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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dlao     余烬之铳txt下载     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铁律局

    空气潮湿,模糊的视线里什么光都看不到,恶臭的鱼腥味灌入鼻中,令人作呕的同时能听到在不远的地方有着哗啦啦的水流声。

    杀手疼痛地喘息着,虽然经过训练,但本质上他依旧是个凡人,这接连不断的重击所带来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撕裂。

    他被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视线微微清晰了些许,四周都是粘稠的黑暗,只有临近的角落里有着些许的火光。

    杀手试着移动自己,但之前的坠落摔断了他的骨头,更不要说他身上还有枪伤,失血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醒醒,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黑暗里伸出手把他扶了起来,艾琳蹲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匕。

    “伊瓦尔在哪里?”

    艾琳不废话,直接问道。

    杀手看着她,他张大了嘴,可以看到他的口腔内是一片血污,为了防止他自杀艾琳拔掉了他的牙。

    血腥味扑面而来,杀手傻笑着,可紧接着这笑容便因剧痛抽搐了起来。

    短匕刺入了他的手臂,伤口并不深,但为了造成更剧烈的痛苦,艾琳轻轻地扭动着手腕。

    女人面无表情,似乎这种残忍之事对于她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

    鲜血从杀手的伤口里涌出,他的肤色惨白,仿佛体内的鲜血就要流尽了一般。

    “艾琳,你逃不掉的,你很清楚我们这种人的结局。”

    杀手的声音模糊,但依旧能勉强地分辨出来。

    他看待艾琳的眼神就像在看待一个人死人,一具还能行动的尸体。

    “加斯帕德不会放过你的。”

    杀手闭上嘴,脸上还保持着那怪异的笑容,眼球凸起,就像某种邪异之物般紧盯着艾琳。

    艾琳一时间感到有些寒冷,忍不住地发抖,在这之后便是愤怒,她反复地用短匕为杀手带来痛苦,可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痛苦的哀鸣都没有。

    他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般,充血的眼瞳死死地盯着艾琳。

    这样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艾琳很清楚自己这样做什么也得不到,只不过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而已。

    她站了起来,沉默了很久,叼起一根烟,黑暗里升起微弱的火光,燃烧的火光短暂地映亮了她的脸,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目光无神。

    “算了,我不想变得和你们一样。”

    艾琳擦了擦短匕,将它收了起来,她不什么变态,这样虐杀他人并不会为她带来快乐。

    她拖着杀手的身体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最后看了一眼这布满污血的脸庞,艾琳扭断了他的脖子,一脚将尸体踹进了水沟之中。

    水流带着杀手的尸体飘向黑暗的深处,艾琳则一边脱去身上的衣服,一边走出了这阴暗的下水道。

    清洁工的衣服下是她早就穿好的正装,把那些粘在衣服上的棉絮摘掉,她完成了换装,就像没事人一样,漫步在雷恩多纳的街头。

    不知走了多久,艾琳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海面。

    夜色已深,可这座港口城市就仿佛不会睡去一般,巨大的邮轮与渔船横跨在其中,其上灯火通明,就像坠地的群星,在海面上倒映出了那些缤纷的颜色。

    繁华与美好,亦或是残忍与黑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像个局外人孤独地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伊瓦尔……”

    香烟熄灭了,她又点起一根,目光带着忧虑,吞云吐雾着。

    ……

    客厅内,刚刚执行完任务的诸位正落座在其间,洛伦佐还像之前那个样子,瘫在沙发上,在他身边是一脸呆滞的红隼,他还在机械地敲着铁三角发出阵阵声响。

    伊芙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比起这两个不正经的家伙,她看起来可靠多了,至于海博德则像个管家一样站在离几人不远的地方,眼神低垂,似乎是在准备演讲稿一样。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和消极怠工的那两个家伙不一样,伊芙很在意自己这次实习结果。

    “按照正常计划行动,在这里修正一天,后天进行登船,前往高卢纳洛……反正这次对于艾琳的行动也是临时起意而已。”

    海博德说道,这次行动失败他并不意外,如果艾琳真的这么好抓的话,他也不会让她成功逃离维京诸国。

    洛伦佐没有说什么,他看着天花板,思考着杀手与艾琳之间的联系。

    “海博德,你对于那些杀手有什么想法吗?根据我的推测,实际上艾琳是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她早就在蓝鲸酒店里做好了陷阱,她准备狩猎的并不是我们,而是那群杀手,我们才是误入其中的搅局者。”

    洛伦佐分析道。

    “艾琳还和什么组织有所牵扯吗?”

    面对这个问题海博德沉默了起来,在思考稍许后他说道。

    “铁律局。”

    这是个陌生的词汇,洛伦佐从未听过,伊芙也流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可就在这时一脸颓废的红隼反而坐了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说什么?铁律局?”

    看起来这个家伙知晓这个词汇代表着什么。

    “艾琳便是隶属于铁律局,也是托她的福,伊瓦尔便是被铁律局所掠走。如果说有什么关联的话,一定便是他们了……我记得我在行动档案里提过这些的。”

    海博德说道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狐疑地看着团队成员们……说实在,当维京人那坚毅的面容露出疑惑的表情时,洛伦佐真的觉得这样子好笑极了,就像一只狗熊在对你发呆。

    不过洛伦佐没敢笑出来,保不准这头熊会不会一气之下吃了自己。

    “我只是个实习生,我没那么多权限。”

    伊芙摊了摊手,这是实话,她在出发前才知晓行动的全貌。红隼和她是同样的表情,这个家伙完全是被骗过来的。

    至于洛伦佐,他露出了尴尬的笑意、

    “这……这样吗?”

    可能是心虚,洛伦佐说话磕磕巴巴的,他的手在沙发上胡乱的摸着,他记得那份档案是丢在这里了。

    奥丁神在上。

    看着洛伦佐那个该死的样子,海博德的眼前一黑。

    他刚觉得洛伦佐是个可靠的家伙,可现在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净除机关和北德罗骗了,这个家伙怎么看都很离谱的样子。

    “铁律局,高卢纳洛的情报机构,我们与其对应的机构便是清道夫,虽然清道夫隶属于净除机关,但随着对于逆模因力量的掌控,加上清道夫本身与‘信息’的关联性,它在近些年里逐渐成为了我们英尔维格的情报机构,加上本身作为‘后手’的特殊性,它在一点点地独立出净除机关。

    双方明争暗斗,有时候甚至需要出动净除机关的力量,我之前也在砍妖魔的途中紧急承接过这样的任务,对其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红隼对着洛伦佐解释道,可他越说神情越扭曲了起来,他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洛伦佐的衣领。

    “所以我们怎么会和这东西扯上关系啊!”

    被骗过来加班已经很痛苦了,可加班加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要处理的是一个巨棘手的项目,红隼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的快差不多了。

    为什么是自己来干这个活?

    但仔细想想这大任好像只有自己能担着了。

    乔伊至今生死不明,不过从那些医生的说法来看,红隼这个同僚死定了,即使不死也是和黑山医院的很多病人一样,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说实话,知道这些时红隼伤心了好一阵,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在工作外没有什么朋友,勉强算得上是爱好的钓鱼,也因为泰晤士河那见鬼的水质,从来都没钓上过东西……准确说是活着的东西。

    工作内也因为这些可恶的妖魔,他经常换同事,有时候脸还没认全呢,同事们就又换了一批。

    颇有种流水的同事,铁打的红隼之感,就连蓝翡翠有时都夸他,说他居然还没死,运气好的吓人。

    可说到底……乔伊是他仅有的几位朋友了。

    至于其他几位同事们,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做,这要紧的时刻只有红隼一个人在休假。

    所以是自己休假的错吗?

    还是说自己在黑山医院事件里表现太好了?被上头注意了?

    可当时是因为要死了啊,红隼觉得反正也是死,倒不如死前当一回猛男,砍个痛快,可谁曾想他居然活了下来,还只是个轻伤。

    各种奇怪的想法一涌而出,似乎有十来个小红隼在他自己的脑子里乱叫,叽叽喳喳的,喊个没完。

    洛伦佐再一次认识到了人类表情的复杂性,也不知道他眼前的红隼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能仔细地观察到红隼表情的迅速变化,从愤怒到悲伤又变成了迷茫和一丝丝贱笑。

    红隼缓缓地松开手,再度瘫在了沙发上。

    好在他也清楚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现状了,抓起洛伦佐又如何?他又打不过他。

    “也就是说那个伊瓦尔是被铁律局抓走了?而我们要想办法在高卢纳洛的本土上,从铁律局的手中把人抢回来?”红隼的声音充满了悲观。

    “这个铁律局有这么恐怖吗?”

    洛伦佐有些不解地问道,如果刚刚交手的那群杀手便是铁律局的部队,那么他们未免也太弱了,他不理解红隼的悲观。

    “那只是外围成员,一群随意使用的炮灰而已……说不定还是外包的杀手,真正有能力,算得上正式成员的,便是像艾琳那种人。”

    回忆着之前的行动,红隼缓缓地说了起来。

    “他们虽然是一群凡人,但你要知道,洛伦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个猛男,我们也是凡人。”

    视线的余光扫到了伊芙,红隼接着说道。

    “你算半个。”

    “总之那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组织,如果是在英尔维格本土作战,我们还有着优势,把原罪甲胄拉出来,他们来多少个都不是对手,可这次不同,我们这次要潜入进敌方的大本营,和这些家伙斗智斗勇。”

    红隼再度感叹着人类的脆弱。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一群高卢纳洛的杀手,准备在净除机关的看守下,想办法潜入铂金宫把维多利亚女王做了!然后还得想办法逃出来。”

    他说着还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神色凶狠。

    可能是注意到其他人怪怪的目光,红隼咳嗽了一声补充道。

    “我很尊敬女王的,形容而已。”

    “这样吗……”

    洛伦佐再次思考了起来,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你们才是累赘啊!”

    这么一看,洛伦佐完全可以猛男天降一路平推过去,说不定还能直接打爆那个铁律局,虽然这样高调行事的后果会很严重,往坏了想,说不定还会成为双方开战的导火索,直接开启第二次光辉战争。

    对此红隼倒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洛伦佐,你很强大,但有时候很多事是武力解决不了的。”

    “比如呢?”洛伦佐反问道。

    “比如……”

    红隼一时语塞。

    好吧,仔细想想眼前这个侦探确实离谱的过分,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虽然一副随意的样子,但当面临危险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却是最靠谱的。

    “不过你说的也对,红隼,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

    洛伦佐又突然反思了起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有些自大的家伙居然会反思。

    确实如此,如果武力能解决一切,这个世界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凭着洛伦佐的经验,他也很清楚,当自己忘记恐惧,忘记对未知的谦卑时,死亡也将临近了。

    “那么,我们至少清楚接下来会遇到些什么人了,看起来计划也要重新整理了,我记得我们得在海上度过一段时间是吧?那么时间还算够。”

    洛伦佐话语里充满了底气。

    “然后说一下……下一个问题。”

    洛伦佐看了看屋内的几位,比起所说的这些事,洛伦佐更在意眼前的这件事。

    他问道。

    “所以我们是要四个人睡在这一间屋子里吗?”

第二十章 夜幕

    夜深人静,这是个不错的时刻,窗外的喧嚣也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了单调的宁静。

    红隼躺在柔软的床上,刚洗完澡,他觉得自己香喷喷的。

    昏暗的房间被柔和的月光映亮了一角,明明之前很困了,红隼却有些睡不着,他翻过身,看向另一张床上,海博德正躺在那里,不过他位于房间最为阴暗的地方,就连月光都映不亮,红隼不清楚他睡没睡。

    如今平静了下来,红隼发觉这次工作其实也没那么恶劣,自己只是辅助工作而已,再具体些就是负责考核伊芙的,海博德负责工作的详细情报,而真正的执行着从头到尾只有洛伦佐一个人而已。

    也就是说,即使前方有刀山火海,第一个上的也是无敌的洛伦佐·霍尔莫斯,和自己这一介凡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一想到这里红隼不禁轻松了许多,再想想,抛开这些工作,实际上这也算得上是一次工费旅游,要知道红隼还没去过高卢纳洛。

    红隼是英尔维格人,来自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混迹于旧敦灵的下城区,在某次机缘巧合下,被伯劳收编,成为了净除机关的一员,紧接着便像大家熟悉的那样,发展到了如今。

    本质上来讲,红隼的一生其实也蛮单调的,虽然在别人看来,服务于某个秘密机关是一件很酷炫的事,但当酷炫的事变成了日常的工作,那么也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有时红隼也会觉得生活是一片昏暗,每天起早贪黑就是为了砍妖魔和准备砍妖魔,这份工作的死亡率还高的离谱,虽然待遇还算不错,但这份钱挣起来也多少让人惊心胆战。

    不过红隼也是个很容易被满足的人,又或者说他很容易为自己找乐子,打发无聊的时光,他整个人简直乐观的不行。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帮助红隼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劫难。

    红隼疲惫地睁开了眼。

    睡不着。

    他爬到床边,翻开了自己的行李,从其中拿出了几本书,接着打开了台灯,好在这灯光不是很亮,要是把海博德吵醒了,红隼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了起来,拿起一本书,沿着书签打开,继续起了之前的

    《夜幕下的猎隼》,这是一本在旧敦灵内秘密流传的骑士小说。

    红隼隐隐听说过这种小说的流传,因为不被大众认可,所以只在一些渠道里秘密传播,颇有秘密集会的感觉,红隼第一次接触到它时,还是在拜访伯劳的时候,伯劳发现最近有人在下城区建立印刷厂,便是在印这些东西。

    可能是和自己的代号“红隼”有所关系,他对于这本书蛮感兴趣的,便拿了几本回来看,打发时间。

    故事也蛮有趣的,讲的是城市里有着坏蛋,而当夜幕降临时主角便会戴着面具出来,惩恶扬善,没人知道他是谁,但他的事迹被人追捧,每个人女孩都希望能嫁给他……

    很奇怪,红隼与这种故事居然产生了共鸣,毕竟仔细想想,净除机关做的事情,大概便是故事里讲的这样,不过它少了几分浪漫,多了一些残酷与现实。

    “你在看什么?”

