听就很浪漫,很炫酷。
35.在这里推荐一下各位血与冰淇淋三部曲,我超喜欢《世界尽头》这部电影。
36.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37.脑子里之前想了很多,结果一到这,就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38.那就在这里感谢一下,各位在过去一年中的大力支持吧。
39.去年写感言时,均订大概是200左右,经过一年的时间,在各位衣食父母的帮助下,本书的均订已经惊人地来到了2824。
40.真是太感谢了,最开始写这本书时,确实没有想太多。
41.因为当时还是蛮缺钱的,就想赶紧写个故事出来,好恰烂钱,所以最开始写时,无论是世界观还是乱七八糟的设定,都是一边写一边搓的。
42.说起来各位可能不信,哪怕是猎魔人这个设定,也是脑子一拍想出来的。
43.当时写了好几章了,觉得也该展示一下主角的能力了。
44.可关于能力这部分我根本没想过,情急之下,随便搓了个猎魔人套上去。妖魔什么的,也是情急之下写出来的,寻思写恶魔的话,有些太俗了,其他一些怪物的词汇,又很陌生,无法让读者直观联想出来,最后决定了妖魔这个词汇。
45.前期之所以劝退的,一大部分原因便是这样。
46.我称之为绿皮写法。
47.俺寻思这么写可以的。
48.好吧,开个玩笑,确实不行,经过上一本的失败,我努力控制着剧情不暴走,虽然令故事持续了下去,但仍有很多弊端。
49.近期在拜读了很多作品后,我回顾一下自己写的东西,便意识到这些弊端实在太多了,险些道心不稳,原地羽化。
50.不过如今的成绩至少证明了,我虽然绿皮,但我要是能做好准备,好好写的话,说不定能更好。
51.也有可能更坏。
52.所以,还是得学习,学无止境对吧。
53.在新的一年里,我努努力,试着写出更好的故事,不那么绿皮的写作方式,好让大家的支持不会落空。
54.感谢大家的支持。
55.杜公找我打牌了,三缺一。
56.最后再次祝各位新年牛逼。
第七十三章 神明行走于大地
烈阳在高涨到最狂怒之时,也是它开始衰落的时刻,尽情舒展的焰火突然熄灭,极致的温度骤降,转眼间灼烧目光的强光便消逝了,只剩下一地燃烧后的焦土。
洛伦佐孤零零地站在焦土之上,手中的杖剑缓慢地冷却着,直到烧红的金属重归平静。
伯劳望着洛伦佐的背影,这一刻他再度意识到洛伦佐的强大,随着时间的推移,眼前这个猎魔人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的同时,他也掌握了更多禁忌的力量。
“伪神……”
低语着那令人感到不安的词汇,伯劳忍不住地抬起手中的丧钟,让枪口指向洛伦佐。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恍惚间手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抬起了,仿佛本能一般,源自生物的本能,去剔除这极端的威胁。
有冷风拂过,将严酷的闷热驱逐。
伯劳打了个冷颤,就像大梦初醒一样,他迷茫地看着自己举起的枪口,慌张地将它落了下去,而在远处,洛伦佐也终于了动作。
“所以……米迦勒算是累死的吗?”
洛伦佐的脸垮了下来,用力地拄着杖剑,好让自己不会因疲惫而摔倒。
这才是真正的权能·米迦勒,主宰着“燃烧”的命令,手持捍卫天国的火剑。
可正如洛伦佐所了解的那样,有索取则有代价,权能·米迦勒所带来的代价与它的效用一样,便是燃烧,与敌人们一同燃烧的还有洛伦佐自己,就像权能·尚达俸的缺点一样,这便是权能·米迦勒的弊端。
在权能展开时,洛伦佐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不处于权能的辐射范围,就像风暴中心的风暴眼,处于高温中心的洛伦佐,反而没有温度上的波动,从而让他避免了自己也被燃烧殆尽。
但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权能的启动,越发狂暴的力量被释放,中心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直到洛伦佐再也无法将其掌握,从而失控。
在刚刚的某个瞬间,洛伦佐便险些将权能·米迦勒“引爆”了,他不清楚这样做会造成什么,但以现在的满地焦土来看,处于热能暴风中心的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为了精确地操控这份力量,它很耗心神,这不是**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劳累,而且在释放这权能的同时,洛伦佐也在遭受侵蚀的干扰。
将冷彻的空气吸入,洛伦佐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这是份很强大的力量,但也有着很大的反噬,极易失控,拥有了它,洛伦佐就像一个人形的巨量燃烧弹,但这燃烧的烈火如果使用不当,会带着他一起死。
“或许可以尝试两份权能一起用。”
洛伦佐想了想,在思考这攻击性极强的权能,对上铁甲的梅丹佐,会有什么效果,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没必要洛伦佐可不想拿自己做实验。
掐指一算,他也算是最后的正统猎魔人了,就像珍稀动物一样,自己的命宝贵的很。
“不过这也算是规律吗?凡事必有代价。”
洛伦佐轻声道。
已知的权能中,基本都没有什么直观的杀伤力,但都有着诸多的限制,权能·米迦勒算是唯一的直接杀伤性权能,而它的限制则更大,稍有不慎便会将自己也拖入火海,至于权能·加百列……
一想到这份力量,洛伦佐便觉得自己处于黑暗之中,他沿着脚下的道路前进,却看不清道路尽头的东西。
“洛伦佐!”
伯劳的喊话声让洛伦佐从思考中醒了过来,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大门之后的伯劳。
“看样子都解决了?”
伯劳快步跑了过来,一踏入焦土,他便感到一股闷热,即使权能解除了,这股热量还没能散去。
“大概吧,至少眼下这些都解决了。”
洛伦佐撇了一眼焦土上的尸体,它们都变得了漆黑的躯壳,有的躯壳开始崩塌,化作一地的灰烬,其中还有着些许的余火在燃烧,但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目光有些失神,洛伦佐不自觉地握剑了杖剑,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痛楚与实感。
权能·加百列便是一个凭证,一个走向升华的凭证,得到它之后,洛伦佐的意志便能承载起了复数的权能,权能·梅丹佐,权能·米迦勒,权能·加百列……
“如果……如果说,在几百年前,乃至更遥远的时间,假如有这么一个猎魔人来到了这里,释放了这样的力量,将冻土变成焦土,摧毁严寒与坚冰,连带着敌人一同烧成灰烬……”
洛伦佐目光扫过这一地的灰烬,最后落在了伯劳的脸上。
“如果你是那时有幸看到这一切的人,你会怎么想?”
伯劳一怔,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神明。”
洛伦佐露出微笑。
“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伯劳。”
在愚昧的年代,拥有权能之力的人,便是行走在土地之上的诸神,或许先驱真的是奥丁神的化身,或许他真的是永生不死。
洛伦佐对于筑国者们一直都有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感,一个阉割掉了科技,只依靠着理念维系的组织,是如何保证这长达数千年的延续呢?
哪怕猎魔教团这样高度纯洁的组织,最后都难以避免地走向衰败,他们又是如何延续的呢?
权能·加百列。
漫长的岁月下,一具又一具的躯体迭代,他们就像过客一样,旁观着世界的变迁,只在关键时刻出手,扰动着世界的走向。
如果洛伦佐这样的猜测是对的话,那么英尔维格口中的世界尽头,便与福音教会的启示之地重叠在了一起,他们是同源的。
“那么……弗洛基在哪里?”
洛伦佐进而看向了大门后的加隆,他虽然是一脸的微笑,但言语里却充满威胁。
如今棱冰湾就是处是非之地,说不定洛伦佐刚刚解决的,只是终末结社的第一波攻势,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还有那些旁观在一旁的国王与领主们。
加隆的心一沉,本以为算是得救了,但没想到对方的目标也是弗洛基,而且……
悠扬的钟鸣响起,伯劳扣动了丧钟,子弹落在加隆的身前,他面色不善。
“弗洛基·威尔格达森在哪?”
伯劳再次重复道。
焦土上仍有着微弱的火光,两人就是死神一样,给予加隆等人远超终末结社的绝望感,至少终末结社的家伙还可以被杀死,可在见识了洛伦佐的盛焰后,没有人觉得能与其抗衡。
加隆凄惨地笑了起来,他盯着伯劳手中的丧钟,声音断断续续。
“我记得这把枪,所以是你,对吗?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这把只存在于故事中的左轮枪,加隆听弗洛基提起说,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握持着这把枪来找他,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
“老朋友?”
洛伦佐问道,看样子加隆很熟悉伯劳,至少熟悉他这把枪。
“我不认识他,那次航行,只有我和弗洛基活了下来,”伯劳平静地说道,“大概是弗洛基把寂海里的故事讲了出来。”
“这样吗?”
洛伦佐没有继续问下去,从伯劳讲述故事时,他便意识到伯劳隐瞒了些什么,他的故事有大部分的真实与一小部分的谎言组成,整体的故事依旧真实,但洛伦佐怀疑有些地方是虚假的。
就比如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必要追问,无论是洛伦佐还是伯劳,他们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们内心的深处都有着一处肮脏泥泞的角落,等待着审判的那天,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之下。
洛伦佐觉得那一天就快到来了。
“要反抗吗?”
伯劳举着枪,之前的开火只是威慑,而现在枪口指在了加隆的头上,他没在开玩笑。
加隆摇了摇头,在副手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眼周围人的目光,有的人被绝望吞食,有的人握着武器,还想再试一试。
“没必要,我们连终末结社的攻势都抵御不了,更不要说你们了。”
加隆长叹了一口气,示意两人跟上。
大门处留下了几名士兵,其余人都跟着加隆返回了建筑之中,大家休息重整着武装,长夜漫漫,谁也不清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目光警惕地看着黑夜
渐渐的,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被加隆派遣了出去,队伍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副手,还有洛伦佐与伯劳。
“为什么要支走其他人?怎么,带我们步入某个陷阱之中,试着反扑?”
洛伦佐跟在加隆的身后,直接问道。
“你还真是警惕啊,”加隆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这个令人畏惧的异乡人,“我确实是在支走他们,但这和陷阱无关?更何况,陷阱真的能杀死你吗?”