    声音响起,吓了红隼一跳。

    不知何时海博德已经醒了,他看着红隼,好奇这个家伙不睡觉在看些什么。

    “小说而已……吵醒你了?”

    红隼把书合了起来,问道。

    “算不上,我也睡不着。”

    海博德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接了杯水喝。

    这里的睡衣对他而言都是小号的,站在窗边凝望着海平面的尽头。

    “我在思考艾琳为什么会遭到铁律局的追杀,她们本来是一伙的,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内乱?”

    “艾琳·艾德勒。”

    红隼低语着这个名字,上床前洛伦佐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被他乱丢的档案,红隼也算是清楚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海博德有些好奇地看着红隼,不清楚他怎么突然对艾琳起了兴趣。

    “是啊,用你们的说法,伊瓦尔是个性情古怪的家伙,就连他的兄弟都难以接近他,那么艾琳又是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就连伊瓦尔都可以轻易地征服,甚至说设计让他被抓走。”

    红隼很好奇,可以说整个事件里,最大的疑点便是这个名为艾琳·艾德勒的女人了,她推动了整个事件的发展。

    维京诸国之所以没有保护好伊瓦尔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轻易地接近伊瓦尔,从而实现这一切。

    “一个很特殊的女人,你没有见过她,如果你能见到她,你就能明白……她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魔力。”

    对于这个女人,海博德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的表情很复杂,看起来艾琳也给他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回忆。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家伙啊。”

    红隼觉得有些害怕了,说起来活到这么大,红隼还没谈过恋爱,毕竟隶属于净除机关的他,可没什么渠道接触同龄女性,说回工作上的女同事……

    流水的同事,铁打的红隼。

    红隼有些不知所措。

    “确实,一个坏家伙,一个难以控制的家伙,可能便是由于艾琳的不可控性,铁律局才开始对她的追杀吧。”

    海博德推测道,这种事很常见的,艾琳的脑子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她死了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就像洛伦佐一样。”

    听到海博德的评价,红隼忍不住地想起了睡在隔壁的洛伦佐。

    “洛伦佐·霍尔莫斯?”

    这一回是海博德有着疑问了。

    “你对于他了解多少?我很好奇为什么净除机关与北德罗都这么推崇他,明明他的行为如此恶劣……”

    这次行动十分紧急,没有多少时间给海博德挑选人手,再加上本身需要英尔维格的支持,他就更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海博德本以为自己会跟随一支精锐的小队,可真正出发后,实际上只有洛伦佐一个人,剩下的红隼和伊芙只是来实习考核的。

    “和你一样,我也不太好形容他,”红隼觉得有些头疼,“他有时候就像个熊孩子,对!熊孩子!”

    “熊孩子?”

    海博德的表情更疑惑了。

    “就是那种,很麻烦的熊孩子,更要命的是,这个熊孩子还有着可以把所有人轻易干掉的能力,有时候他会听你讲的那些大道理,但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最让人无奈的是,他有时候还会犯下很多很明显的错误……并且他自己也知道那是错的,但就像一头倔驴。”

    “比如?”

    “符合他性格与想法,但客观上来讲却是错误的事。”

    就比如莱辛巴赫之坠。

    洛伦佐本可以逃的,但最后他选择将那里作为战场,冒着风险也要杀光所有的敌人,他没想过后果会是什么,他只在意眼前的现在。

    “比较来看,他比艾琳还要棘手,毕竟艾琳无论怎么讲,都没有他能打,他可是我们战力的天花板。”红隼道。

    “猎魔人的力量吗?我只是有所听闻,但还没有见过。”

    关于洛伦佐来历的这部分,海博德还是知道的。

    “你见过妖魔吗?”红隼问。

    “见过,这种东西在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维京诸国也不例外,但与你们英尔维格还有神圣福音教皇国不同,我们没有完整的对抗体系。”

    由于那侵蚀的特性,研究妖魔可是个技术活,在一些不太强大的国家里,对抗妖魔是一件很吃力的事,这也是几百年前福音教会能控制诸国的一大原因,他们有着极为完全的、对抗妖魔的力量。

    “那你就把他理解成一个专门砍妖魔的妖魔吧。”

    红隼补充道。

    海博德一愣,这个形容要比熊孩子更为详细,但也让他感到了些许的不安。

    “总之,这注定是一次不太顺利的旅程,你有的是机会见证洛伦佐的能力,到时候别太惊讶。”

    红隼说着低下了头,继续看起了书。

    沉默里有些诡异,过了一会,红隼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只见海博德还站在窗边,不过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红隼的身上。

    红隼被这目光注视着,只感觉有些不适,很膈应。

    “怎……怎么了?”

    “我也有些睡不着,铁律局那些家伙很麻烦。”

    海博德说道,紧接着他伸出手,指了指红隼正在看的书。

    “可以匀我一本吗?”

    ……

    房间不够,又或者定错房间,以此让男女混住在一起,这是很多故事桥段都会用的,让羞涩的男男女女有了拉近彼此关系的机会,说不定用力过度还能直接拉到婚姻殿堂之类。

    当然,这一次理由肯定不是那些被前人用烂的东西,用海博德的话来讲,这次行动已经出现了铁律局这个棘手的存在,大家就不要分散开了。

    一个人一间睡的话,说不定就死在睡梦中了,可四个人一起睡又有点太挤了,虽然洛伦佐与红隼都表示了可以睡沙发和浴缸,可这气氛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在分房间时,红隼为了不再次被莫名奇妙地发配到某个奇怪的工作中,他毅然决然地选择和海博德睡在一间,和女士共处一室的殊荣便交给了洛伦佐,他说这些话时,还故意冲洛伦佐露出一脸不舍的样子。

    贱人。

    洛伦佐很想这么骂红隼来的。

    “你在做什么,洛伦佐?”

    伊芙靠在床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洛伦佐。

    只见洛伦佐在床上用被子捏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后他自己穿着睡衣抱着枕头走向了浴室。

    “去睡觉啊。”

    洛伦佐站在门口回答。

    用洛伦佐的思路来理解的话,哪怕有人冲进来朝着床铺射击,那么他们第一时间干掉的也是伊芙和自己做的伪装,到时候洛伦佐便从浴室里闪亮登场,把所有敌人都干掉。

    “你这样弄的我像是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伊芙一反常态地露出微笑,伸出手拍了拍床铺。

    她突然很好奇,很好奇这么戏弄洛伦佐,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微笑弄的洛伦佐一阵发抖,可很快洛伦佐便有了对策,他先是低下了头,把面容藏进了阴影里,没过一会他把脸探出了阴影。

    大侦探作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用力过猛的表情,看起来恶心极了,紧接着他,一只手抱着枕头,一只手扶着门框,用着令人望尘莫及的贱声说道。

    “姑娘使不得啊。”

    伊芙先是一愣,紧接着捂住了眼睛,看起来她是真的被洛伦佐恶心到了,用力地咳嗽了好几下,好像被呛到了一样。

    “切,玩恶心的,谁不会啊。”

    洛伦佐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这种对垒比的就是谁先破功,和洛伦佐这个有些无耻的混蛋比起来,伊芙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是该佩服你,还是唾弃你了,洛伦佐。”

    那该死的表情即使闭上了眼睛还是在脑海里回荡,伊芙怀疑自己今晚要做噩梦了。

    “建议敬佩我。”

    洛伦佐适时地提出了建议。

    “你一直都这样吗?”

    伊芙向来相信,影响一个人性格的因素有很多,你可以冲他所表现的部分,来推测出他的过去,但像洛伦佐这种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见,至于反向推测更不可能了,他这该死的性格导向的只是一个割裂严重的世界。

    “是啊,生活已经很糟糕了,人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洛伦佐说着扭了一下腰,摸了一下大腿,故作性感之下,是那一根根清晰的腿毛。

    不行了,伊芙快顶不住了,洛伦佐这家伙太会恶心人了。

    “啧,年轻人。”

    洛伦佐不屑地说道。

    看着这么快就招架不来的伊芙,洛伦佐觉得无趣极了,本以为是棋逢对手,结果只是个菜鸡路人。

    “睡觉了,伊芙,我们这不是旅游,而是在工作。”洛伦佐说。

    “睡浴缸不会很硌吗?”伊芙问起了别的。

    “这就要问亚瑟了,这个王八蛋可真会麻烦人,”洛伦佐咒骂道,“如果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会想办法给我一拳的。”

    “难道不是杀了你吗?我听他们经常这么说。”

    作为一个官二代,伊芙还蛮清楚自己在净除机关的定位。

    “他认清现实了,比起干掉我,还是给我一拳比较实在。”

    对于亚瑟的务实,洛伦佐很欣慰,可紧接着他想起了别的,看向了伊芙。

    “话说,你是怎么说服亚瑟的?”

    伊芙说什么感化就是在放屁,亚瑟要是能那么被容易感化的话,洛伦佐早就能把他忽悠瘸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一些洛伦佐不知道的事。

    他可太好奇了。

第二十一章 平局

    长夜漫漫,大家看起来都无心睡眠的样子。

    皎洁的月光没能将房屋完整地照亮,女孩坐在床上,火红的长发在白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微微的辉光,而在她的另一端,洛伦佐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救他一命……大概吧。”

    伊芙回想着改变这一切的那个时机,在黑山医院里,那场仿佛没有尽头的暴风雨中,她看到亚瑟朝着原罪甲胄跑去,而伊芙在亚瑟的驱使下,寻找着逃生的路。

    其实当时那个情景大家都很清楚结局会是什么,生死离别这种事总是会显得很糟糕。

    按理来讲最后亚瑟会死在那里,伊芙则会在大家的保护下活下来。

    可这个故事被改变了。

    “我就是我自己,我不想被人操控,哪怕他是我父亲,他当时叫我逃。可我逃到一半却反悔了。”

    伊芙望着窗外,她没拉上窗帘,这是个不错的海景房,风景十分好。

    横跨在海面上的船只上点亮起明亮的灯光,它们就像一只又一只会发光的鱼群,游荡在这波涛之中,将黑暗的海面映出错乱的色彩。

    “我当时在想,这是我想做的决定吗?我真的想逃吗?虽然说我会活下来,可在活下来之后,不会后悔吗?”

    蓝翡翠的话在脑海里回荡,逃跑的最后一刻,她突然冷不丁地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希望自己能在最后和亚瑟说些什么,就像告别的话一样,可伊芙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呢?”

    阴影里传来洛伦佐的问话。

    看起来那场暴风雨里他错过了很多事,关于伊芙,关于亚瑟,关于很多人。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乔伊了,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洛伦佐也猜到会发生什么了,那是个糟糕的暴风雨,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想这样,其实说到底……”

    伊芙缓缓沉默了下来,可下一刻声音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

    “凭什么啊!”

    这突然的喊声弄的洛伦佐一愣,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想些什么。

    “是啊,凭什么啊,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啊!凭什么他叫我逃我就要逃啊!”

    伊芙拍了拍胸脯,一身正气。

    “在下可是伊芙·菲尼克斯!堂堂公爵之女!苏亚兰厅警探!天生的游骑兵!”

    她学着洛伦佐那扯淡的语气,手比作刀,在空气里划来划去。

    “于是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回过头,拔出折刀把那些妖魔都砍翻了,还顺便救了亚瑟一命。”

    她的动作很滑稽,但洛伦佐很清楚,他能感受到那时的惊险与危急,在那种地狱般的战场上,勇气已经显的有些廉价了,在那里人类需要的是极致的冰冷,只有变成怪物,才能对抗怪物。

    “不止如此吧?”洛伦佐问。

    伊芙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沉默了稍许后,她就像泄气的皮球,平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

    “我在想,如果我就这么逃掉了,即使活下来,恐怕也会一直徘徊在他的阴影里吧,他赴死的背影就像噩梦一样笼罩着我,终日惶恐,不知所措。

    我发现我最害怕的反而并不是什么死亡了,而是那些更为复杂的情绪,愧疚、耻辱、悲恸……我其实是有能力改变这些的,毕竟我可是天生的游骑兵啊……

    如果我就这么逃掉了,虽然是应和了亚瑟的想法,能让他安心离去了,但那样的话,我还是我吗?”

    “所以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你就回去了?返回地狱之中。”

    “当然。”

    “这是个错误的选项,说不定你就会死在那里。”

    “可如果是你来选的,你也会选这个错误的选项,对吧?”伊芙反问道,“洛伦佐,有些事,没有绝对正确的选项,只有我喜欢的选项。”

    “有钱难买爷乐意?这样。”

    “差不多。”

    洛伦佐一脸沉思的样子,点了点头。

    “确实符合你的性格。”

    “当然!所以说这次实习可是我拿命换过来的啊!”

    伊芙猛地坐了起来,看向了阴影之中,不知何时洛伦佐已经坐在了门槛上,嘴上叼着刚刚点起的烟,光芒有些微弱,烟雾缓缓升起。

    “然后呢?”

    洛伦佐一脸的不屑,想到这个所谓的实习,洛伦佐就觉得怪怪的,感觉就像亚瑟在报复自己一样。

    这个团队配置离谱的不行。

    可他也清楚亚瑟的用意,这一次亚瑟不想再保护伊芙了,又或者说他想用另一种方式去保护她。

    与其用盾牌将她紧密地包裹起来,不如让伊芙自己握紧可以劈开一切阻碍的利剑。

    磨砺一把利剑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磨刀石,这次风险大的离谱的工作显然就很合适,但又不能一口气把利剑磨断了,所以洛伦佐来了。

    “然后?”

    伊芙又重复了一次洛伦佐话,她好像在思考什么,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尽可能让它柔软下来。

    “然后就是拜托你好好工作了啊!洛伦佐·霍尔莫斯先生,你要是玩脱了的话,我的实习也会被搞砸的啊!”

    她吐了吐舌头,故作可爱的样子,眼神里尽是献媚地看着洛伦佐,表情做作。

    虽然伊芙只能看到阴影里有着一颗微弱的光点,但随着她话语的讲述,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光点在剧烈地颤抖,似乎洛伦佐在强忍着发出呛气的声响,身体因此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还是天真了啊,洛伦佐,这算是平局吗?”

    伊芙收起了表情,咯咯地嘲笑了起来,所谓笑里藏刀,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失算了。

    阴影里,洛伦佐深呼吸,他熄灭了烟头,一时间觉得这个女孩烦的不行。

    说实话,洛伦佐很不擅长对付伊芙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个的想法比老狐狸们都复杂,还独立的不行,就像一个倔脾气的熊孩子。

    他开始怀念周六主妇的那些贵妇人了,虽然都同为女性,但她们的想法要比伊芙这样的家伙好猜太多了。

    洛伦佐可以轻而易举地顺应着她们的想法去说,把她们哄的高高兴兴的……其实有时候洛伦佐也知道,这些贵妇人们都不傻,但活到她们这个岁数,大家都很擅长骗自己,现实生活已经很糟糕了,对比之下活在谎言里反而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睡觉了,睡觉了。”

    洛伦佐懒得理她,躺进了浴缸里,垫了一个枕头在下面,而在浴缸的边缘,则放着钉剑与温彻斯特。

    “晚安!”

    欢悦的声音传了进来,洛伦佐翻了个身,忍不住地捂住了耳朵。

    ……

    天亮了。

    红隼精神满满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身边还散落着昨晚所看的书籍。

    陌生的房间,窗外美好的景色,不用上班,也不用和妖魔打打杀杀。

    红隼心情好的不行。

    可随着意识逐渐清晰,红隼的记忆也回想了起来。

    这不是公款旅游,这是加班。

    微笑的表情也僵住了,他随即便扑回了被窝里,不忍接受这个现实,他觉得这一定是某个噩梦,自己睡醒之后是美好的公款旅游。

    可他睡不着了,只能接受这残忍的现实。

    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他也记不太清了,懒洋洋地看着四周,只见一旁的台灯居然还亮着,然后是一张有些忧愁的脸庞映入了眼中。

    哇啊啊啊啊!

    红隼的脑海里一瞬间有数不清的小红隼尖叫了起来,也不是那种人型的红隼,而是货真价实、鸟类里的红隼,这群幼鸟窝在巢穴里,一起发出尖叫声。

    “我说……怎么了?”

    红隼试探性地问道。

    只见海博德僵硬地转过了头,这个维京壮汉的脸上此刻莫名的柔软,被寒风雕塑的线条都不再如之前那般锐利,他的眼角有些微红,就像在夜里痛哭过一样。

    这样的海博德让红隼感到一阵剧烈的不适,也不是什么所谓的恶心感,而是一种更为错乱的感觉。

    就像一段奇异的文字,明明单个字你都认识,但组合到了一起,你就愣是读不出来的感觉。

    “没什么。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故事。”

    海博德语气一如既往,带着些许的深沉,说着的同时他还不忘翻页,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

    啊……这……

    北国的寒风,咆哮的冰海,甚至说生死之间的恶战,这一切的一切都没能折服这名信奉奥丁神的战士,但一本流传在阴暗处的小说却使他折腰。

    看着书封,红隼记得这本书的名字,记得是叫《维多利亚的秘闻》,讲的一名王室公主追求爱情遭遇一路坎坷的故事。

    “只有这一本吗?我快看完了。”

    海博德突然又问道。

    “哦哦哦,有的有的。”

    红隼回过头从行李箱里把后续的几本也拿了出来。

    这本书他只看了一个开头,听说是个催泪大作。原本他是准备在这次公款旅游中,在某个美景下架起一把椅子,一边钓鱼一边慢慢欣赏的,感受故事中的爱恨情仇。

    当然这奇妙的展开完全打乱了红隼的计划,他已经不需要去用故事来感受了,红隼自己现在就像个悲情剧的主角了。

    “你……一夜未睡?”红隼悄声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的船只明天下午才会出发,按照行程,今天算是休息。”

    就好像红隼在担心什么一样,海博德目不转睛地回答道。

    “这样吗……”

    嘴上这么说,但红隼发誓,这一定是海博德为自己开脱才这么说的,谁说的维京人都是莽夫,这一个个的不是都很狡诈的吗?

    “是的,其实这确实也算是一场旅游,毕竟我们接下来还要在海上呆很多天,并不是每天都需要打打杀杀的,我们需要休息,敌人也是。”

    听着海博德的话,红隼微微点头,然后穿起衣服。

    “早饭要吃什么吗?”

    海博德没有回话,这个雄壮的维京人已经完全沉浸于故事之中了,为故事中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感到悲伤与欢喜……说实话,这种反差还是令红隼比较意外的。

    不过还不错,至少红隼也算是了解了这个相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大家看起来还算比较正常的。

    和人们印象里,好战嗜血的维京人不同,大家实际上都差不多,都是正常人,并不是全是疯子。

    “啊……仔细想想,也确实像旅游啊。”

    推开窗户,整个城市都苏醒了过来,抛去那些黑暗的部分,眼前的风景美丽无比。

    海风吹拂着脸庞,一时间红隼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身心在这一刻都无比放松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他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绷的太久,甚至忘记了平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安,红隼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悸,明明是如此祥和的早晨,可他却有着一种危机感。

    他已经习惯了紧张的生活,一时间的放松竟然让他有着一种将死的感觉,确实,野兽终生都在狩猎的路途上,唯一能让它休息下来的可能,便是死期的将至。

    在隔壁。

    洛伦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就像在睡梦里被人揍过了一顿,浑身都疼。

    果然,还是家里的浴缸睡起来比较舒服。

    他勉强地爬了起来,靠在浴缸的边缘,把身上的睡衣甩到角落里,然后拧开了阀门,任由热水一点点地填满浴缸,将自己吞入温暖之中。

    真舒服啊……

    以洛伦佐累积的生活经验来看,在浴缸里睡觉唯一的好处就是睡醒后可以直接泡澡。

    伸出手胡乱地抓着,拿起一根烟叼了起来,吞云吐雾中,洛伦佐发出了阵阵呻吟。

    “爽……”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心情都不由地欢腾了起来。

    哼着奇怪的旋律,洛伦佐扭了扭脖子,浴缸狭窄,睡了一宿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僵住了。

    可在扭脖子的过程中,视线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

    洛伦佐的脖子就像被打了钢筋一样,再一次地僵住了,他似乎有些不确定,就像时光回溯一样,脖子按照之前的轨迹一点点地扭了回去,洛伦佐斜眼看着那个角落。

    然后发出了惨叫。

第二十二章 不太日常的日常

    有时候洛伦佐都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人诅咒了一样,他少有和女孩子们相处的机会,即使有,也没什么香艳的场景,每次的最后都会以尴尬收场。

    洛伦佐看着一侧,他的睡衣正挂在伊芙的头上,而女孩则保持着开门的动作,就像灯柱一样站在原地。

    “那个……早上好。”

    洛伦佐干巴巴地说道。

    伊芙则停顿了好久,才缓缓地动了起来,她一把拽下了洛伦佐的睡衣,睡的有些炸毛的头发散落在头后,就像一只赤色的狮子。

    “真有兴致啊,霍尔莫斯先生。”

    伊芙一脸微笑地说道,声音轻柔,就像来叫你起床的老妈一样。

    目光油腻地审视着洛伦佐,从上到下。

    明明是泡在温暖的浴缸中,但在这目光的审视下,洛伦佐不禁感到一阵恶寒,他一把捂住胸口,就像一个被人偷窥洗澡的少女……可问题这样的话,角色应该换过来才是啊。

    这还不是结束,在这油腻的目光之后,伊芙还把洛伦佐的睡衣抬了起来,嗅了嗅,紧接做出更加陶醉恶心的表情。

    “滚啊!”

    洛伦佐尖叫。

    不得不承认,伊芙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上到砍妖魔,下到调戏良家妇男,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她学起来都很快。

    睡衣被丢了回来,伊芙继续发出那嘲笑似的笑声。

    之前都是她被洛伦佐戏弄的团团转,如今角色互换,伊芙感觉很不错,她步伐轻快,精神焕发像个刚收完保护费的地痞流氓。

    推开房门,迎面撞上了红隼。

    “早上好。”

    红隼本想来看看隔壁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样了。

    可他刚走到这边,便听到了一声惨叫,红隼以为会是洛伦佐兽性大发终于不当人了,但仔细听听这声音好像是洛伦佐的。

    一时间他犹豫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直到现在房门打开。

    “你们浴室有人用吗?”

    伊芙没有察觉到红隼的胡思乱想,她一边说着一边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头发太长也不是件好事,打理起来显得很费劲,伊芙在想要不要把它剪短点。

    “没有。”

    红隼回答。

    “那借我用用。”

    伊芙说着直接朝着隔壁走去,怀里还抱着毛巾和用品。

    其实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个偶然,她根本没想戏弄洛伦佐,伊芙只是起床想梳理清洁一下,可洛伦佐正占着地方,本想把他叫起来,谁曾想这个家伙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泡了起来。

    不得不说霍尔莫斯先生真的很会享受生活,从睡醒到泡澡,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也不知道他这么干多少回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红隼走进了房间,他对于刚刚的惨叫声还是很好奇,就在这时浴室被推开,洛伦佐一脸的怨气,就像委屈的妇人一样。

    “早……早上好。”

    结合刚刚伊芙出门时的神清气爽,红隼很难不去猜想什么,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角色互换的如此迅速。

    “你在想些很糟糕的事吧?”

    “怎么可能?”

    洛伦佐一把捏住了红隼的脸,大声呵斥的。

    “靠!肯定是!”

    “你怎么能断定我在想什么!”

    红隼继续反驳着,虽然打不过洛伦佐,但至少在言语上也要都反抗几下。

    洛伦佐突然沉默了,他一时间居然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总不能对红隼说“我搞别人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就和你一样”吧。

    “算了,放你一马。”

    洛伦佐裹着浴巾,被伊芙这么一搅,他完全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些了。

    擦拭干净后,洛伦佐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门,在地上却发现一张黄色的便签,他把便签捡了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还算是一个比较高档的酒店,应该不是什么社会闲杂人士塞的小卡片。

    是服务生?还是其他人?

    洛伦佐想着便看了看便签上的字迹,没过一会他把便签收了起来,紧接着大家都聚在了隔壁。

    每个人都梳理好了自己,红隼一身清闲的休闲装,腋下还夹着一顶遮阳帽,海博德在之前说了,今天算是休息,没有什么特定的安排,他准备去港口找个位置钓会鱼。

    伊芙靠在一边,她把长发盘了起来,露出光滑的脖颈,晨光映照下,就像一只燃烧的火鸟。

    可能出身的不同,从而携带的气质也真的不同,和她一比,洛伦佐就像个土狗,他瘫在沙发上,样子懒洋洋的,从他那有些便秘的表情来看,他大概在考虑今天干些什么。

    至于海博德。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挪向了角落里。

    海博德还没有睡,整个人反而更加有精神的样子,书籍在那宽大的手掌下显得十分迷你,他还在翻阅着故事,一旁还放着红隼为他带的早餐。

    “真没想到……这算是铁汉柔情吗?”红隼小声嘀咕着。

    “我倒很好奇那本书到底是讲的什么。”伊芙低语。

    “所以……维京人是识字的?”

    可能是这两人家伙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最后洛伦佐憋了很久,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在,这句话海博德没有听到,他已经完全沉浸于故事之中了。

    “那么,就像海博德说的,我们可以暂时休息一天了?你们准备做什么?”

    洛伦佐再次发问,他似乎是想好要做什么了,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衣服。

    “我要去钓鱼。”

    红隼说着翻了翻钱包,希望码头有租渔具的地方。

    “我没什么计划。”伊芙说。

    “哦……那先散伙吧。”

    洛伦佐抖了抖眉,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他步伐快极了,就像在跑一样,大步流星,沿着楼梯迅速走下,可还没走几步,一只手再次将他拦了下来。

    “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准备去哪?”