洛伦佐没有回应,他继续跟着加隆,这里的甬道复杂的就像迷宫,路过一些岔路时,洛伦佐能感受到路尽头有些什么东西,但现在弗洛基最为重要,洛伦佐没有理会太多,一直跟着加隆。
“你不想其他人见到弗洛基,他到底怎么了?”伯劳识破了加隆的意图。
“他病了,一种我没见过的病,而且病的很严重。”
加隆踉跄地前进着,他脚裸处的伤势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随着前进,留下了一地的鲜血。
“所以这是真的?而不是一个骗局。”
洛伦佐感到有些意外,看样子加隆说的都是真话,弗洛基确实病了。
“不然呢,而且我有什么欺骗的必要吗?我只是他的侍从,他的仆人……或许在几十年前,我还有机会篡夺这片领地,可现在只要大人一死,这里就会陷入争夺的混战,我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加隆说。
“那你还真是忠心啊。”
嘴上赞赏着加隆,但丧钟却一直指着加隆的头颅,伯劳跟在他身后,以防加隆的任何小动作。
“一部分吧,我需要大人活着,一旦他死了棱冰湾就会陷入纷争,到时候我又能去哪里呢?”加隆平静地说道。
“在内战尚未结束之时,各个领地都有着被驱逐的维京人,自己的领主放逐了自己,其他领地也不会接受自己,这些人通常会团结在一起,变成游离的海盗,有的在诸国内维生,有的则前往了外面的世界,要么来到棱冰湾。”
“为什么来到这?”洛伦佐好奇地问道。
“因为这里的领主不在乎这些,在很早之前棱冰湾便是诸国内的贸易港口了,领主不拒绝任何到来的人,也允许他们在这里生活,只要他们遵守自己的规则,很多被放逐的人,便来到了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便是其中之一。”
加隆就像老了很多岁,他试着在各方势力之下保存着棱冰湾,可今夜突然的袭击彻底终结了这一切。
“与其说是为了弗洛基大人,我更倾向于我是为了这片土地,如果他死了,这样的土地也会不复存在。”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
一直沉默的副手说道,“如果他追逐权力的话,如果他别再痴迷大海的话,如果……这一切都会得到改变。”
“那他会死的很惨。”
洛伦佐冷漠地打断了副手的话,“身处这种要地,还渴望权力?”
“应该说,正因为弗洛基不在乎这些东西,才让国外与领主感到安心,不然棱冰湾早已陷入战火之中。”
副手不再吭声。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吗?洛伦佐,你一开始就想这样做?”
这时伯劳问道,能看到在甬道的尽头有了些许的光亮,火把静静地燃烧着,还有迎面吹来的风,一扇模糊的大门,正立于其间等待着几人的到访。
“不然呢?我记得我在船上说过的,找到弗洛基,挟持他,然后离开,别管什么国外与领主,我们做我们的,他们争他们的。”
这就是洛伦佐的计划,简单粗暴,即使没有终末结社的袭击,他也准备自己筹划一个,可以说他和终末结社这些疯子想到了一起去。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理由后,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会这么顺从呢?加隆。”
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距离时,洛伦佐突然停了下来,杖剑轻轻地搭在了加隆的脖子上,洛伦佐十分好奇地说道。
“为什么呢?”
加隆没有回头,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
“你见到他时,你就明白了。”
第七十四章 骗局
夜枭掠过低空,发出空灵的鸣响,声音回荡在城市之间,在焰火的上方盘旋,经过短暂地扩散,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加隆让开了道路,露出身后的大门,副手似乎不愿就这么放弃抵抗,他的手还紧握着匕首,紧接着加隆举起了手,制止了他的行动。
“他们不会杀了大人的。”
因为痛苦与失血,加隆的脸色有些惨白,但他的语气十分自信,似乎是认定了这一点。
洛伦佐的手都已经按在了门上,听到加隆的话,他又把手收了回来,很不理解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顺从的理由?但你为什么会这样认定呢?”
“因为你们想去的不也是寂海吗?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你也是来自寂海的怪物,是吧?”加隆剧烈地咳嗽着,然后露出微笑,再次看向伯劳,“而你,你渴望的是复仇,对吗?”
“那么……如何让一个人放弃复仇?”
加隆看着伯劳的眼睛,轻声质问着。
没有回答,甚至来不及回答,加隆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去,用力地系紧脚裸上的绷带,这疼得他一阵喘息,然后艰难地说道。
“那便是让他失去复仇的快感……”
伯劳皱起了眉,握紧了手中的丧钟,将它顶在加隆的额头上,只要他扣动扳机,加隆的头颅就会在一瞬间炸成一团血雾。
加隆摇了摇头,毫不畏惧地看着伯劳,无论死活,今夜他都没有什么可以输的了。
他目光期待地看着洛伦佐与伯劳,似乎很想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反应,当他们看到弗洛基的样子时,他们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洛伦佐看了一眼加隆,随即有秘血升腾,致密的鳞甲遍布他的手臂,并且在覆盖完全后,还在继续增值扩张,宛如一面漆黑的鸢盾挡在了身前。
对于洛伦佐这种异变,副手还能震惊一些,加隆则完全没有反应,在意识到洛伦佐的气息与寂海的怪物相似后,他似乎便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来开门,伯劳。”
洛伦佐不清楚门后有什么,他架起手臂的鳞甲,另一只手则拖着杖剑,缓慢地顶开大门,有昏暗摇曳的光芒洒下。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洛伦佐一把将大门彻底顶开,室内的一切尽入眼帘。
没有什么怪物,也没有什么陷阱,门后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房间,装饰也十分朴素,难以想象这建筑最深处,保护的居然是这么一处地方。
不够要说有什么令人感到诡异的地方,那便是室内有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细微的摩擦声响起,洛伦佐看到有锁链在地面上被拖拽着。
目光顺着锁链一路寻找,他最后找到了锁链的终点,洛伦佐的身影僵住了,与他一同僵住的还有跟在身后的伯劳。
“不……这不可能。”
短暂的沉默后,伯劳不敢相信地说道,他越过了洛伦佐,走入了室内,循着锁链前进,直到站在那个家伙的身前。
伯劳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他目光紧盯着,试图找出什么漏洞,但对方的表演很完美,就像真的一样。
“该死!”
伯劳愤怒地踢了一脚那个家伙,他痛苦地发出了哀鸣,也不反抗,就这么抱着头,蜷缩成了一团,任由伯劳的殴打。
“怎么可以!这样!”
伯劳发泄了一会后,直接举起了丧钟,顶在了那个家伙的额头上。
“住手,伯劳!”洛伦佐见此大声喊道。
“他已经没有用了!”伯劳回应。
“所以你杀了他,还有什么意思呢?”洛伦佐问。
听着洛伦佐的话,伯劳深呼吸,最后放下了手中的丧钟,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回来,和加隆一样,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目光失神。
“看吧,这才是最糟糕的感觉啊,你怀着仇恨活了这么久,就在大仇得报的前一刻,却发现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加隆坐在门外,他没有看到这些,但他能猜到。
洛伦佐走了过去,那个家伙蜷缩成了一团,就像野兽一样,趋利避害,用力地将自己挤进角落里。
“你……便是弗洛基·威尔格达森吗?”
洛伦佐有些悲怜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在伯劳的描述里他是如此的高大勇猛,狂风与巨浪都夺不走他的性命,可现在他又是如此地卑贱,身上脏兮兮的,苍老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慌,目光浑浊,在洛伦佐的注视下不断地颤抖。
刺鼻的尿骚味传来,只见他身下漫出了一地的淡黄色液体,表情扭曲哭泣。
门后的加隆似乎也释然了,他用尽全力地保护着弗洛基,就是为了避免有人看到这样的他,现在他保护不了了,无论是荣誉还是尊严,都变得一文不值。
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无论你们有什么目的,现在都落空了。”
加隆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躁动,金属之间摩擦的刺鸣,焰火里人影闪动,今夜的骚乱远没有终止。
“快走吧,异乡人,棱冰湾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
弗洛基缩在角落里,他的目光浑浊,意识完全被疯狂所取代,沉重的锁链禁锢在他身上,他冲洛伦佐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试着将洛伦佐驱逐,可当洛伦佐的目光落向他时,他又畏惧地收回目光,颤抖不止。
弗洛基疯了。
曾经探索七海的造船人,如今变成了这副野兽的模样。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洛伦佐看样子还没有放弃,他走到弗洛基的身前,强硬地按住了他,扒开了他的眼睑,凝视着浑浊的目光。
“几个月前,他参加了终末结社的集会,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而他活了下来,起初他还有些意识的,他对我说当时发生的事。”加隆缓缓说道。
“当时发生了什么?”洛伦佐问。
“他说他本以为会知晓终末结社死亡的真相,结果就是单纯的死亡而已,他们围着篝火舞蹈,然后死去,大人没有参与这些,他直接离开了……”
加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想起了一些故事的细节。
“大人本想旁观到最后的,但他说他看到了奥丁神。”
“奥丁神?”
“不……应该是被称作先驱的家伙,他自称为先驱,但终末结社的很多人都视其为奥丁神。”
加隆这么说着,但他说出的话语,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因为他看到了。
在一片火海之中,他看到了那个名为先驱,亦或是奥丁神的存在,他注视着今夜的厮杀,享受着人们对其的献祭。
“他没敢继续停留,在离开时他说他看到了神迹。”
声音变得空灵了起来,加隆陷入了回忆的朦胧之中。
“他说……他看到了瓦尔基里。”
加隆的神情微微扭曲,他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这些,如果弗洛基说的是真的,那么终末结社这帮疯子才是真正虔诚的信徒,而加隆以及其他人,都是背弃奥丁神的罪人。
他不愿意想象这些,他拒绝回忆,他欺骗着自己。
“她们背生双翼,撕破了极光,无尽的辉光归于她们的荣耀,从天而降,引领着这些英勇的灵魂步入英灵殿。
而对于逃跑的弗洛基,她们将神罚的烈火倾注于罪恶的冻土之上,英灵殿的大门将永远对他关闭,等待他的只有死亡的冷彻。
大人说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无穷无尽地光芒,直到他狼狈地从水里爬上长船,一路惊慌地驶回棱冰湾。”
聆听着加隆的讲述,一旁的副手也有些呆滞,加隆一直对他说弗洛基是得病,怎么也没想到还有着这样的隐情。
更为怪异的是,副手居然在缓慢地接受了他的话语,他开始相信了,而这一切的起点便源于那个家伙。
副手转过头,看着洛伦佐的背影,当这个男人出现在眼前时,世间的常理都被撼动了,神话与现实的界限在逐渐地模糊,直到重叠在一起。
“我们已经是神话的一部分了。”
副手鬼使神差地说道。
“是啊……神话的一部分。”
洛伦佐突然接上了他的话,他转过身,眼神里写满了困惑,还有……兴奋。
副手打了个冷颤,为什么这个家伙会露出兴奋的眼神呢?为什么呢?他接着看向了伯劳,伯劳的眼里也出现了相似的情绪。
“是它们吗?”伯劳重新燃起了斗志,问道。
“应该是了。”
洛伦佐说着让开了身影,露出了身后的弗洛基。
“他被侵蚀了,从加隆的陈述来看,他应该没有过于接近它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波及了,”洛伦佐严肃地说道,“一个极为可怕的东西,范围极广,一瞬间便将侵蚀程度推向了第二阶段末期,他失去了意志,但尚未进入妖魔化。”
“你知道这是什么?”