    伊芙跟了出来,在短暂的思索后,她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洛伦佐脱离自己的视线,毕竟谁也不清楚他会做出什么事。

    说不定出门左拐之后,这个家伙就会买一张返回旧敦灵的车票,然后哼着小曲和大家说再见,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个概率不会是零。

    “见一位老朋友。”

    洛伦佐一边走一边说道,他看着路,时不时地又看回伊芙,打量着这个女孩。

    “你在这里还有朋友?”

    伊芙紧跟着洛伦佐,对于他的话,她保持质疑的态度。

    “我霍尔莫斯先生朋友满天下,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不然你以为是怎么样。”

    “我?我以为你是不想暴露你没什么朋友这个事实,说着出去见朋友,实际上是满大街的闲逛,在夜幕降临之前装作一副玩累的样子,回到酒店的沙发上。”

    伊芙语气恭敬的样子,但嘴上可不饶人。

    “我为什么要装这种事?”

    “大概出于某种可笑的尊严感,我觉得你能做出这种事。”伊芙毒舌道。

    洛伦佐一乐,他还记得平局这件事,步伐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伊芙。

    “那么亲爱的菲尼克斯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个赌?”

    洛伦佐的语气也毕恭毕敬了起来。

    “赌什么?”

    伊芙还记得洛伦佐之前与萨博的赌局,和这个神经病打赌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人总是会被好奇心驱使着。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被轻易地了解,即使是复杂的人类也是一样,很多人的想法都很好猜,看似封闭的意志其实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入侵。

    就像红隼,这个家伙在某些方面简直单纯的不行,伊芙不用猜都能想到他会去钓鱼,钓鱼的同时还会看看书,说不定钓上的鱼还会被海鸥抢走。

    可洛伦佐不同,这个家伙很难猜,有时候你可能都猜对了,但又因这个家伙种种神经病一样的举动而怀疑自己的判断,最后错失机会。

    在彻底了解妖魔、净除机关、福音教会等等隐秘的知识之后,伊芙突然对于这个熟悉的侦探产生了一种剧烈的陌生感,她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地认识过洛伦佐·霍尔莫斯,每个人都是如此,他们所看到的都是洛伦佐精心编织的一张面具。

    伊芙很好奇,她好奇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是一个从心底就带着些许神经病的大侦探,还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的小男孩。

    “我还没想好。”洛伦佐回答,“你准备赌吗?”

    “当然可以。”

    伊芙微笑。

    听着伊芙的回话,洛伦佐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真的察觉到了时光的飞逝,还有周围事物的变化。

    自己找到了那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本质,熟悉的朋友一个个或成长,又或者永远地离去了,以前的跟屁虫也变成了女公爵,而眼前这个看到妖魔都抖得不行的女警也变成了如今的猛士。

    说实话,洛伦佐还是怀念以前那个伊芙,就像一个听话的洋娃娃,任由洛伦佐操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洛伦佐不仅不能随意地操控她了,还说不定会被她反咬一口。

    “话说你从小就这么野吗?”

    漫步在高卢纳洛的街头,为了打发时间,洛伦佐聊起了别的。

    “你想说什么?”

    “不,只是觉得你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洛伦佐内心嘀咕着,至少以前还很好骗。

    “这得归功于良好的家庭教育。”

    伊芙从小就被亚瑟的教条所困,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摆脱了这一切,就像一只被放归自然的狮子,精美的衣裙之下,是炽热的游骑兵之血,以及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当然,该有的礼仪也是要有的,对你而言只是报复而已,多亏了你,我在黑山医院可躺了好久。”

    好歹也是公爵之女,伊芙也不能见一个调戏一个,之所以搞洛伦佐,也只是个家伙看起来太欠揍了。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去黑山医院,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让亚瑟接受这些,不是吗?”

    洛伦佐反问道。

    “所以我也就稍微折腾你一下啊。”

    伊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她这语气看来,她还有很多花招可以折腾洛伦佐,毕竟这都是他教的。

    洛伦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紧接他停住了步伐,伊芙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朝着前方走去,洛伦佐一把伸出手,直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停了下来。

    “你要干嘛!”

    伊芙反应很大,一脸警惕地看着洛伦佐,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是在试探洛伦佐的底线在哪,以免自己万一玩脱了。

    “我们到了。”

    洛伦佐没有看她,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在酒店里捡起的便签,上面写着一行地址,便是眼前这里。

    “一间酒馆?”

    伊芙看着眼前的这个酒气熏天的酒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约了人在这里?”

    “当然。”

    “不可能,你一早都跟我们在一起。”

    洛伦佐根本没时间去联系他的朋友,伊芙开始觉得洛伦佐是觉得赌不赢自己,开始自暴自弃了。

    “是啊,但这两者之间不矛盾,你就没想过我的朋友早就料到了我来这里,并准备好这一切吗?”

    正所谓邪魅一笑,洛伦佐自信非凡。

    “伊芙,我们是朋友对吧?”

    “这个‘朋友’,可不包括在赌约里。”

    伊芙以为洛伦佐要利用她话语上的漏洞来赢得赌约,可洛伦佐摇了摇头,笑容逐渐消失,神情严肃了起来。

    “伊芙,你知道吗,当话语里夹杂着谎言与真相,它就变得难以分辨起来,我们这次工作也是如此,海博德一定隐瞒了什么……我知道他是自己,他也不会害我们,但我讨厌这种感觉,这种主动权在别人手中的感觉。

    所以我要想办法把它夺回来。”

    洛伦佐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一脸认真地看着伊芙。

    “所以接下来你看到一切,希望你能帮我隐瞒一下。”

    伊芙被洛伦佐这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看起来局势一直在洛伦佐的掌控中,之前被伊芙恶心,也不过是洛伦佐陪她玩玩而已。

    洛伦佐拉起伊芙,穿过拥挤的人群,抵达了吧台前。

    “您要喝些什么?”

    酒保有着一脸浓密的大胡子,笑起来都看不到嘴。

    “酒水什么的一会再说。”

    洛伦佐把伊芙拉了过来,对大胡子说道。

    “这是伊芙,伊芙·菲尼克斯,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菲尼克斯。”

    也不管“大胡子”逐渐惊愕起来的眼神,洛伦佐又对伊芙说道。

    “这是赫尔克里·克里斯蒂,我口中的那个朋友。”

    伊芙还有些不明白,紧接着她感到腿部有些痒,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腿,还不等她低头去看,一只大老鼠跳上了吧台。

    “哦,忘了说,这位是波洛。”

    洛伦佐揉了揉波洛的头,一脸胜利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正教

    酒馆的后厨内,三人一鼠围坐成了一圈,就像一场神秘的集会,这几个人正准备着一场恶毒的仪式。

    洛伦佐看着这里略显脏乱的布景,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赫尔克里时的情景,也是酒馆,也是后厨,他开始怀疑这间酒馆会不会是赫尔克里的某个产业,而且这个产业看起来做的还不错的样子,在雷恩多纳这都有了连锁店。

    赫尔克里则捂着脸一副痛苦的样子,刚刚洛伦佐和他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然后直接撕掉了赫尔克里的大胡子,虽然是伪装,但这东西是紧贴在皮肤上的,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撕掉了一层皮。

    伊芙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赫尔克里这个陌生人,手中正抱着毛茸茸的波洛,这只大老鼠很会和人打交道,有时候赫尔克里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仇家上门了,这只臭耗子说不定也会往对方的怀里扑。

    “虽然知道你还活着,但看到活蹦乱跳的你,感觉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赫尔克里微微抬头,他松开了手,只见他半张脸都红了起来。

    “这叫福大命大,不过我也挺意外,你居然没被亚瑟抓住。”

    洛伦佐和他互吹了起来,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在那场暴风雨里,莱辛巴赫号坠毁在山脊之上,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波动,为了追查洛伦佐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洛伦佐的好朋友们都被亚瑟请去喝茶了,唯独赫尔克里这个狡诈的狐狸逃掉了。

    “我和那两个家伙不同,奥斯卡是北德罗的人,塞琉是名公爵,我呢!我呢!”赫尔克里讲起了他的逃亡之旅,“好吧,其实我凭着我这卓越的大脑也赚了不少钱,但也只是有钱而已啊,我这种人就是有钱无势,被亚瑟抓到了,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赫尔克里这聪明大脑曾经构想过很多自己的结局,这些糟糕的结局里,包括了所有的资产被充公,自己则被关进疯人院里,等待着被人解剖。

    “之前看你对妖魔很有兴趣的啊,要知道你如果被亚瑟请去喝茶了,你说不定就有幸参观西方世界里、对抗妖魔最为先进的机构了。”

    对于赫尔克里这种叶公好龙的行为,洛伦佐表示唾弃。

    “有命参观,没命出来,我多少也清楚黑山医院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说不定会直接对我宝贵的大脑进行切片。”

    赫尔克里站了起来,从台子上的瓶瓶罐罐里,随便兑起了什么。

    “要喝什么,女士。”

    “叫我伊芙就可以了,”面对这个陌生人,伊芙显得有些拘谨,“都可以,和洛伦佐一样吧。”

    “这样吗,那洛伦佐还真是幸运,我可没打算请他喝。”

    赫尔克里咬牙切齿。

    洛伦佐最后的行为,把这几个好朋友都玩进去了,这种感觉就像这几个人策划抢劫银行,结果洛伦佐开着车闯进了铂金宫。

    明明撑死是个无期徒刑,结果一下子变成了死刑,这谁顶的住啊。

    “这个家伙可不会调酒,你敢喝吗?”洛伦佐对伊芙说道。

    “准确说我只会调一种酒,我将其称之为‘随缘’。”

    赫尔克里语毕,将两个酒杯放在了两人面前,里面混合着奇怪液体的,粘稠或清亮,在洛伦佐的眼中,赫尔克里应该是拿酒杯在原油液里接了一杯。

    “放心,调酒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乱兑,喝不死人就行。”

    赫尔克里也为自己准备好了一杯,毫无惧色地喝了一口,喝了之后还面色凝重了起来,似乎是在细细品尝。

    “你们也尝尝,跟我说说感谢。”

    伊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将酒杯递到嘴边,还没等喝,那浓重的酒精味就险些冲昏她的头脑,但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很意外,味道有些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感觉就像喝了一杯加了机油的洗衣水。”

    洛伦佐一饮而尽还打了个响嗝。

    也不顾伊芙在一旁那惊愕的眼神,洛伦佐看向了赫尔克里,面露微笑。

    “那么这次你又想做什么呢?霍尔莫斯先生。”

    会面步入了正题,赫尔克里也严肃了起来,作为一名情报商,他也要有自己的专业性。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这个忙有些危险,并且十分重要。不过你通过了我的测试,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直接开始了。”

    洛伦佐丝毫没有请别人的态度,就像个大爷一样。

    “测试?你是指散布的那些消息吗?”

    赫尔克里从角落里抽出一张海报,那正是温彻斯特事务所开业的海报。

    鼠群一直徘徊在洛伦佐的身边,从未离去。

    虽然赫尔克里已经不在旧敦灵了,但他依旧支配着鼠群,源源不断的情报传递过来,直到洛伦佐的主动联系。

    一封写好的信经过层层转接,最后抵达了赫尔克里的眼前,时间地点,但没有事情的内容。

    “有兴趣猜猜,我这次准备做些什么吗?”

    洛伦佐问道,他看着赫尔克里,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完美的答复,不过他也希望这些该死的老鼠们没有偷窥的太多,毕竟洛伦佐也是需要私人空间的。

    “远离旧敦灵,虽然你对我说,你是舍不得舒适的床铺,但我很清楚,你只是喜欢旧敦灵的先进而已,你可以乘着铁蛇迅速抵达另一个地方,而不是骑着马一路颠簸,因此你讨厌去外地。

    能把你请动,想必是个要紧的工作。”

    赫尔克里的目光落在了伊芙的身上,结合着伊芙的身份,他继续说道。

    “来自那些权贵们的任务。”

    “你的队伍里罕见地多了一个维京人,而前不久维京诸国又派来一个使者……等会,这是维京诸国的委托?”

    赫尔克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的,赫尔克里,一个很麻烦的工作,我接下来要抵达高卢纳洛,如果你真的调查过我,你应该清楚我的人头在那里有多值钱。”

    洛伦佐继续讲解道。

    “而这一次我将没有任何后援,毕竟净除机关和北德罗被查出来,说不定双方就开战了。”

    “所以你来找我了?洛伦佐!”

    赫尔克里的声调高了起来,他刚被洛伦佐坑完,只能四处漂泊,连旧敦灵都回不了,结果现在他又来了。

    “别这样激动,我想你也对于接下来的冒险充满期待,对吧!”

    洛伦佐也站了起来,轻而易举地越了桌子,然后一把抓住了赫尔克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你也清楚的,没有麻烦事我是懒得找你的,可你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还是来见我,不就是说明你也期待这些事,不是吗?”

    洛伦佐说着的同时,手还在空中胡乱地画着,似乎是在描绘未来那美好的光景。

    “你就没想过我是来报复你的吗?”

    赫尔克里僵硬地转过头,他说的同时撩起了衣服,这时洛伦佐才发现他的腰间正别着一把左轮,从那个口径来看,一枪或许能直接击毙一头公牛。

    “啊这……”

    洛伦佐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仔细想想也是。

    “先冷静一下,赫尔克里,这件事的好处有很多,说不定你就能洗白了呢?对了,你有兴趣加入净除机关吗?我可以给你内推的!”

    虽然赫尔克里对自己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洛伦佐还是决定先让他冷静一下比较好。

    “洛伦佐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伊芙觉得,能让一个普通人愤而带枪去干掉一个猎魔人,这得是何等的怒火。

    赫尔克里盯着洛伦佐,眼瞳里似乎真的有怒火在卷动,这些日子里的颠沛流离?惊心胆战……

    数不清的情绪混在了一团,就如同那杯瞎兑的“随缘”一样。

    “好吧,讲一讲,这次是怎么回事。”

    脸上的怒气突然消失了,就像变脸一样,赫尔克里坐了回去,表情有着几分扭曲的怪异,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能让你这么认真对待的工作,这又会关系着什么呢?”

    赫尔克里发问。

    洛伦佐打动了赫尔克里,但不是因为他口胡的那些好处,而是在这之后的秘密。

    这才是他的本质,一个对于信息、情报、秘密等等、有着近乎病态追求的病人,以及那畸形般的掌控欲。

    “伊瓦尔·罗德布洛克。”

    洛伦佐说出了目标的名字。

    “拉格纳·罗德布洛克的子嗣,发生了什么?”

    赫尔克里问,同时脑海里的思绪不断地飞涌,这次的演绎对于赫尔克里而言有些吃力,他的情报网只覆盖在了旧敦灵以及周边,这异国的情报他知晓的并不多。

    看到赫尔克里进入状态,洛伦佐也严肃了起来,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轻快的气氛瞬间沉重了起来,伊芙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两人,刚刚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就正经了,这感觉就像一群厮杀的老虎突然停止了撕咬,转而跳起了火圈。

    不过也是,赫尔克里可是洛伦佐的朋友,而洛伦佐的好朋友们,又有几个是正常人呢?

    想到这里伊芙有些自嘲地笑了。

    确实,就连自己也不是正常人,自己是游骑兵,天生的游骑兵。

    “这样吗……蛮有趣的。”

    听完洛伦佐的讲述,赫尔克里沉默了起来,认真思考着。

    “海博德一定隐瞒了些什么,我不太放心,所以希望暗地里你能协助我。”洛伦佐请求道。

    “那么代价呢?霍尔莫斯先生。”

    赫尔克里露出奸商一样的微笑。

    “算我欠你的。”

    “你上回欠的还没有还呢。”洛伦佐一时语塞。

    这样的情景没有持续太久,大概赫尔克里也不指望洛伦佐能拿出什么好的报酬,他接着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这一次不仅要追查伊瓦尔的下落,想办法把他带回来,还要与铁律局对抗,说不定还会直接闯入军事基地之类。”

    赫尔克里一边说一边摇着头,对于这种疯狂的计划,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位置还是高卢纳洛……”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赫尔克里接着看向洛伦佐。

    “洛伦佐,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我觉得你可能会很感兴趣,说不定还与这次工作有关。”

    “怎么了?”

    “有消息在流传,高卢纳洛准备建立自己的宗教了。”赫尔克里正襟危坐。

    “什么?”

    出身于福音教会的洛伦佐,对于宗教这种事格外的敏感,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实际上在几个月前便开始了,高卢纳洛内出现了一种新的宗教,他们自称为正教,当然,这种宗教团体也不是没见过,但基本都被福音教会所剿灭,再加上高卢纳洛人本就是福音教会的忠实信徒,这种新教并没有太大的信徒群体。”

    赫尔克里继续说道。

    历史上福音教会的教义曾遍布诸国,最受其熏陶的便是高卢纳洛,英尔维格因为白潮海峡的隔绝,并没有像高卢纳洛那样被渗透的过于彻底,至于更远的维京诸国,信仰奥丁神的他们根本不屑于这些。

    “那么这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洛伦佐问,这个所谓的正教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之处,才让赫尔克里能记在心里。

    “你知道弥格耳这个人吗?”

    “弥格耳枢机卿,福音教会的高层,流亡者的一员。”

    雪耳曼斯的笔记不止记录了妖魔的知识,也记录了雪耳曼斯的一些见闻,就比如那诡异的新教皇,被迫离开的流亡者们。

    在笔记里他不止一次地提及,想要反攻回七丘之所,杀死那名亵渎圣神的异端,可他最后却死在了英尔维格这个异国他乡。

    “在正教累积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弥格耳出现了,他以自己枢机卿的身份,宣称福音教会已经背离了神的旨意,神圣的权柄此刻正被异端把持着,他要重新建立对神的虔诚,因此正教诞生了。”

    赫尔克里回想着情报,其实这算不上什么隐秘的消息,在高卢纳洛里,很多人都见证了这一刻,但大概是碍于信息的传递,它如今还只在高卢纳洛内传播着。

    “而后弥格耳让更多与他一起流亡的枢机卿作证,这让人们更加相信了他话语的真实性……毕竟信徒这种东西,你也清楚的。”

    言语间,赫尔克里透露了自己对于信仰的不屑。

    “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接下来高卢纳洛官方的态度才最让人奇怪,历史上他们的民众深受《福音书》的启示,按理说这正教在他们眼前就是彻底的异端,即使有枢机卿作证,也会引来强烈的争议。

    可从高卢纳洛官方的态度来看,他们在支持这个正教。”

    赫尔克里的目光沉重了起来。

    ”这是个很可怕的征兆,高卢纳洛不想再被福音教会把持信仰了,他们要创立自己的宗教。”

    没有人回应,突然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漫长的沉默里洛伦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不是这样的。”

    回想着之前亚瑟对自己说的话,这开始剧烈变化的局势,洛伦佐突然明白了。

    “高卢纳洛想要的不是一个新的宗教。”

    圣临之夜、战争派、秘血、枢机卿、弥格耳……

    不知为何,此刻洛伦佐完全失去了之前轻松随意的样子,就像察觉到了危机的野兽般,他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眼瞳里带着血丝,他就像一把致命的剑刃,处在出鞘的边缘。

    “他们想要的是另一个……猎魔教团。”

第二十四章 月亮先生

    自福音教会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时起,高卢纳洛便是忠实的信徒,信仰的力量几乎完全渗透了这个国度,在福音教会最为强盛的时期,国王的加冕都需要教皇的认同。

    不过这片土地上也曾有王权挑战神权的例子,国王不愿再被福音教会支配,在教皇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戴上了王冠,他想组织军队反抗,但暴怒的民众冲进了他的王宫,将他扼杀在了王座之上。

    紧接着便是时代的变迁,信仰衰败,工业崛起。

    愚昧的宗教在理性的科技面前节节败退,最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当时只感觉这群人疯了,疯王奥利姆的例子可摆在前头,他们怎么敢支持正教,哪怕其中有来自福音教会的枢机卿们。”

    赫尔克里因自己预想到的事件感到了些许的恐慌。

    “疯王奥利姆……”

    洛伦佐低语着这个名字,一旁的伊芙则显得更加困惑了起来,对于这个名字她有些熟悉,但又记不起来。

    “疯王奥利姆,高卢纳洛的国王,与他有关最著名的事件便是疯王之死。”

    洛伦佐讲起了他所知道的故事。

    虽然大家都不相信,但洛伦佐曾经真的短暂地当过一阵牧师,而在福音教会里生活的这么多年里,喜爱读书的他,也通晓了图书馆里的绝大部分图书,其中便有讲述教会历史的书籍。

    “疯王奥利姆被魔鬼所诱惑,他组织起邪恶的军队准备侵扰神圣的教会,但好在最后被英雄奥利维耶·加瑞尔所阻止,他率领民众们杀入了王宫之中,将疯王杀死在了他的王座之上。

    虽然战争没有打响,但这样亵渎神明的暴行还是触怒了福音教会,圣堂骑士们入驻高卢纳洛,在审查之后发现不止是疯王被魔鬼侵扰,他的家族也是如此。

    为了净除邪恶,在民众的注视下,疯王所有家族成员都被处决了,而新的国王则在民众的欢呼声与牧师的注视下登基。”

    这是段沉重的历史,洛伦佐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声音里多出了些许的轻蔑。

    “而那个新国王便是奥利维耶·加瑞尔,他被视作屠魔的英雄。”

    “听起来就像一个奇幻小说。”

    在洛伦佐的讲述下,伊芙回想起了这些。

    “确实,为了什么神圣啊,信仰啊,福音教会里的书写的都神神叨叨的,但民众们还就喜欢这样的,实际上的故事截然不同,福音教会暗地里鼓动信徒们暴动,接着塑造出一个新的英雄,或者傀儡,结束这一切。”

    洛伦佐为历史上的那位“疯王”感到惋惜。

    “奥利姆不愿被福音教会所支配,在他短暂的执政期间里,他发布了很多破除愚昧的条令,希望民众能走出信仰的支配,但他最后却被自己想拯救的那批人杀死了,这可太讽刺了。”

    “好在时代变了,伴随着工业崛起,福音教会越发衰老,从高卢纳洛扶持正教就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衰落到连高卢纳洛都无法影响了……当时高卢纳洛是怎么称呼自己来的?”

    赫尔克里接着洛伦佐的话说道。

    “神最忠实的信徒。”洛伦佐提醒道。

    “对,就这个,可现在这最忠实的信徒也叛变了。”赫尔克里笑了起来。

    “宗教只是工具而已,当年福音教会可以宣布奥利姆为疯王,现在高卢纳洛也可以借正教之口宣布福音教会已经被邪恶所腐化。”

    洛伦佐皱起了眉头,他在思考那些最糟糕的可能。

    高卢纳洛也在组建对抗妖魔的机构,而现在有了这些枢机卿的加入,很显然他们是想复刻出另一个猎魔教团,以这些信仰之名,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起来净除机关也要有竞争对手了。”赫尔克里说道。

    “英尔维格与高卢纳洛之间本就竞争关系,不是吗?”洛伦佐只感到一阵头疼。

    这次的工作极为敏感,而这两个国家之间已经再次充满了火药味,洛伦佐不禁想起了曾经在书本里看到过的话。

    人类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伴随着发展,冲突不可避免,而当它最激烈时,便是无法回避的战争。

    “你要更深入调查正教吗?”赫尔克里问,从他的表情来看,更深入的信息似乎是付费内容了。

    “这种麻烦事应该由亚瑟来头疼,还轮不到我,说到底我只是个侦探而已,拯救世界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洛伦佐摆了摆手,可能是说话有些口渴了,他拿起伊芙没喝完的那杯“随缘”,一口干了下去,然后打了个饱嗝。

    这次赫尔克里的眼神也变得和伊芙一样了,但紧接着赫尔克里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他暗中考虑着,要不要再调点别的,反正从洛伦佐的这个反应来看,也毒不死他。

    “我只关系伊瓦尔,工作的内容也很简单,在抵达高卢纳洛之后,我需要你作为我的情报网,来协助我。”

    “我在那里几乎没有人手,再说了,情报这种东西时效性很重要,经过一手又一手,当传达到你那里时,会有很大的延迟。”

    关于情报这部分,赫尔克里是专业的。

    可洛伦佐不在乎这些,他凑近了赫尔克里,满脸的微笑。

    “这问题好解决,只要你跟着我们一起走不就可以了?”

    “一起?高卢纳洛?”

    赫尔克里的脸色惨白了起来,他一直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但也仅限于边缘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脑子比别人聪明一点而已,赫尔克里不擅长任何武器,从战斗力上来比对,一个喝多的醉汉说不定都能杀了他。

    更不要说和洛伦佐一起工作,前往高卢纳洛了。

    眼前这个侦探可是个猎魔人,一根汤勺就干翻了一群人的猛士,赫尔克里何德何能与这等存在共事呢?

    “不了,不了。”

    赫尔克里连忙摆手。

    “相信我,赫尔克里,事成之后,好处多多。”

    洛伦佐面带微笑,可微笑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和善。

    这是个陷阱,针对于赫尔克里的陷阱,他就不该来的。

    “有命挣没命花啊!”