加隆狼狈地爬了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洛伦佐。
“嗯,那不是什么瓦尔基里……或许英灵殿真的是场骗局。”
洛伦佐随意地说着,拿起锁链,将弗洛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骗局……”
加隆低语着,今夜的一切都带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洛伦佐,从时间上来判断,我们那时似乎刚结束追讯事件。”这时伯劳又补充道。
“追讯……也就是说,缄默者是被终末结社的集会吸引走了吗?”
洛伦佐的动作停了下来,经过伯劳的提醒,他才猛然发现这些事件之间的关联。
在永动之泵内,工坊的最后战斗中,净除机关已经开始无力阻止缄默者们的袭击了,可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它们突然消失了,当时洛伦佐便分析是有另一个更大的威胁将它们吸引了过去。
“难道说是终末结社的集会?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洛伦佐疑问着,但没有人回应他的问题。
很显然,终末结社的死亡,并不是单纯的死亡,一定还有着什么秘密,只是还没有人发现。
“走,带上弗洛基,别管什么贸易与统治了,在拯救世界面前,都得给我让路。”
洛伦佐将锁链的一端丢给了伯劳,示意他带上弗洛基一起走。
“他已经疯了,没有用了!”加隆吼道,他不明白洛伦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弗洛基。
“我之前也认识个疯子,病情和他差不多,但我们后来治愈了他,弗洛基还有救。”洛伦佐说道。
加隆的眼中出现了些许的希望,“真的吗?”
“真的。”
洛伦佐肯定道,面对加隆的目光,他毫不避让地直视着。
他没有骗加隆,最多只是没有把实话都讲出来而已,追讯事件中,洛伦佐确实通过侵蚀让威廉的意志苏醒了过来,但在他苏醒的时刻,他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
“我……我跟你们走!”
加隆费力地爬了起来,副手连忙搀扶住了他,以免让他倒下。
“你?我们不需要累赘。”洛伦佐说。
“可你们需要领航员不是吗?弗洛基大人恢复之前,我是仅次于他的领航员。”加隆声音坚定。
洛伦佐犹豫了一阵,伯劳则在这时说到。
“带上他,我们带走了弗洛基,多半瞒不住其他人,我们势必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行吧。”洛伦佐没办法,“我不会等你,能不能跟上就看你了。”
加隆没有吭声,副手投来不解的目光,加隆轻声道。
“我们留在棱冰湾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大势已去,明天便是国王与领主们的纷争了,跟着他们,如果大人苏醒了,我们或许还有些希望……而且……”
加隆看着伯劳的背影,他一把扛起了弗洛基,紧跟着洛伦佐。
“而且,他们一定会杀了弗洛基大人的,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加隆这样说着,费力地跟着两人,站在露台之上,只见熊熊大火包围了这里,数不清的人影闪动,四处响起诡异的嚎叫声。
“真糟糕啊……我是不是有点太倒霉了,走哪哪出事?”
见此洛伦佐也不禁感叹着,伯劳则懒得理他。
突然悠远的汽笛声响起,声音是如此响亮,乃至深入棱冰湾内部的此地,也能清晰地听到汽笛声。
洛伦佐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晨辉挺进号撞开了阻碍,甲板上灯火通明,紧接着一发熔铸之矛升入夜空,炸裂成无数的火星落入海面之上。
“这是怎么了?”
见到晨辉挺进号的异动,伯劳当即警惕了起来,洛伦佐思考了一阵,然后露出微笑。
“是信号弹,给我们看的信号弹。”
第七十五章 相遇
海博德仰起头,看着在夜空之上炸裂的熔铸之矛,四散的火星扩散至了视野的全部,映亮了大半的码头,几秒后半融化的金属纷纷坠落,落入海里激起一阵气雾,也有稍许落在了码头上,叮叮当当,宛如命中的箭雨。
“希望洛伦佐能看懂这些吧……”
海博德将视线收了回来,低声念叨着。
在解决掉那些袭击者后,他们原本应该去找弗洛基,在那里与洛伦佐会和,可走了没几步,塞琉突然否定了这个行动。
“如果我是洛伦佐的话,现在棱冰湾在各方势力的干扰下,只会变得越来越乱,倒不如直接挟持了弗洛基,然后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这是当时塞琉给出的结论。
“所以呢?”海博德不解地问道。
“所以?我们应该返回晨辉挺进号,让引擎预热,进入状态,只要洛伦佐扛着弗洛基返回船上,我们便能全速逃离这里,没有人能追得上我们。”塞琉说。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些许,但仔细思考下,发现塞琉的计划确实值得信任,最为主要的原因是,她是少有的,能跟上洛伦佐思路的人,说不定在几人讨论的这段时间里,洛伦佐正扛着弗洛基朝着这里大步狂奔。
“最为主要的是这是我们主动释放信号,诺塔尔没有权力这样做,能下达命令的只有你。”塞琉说着看向了蓝翡翠。
“也就是说,当信号弹升起后,洛伦佐会明白我在船上,你们几个也跟在我身边,”蓝翡翠说,“这会节省很大一部分时间,以免他回去找我们,耽搁了。”
“还有的就是,我需要说服你,不是吗?”塞琉认真地说道。
沉吟了一阵,蓝翡翠同意了塞琉的计划。
接下来便是现在所发生的这些,返回晨辉挺进号,发射熔铸之矛,引擎轰鸣运转,时刻准备。
海博德看向了站在甲板上的女孩,塞琉此刻展现出了一名公爵应该拥有的领导能力,她指挥着船员们,发布各式命令,让脚下这头钢铁巨兽苏醒过来。
起初有些人也有异议,但在蓝翡翠的强硬要求下,他们多少都选择相信了这些,就连诺塔尔船长也是如此。
“动作快点!小伙子们!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几分钟后就是棱冰湾的敌人了!”
诺塔尔大吼着,他身上只披了一层大衣,身体缩成了一根颤抖的竹竿,从下方能看到他赤露的小腿。
海博德几人找到他时,诺塔尔还在睡觉,时间紧迫,这个家伙披上大衣便冲了出来。
“他妈的,这果然是什么军事行动,对吧!我们要在维京诸国内一路横推吗!”
诺塔尔看样子有些没睡醒,胡言乱语着,好在北境的寒风足够冷彻,没一阵他就彻底清醒了,没有耽误行动。
“你与棱冰湾的协议呢?”海博德这时才想起来塞琉也是有任务在身的。
“洛伦佐会把弗洛基带来的,到时候一起解决不就行了,”塞琉满不在意地说道,“而且,我的任务根本不重要,不是吗?它只是个幌子,来掩护你们的行动。”
大家都在隐瞒这些事,可塞琉还是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事实上,从海战动用原罪甲胄时,她就明白了,这仅仅是一次签订贸易而已,塞琉以为自己带的是一支护卫队,可实际上他们是武装到牙齿的军团。
怎么想这其中都有问题。
蓝翡翠张口想解释什么,却被塞琉直接打断。
“我懂,我懂,我好歹也是股东之一,对于净除机关的条例,我也知道很多,你们不说的话,我也不会问,总之先把目前这个难关熬过去。”
没有什么又哭又闹,对于被隐瞒这件事,塞琉显得很理智,也不多问。
“如果紧急的话,其余货船就要被遗弃在这里了。”诺塔尔说。
蓝翡翠示意诺塔尔别太担心,“没关系的,主要物资全在晨辉挺进号上,而且它们本身便是用来吸引对方注意力。”
把水搅的越浑,她们的机会越大。
虽然这么想,可蓝翡翠还是有些失神,感觉苦恼至极,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态就这么朝着糟糕的方向一路疾驰,现在还没有深入寂海便已经这么麻烦了,难以想象寂海之后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们。
汽笛声响了又响,船员们守备在火炮旁,等待着命令,甲板之上的升降机则缓缓开启,将一具三代甲胄送至甲板之上,这是蓝翡翠的甲胄,她没有过多的操控经验,因此只能使用三代甲胄。
不过蓝翡翠并不急于穿上甲胄,现在还没有糟糕到那个份上……直到海平面的尽头亮起了些许的微光。
最先发现它的是海博德,作为一名维京人,国王亲自派遣的让员,现在海博德参与净除机关的行动,一时间他有些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那边的人了。
这种诡异的现状让他思考了好一阵,目光随意地晃动着,直到停留在海面之上,看到其后升起的微光。
起初只有一两个光点,可慢慢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多,钢铁破开大海的海浪声随风而至,引擎轰鸣的噪音与其一同盘旋着。
“那……是什么?”
他疑惑地走到了甲板的边缘,双手搭在了栏杆之上。
下一刻海博德听到了,从遥远海面尽头传来的轰鸣,紧接着一颗光点在黑暗里乍现,它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填满海博德惊恐的眼瞳。
“敌袭!”
海博德大吼,他速度飞快,一把捞起不知所措的塞琉,又拽起蓝翡翠,三人撞进船舱的阴影中,趴在了甲板上,紧接着沉重的炮弹从甲板的上方掠过,击碎了沿途了甲板,最后命中了船舱,燃起大火。
数艘铁甲船驶出了黑暗,船上的士兵们面无表情看着这些,忠实地执行着疫医的命令。
……
“刚刚那是什么?”
加隆费力地前进着,脑海里回忆着炸裂的熔铸之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更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一时间心情有些悲凉,维京诸国与世界的差距已经如此之大了,他们究竟该如何追赶呢?