    视线的余光寻找着逃跑的路线,但这时赫尔克里却发现后厨的房门前正站着伊芙。

    虽然伊芙听不太懂两人聊的东西,但从自己能了解的言语间,她明白这个叫做赫尔克里的“新朋友”,会是把很好用的工具。

    “走吧,赫尔克里,这会是趟难忘的旅程。”

    洛伦佐一把拉起了赫尔克里,踹开了酒馆的后门。

    赫尔克里就像失去了骨头一样,任由洛伦佐拉扯着他。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他还记得上一次难忘的旅程,是那场该死的海难。

    伊芙小跑跟在两人的身后,手中还抱着波洛。

    ……

    午后的阳光如此地温暖和谐,清新的海风迎面而来。

    红隼躺在躺椅上,身前是架好的鱼竿,一旁的小桌上则摆着《夜幕下的猎隼》,和几瓶冰镇过的啤酒。

    真好啊。

    这里位于港口的边缘,红隼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找到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浓重的鱼腥味,这里美好的就像天国。

    红隼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感觉灵魂都要从这沉重的皮囊里滑出来了。

    这是完美的一天,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红隼倒想在这里有个什么美好的邂逅。

    确实,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自己身边根本没有什么适合的异性,如果去相亲的话,这感觉又很麻烦,毕竟谈到工作时,红隼总不能说自己的职业是砍妖魔吧,然后女方问妖魔是什么东西,红隼再巴拉巴拉地讲解一阵,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到那时清道夫们多半都打上门了。

    “啊……有时候做个普通人也不错啊。”

    红隼坐了起来,鱼竿稳稳地架在身前,没有丝毫晃动的意思。

    “普通人?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突然有声音响起,不知何时红隼的身边的不远处已经摆好了一张躺椅,上面正坐着一个女人,她看起来也是来钓鱼的。

    “为什么想当普通人呢?大家都希望自己不普通,能够摆脱平庸,成为什么企业家、艺术家还有什么乱七八糟家的。”

    女人正拿着酒杯,她看着前方的海面,没有去看红隼。

    “为什么,大概是觉得很累吧。”

    明明是个陌生人,红隼倒没有什么生疏感,和她闲谈了起来。

    红隼的人生确实算不上普通,早年在下城区的摸爬滚打,到现在砍砍妖魔,有时候红隼甚至觉得自己是某个骑士小说的主角。

    “真累啊,一天天的还和一群讨人厌的家伙打交道,一不留神说不定就死了,周围的同事换了又换……主要还赚不到什么钱。”

    红隼抱怨着。

    “真想像普通人一样啊,做着简单的工作,吃着凑合的苦,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也没有什么多灾多难,就这么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这么想,普通反而是最大的不普通啊。”

    得是多么幸运的人,才能度过这样完美的一生。

    “是啊,大家都有自己的烦恼,这东西是注定的,摆脱不开的。”

    女人转过头,那一瞬间红隼得承认,他的呼吸慢了半拍。

    阳光的映照下,那是一张姣好的脸,美丽但又不是那般出众,或许无法让人永远铭记,但每当看见时,多少也会感到一阵心安。

    “格洛瑞娅·杰克逊。”

    格洛瑞娅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接着举起了酒杯。

    “穆恩·纳雷多。”

    大家整天红隼红隼地叫着,红隼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而在久违地说出自己的本名后,红隼只感到一种突然的陌生感,仿佛不知在何时起,穆恩·纳雷多与红隼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

    “嗯?你好,月亮先生。”

    格洛瑞娅露出了令人陶醉的微笑,酒杯和红隼举起的酒瓶碰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吧,你要叫月亮先生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个绰号,红隼不禁有些怀念。

    穆恩这个名字代表着月亮,这种取名方式蛮童话的,有时讲起这个名字,红隼的同事们会露出一脸的意外,紧接着觉得红隼有些萌。

    “那么月亮先生,你这是在休假吗?”

    “算是吧。”

    对于自己现在的情况,红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也是,也只有在劳累里解脱出来的人,才会发出刚刚那样的感叹吧。”

    格洛瑞娅说着的同时摆弄起了鱼竿,和红隼不同,她的渔筐里满满的。

    “你呢?出来度假?还是公款旅游?”

    对于公款旅游这件事,红隼觉得它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心结。

    “我?我要去见一位朋友,不过我的船还没来,可以休息一下。”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但还是讲了出来。

    “诶,你也看这个?”

    格洛瑞娅突然看到了一旁摆着的那本书。

    听到格洛瑞娅的问话,红隼有些羞愧,毕竟骑士小说这种东西在大众看来仍是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

    “也?你也看?”

    红隼随即反应了过来,羞愧感转为了惊喜,在当今这个世道能找到一个书友可是很难的。

    “嗯哼。”

    格洛瑞娅转过身,从她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了同样的一本书。

    在这一刻,红隼的觉得自己的呼吸又慢了半拍,他突然意识到这说不定就是他在期待的那场美好的邂逅。

    是啊,美好的午后,清凉的海风,没有妖魔,没有厮杀,无比祥和的情景,再加上一个同样喜欢这些东西的女士。

    一时间红隼发起了呆,他突然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结束了这段美好的时光。

    可格洛瑞娅似乎没有在意这些,她惊呼道。

    “来了!”

    她一把抓紧鱼竿,年轻健康的身体上呈现出肌肉的线条,就像风流过的轨迹一般,水花溅起,一只肥硕的大鱼被从海里拽了出来,在地上翻滚着。

    格洛瑞娅把鱼捡了起来,鱼鳞湿滑,弄得她一时手忙脚乱的。

    看着这一切的红隼笑了起来,笑容呆呆的。

    “要分你一只吗?”

    格洛瑞娅问道,但红隼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他突然觉得加班也不错。

我有一个新点子

    1、众所周知,本书的感情线有些少。

    2、其实我也知道,我又没有过女朋友,谁知道这玩意怎么写。

    3、但是。

    4、女朋友可以没有,但事故还是得写的。

    5、本书写到现在,其实每一卷都算是我实验性的一卷,在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而这一卷我想尝试一下感情线。

    6、但大家也知道,这东西写好了可以,写不好就是一坨屎,说不定气不过的各位还想顺着网线过来给我几刀。

    7、和谐社会。

    8、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尝试,对吧,经验能力啥的也是累积出来的,我又不是天赋型选手。

    9、所以我在思考怎么写。

    10、因此,写起来很困难,至于为什么困难请见第二条。

    11、毕竟现在的大家认知的“毒点”太多了,也变得尖锐起来。

    12、比如牛头人,比如舔狗,有些老哥为了避免这些,干脆写成了和尚文。

    13、网文禁忌,我也是知道的,而大家对于这种东西某些时候,我也觉得有点过于敏感了。

    14、但没办法,要恰饭的。

    15、个人的发展也要看时代进程,是吧,或许,在以前这些“毒点”倒没啥,在近些年,肯定是不行了。

    16、所以我在思考如何回避这些。

    17、回避的同时也把这个故事写好。

    18、网文有一个劣性,很多书里,出场的女角色,或多或少都与主角有联系,联系过多就变成了后宫。

    19、我不是很想写后宫,这属于对自己展开的角色过多,写不好,从而一种不负责的写法。

    20、当然本来就是要写后宫的不在此列(其实我也喜欢。

    21、所以该怎么写呢?

    22、如果解决这样的女角色,就该把她的故事线终结,比如死亡,比如和别人好上了。

    23、那么这应该是两个巨型毒点,对吧,死女主角,牛头人。

    24、所以我有了一个新思路。

    25、为什么不干脆写成群像这样的呢?

    26、人手一个女朋友。

    27、所以,我在因这个新思路改大纲。

    28、其实没有大纲。

    29、谁知道呢

    30、这样。

    31、算算时间,这个月也该鸽了。

    32、还有一个好消息,玛奇玛终于死了。

    33、鼓掌!

第二十五章 烤鱼

    “所以……临时加一张船票?”

    男人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上面刻画着整个西方世界的大陆图,虽然不是很精确,但在如今测量技术的限制下,这已经算是最完善的了,其上有着很多星辰一般的光点,它们位于大大陆与海洋的上方连接在了一起,就像夜空的星座一般。

    这是北德罗的标志,星轨便是它们的航道,遍及整个西方世界。

    “嗯。”

    对于男人的问话,洛伦佐回应道。

    四周人来人往,大家都在排队登上轮船,由于洛伦佐这次行动的特殊性,北德罗为他们准备了专门的通道。

    “可是……”

    男人显得有些困扰,他记得只有四个人来的,可现在又多出了一人,准确说还有一只老鼠。

    他不清楚工作的内容,但他还记得上司的命令,无论有什么异动都要报告上去,这个增加的人员也显然算在其中。

    “我们缺人,临时找的一个。”

    洛伦佐回答,他把一脸便秘模样的赫尔克里拉了过来,

    “可是指示里没有这些……”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洛伦佐所打断。

    “朋友,要随机应变,总不能什么事都联系上头对吧?”

    洛伦佐微笑道,但表情是这样,洛伦佐却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男人一时间感到了些许的压力,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些。

    “好吧,不过,我还是得向上头报告一声……你们先进去吧。”

    男人让开了路,一行人匆匆忙忙登上了轮船。

    休闲的时光总是如此地短暂,但就是这样短暂的时光里,大家都有了不同的收获。

    伊芙再一次见到了洛伦佐的无耻,而洛伦佐也再一次地成功地把人忽悠瘸了,至于被忽悠的那个,他正一脸便秘的模样,被洛伦佐拉着走,虽然说着是拉着,但这更像是挟持。

    海博德跟在三人的身后,他的装束就和之前伪装的一样,身材高大的他戴上了眼镜,行走的途中还看着手中的书籍,这减少了他的锐利,使其倒更像一名身体健壮的学者。

    至于他在看什么……希望不要被别人知道。

    在出发前,心灵手巧的洛伦佐为这本书的书封做了包装,好把那个让人深思的书名遮了起来。

    在最后方的则是红隼了。

    走了一半的路,洛伦佐回过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红隼。

    红隼情况很奇妙,说不清是糟糕,还是太好。

    一切还要从红隼钓完鱼回来,不负众望,他果然一条鱼都没钓上来,但却带回了别人的鱼,他说这是一位女士送给他的,希望他的渔筐不要太空了。

    这些很正常,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不正常了,红隼把那只鱼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那只鱼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那个笑容恶心到洛伦佐了。

    “红隼你没事吧?”

    洛伦佐问,只见死鱼的大眼睛里正倒映着红隼的脸,这就像某个见鬼的仪式一般。

    “格洛瑞娅……”

    红隼轻语着这个名字,根本没有理会洛伦佐的话。

    “他……这是怎么了?”

    伊芙也凑了过来,这个有些消极怠工的家伙,如此剧烈的转变,让她都觉得有些害怕了。

    “嗯……我猜……”

    最后海博德走了过来,这个家伙看了看红隼的样子,又翻了翻书页,找到了与之对应的那句话,他念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想我已经爱上了她,我突然意识到我这前半生为何如此不幸,原来一切的运气都被用在了这次的相遇之上。”

    他说着肉麻的话,就连洛伦佐也有些顶不住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双臂,感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我猜他是恋爱了。”

    海博德总结道。

    “不会吧?”伊芙惊讶道。

    洛伦佐一脸的疑惑,他用力地摇了摇红隼,可红隼根本毫无反应,继续盯着那只死鱼。

    “我怎么怀疑他是不是被权能控制了啊?”

    专业人士做出了解答,伊芙一把拦住了洛伦佐,从这个家伙跃跃欲试的样子来看,他还真准备检查一下红隼是否遭到了侵蚀。

    “唉……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红隼突然说道,一脸陶醉的表情变得失落了起来,他靠在了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格洛瑞娅·杰克逊。”

    他又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这是第一次会面,也成为了最后一次会面,红隼明天就要乘船离开了,那个女人也是,在分别前他们没能留下任何联系方式……除了这只鱼。

    “你觉得她会喜欢我吗?虽然只见过一次,虽然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红隼看向洛伦佐问道,他一脸的忧愁与恍惚,弄得洛伦佐一愣,紧接着洛伦佐骂道。

    “你们才第一次见面啊,只不过是聊的比较来的陌路人而已啊,你会随便对一个路人求婚吗?只因为你们聊的很好?”

    洛伦佐怒斥道,他开始怀疑红隼是进入了青春期,一个迟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春期。

    “说不定她已经忘了你啊,毕竟我们每天都要见到很多很多的路人,但能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印象的,也没几个吧。”

    回想起自己脑海里的路人们,洛伦佐一个都记不住了,他们的样子都是灰色的,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确实如此,你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但真正能与你有所联系的人,却少之又少。

    人类看起来很热闹,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很孤独。

    听着洛伦佐的话,红隼表情越发忧愁了起来。

    “请为我倒杯酒。”

    红隼对伊芙说道,看他这个样子,就像临终的病人一样,伊芙什么也没说,给他倒满了一杯。

    “要和我一起纪念我这转瞬即逝的爱情吗?”

    “你这只是单纯的意淫以及意淫的破灭吧。”

    伊芙毒舌道。

    “你说这是一见钟情吗?”

    红隼又问了问洛伦佐,只见洛伦佐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桌边,一把抓起了那只肥硕的死鱼。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和妖魔待久了,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洛伦佐一只手抓着鱼,另一只手抽出了折刀。

    “把它放下!”

    红隼尖叫道,可很显然他根本打不过洛伦佐,接下来就是惨绝人寰的一幕了。

    大家围在桌前,对于这条热腾腾的烤鱼投以不同的目光。

    “你杀死了我的爱情!”红隼继续参叫着,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你的爱情确实很好吃,要来一块吗?”

    洛伦佐叉起一块鱼肉放到了红隼的盘里。

    红隼停止了惨叫,他看着那块热腾腾的鱼肉,一时间他的表情奇妙的不行,犹豫了很久,他拿起了叉子。

    “味道如何?”

    “挺香的。”

    ……

    大概就是这样,洛伦佐干脆利落地终结了红隼的爱情故事,准确说这个故事根本没能开启,只不过是红隼自己突然的意淫而已。

    洛伦佐回过头,他对一旁的伊芙小声问道。

    “净除机关有心理医生吗?我怀疑红隼脑子可能出问题了。”

    “怎么说?”伊芙问。

    “你想想啊,整天和妖魔打打杀杀,一点正常人的生活都没有,甚至说……”洛伦佐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红隼,“有时候我都觉得生活糟糕的有些离谱,需要一些事发泄一下,我感觉红隼大概就是到了那个极点。”

    “那为什么会是现在?他平常不是好好的吗?”

    认识红隼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在伊芙的认知里,红隼还是蛮正常的。

    “大概是这次加班,成为了击垮他的最后一击吧。”

    洛伦佐分析道。

    “洛伦佐,你现在放我走还有机会,我觉得我也快到极点了。”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且便秘脸的赫尔克里发话了,洛伦佐这时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他,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就像生病了一样。

    “你怎么了?”

    “我讨厌大海。”

    走到一半,赫尔克里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了身边的栏杆,朝着下方的海水呕吐着。

    “这是什么疾病吗?”洛伦佐很好奇,比起红隼,他觉得还是先关心赫尔克里比较好,“晕船?还是海水过敏?等等,有这种病吗?”

    “后遗症。”

    赫尔克里擦了擦嘴,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后遗症?”

    “海难的后遗症……知道吗,自从我在大海上活着回来后,这么多年里,这是我第一次重新踏上海浪。”

    赫尔克里看了看远处这片蔚蓝的汪洋,思绪不由地回想起了那改变他一生的海难。

    就是这场海难塑造出了鼠王,将赫尔克里变得非人起来,他得到了很多……似乎也没失去什么。

    可自那以后,赫尔克里对于大海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感,他一直没有回家乡的一大原因就是那个地方离英尔维格很远,他必须坐船。

    “所以洛伦佐你没骗我是吧?”

    赫尔克里突然又问道,他一把抓住了洛伦佐的衣服,整个人都有些病恹恹的。

    “当然,这是我欠你的,这一点我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两人说着伊芙完全听不懂的话。

    听到洛伦佐的肯定,赫尔克里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努力地提起力量,继续前进着,随着这条路的尽头是一艘糟糕的轮船,而接下来等待他的也是一段糟糕旅程。

    可赫尔克里不在乎这些了,比如洛伦佐许诺他的这些,这些困难显然就没那么艰难了。

    “【间隙】……”

    赫尔克里低语着那些陌生的词汇,他对于这世界的未知,再次感受了近乎颤抖的喜悦,他就像个病态的疯子。

    可这样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刚重振起雄风的赫尔克里走了没两步又扑在了栏杆旁,用力地呕吐了起来。

    “有晕船药吗!”

    虽然还没有上船,但就像安慰自己一样,赫尔克里虚弱地问道。

    海博德没有注意前方几个人的对话,他看了看赫尔克里,在意识到这个家伙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便放弃了观察。

    这突然的加人入伙,显然也需要通过海博德的同意,洛伦佐起初以为海博德会强烈拒绝,可怎么也没想到,海博德并不在意这些,他说实际行动的指挥权还是在洛伦佐的手里,只要能完成工作,他不介意洛伦佐的种种行为。

    比起赫尔克里,海博德更在意一些别的事。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旁,红隼一脸的茫然,可能这一切的过的太快了,让这个家伙现在还有些接受不能。

    “一个女人而已。”海博德说。

    红隼僵硬地转过头,缓缓说道。

    “是啊,一个女人而已,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意淫,还是什么,只是觉得很走运……就,突然找了一个很契合的人。”红隼说。

    “她也喜欢看这些书,也喜欢钓鱼,我们相似的地方太多了,简直就像知音,甚至说另一个女版的我。”

    红隼对于那个人女人还是有些恋恋不舍,“毕竟我这个工作太糟糕了,我也想发展什么办公室恋情啊,结果人名还没记住,大家就都死了,换了一批又一批的。”

    “那有机会你想和她在一起吗?”海博德又问,这个维京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起了这些事。

    红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紧接着露出了笑容。

    “说说而已啊,就像洛伦佐爱说烂话一样,我也只是图一乐而已。”

    “图一乐?”

    红隼点点头,然后用力地拍了拍海博德的肩膀。

    “是啊,我可是红隼啊,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啊,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去铁律局手里抢人啊,即使活着回来了,我的工作还是砍砍妖魔之类的。”

    红隼严肃了起来,似乎他刚刚那些不舍都是装的。

    “我的生活其实蛮不正常的,我说不定就那次把运气用光了,然后成为别人口中的死者,这对于一个普通人,甚至说恋人来讲有些太不负责了。”

    红隼的表情又变了起来,严肃之后便是哭丧着脸。

    “所以啊,最优解还是办公室恋情啊!可这又是高危行业!说不定就又死光了。”

    红隼得出结论。

    “死循环啊!”

    “这种事不用强求,或许某天清晨,你就突然找到了你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地离开,放下所有的束缚。”海博德说道。

    阳光洒下,海博德的身影在这一刻起变得异常的高大,他就像一名虔诚的神父,手里拿着《福音书》,正为红隼这只迷茫的羔羊解惑。

    “啊……没看出来你这维京人还蛮浪漫的啊。”

    红隼哭丧着,听到海博德的话,没想到这个维京人的看起来很粗糙,心思居然这么细腻。

    “不,这是书里写的,我只是觉得很合适。”

    海博德把书翻了过来,让红隼看到了那一行文字。

    红隼愣住了。

    情绪的急速变化让红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居然会觉得这个糙汉子会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洛伦佐都比他强,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

    红隼催促道,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对于红隼而言,他的生活有些糟糕,也有些沉闷,所以在这一点上他很赞同洛伦佐的一些行为,讲讲烂话,说一说一些奇怪的笑话,让这糟糕的气氛变得松快些。

    这只是一次奇妙的邂逅,一次完美的午后,但人不能总置身于其中,红隼还有很多事要做。

    大家继续讲着红隼的意淫,红隼也继续哀嚎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好像这些人是真的准备来一场有趣的旅游,而不是磨牙吮血,准备下一场,又或者无数场争斗与厮杀。

    汽笛声悠扬,回荡在雷恩多纳港口之上,轮船缓缓移动,激起了重重浪花,它驶离了雷恩多纳港口,朝向白潮海峡的另一端。

第二十六章 重复的历史

    汪洋的大海之上,白潮号缓缓前进着,就像行进的顽石,无论是狂风还是巨浪都难以撼动它。

    它的体型要比正常船只大上不少,由北德罗造船厂制造,他们说白潮号的准确型号应该算作邮轮。一个由北德罗发明的新船型。

    虽然都算是客船,但以白潮海峡命名的白潮号,娱乐设施要比以往的客船奢华不少,它长期行驶在白潮海峡上,往返于高卢纳洛与英尔维格之间。

    白潮号内,洛伦佐一行人的房间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欢迎!欢迎!我们的新成员!”

    伴随着男人的高喊,他们撞开了房门,欢呼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房间内的五人一鼠此刻都是一种无比震惊的状态,就连红隼此刻都警惕了起来,他的手藏在背后,已经握紧了手枪。

    可眼前这些神经病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热情满满,进来就开始打起了招呼,仿佛洛伦佐等人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热情的海洋将这几个有些呆滞的家伙吞没,不知是谁大声地哼起了欢乐颂,空气里洋溢着神经病们的欢乐。

    一切还要从上船后说起,北德罗为洛伦佐一行人准备了全套的服务,他们刚在房间里放下了行李,急促的敲门声便响起了,大家都很警惕,而当洛伦佐打开房门后,情景便是现在的这样。

    洛伦佐用力地把抱住自己的男人推开,大声地吼道。

    “先停一停!”

    吼声过后,房间的吵闹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都是啥啊……”

    红隼一边嘀咕着,一边向海博德靠去,虽然气氛很欢乐,但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上船之后不应该都一个个都顶着一张哭丧的脸,准备好武器,在下船后和铁律局决一死战吗?怎么欢乐的气氛又延续到了船上。

    伊芙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这有些过于热情的气氛让她也有些不适,至于赫尔克里,他正抱着波洛躺在床上,从他那表情来看,他已经昏厥了过去,看起来重返大海这件事对于他而言确实很艰难。

    “你们是谁?”

    洛伦佐直接操起了温彻斯特,枪口指着这些破门而入的陌生人,他没有从这些人的身上感到杀气,他们倒更像是一群走错房间的路人。

    看到这真家伙,男人当即呆住了,随着枪口的滑动,它指到谁,谁便举起了双手。

    “等等,你是伦内特。”

    这时海博德突然发话了,他刚刚看起来是一直在思考,而现在他终于想起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拦在了洛伦佐和伦内特之间,介绍的同时对洛伦佐使着眼色。

    “介绍一下,这位是英尔维格皇家乐团团长,伦内特。”

    海博德的介绍缓和了一下气氛,洛伦佐这个人精当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脸色亲切地拉起男人的手。

    “幸会!幸会!伦内特团长。”

    温彻斯特被夹在了腋下,虽然洛伦佐语气温和,但怎么也不像“幸会”的样子。

    “别害怕,我们路上遇到了几个抢劫的,所以有些警惕。”

    洛伦佐解释着,这是个糟糕的解释,但奇怪的是伦内特居然信了。

    “哦哦哦,这样吗,我就说霍尔莫斯先生这么善良,怎么会这么暴戾呢,原来是这样。”

    伦内特再次亲切了起来,和洛伦佐勾肩搭背的,从他那一脸真挚来看,他好像真把洛伦佐当成大善人了,虽然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善良?

    洛伦佐有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接着伦内特继续说道。

    “这次呢,我们是准备亲自来感谢你一下,如果没有霍尔莫斯的先生的大方资助,我们乐团的这次演出说不定就泡汤了。”

    伦内特把几个跟过来的家伙叫了过来,说完对洛伦佐深深地鞠躬,趁着他鞠躬的这段时间,海博德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

    “虽然是皇家乐团,但他们的经费有限,这次演出是由北德罗资助的。”

    演员知晓了剧本,配合海博德演了起来。

    “别客气,我可是很爱音乐的,能让你们的乐曲传播到高卢纳洛,才是我的荣幸啊。”

    洛伦佐抓起伦内特的手,拍了又拍。

    两人商业互吹,又来了几波探讨人生与乐理,在唠唠叨叨了半天之后,洛伦佐终于把这几个麻烦的家伙打发走了。

    “我以为我们这只是个名号而已,结果还真的是乐团?”

    关上了房门,洛伦佐回过头,对海博德问道。

    “最完美的谎言,就是夹杂着真实,不是吗?最主要的还是伦内特比较蠢,准确说他只在意音乐,现实生活的里的东西他都不在乎,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我们欺骗,这样的人很好控制,也能保证工作的顺利。”

    洛伦佐坐回了沙发上,把温彻斯特横在身前。

    “那么你是怎么对他说的,关于我们的那部分,我们是随行乐师,也是资助方?”

    “虽然他对于生活上的事一窍不通,但对于音乐他很是偏执,他当然不会允许我们这些人参与他的乐团表演了,哪怕是我们资助的他,但是他愿意让我们出现在现场,甚至说参与最后的合影。”

    “走个形式?”

    “对,很符合我们所需要的。”

    洛伦佐没想到会是这样,看着关上的房门,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些神经病的载歌载舞……这是实际意义上的载歌载舞,那些家伙真的是又唱又跳,还不知道哪个家伙还带了三角铁,在欢呼声最高的时候,敲个没完。

    目光收了回来,无视还在躺尸的赫尔克里,这次救援小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踏上了征程。

    “比起去其他地方,横跨白潮海峡并不算远,我们三天后就会抵达高卢纳洛的港口城市、玛鲁里港口,”洛伦佐最后看向了海博德,“那么你也该说说工作的全部内容了吧,只有你知道工作的全部,如果你死了,我们就没办法进行了。”

    这像是商讨,更像是威胁。

    海博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就像没听懂洛伦佐话语的另一层含义,他直接说道。

    “伊瓦尔目前处于玛鲁里港口,被铁律局保护,还有那些驻扎军队,他们的军舰就停在港口里。”

    “你怎么肯定?”洛伦佐问。

    “另一支队伍早在几天前就抵达了高卢纳洛,他们准备与高卢纳洛和谈,和谈内容便是我之前说的那些,维京诸国放弃与英尔维格的联合,转而与高卢纳洛合作,作为交易,伊瓦尔被转移到了玛鲁里,签下盟约后,他就会被释放。”海博德说。

    温彻斯特猛地抬起,顶在了海博德的脖颈上,动作迅速,海博德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起来,虽然平常对洛伦佐又打又骂,又讲一些奇奇怪怪的烂话,但这种局势下,伊芙与红隼很清楚该做些什么。

    折刀架在了海博德的脖子上,同时红隼也举起了藏在身后的手枪。

    说到底,洛伦佐才是自己人。

    “你最好讲清楚点,海博德,我知道你想怎么解释,另一只队伍并不是真的想和谈,而是把伊瓦尔引诱出来,到时候我们再负责营救。”

    洛伦佐推测着计划的全貌,这和谈的队伍只是维京诸国的缓兵之计。

    “可是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变成你们真的想和谈,而我们就是你的投名状呢?”

    洛伦佐本不想现在发怒的,视线的余光看到了伊芙,他开始觉得这件事越发离奇了起来。

    菲尼克斯家可是光辉战争时期的功勋家族,比起洛伦佐的人头,伊芙的人头可是值钱的多,现在洛伦佐也有些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亚瑟敢把伊芙派到这个任务之中,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伊芙简直就是最佳的投名状。

    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小心思,一开始洛伦佐就没有相信过海博德,他是游走在丛林里的野兽,只有警惕才能活下去。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可在这压抑之中,赫尔克里勉强恢复了些许,他呻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尴尬。

    “你们继续。”

    赫尔克里说着又倒了下去,他觉得自己醒来的时机不太对。

    不再注意这个坏气氛的家伙,洛伦佐紧盯着海博德询问道。

    “我这个人疑心很重的,你最好想办法说服我,比如把所有的事情讲明白,而不是挤牙膏一样。”

    眼底升腾起了熊熊烈焰,这光芒很是微弱,只有与他对视的海博德能看到,一瞬间海博德就像看到了地狱般,憎恶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飞逝。

    侵蚀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可就是这短暂的时间里,海博德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滞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存在。

    “这就是猎魔人的力量吗?”