“我说是信号弹,你信吗?”洛伦佐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过你也可以把它当做照明弹。”
虽然听起来有些扯,但洛伦佐觉得自己没撒谎,熔铸之矛确实可以用来这么做,这是经过实践验证过的。
加隆不再说些什么,他们找到了几匹马,副手费力地把加隆弄了上去,几人骑着马在棱冰湾的街头狂奔。这座城市在维京诸国之中已经算得上是繁华的了,但比起旧敦灵还是差了太多。
道路泥泞,几人迅速地越过火海与纷乱,将喧嚣全部抛到脑后。
有人发现了几人的狂奔,试着前来阻拦他们,只听一阵枪响,温彻斯特精准地打断了几人的腿,他们翻滚着摔在了地上,随即便被马蹄踩过,发出呜咽的哀嚎。
洛伦佐成为了他们的敌人,敌人就要被根除,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四周,渐渐的也有同样的马蹄声响起。
“我们逃不掉了。”加隆有些绝望地说道。
“只要到了码头,我们就赢了。”
洛伦佐再度开火,又射杀了几名敌人,颠簸之中他为温彻斯特上弹,然后重新瞄准。
一瞬间炽热的龙息狂涌,它们随着几人一同前行,用以灼目的烈火来庇护他们的行动。
通常龙息弹很有用的,生物们都会本能地畏惧着火焰,只不过这次洛伦佐的敌人并不畏惧死亡,他们甚至克制了本能的束缚,大步地迎向烈焰。
杖剑低鸣,斩开躯体,断裂的头颅高高抛起,洛伦佐冲在最前方,为身后的几人斩开道路。
“霍尔莫斯先生……”
加隆看着前方,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低声喊道。
他的声音太微弱了,激烈的追击战中,洛伦佐根本听不清他的话语,加隆也试着大声警告他,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恐惧。
对于未知的恐惧俘获了他,他试着抵御,但也无能为力,急促地呼吸着,直到用尽全力,终于在这压抑之下,找到了些许的喘息。
“霍尔莫斯!”
加隆恐惧地伸出手,指着前方,怒吼着。
视线的余光看到了加隆的手势,洛伦佐接着看向了前方,火光撕裂了黑暗,在尽头处,有人正等候在那里。
黑暗散去,更加沉重的压力落入了每个人的心里,这是代价,直视不详的代价,心脏的跳动忍不住地加剧,随着视线的清晰,看到的事物越发详细,这种沉重的压力也变得越发庞大,直到令人喘不过气来,直到彻底看清他的样貌。
残破的斗篷遮住了身体的大部分,裸露出来的手臂也被布满划痕的银甲所覆盖,他拄着长矛,头盔下是一片无法看破的黑暗。
“奥丁神。”
加隆目光呆滞,呢喃着,今夜他又一次地见到了祂。
洛伦佐没有加隆那样震惊,口中吐露了一个与奥丁神不同的词汇。
“先驱。”
没有任何预兆,洛伦佐突然从马背上跃起,焰火缠绕在钉剑之上,灼热的高温包裹住了金属,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我在船上等你!”
共事这么久,伯劳早已习惯洛伦佐的各种异动了,两人也保持着相应的默契,他也不问洛伦佐为什么要这样做,直接迅速地越过战场,朝着码头狂奔。
加隆的视线则一直盯在那跃起的身影上,他不敢相信,为什么洛伦佐敢于出剑呢?他根本不清楚他在面对着是什么。
那是神明。
凡人怎么胆敢向神明出剑呢?
洛伦佐握着燃烧的钉剑,身影在半空中迅速地翻滚,所有的力量都被施加在了钉剑上,这一击能断裂万物。
或许曾经的洛伦佐还会信奉神明,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它们都是虚假的。
洛伦佐会用利剑,一个接着一个的去验证。
先驱没有动弹,他似乎意识不到洛伦佐的剑击一般,凛冽的狂风带着不可抵御的剑势,当头劈下。
剑击落空了,洛伦佐什么也没斩到,钉剑凶猛地划过空气,最后落在了地面,力量之大,令整个地面都颤抖了几分,缠绕在杖剑上的烈焰也在瞬间爆发,汹涌的热浪向四周扩散,吹翻了那些试图追击的敌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洛伦佐收回了钉剑,看向不远处的先驱,这是洛伦佐第一次见到他,但也仅仅是第一眼的瞬间,洛伦佐便本能地意识到他的身份。
先驱没有回应,他就像一团不可知的迷雾,默不作声地竖立在那里,挡住了洛伦佐的去路。
洛伦佐微微皱眉,眼里升起灼热的炽白之光,宛如有纯白的风暴在眼瞳之中卷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先驱与自己一样,也是身怀秘血的被升华者,他也拥有着权能·加百列,在洛伦佐遇过的敌人里,他或许要比劳伦斯还要棘手。
一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几千年的家伙,在不知晓他目的的情况下,洛伦佐只能加强着警惕。
“他来了。”
突然,先驱开口了。
“谁来了!”
洛伦佐追问道,但没有回答。
先驱说完这句话后,就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他拄着长毛,转身走入了黑暗之中,洛伦佐试着去追他,可就在这时有另一个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走出黑暗。
“哦呦,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啊!”
来者的声音欢愉,对于见到洛伦佐,他看样子真的很高兴。
洛伦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光映在鸟嘴面具上,紧接着又被其上的镜面反射回来。
“看样子,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霍尔莫斯先生。”
洛伦佐点点头,他不再管先驱的踪迹,而是迎面对上了这个诡异的家伙。
“是啊,疫医。”
长久以来,两人都听闻过对方的存在,如今他们终于在这里,亲眼见证了对方的存在。
第七十六章 怪物
“先驱,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洛伦佐伫立在原地,脑海里思考着刚刚离去的身影。
本以为先驱是要阻止洛伦佐离开的,可在吸引洛伦佐停下后,他反而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似乎他的行动便是为了促使如今这个局面。
洛伦佐与疫医相会的局面。
轻轻地抖了抖杖剑,经过几轮的作战与高温的侵袭,哪怕使用了柏铁来铸造,这把纤细的杖剑也已经显得伤痕累累了,洛伦佐不清楚在高强度的拼杀下,它还能支持多久。
大衣下的弹药倒还剩很多,可洛伦佐不觉得这些东西能杀死疫医,他曾在净除机关里了解到疫医的存在,他是名神秘的学者,从事着对于妖魔的医学研究。
听起来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家伙,甚至说都可以申请加入净除机关,和黑山医院那群神经病一起在病房里载歌载舞,但问题是疫医作为一名学者,他毫无底线可言。
他进行了残忍的人体实验,每一次实验过后他都会生产出很多实验的失败品,而那些失败品大多都变成了极度危险的妖魔,他说他在追求真理,这些只不过是必要的牺牲品,但每一次他实验后带来的余波,都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圣杯的血肉,秘血的军团……想必这些都是你做的吧?劳伦斯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洛伦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说不定劳伦斯也来到了这里,正躲在某个阴影之中,准备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
“算是吧,当然,主要还得感谢猎魔教团的《启示录》,没有其中的知识,我想做到这些,至少还需要几十年,”鸟嘴面具下的声音轻快,“哦,对了,还得感谢劳伦斯为真理的献身,我的大部分实验都是在他身上进行的。”
阵阵令人战栗的笑声从鸟嘴面具下响起,似乎在这面具之下,藏着一颗扭曲畸形且癫狂的灵魂。
“他真是个完美的实验品,意志永远清醒,还能时刻和我分享自己的感受,最主要的是弄坏了也没事,反正再换一个躯壳就好。”
疫医此刻兴奋极了,他抱着追求真理的目的来到了这北境之地,可实际上他不清楚所谓的真理究竟存在哪里,直到他遇到了泽欧,听闻了寂海的传说,直到他来到了这里,见到了洛伦佐。
洛伦佐出现在这里,便是对于真理存在于此,最为有力的证明。
“疫医……”
洛伦佐没有轻举妄动,能看到疫医的大衣之下有着蠕动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上爬行,洛伦佐不清楚那会是什么东西,而且以疫医目前的“功绩”来看,想必这一定是某种邪异畸形的事物。
他没有与疫医交手过,根本不清楚疫医的能力是什么,但从他的研究成果看来,疫医至少也掌握了些许从秘血中苏醒的权能。
那么疫医是否被升华了呢?
这一点在此刻显得极为关键,如果疫医也掌握着权能·加百列,那么他会是一个和劳伦斯同样棘手的家伙,洛伦佐不仅难以将其杀死,在这躯体之下也存在着复数的权能,给予每个人足够的威胁。
“你已经来了,我想劳伦斯也到了吧?有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秘血的躁动令洛伦佐的体温都升高了不少,身体就像烧红的火炉,其中翻滚着炽热的焰火。
“比起我,倒是你们来这里想做什么呢?”
疫医没有回答洛伦佐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他,眼下的局势十分紧张,两人绷紧了神经,仿佛下一秒就会互相挥起武器。
以洛伦佐对于劳伦斯的警惕来看,疫医可以利用劳伦斯的存在来恐吓洛伦佐,在确定劳伦斯的存在与否前,洛伦佐的战斗都会被束缚住手脚。
“在这世界大战的前夕,净除机关的顶尖战力没有筹备战争,而是带着如此精良的部队来到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伴随着疫医的话语声的响起,洛伦佐的心情也不禁些许紧张了起来,但表面上他依旧镇定。
果然,所有的线索都是串联在一起的,不同势力之间的起源,也是重叠在一起的,洛伦佐不清楚疫医是从何得到的情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意识到了在这北境之地的尽头,有着什么东西。
现在寂海之行,洛伦佐拥有了竞争对手。
“劳伦斯没有和你一起,是吧?”洛伦佐冷冷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疫医缓慢地靠近着,鸟嘴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此刻在这面具之下,猩红的脸庞并不疯狂,他十分理智,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劳伦斯在准备战争,那才是他想要的,这种局势下,他不敢离开高卢纳洛,”洛伦佐突然发现自己还算了解劳伦斯,这种感觉让他作呕,“更重要的是,如果劳伦斯在的话,他的作风向来凌冽,多半我现在已经和他打了起来,而且整个棱冰湾也化作了火海。”
“所以说,你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疫医的步伐停了下来,没想到洛伦佐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虚张声势,他笑了笑。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疫医,藏再这北方尽头的‘真理’吗?”
洛伦佐突然收起了杖剑,眼底的炽白之光也衰落了不少。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可以合作。”
突然的寂静笼罩了二人,似乎这里只剩下了洛伦佐与疫医,也是在这时洛伦佐惊奇地发现,随着先驱的离去,终末结社的疯子也离开了。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鸟嘴面具下响起沙哑的笑声。
“合作?”
“没错,合作,我需要你的能力,而我有你需要的情报,这是双赢。”
洛伦佐迈开了步伐,缓慢地走向疫医,他目光清澈,直视着疫医,没人知道洛伦佐此刻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这种距离洛伦佐完全有能力一剑斩断疫医的头颅,近到疫医也可以爪切开洛伦佐的胸膛。
他们都保持着平静,心脏的跳动却越发激烈,犹如濒临失控的引擎,在铁轨上横冲直撞。
“你……还是不够了解‘学者’啊,霍尔莫斯先生。”
疫医身体上的蠕动停止了,他毫无情感地说道。
洛伦佐没有应答,他靠的足够近了,肌肉紧绷,杖剑因高速的斩击扭曲成了一道刺眼的纯白之光,这光芒是如此的锋利,哪怕是直视它都会感到被割伤。
没有什么合作可言,从很久之前起,他们双方便已经对立成不死不休的姿态了。
“那可是真理啊!我怎么可能会与人分享它的美好!”
疫医直视着令人战栗的剑光,眼瞳也因直视着璀璨而化作了一团污血。
金属崩鸣着,高亢着。
斩击扭曲了疫医的身体,狰狞的伤口沿着他的胸口炸裂,骨骼与猩红的肌肉纷飞,可它们凝滞在了半空中,没能坠下,能看到数不清红色的丝线牵引着破碎的残片,下一秒将它们拉扯回畸变的躯体之中。
权能·亚纳尔。
在对自己的手术改造之中,疫医用他自己理解的生物“进化”,来达到了猎魔人们的“升华”,从秘血之中取得了这近乎不死的力量,被称为亚纳尔的力量。
它们都是同源的,无论是进化还是升华,它们都是为了一个最终的目标。
升格。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都迟缓了下来,一切变得是如此地清晰,分毫尽展现在眼前,勾勒出妖艳诡谲的画面。
杖剑深深地陷入疫医的躯体之中,数不清的、狂舞的红丝沿着杖剑深入的位置涌出,它们缠绕着金属,肆意生长着,可在下一瞬红丝的狂舞停滞了,紧接着柔软的丝线开始硬化,锋利的尖刺在表面上一节节地凸起。
它再度狂舞了起来,化作漫天的赤红荆棘,疯狂抽打着洛伦佐,缠绕在他的身上,用力地扭紧,割开血肉,压碎骨骼,直到将洛伦佐层层包裹,压榨成一团恶臭的污血。
无尽的荆棘之后,冷漠的眼瞳里升起了炽白的火光。
荆棘躁动着,它们试着将白昼包裹,永远地隔绝这神圣的烈焰,但它们做不到,一根又一根的荆棘碳化成了漆黑的躯壳,崩碎成带有余温的尘埃,每崩断一根荆棘,便有一束光洞穿了黑暗,直到再也没有东西能阻碍它。
白昼降临。
疫医发出了刺耳的哀鸣,仿佛有千万人在随着他一同哀嚎,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令漫天的灰烬都颤抖了起来。
缠绕荆棘的怪物用力地推开了洛伦佐,它在地上翻滚着,试着将身上的焰火扑灭,可它们仿佛是不灭的一般,紧随着它的血肉,直到利爪闪过,将沾染烈火的血肉切断,它们散落在地上,脱离了身体后居然还在挣扎蠕动,直到焰火将它们完全吞食,变成一堆沉默的灰烬。
危机还没有结束,疫医每一次喘息都能感到胸口深入骨髓的疼痛,只见一截烧红的金属断在了胸口的伤势之中,它将所有的荆棘都钉死在了这里,散发的余温继续灼烧着不死的血肉。
“霍尔莫斯先生,我果然还是小觑了你啊。”
疫医咳嗽着,怎么也没想到刚交锋他变落败了下来,但想想也是,洛伦佐是可以和劳伦斯挥砍的家伙,自己这种学者终究还是无法和这些怪物比肩。
只是……只是洛伦佐变化的有些可怕。
抬起头,洛伦佐握着断剑一步步地朝疫医走来,他身上也带着伤,但不是疫医造成的,而是一瞬间引爆权能·米迦勒时,洛伦佐所遭受的反噬。
凡有索取,必有代价。
这种强大的燃烧之令,在无法掌控时,也会波及到释放者本身。
洛伦佐半个身子的衣服都烧没了,只剩一些破破烂烂的条带缠在身上,手臂上也有着烧伤的痕迹,但在秘血的升腾下,死去的血肉在逐渐剥离,新生的皮肤覆盖在了裸露的猩红之上。
断裂的杖剑也被烧红,正因为权能·米迦勒的失控引爆,再坚固的金属也禁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至于木质的剑柄,洛伦佐轻轻用力,它们便崩塌成了灰烬,烧红的金属跌落在地面之上。
洛伦佐此刻的强大超出了疫医的认知,疫医的手伸进了狰狞的伤口之中,费力地将断在其中的金属拔了出来,丢在了一旁。
“你又变强了,霍尔莫斯先生,那么代价呢?”
疫医踉跄地站了起来,猩红的血丝缠绕着他,很快他又痊愈了,破损的衣服下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猩红血肉。
洛伦佐没有回应,他抬起了温彻斯特,朝着疫医开火,面对权能·亚纳尔,洛伦佐需要将疫医完全烧成灰烬,才能阻止他的再生。
枪击的效用不大,但确实可以干扰疫医的自愈,加剧着伤口的恶化。
“旧教团都培养了些什么家伙。”
沉重的弹丸宛如重拳般砸在了疫医的身上,他跌跌撞撞,努力地稳固着平衡,不让自己倒下去。
鲜血模糊了视野,眼前的洛伦佐逐渐和另一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森冷压抑,仿佛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异。
“劳伦斯……”
疫医轻声呼唤着,然后狂笑道。
“秘血已经开始侵蚀你了,霍尔莫斯先生,我在劳伦斯的身上见过这样的迹象。”
疫医见过这样的情景,当初劳伦斯也是这样,他取得了升华的凭证,就此失去了作物人的基石。
“你在滑向深渊,霍尔莫斯先生,没有逆转的可能了。”
洛伦佐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疫医,沉吟了稍许,然后缓缓说道。
“我一直在思考,我所坚守的,到底是什么,疫医。”
这个距离足够近了,只要洛伦佐想,他便能再度调动那可怕的温度,将疫医拖入熊熊燃烧的火海,但他并不着急,洛伦佐很清楚,那样杀不死疫医。
“后来在玛鲁里时,我突然醒悟了。”
洛伦佐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在讲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了我所想的事物,变成怪物……这种代价,实在是太廉价了。”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星火笼罩住了疫医,所有可以被引燃的物质都在燃烧,它们哀嚎着,化作飞舞的灰烬,温度骤升,紧接着崩塌,崩溃形成了一个环形的气流,卷起焚风,将周遭的事物尽数横推。
第七十七章 棱冰湾战役
爆炸声卷起人们的哀鸣,它们飘荡在棱冰湾的上空,反复回荡着,今夜仿佛神话里黄昏的前兆,生机勃勃的城市在烈火中不断地崩塌。
站在高处能看到,两个身影在黑暗里急速地穿行着,一方追逐着另一方,一路推平了所有阻碍的事物。
这样的追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在某一刻,焰火与爆炸平静了下来。
洛伦佐穿上了那漆黑的鳞甲,它没有完全覆盖洛伦佐的身体,而是护住了要害处,以令洛伦佐在得到保护的同时,又不会被这甲胄限制了行动。
硬质缠绕在洛伦佐的手上,歪歪扭扭地铸造出了一把细长的漆黑钉剑,它的做工十分粗糙,刃口并不锋利,就像一把顽固的手棍。
洛伦佐不太在乎这些,在猎魔人的力量下,即使没有开刃,这东西依旧能轻易地砸断血肉,用来杀人的话,没必要讲究那么多。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自交战后,疫医便一直在逃窜,洛伦佐一路追击居然弄丢了他的身影,但可以肯定的是疫医还在这附近,洛伦佐对于侵蚀无比灵敏,这能让他大致判断疫医的位置。
漆黑的钉剑被插在了地上,这算是一种权能的延展性,洛伦佐之前便这样尝试过几次,比如令硬质覆盖在武器上,直到现在,不需要依据武器,也能独立构成。虽然有些粗糙,但还算够用。
这才是权能真正的样子。
突然间洛伦佐想到这样的事,在秘血高度沸腾的情况下,洛伦佐支配的力量都显得要更加强大,就比如刚刚自己引起的爆燃……
或许猎魔人曾经使用的,都是被阉割后的权能,如今洛伦佐所启用的,才是它们真正的面目,在缚银之栓等种种束缚下,少有猎魔人能像洛伦佐这样,进行临界突破,令秘血长时间保持沸腾。
不……不应该说是权能,所谓的“权能”,只是福音教会用来描述,当凡人得到“升华”后所展现的特质而已。
洛伦佐这不是掌握了权能的全部,而是他在不断的升华,因此也获得了更多的力量。
疫医也是如此,权能·亚纳尔一直以来都是一种被动的权能,它能治愈**,到达近乎不死的姿态,可在刚刚的交战中,红色的丝线化作了血红的荆棘,如果不是洛伦佐掌握着复数的权能,说不定真的会被疫医得手。
“那么你在哪呢?疫医。”
洛伦佐仔细地感受着侵蚀的波动,在他的死亡名单里,疫医也算是排得上号,这个疯狂的学者必须得到制裁。
……
“果然,学者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实验室里啊……”
疫医低声呢喃着,此刻他正倒在冰冷的废墟之中,数不清的乱石砸在了他的身体上,好在这暂时要不了他的命。
伤势看似恐怖,但还在可控范围内,在疫医漫长的手术中,他已经将自己变成了近似妖魔的怪物,在接触到劳伦斯后,他在“进化”的路途上再进一步。
血液仿佛都有了自主的意识般,它们缓慢地流淌着,逆流回疫医的身体里,红色的丝线悄声缝合着,一点点地治愈着身体。
为了不被洛伦佐发现,疫医压低了呼吸,就连身体里秘血的强度也骤降了几分,这导致他的自愈缓慢了不少,但能恢复多少算多少。
洛伦佐可不是劳伦斯,疫医与其是完全对立的,他可不会在杀自己时放水。
那么……臣服呢?
疫医脑子里确实有着洛伦佐可能需要的知识,哪怕他不需要,永动之泵也会用得上,如果交出这些的话,他或许会让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这很容易的,在自己漫长的生命里,这样的诡诈又不是第一次了。
是啊,是啊,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强敌,但最后都是自己活了下来。
对,就是这样……
甚至不需要完全投降,只要拖足够的时间,只要能拖到……
思绪逐渐疯狂,平静的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狂笑。
疫医想要以诡诈的投降来麻痹洛伦佐,但他的行动却与自己的意图完全相反,红丝将裂开的血肉缝合,尖锐的骨质破开衣服。
废墟因疫医的复苏而颤抖,冷却的秘血也再度沸腾了起来,将压抑的侵蚀扩散。
疫医做不到,哪怕根本打不过洛伦佐,他也不愿这么做,那是属于他的真理,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取得,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任何人!
对真理的贪婪与秘血带来的侵蚀交叠在了一起,令疫医沉静的意志也陷入了疯狂。
作为回应,几乎是在疫医暴露的一瞬间,滚烫的烈日便出现在了废墟的上空,洛伦佐的身影在半空中反转,随即朝着乱石刺出了黑剑。
权能·米迦勒。
这一次洛伦佐披挂着甲胄,燃烧之令的强度被发挥至了极限,在触发的瞬间便崩溃了,它不仅在燃烧着周围的物质,也将洛伦佐与其一同点燃。
温彻斯特木质的手柄开始燃烧,连同携带的剩余弹药也引发了殉爆,可比起洛伦佐所引发的,这些反而不怎么起眼。
灼白的辉光一闪而过,顷刻间废墟被蒸发成了一个烧焦的空洞,狰狞的血肉在中心顽强地生长着。
“你确实很强,但这样的招数,你还能使用几次呢?霍尔莫斯先生。”
声音沙哑,疫医已经变成了一团冒着热气的诡异血肉,骨骼增生又断裂,缠绕上肌肉纤维,又被烈火灼烧殆尽。
这是真实的痛楚,但疫医就像感受不到一样,他被杀死,紧接着又复活,锋利的尖爪剔掉那些烧焦的血肉,激起一阵血雾。
疫医的状态糟糕极了,但他还死不了,权能·亚纳尔被完全激发,他的血肉疯狂增殖着,躯体畸变,完全失去了人形,骨骼重构,细长的尾巴用力地摇晃着,化身为兽型的妖魔。
洛伦佐没有说话,但身上脱落的鳞甲表明了他此刻的状态,甲胄确实能有效地在爆燃中保护他,但它无法完全地抵御住所有的伤害。
炽热的白气从洛伦佐的身体上升起,在这种消耗战下,洛伦佐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耗死疫医。
“我没必要杀了你,疫医。”洛伦佐突然说道。
“怎么,求和?这可不行,真理只属于我一个人。”
疫医一怔,但直接拒绝了,这么看来洛伦佐也不算上强大的令人绝望,疫医还是有着一战之力,可紧接着,他便为自己这种天真的想法感到了后悔。
战斗中,洛伦佐一直没有展现他那真正的力量。
“我没必要杀了你,我只要入侵你就好了。”
这才是洛伦佐的目的,就像当初劳伦斯教他的那样,永远不要让别人猜到你的意图。
洛伦佐之所以这样不惜代价,接连重创疫医,就是为了消耗疫医的力量,让他不得不调动力量,使侵蚀干扰着他,当疫医的意志开始动摇时,便是洛伦佐入侵他【间隙】的时刻。
越过躯壳的保护,从精神层面彻底杀死疫医。
洛伦佐抬起手,试着摘下戴在头上的圣银冠冕,它被保护的很好,接连的高温都未能侵袭到它。
他还记得华生对自己的警告,可在知晓弗洛基与缄默者有关后,洛伦佐倒觉得没必要再坚守这一点了,从现有的情报可以模糊地推测出,这次寂海之行注定会与缄默者扯上关系,倒不如主动去面对他们。
至于会发生什么?
除了死亡,洛伦佐想不到什么更糟糕的事了,而他并不畏惧死亡。
冠冕微微脱离头部,就像揭开古老的封印一般,海潮般的侵袭以洛伦佐为原点扩散着,无形无质,可疫医能明确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罪恶狰狞的力量重击着他的神智,他绷紧了身体。
“你赢了,霍尔莫斯先生。”
疫医开始后退,与其同时,四周响起了野兽们的喘息声。
“但好在我也没有傻到直接过来送死。”
话语刚落,疫医原地弹起,野兽形态下的他四肢着地,速度飞快,直接当着洛伦佐的面逃了起来,几个呼吸间,便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可这没有用,疫医无法短时间内逃离洛伦佐的侵蚀范围,因此四周的喘息声清晰了起来。
一头又一头的妖魔走出了黑暗,它们的姿态与疫医相似,但不同的是,洛伦佐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只是单纯的野兽,没有丝毫的意志可言。
狰狞的躯体上还打着钢钉与金属骨架,在海上的无聊时间里,疫医为这些实验的失败品穿上了铠甲,佩戴上了武器。
洛伦佐如果【间隙】入侵疫医,势必会遭到这些妖魔的攻击,可如果杀掉这些妖魔后,洛伦佐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搜寻到疫医。
他没有犹豫,致密的甲胄层层覆盖在了洛伦佐的身上,将他包裹成了漆黑的铁骑。
洛伦佐要在被妖魔杀死前,在【间隙】里摧毁疫医,眼底的炽白升腾着,就在彻底暴怒释放之时,棱冰湾的码头上,轰鸣的爆炸打断了洛伦佐的思绪。
又一发熔铸之矛升入了夜空,轰然炸裂,它不仅映亮狼藉的棱冰湾,也映亮了从海面尽头而来的铁甲船们。
警告的汽笛声响起,向着棱冰湾昭示着它们的到来。
……
棱冰湾外的海面上,疫医的船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血鲨号首先突破了阴影的笼罩,船体微微侧倾,几小时前,疫医上岸时,它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下一秒炮火轰鸣,与它一同开火的还有后方的数艘铁甲船。
铁甲船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命中率,而是以大规模集火来压制码头。
数不清的弹丸凶狠地砸下,木质结构被轻易地摧毁,冻土凹陷其间飘荡着刺鼻的火药味,将每个人都拖入血腥的战场。。
顷刻间棱冰湾的码头便被轰成了一片废墟,大部分停靠的船只直接被砸成了两端,沉入海里,但攻势哪怕如此凶猛,停靠在其中的晨辉挺进号也没有倒下,坚韧的装甲能让它承受更多次的攻击。
落入甲板上的弹丸没有造成太大的杀伤,但掀起的冲击则将诺塔尔吹翻,当他爬起来时,裹在身上的大衣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此刻他只穿着一条内裤,在指挥室内怒吼着。
“反击!反击!”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疫医的船队完成了一次奇袭,将晨辉挺进号堵死在了棱冰湾中,海博德艰难地爬了起来,爆炸的残片割伤了他的身体,好在他扑救及时,塞琉与蓝翡翠倒没受多少伤,只是撞在地上时,头也磕在了地上,青一块紫一块。
……
“维京诸国内部的防御由各个领主自治,可领地之间规则的不同,便有了很多漏洞,在国王没有下达命令前,他们无法统一指挥,而群岛十分庞大,我恰好熟悉一些秘密航道前进,通过它,我们能避开海上的警戒。
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些,因为我是海盗,如果没有这些秘密航道,我早就被送上处刑台了。”
逃亡中,疫医的脑海里响起了之前泽欧的话语。
“我们可以为你们领航,我们借着夜幕前进,以维京诸国的技术水平,没有人能观测到我们的到来。”
疫医靠着泽欧的领航,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棱冰湾,本来他的计划和洛伦佐的也差不多,偷偷潜入,然后抓走弗洛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在这里和洛伦佐撞到了一起,还被他抢得了先手。
好在他终于拖到了这个时候,当疫医长时间没有返回时,船队便会走出黑暗,进攻棱冰湾,疫医没想过什么战术类的东西,反正他只是个学者医生而已,这种事情他想不明白,疫医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有骚乱,他便能在危险之中,找到生机。
比如现在。
至于进攻棱冰湾之后会发生什么,疫医根本没有想那些,从出发时,他便对自己的生还不抱太大的希望,哪怕他**近乎不死。
这么想着,突然疫医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被极致的黑暗所包裹,直到一把钉剑斩破黑暗,连同窥视黑暗的眼眸也一同斩断。
第七十八章 战争的序幕
这是……怎么了?
疫医竖立在黑暗之中,不知所措,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就像一场惊醒的梦境般,他记得自己刚刚正在某个冰冷的冻土之上,和什么人厮杀着。
是谁来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紧接着无际的黑暗里,他看到了些许的微光,在他身前的出现一个燃烧的光点,并且这光点还在不断地扩大,伴随着它的扩大,能听到沙沙的碎裂声,宛如冰川开裂。
疫医有些好奇地伸出了手,试图去触摸这光点,但随着光点的燃烧,密密麻麻的裂痕以光点为圆心,向外扩张着,它们遍布了黑暗的角落,缝隙里涌动着同样的光芒。
崩碎之音越发响亮,整个黑暗的世界都开始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塌。
裂隙坍塌,与其同时疫医的目光,也从茫然的呆滞有了神色,他想起来了,身后黯淡的星辰爆发出了辉光,他大声叱喝着。
“霍尔莫斯!”
疫医呼唤着恶魔,恶魔则给予回应。
锋利的剑刃贯穿了燃烧的光点,将漆黑的夜空彻底撕碎,一瞬间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不断,一个又一个漆黑深邃的碎片开始脱落,它们的边缘还燃烧着火光,落入下方无尽的深渊之中。
洛伦佐越过这数不清的碎片而来,他带着熊熊的烈焰,击碎了疫医的壁垒,朝着疫医身后燃烧的星辰而去。
疫医一瞬间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这里是虚无的世界,意志的世界,他身后那颗星辰便是他的【间隙】,黯淡的星空已经被洛伦佐撕碎,一旦他侵入了自己的【间隙】,他再无反击的能力。
他并不了解这虚无的世界,可疫医的意识里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求生欲,他是个很难被杀死的家伙,如果这么轻易就死掉了的话,疫医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于某场糟糕的手术当中了。
疫医不会死,至少在夺得真理前,他不会死。
意识主导着一切,他的身体开始畸变,连同下落的漆黑碎片也受到了其影响,就像时间逆流一样,本该落入深渊的漆黑碎片重新升起,试图重构这片黯淡的星空,组建壁垒。
但一切都太晚了。
洛伦佐保持着投掷的动作,黯淡的星空被重构,一股强大的斥力推动着他,将他从疫医的意识之中驱离,但手中那把燃烧的剑刃已经跨过了漫长的距离。
宛如炽白的流星,它划过黯淡的星空,引燃万物。
……
棱冰湾陷入了战火之中,黑暗里疫医狂奔的身影突然一滞,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打断了他的意识一样,野兽的躯体狠狠地撞在了地面之上,他翻滚了好几圈,甚至还撞倒了几颗树。
断裂的树枝刺入它的身体,体表有着大面积的擦伤,这些对于疫医来讲,都算不上什么伤势,可现在他却倒在黑暗里动弹不得。
灼烧,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着自己。
疫医能明确地感受焰火带来的痛苦,可他的身体上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火苗在涌动。
这痛楚是如此地真实,疫医能感受到自己血肉的死去,它在痛苦地扭动后变成漆黑的焦炭,崩塌成带着余温的灰烬,消散于世界之中。
疫医用力地捂住了头颅,找到了这痛觉的来源。
这是来自他脑海里的烈火,燃烧意识的烈火。
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在他的头颅之上裂开,似乎是被剑刃割伤了一样,伤口之中升起阵阵白气,疫医体内的温度高的吓人,他心脏用力地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熊熊的大火从他体内爆发,将他烧成一具漆黑的空壳。
“【间隙】入侵。”
疫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伸出狰狞的手掌,挖掘着冰冷的积雪,将它塞进口里,把自己埋入冰冷的雪堆里,他试着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降温,可这痛楚还是如此剧烈。
这是源自意识的伤势,并非**。
洛伦佐没能成功入侵他的【间隙】,但他却挥出了那一剑,斩了自己意识一击。
身体的蠕动开始停歇,侵蚀的强度骤降,疫医需要缓和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他能听到数不清的话语声,那是自己的声音,成百上千的疫医在自己耳旁念叨着什么。
布满血丝的眼瞳里充斥着疯狂与迷离,停歇下来的血肉令自愈变得缓慢了许多,大量温热的血液涌出身体,染红了积雪。
疫医缓缓地抬起手,从胸口里取出了什么。
一把铜黄色的钥匙。
它看起来已经经历了不少的岁月,表面不再光泽,布满划痕与猩红的污渍。
疫医将它握紧在手中,杂乱的思绪也在感受到金属的冰冷后,逐渐平息了下来。
“真理……真理……”
他低声呢喃着。
……
战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总有人说战争要来了,所有人都要死了,可没有人知晓战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甚至没有人亲身经历过战争,每个人都畏惧又期待地诉说着这个词汇,直到某一天它真的到来了。
噩梦突破了模糊的边界,来到了所有人的身旁,让人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于现实,还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耳旁是不曾停歇的爆炸声,炮弹落在了棱冰湾的沿岸,激起重重烈火,短暂的惊慌后又一轮炮击声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源自棱冰湾。
沿岸的岸防炮开始了运作,虽然不清楚这些铁甲船是怎么越过警戒抵达这里的,但现在所有人能做的,便只剩下了反击。
炮弹撕扯成了赤红的光轨,它们相互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彼此攻伐的利剑。
每个人都惊慌地望着这片海域,下一刻滚动的火光熔铸成了一道燃烧的长矛,它贯穿了夜幕,数秒后命中了一艘铁甲船。
装甲的表面在顷刻间便被烧红,瞬息的高温熔化出了一个空洞,残余的金属沿着空洞贯入其中,将整个船体贯穿了大半,引发了数重殉爆,熊熊火光燃起,从船舱的每个缝隙之中奔涌。
阿斯卡隆展开了反击,这炮击令很多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平静,没有想过世间还有这样的武器,但随即他们的恐惧便被贪婪与愤怒冲淡。
船队开始挺进,炮火轰鸣压制着棱冰湾的沿岸,岸防炮起到了些许的效果,炮弹集火了被阿斯卡隆贯穿的铁甲船,但它还没有沉没,大火熊熊,但它仍在前进,哪怕船身已经开始进水,但这沉没在此刻显得又是如此地缓慢。
前进,朝着沿岸前进,播撒着战火与噩梦。
“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
诺塔尔大声喊道,爆炸的轰鸣不绝于耳,他用尽全力地吼着,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听到。
现在的情况很不妙,疫医的船队直接将晨辉挺进号堵在了棱冰湾里,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战术可言,就是简单地开火,誓要将所有人杀死在这里一样。
“可洛伦佐他们还没回来!”蓝翡翠躲在掩体后,和海博德还有塞琉呆在一起。
呼啸的炮弹掠过头顶,落入后方的码头,溅起泥土与建筑的残骸,数不清的哀鸣声在其中回荡。
“我们可以等!但不能等太久,在这里晨辉挺进号就像靶子一样!”
诺塔尔说完跌跌撞撞地爬回了指挥室,虽然光着身子,但他也不在乎这么多了,就连寒冷都被驱散,他的心里想着的只剩下眼前的战场。
船体躁动了起来,锅炉室开始运转,他们时刻都可以,以晨辉挺进号的装甲强度,他们有能力抗住炮击,突出重围。
就在这时四周的海里卷起,一艘又一艘较小的铁甲船出现在了海面上,这是驻守在棱冰湾内的铁甲船,它们大多数在第一轮炮击时被命中,装甲上也满是伤痕,还有一小部分已经开始沉没。
轰鸣的炮声响起,和岸防炮的反击重叠在了一起,和海面之上的船队们对垒。
下一刻炮火交织,双方的装甲开始崩坏,凹痕之下有若隐若现的火光,惨叫声不断,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落水的影子,残留在甲板上的血迹与断肢。
洪亮的钟鸣从棱冰湾的内部响起,诺塔尔转过头看去,不知道是谁敲响了警钟,悠远清亮的声音传遍了海域。
诺塔尔炽热的心突然冷了下来,他感受到了寒冷,现在他赤着身子,别说寒冷了,就算冻死也有可能。
不……这不**上的寒冷,而是心灵上的。
“你在发什么呆!”
蓝翡翠护着头,炮火轰鸣中一路冲进了指挥室,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海博德和塞琉,由于体型差距,塞琉直接被海博德扛起来跑,用他的话说,这样跑起来比较快。
听到蓝翡翠的喊话,诺塔尔打了个冷颤,大梦初醒一样看了过来。
蓝翡翠也停下了斥责,她看到了诺塔尔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与迷茫。
“怎么了。”她问。
“战争来了。”诺塔尔有些颤抖地回答道。
战争?
对于蓝翡翠而言,这是个很是熟悉的词汇,她的一生都在奔波在不同的战场上,只等待着战死的那一天,她有些不理解诺塔尔的话,而诺埃尔则又重复了一遍。
“战争来了,各位。”
诺塔尔咽了咽口水,有些颤抖地将手按在了舵盘之上。
蓝翡翠的神情僵住了,突然间她明白了诺塔尔的意思,身后的海博德与塞琉也是如此,甚至说他们两个人意识到这一切要比蓝翡翠还要早。
当今西方世界的局势很清晰,只有三个阵营,一方是以英尔维格为首的阵营,另一方便是与其对抗的高卢纳洛,以及他身后的莱茵同盟,最后一方则是陈旧的宗教国家,现在他们倒没有什么能量可言,自从圣纳洛大教堂保持静默后,失去这最为强大的主心骨,宗教国家们对于这次战争也失去了兴致。
说到底现在这就是英尔维格与高卢纳洛的纷争,可现在一支未知的船队出现在了维京诸国的内部,袭击着最为重要的棱冰湾。
以目前各国的技术而言,除了高卢纳洛,似乎没有人再能拥有这样规模的铁甲船了,一切的答案显而易见。
“我们成为了神话的一部分,历史的一部分。”
声音响起,伯劳背着弗洛基出现在了甲板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几人走来,在他的身后,副手扛着加隆也顺着绳索爬了上来,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以这种方式登船了。
“伯劳……洛伦佐呢?”塞琉问道。
伯劳把弗洛基放了下来,简单地回应着。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至于洛伦佐……他会跟上来的。”
“可……我知道了。”
塞琉还想说什么,但她直接压抑住了自己,正如伯劳说的那样,今夜她们都成为了决定历史的一部分,她很理性,也应该如此。
没错,战争来了。
晨辉挺进号发出一阵低鸣,它开始缓缓移动,迎着炮火朝着海面行驶,与它一团前进的还有驻守的铁甲船,它们联合着岸防炮反击着。
海风袭来,带来刺鼻的血气与哀鸣,能听到海浪拍击在礁石上的声响,也能听到隐约的啼哭声,仿佛是有婴儿在尖叫。
刺耳且高频的警报声响起,一重接着一重,席卷了晨辉挺进号的每一处,几人还未从战争的恐惧中醒来,便又遭受到了这样的讯息。
伯劳和蓝翡翠短暂地对视着,他喊道。
“我去驾驶原罪甲胄,你们看住弗洛基,他被侵蚀了,别让妖魔靠近他!”
还不等蓝翡翠回应,伯劳便离开,他动作匆忙,就像赶着去送死一样。
海博德拿起了铝热步枪还有折刀,诺塔尔则发布了广播,令所有人准备作战,在暗蓝色的大海之下,一个又一个身披铁甲的狰狞之影悄然靠近着。
今夜已经不是疫医与洛伦佐之间对弗洛基、对真理的争夺战了,这是一场战役,维京诸国、英尔维格、高卢纳洛三方的战役。
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了变成废墟的码头之上,洛伦佐遥望着陷入战火的铁甲船们,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还不仅仅是一次棱冰湾的战役,这将会是战争的序幕。
世界大战的序幕。
第七十九章 黑茧【感谢大胖佛仙的盟主】
一艘又一艘的铁甲船在激烈的炮火声中沉没了,冰冷的海水倒灌进舱室之中,士兵还未等逃离便被汹涌的海水堵了回去,他们缺氧溺水,变成一具又一具的浮尸,随着海流的波动而摇晃。
铁甲船们是如此地庞大,庞大到哪怕沉没也变得无比迟缓,仿佛它们依旧竖立在海面上,顽强地开火着,发挥着最后的余热。
钢铁的残骸堆积在了一起,和焰火纠纠缠起来,变成燃烧的钢铁丛林,晨辉挺进号艰难地行驶在其间,保持着移动。
哪怕集结了英尔维格的最高工艺与技术,在这种强度的作战下,晨辉挺进号也变得伤痕累累,船舷两侧的装甲伤痕累累,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露出其下的结构,将侧舷的固定火炮完全暴露出来。
浓重的黑烟升起,锅炉奋力燃烧着,紧接着更多的烟雾从烟囱中涌出。
这是一次突发的海战,一场大混战,没有什么规避时间,也没有什么缠斗的余地,就像决斗的剑士,一开始双方便出现在了对方的视野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尽手段杀死对方。
在疫医的调动下,这次战役打得极为惨烈,他一开始就没想过生还这种事,所以高卢纳洛的船队攻势凶猛,哪怕他们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也不退缩。
这些被植入秘血的战士们,脑海里只剩下了命令,他们根本不在意死亡,船队不断地挺进,缩短着距离,将更多的火炮倾泻出去。
硝烟与战火,他们将今夜的局势拖向更疯狂的一段。
变成废墟的码头之上,洛伦佐手握着黑色的剑刃,遥望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大概谁都没有想到,今夜的事态会一度疯狂到这般地步,洛伦佐猜现在国王与领主们应该快疯了,他们只是想争夺棱冰湾这处要地的统治权而已,结果突然冒出来一支船队,直接把码头犁了一遍。
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棱冰湾的本就没多少的军事力量,直接被摧毁了大半,码头也被毁的差不多了,想要重新建设,最快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在这种时间节点,发生了这种事,对于维京诸国简直是一次重创。
国王与领主再怎么贪婪,他们也很清楚一件事,他们是一个整体,是维京诸国,再怎么渴望棱冰湾的统治权,他们也不会做出损害整体利益的行动。
可现在疫医直接把棱冰湾炸翻天了,从感知来看,洛伦佐能明确地感受到侵蚀的涌动,他不禁带着船队炸开了棱冰湾,还放出了不少的妖魔。
洛伦佐已经分不清疫医究竟是个学者,还是个军事家了,也可能他确实真的不懂军事方面的事,所以选择了抱团集火,不管前方有什么,一路推平过去就好。
棱冰湾陷入火海,直接影响了整个维京诸国的内部循环,怎么想,今夜都很适合作为世界大战的开端。
这是洛伦佐极力阻止的,但最后还是爆发了,在这种谁也没想到的情况下,就这么突然地发生了。
身前的黑暗响起了海浪声,有什么东西来了,洛伦佐抬起温彻斯特,便要开火。
在与疫医的交战中,失控的权能·米迦勒引燃了一切,哪怕洛伦佐极力控制,也影响到了他自己,温彻斯特的木质手柄被烧的焦黑,好在没有彻底粉碎掉,还能凑合着用。
扣动扳机,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时洛伦佐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弹药都在之前的燃烧中殉爆掉里,他当即挥起黑剑,斩断里海浪,也斩断里海浪之中的某种东西,鲜血与内脏溅起,又被退去的海浪裹挟着,拖入深海之中。
耳边的爆炸声不断,隔里这么远,着爆炸声仿佛是雷霆的怒吼,似乎在棱冰湾的海面上正积蓄着一场风暴。
洛伦佐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冠冕,在追杀疫医时它被短暂地摘了下来,发动里权能·加百列,尝试【间隙】入侵疫医,虽然最后失败里,但洛伦佐还是给了疫医意识一记重击,这应该能让疫医老实一段时间,他**再怎么强大,他的灵魂依旧懦弱。
“圣银……先驱……”
洛伦佐想起里什么,低声念叨着。
突然间他想起里神秘的先驱,他故意让洛伦佐与疫医相遇,还用终末结社的成员引起里骚乱,洛伦佐觉得他似乎是想要做什么,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更为重要的是,洛伦佐想起里先驱的盔甲。
那副布满凹印与划痕的盔甲,不知道经历里多少岁月的银白之甲,它宛如圣银一般。
由圣银铸造的盔甲。
先驱也拥有着权能·加百列,他为自己铸造里一具圣银的盔甲……那么他究竟是在防备着什么呢?
洛伦佐的内心猜测着。
以华生给予的情报来看,躲避缄默者只需要一具简单的圣银冠冕就好,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需要一具圣银的盔甲来作为防御呢?
洛伦佐想不到,也不愿继续想下去了,越是靠近世界尽头,他越能认知到更多超越理解的事物。
而且比起这些,还是先解决现状比较重要,不然晨辉挺进号沉了,洛伦佐就只能靠划长船去寂海里。
身前的火光冲天,停在岸边的船只基本都在第一轮炮击中被击沉里,能扛过第一轮炮击的铁甲船们,则纷纷向前航行,加入里战局之中。
洛伦佐目睹着晨辉挺进号的远去,一时间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追上那艘船。
或许……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头顶的冠冕,它的温度是如此地冰冷,就像一块无法熔化的坚冰。
洛伦佐缓慢地后退着,将自己藏入里一片残骸的阴影之中,随后致密的鳞甲将他一重重地包裹里起来,甲胄是如此地厚重,几乎不给关节活动的空间,与其说是甲胄,倒不如说洛伦佐被一个黑色的茧包裹了起来,而在他彻底失陷于黑暗前,他头上的银白冠冕不翼而飞。
炽热的海风拂过废墟,隐约地能听见笑声,似乎有人在嘲笑着什么。
……
“侧舷开火!”
伴随着诺塔尔的怒吼声,晨辉挺进号一侧的固定火炮开火,硝烟之中炮弹划过里海面,落入视野的尽头,激起一阵火光。
“撤离!撤离!我们得离开棱冰湾!”海博德的声音沙哑,炮火声遮掩住里所有的声音,他只能用力地大吼着,“在停留在这里,我们只剩下被击沉这一条路了。”
疫医的船队占据里地理优势,他们直接将所有船只堵在里棱冰湾内,那些驻守的铁甲船之所以出击,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这些,停留在棱冰湾内,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得不试一试。
“我知道!我知道!谁去管管甲板上那些鬼东西!它们就快过来了!”
诺塔尔用力地把持住舵盘,可以看到指挥室内一片狼藉,玻璃碎裂,上面还有着血迹,舱室剧烈地摇晃,一具狰狞的断肢从诺塔尔的脚边滚过。
这是蛮惊悚的一幕,但诺塔尔已经开始习惯了。
甲板上一道又一道的火流闪动,命中了狰狞的影子,半熔化的金属凝结在它们的身上,贯穿的同时,对血肉的内部进行焚烧。
铝热步枪不断地开火,压制着这些冲上甲板的妖魔,它们的数量并不多,但每个妖魔都是疫医实验的失败品,经过特殊的手术,身上还披着金属的武器。
它们有着极大的威胁,一旦被近身,金属的钩爪便可以轻易地斩断钢铁,因为它们的出现,露台火炮一度陷入停歇,好在劣势没有持续太久,士兵们在试着重新夺回主场。
可威胁不止有它们。
远处的炮击不断,装甲崩裂后,妖魔从海里爬出,沿着破损的侧壁,冲入船舱之中,展开着血腥的杀戮。
晨辉挺进号现在腹背受敌,但即使这样,它的状况也要比其他“友军”好上不少,与它一同离开的铁甲船,大多已经在激烈的交火中沉没,还有些仍在作战,但随着妖魔的出现,它们的沉没也是注定的了。
这些维京人根本没有对抗妖魔的手段,他们或许都不知道妖魔的存在。
“加速,我们得跑快点!”
塞琉催促着诺塔尔,她也握着一把引燃的铝热步枪,守在这指挥室内,不过比起守在这里,塞琉更像是被困在里这里。
现在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呆在这里,她觉得也不赖。
“我知道!我知道!”
诺塔尔推动着拉杆,神情崩溃地喊道。
晨辉挺进号的加速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它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不足够摆脱敌人的追击。
实际上敌方的损伤也很大,在阿斯卡隆的炮击下,至少有数艘铁甲船在战斗中沉没,过半的铁甲船损伤严重,一般来讲为了保存力量,敌人应该准备撤退了才对,他们已经打赢了这一场,继续跟晨辉挺进号硬拼,反而得不偿失。
可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些,目光无神的士兵们执行着命令,不畏死地进攻着,硬是将晨辉挺进号拖入里绝地。
整个海面都被燃烧的金属残骸堆满,诺塔尔深呼吸,即使手指被冻伤了,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得带着所有人冲出去。
突然一道锋利光芒在眼前乍现,一头妖魔不知何时沿着爬了过来,它很小心,直到发动攻击时才被人注意到。
糟了。
诺塔尔心里一凉,这感觉蛮糟糕的,刚刚豪气万丈,结果下一秒就要死了,怎么想都憋屈的不行。
空气之中爆发里一声巨响,妖魔的利爪没能落下,尖锐的金属贯穿里它的腰腹,随后拖到着它的身体,一把将它钉死在了甲板之上。
诺塔尔后怕地看着那还在扭动的妖魔,紧接着一道漆黑的影子占据里视野。
武器师一脚踩在里妖魔的身体上,将它压住,紧接着将剑刃拔出,随即再度斩下,将它的头颅与脊柱一同搅碎。
“继续!诺塔尔,这里有我。”
伯劳的声音从原罪甲胄之下响起,武器师的行动并不灵活,它的身上挂着数条线缆,将它的行动限制在了甲板之上。
在颠簸的海上原罪甲胄很容易落入海中,并且在海中,它几乎没有什么自救能力,一旦落海,轻则是损失一具原罪甲胄,重则驾驶者跟着原罪甲胄一同沉入深海。
“敌人越来越多了!伯劳!”
另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是蓝翡翠,她驾驶着三代甲胄,身上披挂着沉重的外置装甲,就像一个固定火炮一样,在甲板上厮杀着。
每一次挥剑与扣动扳机,都会掀起大抹的血雾,但妖魔就像杀不完一样,源源不断地爬了上来,侧舷的固定火炮都被它们摧毁了不少,配合着敌人的炮击,晨辉挺进号的武装力量在被不断地削减。
蓝翡翠守在阿斯卡隆的下方,保护着这台重炮,无论如何,它都不能有事。
轰然的巨响划过,还不等思考什么,三代甲胄便在顷刻间破碎成了数不清的碎片,扭曲的外置装甲纷飞,三代甲胄本体也遭受到了重创,半个手臂都在瞬间断裂。
好在身上有线缆束缚,三代甲胄在滑倒里一段距离后便停了下来,金属的缝隙间有鲜血溢出。
“蓝翡翠!”伯劳焦急地喊道。
“我还好……至少还没死。”
虚弱的声音响起,蓝翡翠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被金属贯穿了,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原罪甲胄是保护的铠甲,也会成为死亡的棺材。
她摇摇晃晃地站里起来,大部分机械结构都裸露里出来,好在还有一只手臂能用,她拔出里一把甲胄火铳,随后开火。
火光的尽头是一路疾驰而来的血鲨号,它靠的足够近里,露台火炮精准地命中了三代甲胄。
在光芒的照耀下,蓝翡翠看到了瞄准自己的炮口。
来不及里,她来不及躲避了,这一轮集火完全有能力将自己撕成碎片,好在阿斯卡隆不会有事,它被坚固的壁垒所保护,只需要担心妖魔的潜入破坏就好。
一时间蓝翡翠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发现死亡真的到来时,自己反而什么都思考不了。
然后熊熊大火在血鲨号上涌起,瞄准的火炮还未等开火便被大火所包裹,金色的火苗疯狂地滚动着,在达到极致的那一刻化为耀眼的炽白。
炽白的火光中,黑天使将铁羽尽情地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