    海博德深呼吸了几下,好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

    “对,就像你说的那样,伊瓦尔被藏了起来,我们只有商议和谈,在签下盟约赎回人质时,才是与伊瓦尔最近的时候。”

    海博德继续说着。

    “我也清楚你的担忧,确实,这很可能会导致假的变成真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在我们出发时,比约恩便已经代表冰海之王与维多利亚女王签下盟约了,我们不会与他们联合的。”

    洛伦佐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也就是说他根本不需要来营救什么伊瓦尔,在他出发时,盟约便已经签订了。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貌,海博德。”

    洛伦佐话语冰冷。

    海博德犹豫了一下,但他也意识到了,在这几天的接触里,他也大概地了解了洛伦佐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他不会杀自己,但他一定会跳船游回英尔维格,反正也刚开船没多久,猎魔人的体力绰绰有余。

    当然最主要的,这个神经病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就像我说的那样,假意签下盟约,在交换人质时由你出动,这不止是一次营救,也是一次报复行动。”海博德说。

    “那为什么要选我?”洛伦佐问。

    “因为唱诗班。”

    “唱诗班?”洛伦佐对于这个宗教词汇显得很困惑。

    “你知道正教吗?”海博德又问。

    洛伦佐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高卢纳洛的野心很大,在组建了莱茵同盟之后,他们开始宗教改革,扶持起了正教,可正教不止是表面的那样。”

    “另一个福音教会……所谓的唱诗班就是另一个猎魔教团,对吗?”

    回想起赫尔克里之前对自己说的,洛伦佐感觉这些破碎的信息一瞬间都串联在了一起,不知为何,有无名的怒火升起。

    “没错,这才是最为主要的,你可以去看的提箱里的文件,那里有亚瑟的给你的信,原本是准备在抵达高卢纳洛后给你看的,但你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警惕。”

    海博德指了指提箱,这几天的配合之下,伊芙越来越熟练了,她靠向提箱,把文件翻了出来,找到了那封信。

    “他写了些什么?”洛伦佐问。

    “等一下。”

    伊芙直接撕开了信封,阅读起了内容。

    “是亚瑟的笔迹……这是……”

    伊芙就像看到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事一样,她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洛……洛伦佐。”

    她不敢念出其中的文字,好像语言是有魔力的,念出这些可怕的故事时,它们就会变成现实。

    颤抖地递过纸张,洛伦佐扫了一眼,与伊芙一样,他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缓缓地松开了手,温彻斯特摔在了地上。

    “这也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你的原因,亚瑟说以你的性格你根本不会在乎工作的这些,你会全副武装地杀到高卢纳洛,把这些正教赶尽杀绝,你会被愤怒支配,然后死在高卢纳洛,这一次没有人能救你。”

    海博德向后走了几步,揉了揉脖子,接着坐下。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不止是表面的这些,弥格耳带来的不仅是信仰,还有力量,可以初步确定,劳伦斯的残党已经与高卢纳洛联合了起来,他们之所以扶持正教,是为了唱诗班的存在。”

    维京人的神情显得很失落,准确说是一种死气,就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走向坟墓的旅途而已。

    “你应该清楚他们拥有的力量,不稳定的劣质秘血,批量的妖魔,组建起的莱茵同盟,即将打响的战争,这才是帷幕下的真实,”海博德说着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说到底救伊瓦尔只是顺便而已。”

    洛伦佐的手一点点地用力,直到将那封信拧成一团,撕成碎屑,指甲切进了血肉之中,滴下了炽热的血。

    白焰升起,将碎屑燃烧成了灰烬。

    “盟约将在玛鲁里港口签下,而为了传播正教,正教的教宗也将在那一天的同时冠上冠冕,的船只将带着他们的教义离开。”

    海博德看向窗外,海平面的边缘涌现了漆黑的铁幕,缓慢地推移过来。暴风雨要来了。

    “这才是工作的真正内容,我负责营救伊瓦尔,而你,洛伦佐·霍尔莫斯,你负责摧毁这潜在的威胁,去杀了他。

    正教的教宗。”

    洛伦佐不再出声,他低垂着头,站在了原地。

    缓缓地张开手,其中已经布满了自己的鲜血,鲜血里他看到了。

    过往的历史,不断重复的历史,不断重复的轮回。

    “这样的工作才有意思啊。”

    洛伦佐低声说道,他一脸平常的微笑,仿佛刚刚暴怒的并不是他,而是某个附着在他身上的恶魔。

第二十七章 维多利亚的奇妙冒险

    “欢愉的时光结束了,接下来的路途满是荆棘与苦难。”

    夜色已深,海博德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对着月光念出了书中的文字。

    北德罗把白潮号最大的套房让给了他们,这一回大家终于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相不打扰了。

    伊芙与红隼已经睡下了,赫尔克里还是生死不明的样子,洛伦佐叫过船医了,但检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船医推测说,这可能是不是生理上的疾病,而是赫尔克里心理上的问题。

    “你是个诗人吗?我以为维京人都不喜欢这种温柔的东西。”

    洛伦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前的小桌上正摆着他那个大提琴箱,内部敞开,尽是致命的武器。

    他在擦拭武器,将它们清洁的锃亮,就像镜子一般。

    “首先,维京人粗暴凶狠,是你们的刻般印象,而这也并非我们的本意,在那种天寒地冻的环境生存,礼节什么的可填不饱肚子,另一点,这是书中的话,我还蛮喜欢的,觉得很适合这个时候。”

    彻底摊牌后,海博德的态度显得更加随意了,他继续翻阅着书籍,读着其中的故事。

    “你看过这本书吗?”

    “没有。”

    洛伦佐回答,他一边和海博德闲聊,一边收拾着武器,在清洁了冷兵器后,他检查起了枪械,就像没事情干一样,他数着子弹的数量。

    “这本《维多利亚秘闻》讲的是一个纠葛的爱情故事。”

    “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洛伦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有些怀念。”

    “怀念什么?”洛伦佐问。

    海博德停下了阅读,他看向了前方平静的海面,月光将其映照的雪白,就像维京诸国的雪野冰原一般。

    “怀念我曾经的女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洛伦佐,我也是有着美好过去的。”

    海博德转过头,冲着洛伦佐笑了起来,然后讲起了书中的故事。

    “女主是王室成员,但她爱上了一个平民。”

    “听起来蛮俗套的,”洛伦佐说,“然后就像常见的那样,被身份地位不同,各种乱七八糟的家庭伦理剧?”

    “不不不,它要是这么发展反而不会吸引我的注意。”

    海博德笑着说。

    “女主知道这是个不受祝福的爱情,可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当夜打晕了守卫,带着钱袋与长剑逃出了城堡,把还在睡觉的男主一脚踹醒,拉着他逃到了城外。”

    洛伦佐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他开始觉得这个故事见鬼了起来。

    “我没骗你,故事里就是这么写的,”海博德继续说,“在城外,月光的见证下,女孩问男孩,你要和我一起走吗?抛弃现有的安逸生活,投身于不可知的未来。

    男孩问她,如果他拒绝会怎么样。

    女孩说,如果你拒绝,她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个蠢蛋,居然相信了你这个怂包,她会一剑砍下男孩的脑袋,然后带着他的脑袋去和父母认错,然后当一个乖乖女。”

    “等一等,你确定你没拿错书吗?”

    洛伦佐开始觉得这个作者脑子可能有些问题,但海博德没有理会洛伦佐,而是继续讲着这个故事。

    “男孩又问,如果一起离开呢。

    女孩回答,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然后呢?”洛伦佐问。

    “然后?然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用力地亲吻,走上了未知的旅途。这句话就是文中的旁白,男孩与女孩走上了未知的道路,欢愉过后尽是苦难。”

    海博德合上了书,放在了一边。

    “结局呢?”

    “这是第一部的结局,第二部我还没看完。”

    “听起来……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

    一个显然有些不正常的女主,一个更加不正常的男主,这种感觉就像有一个人敲响你的门窗,在你睡眼朦胧的时候问你。

    今天是个好日子,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一起去抢银行啊!

    你不但没有拒绝,反而一脸欣喜地回答。

    好啊!好啊!

    “尽是苦难……”

    洛伦佐低声念叨了几句,从旁白就能读出作者的恶意了,这种套路太常见了,如果洛伦佐是海博德,他肯定就再此放手,不再继续看。

    不过……说实在,踏上未知之旅来当做结局也蛮不错的,所有的美好在此终结,所谓的苦难也就烟消云散了。

    “亚瑟说的没错,只有妖魔才能让你正经起来,之前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街头的混混,而现在你是真正地像个专家了。”

    海博德在洛伦佐的对面坐下,他看了看琴箱的内部,一把又一把致命的武器正散发着死亡的阴冷。

    “这些武器都会用到吗?”

    目光仿佛都被这锐利的武器刺伤,纵使海博德是个维京猛男也不禁感到寒冷。

    “根据情况不同来选择,当然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这两个。”

    洛伦佐说着拿起了钉剑与温彻斯特。

    细长的钉剑就像一把锋利的长钉,没有剑格,剑体直接接在了剑柄之上,细长的剑刃上刻有凹槽与花纹,整体就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他们说长钉是个很有宗教意义的物品。”

    洛伦佐轻拂着钉剑,这并非镀有圣银的钉剑,而是洛伦佐委托奥斯卡制造的仿品,外形一致,用起来很是熟悉,虽然失去了对妖魔的压制,但这钉剑本身是由一种名为柏铁的金属构造,坚硬无比。

    在莱辛巴赫号上与新教团厮杀时,洛伦佐使用的便是这种钉剑,多亏了它的坚固,好让洛伦佐在那高强度的作战里坚持了下来。

    “在《福音书》里,神的子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故此长钉被看作了弑神的武器,我们在惩戒异教徒时,也会这么做。《福音书》里还说,妖魔来自于神的影子,它可以被理解成神的污秽,也是神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看着海博德那好奇的样子,洛伦佐把钉剑递了过去。

    “就像我们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

    接过了这把致命的武器,海博德轻语着。

    “是的,在一些神职人员看来,妖魔也携带着神的一部分,故此他们把武器打造成了长钉的模样,希望其也能拥有那杀伐之力。”

    洛伦佐说着,接着不屑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扯淡而已,钉剑之所以有效地斩杀妖魔,只不过是因为其上镀有圣银。”

    洛伦佐说着又从琴箱里拿起了一把钉剑,剑刃无比的光滑,就像镜面一般。

    “不过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钉剑本就是‘长钉’呢?”

    “什么意思?”

    洛伦佐看着海博德,诉说着自己的猜想。

    “字面意思,钉剑就是‘长钉’,将某个……或许被称作神的东西,钉死在一个更为巨大的十字架上。”

    海博德一怔,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疑问,洛伦佐便笑着把话题翻了过去。

    “谁说神一定要和人一样大呢。”

    看着这样的洛伦佐,一切就像亚瑟对他说过的那样,这是个难以预测行动的家伙,海博德还记得自己坦白一切时洛伦佐的凶相,可现在他就像变成了平常的样子,除去那藏起来的暴怒。

    “对你,我所有的情报都是来自于亚瑟,他对于你有一个很有趣的评价。”

    海博德把钉剑放回了琴箱中,对洛伦佐说道。

    两人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谈话时机,之前那暴怒的情景实在是不太合适,而现在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还清醒着,之前那个奇怪的故事打开了局面,这一切都显得很不错。

    “说说看。”

    洛伦佐拆开了温彻斯特,检修了起了部件。

    “又爱又恨。”

    “啊?”

    洛伦佐被这个评价恶心到了。

    “他说你是把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剑,你追逐着妖魔,要将它们赶尽杀绝。亚瑟说他很害怕会不会有着这样的一个未来,你杀掉了所有的妖魔,转而去驱逐这些利用妖魔之力的人类。”

    海博德说着那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未来。

    “不至于,先不说我能不能真的杀光妖魔……实际上我不讨厌使用力量,我厌恶的是对力量的滥用。”

    “就比如……劳伦斯的残党?”

    海博德回忆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

    “我已经见识到力量滥用的代价了,我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圣临之夜的惨剧没必要再重现了。”洛伦佐说。

    “对,就是这点,又爱又恨的这点,亚瑟说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是个正义之士,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维护世界的和平。”

    海博德也被自己这个见鬼的形容逗笑了。

    “可亚瑟又很担忧,如果净除机关对于妖魔的利用进一步加强,你会不会选择站在净除机关的对立面呢?你会不会选择摧毁滥用力量的净除机关呢?”

    “怎么,我是上了净除机关的刺杀名单吗?”

    洛伦佐问,实际上海博德的说的这些已经发生过了,黑山医院里洛伦佐就已经与净除机关产生了矛盾,好在最后他们再次联合了起来。

    “没有,亚瑟说他担忧了很久,但突然有一天他想明白了。”海博德回忆着当时亚瑟对他说的话,“他说,如果有一天洛伦佐·霍尔莫斯亲自来杀他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了。”

    他观察着洛伦佐的反应继续说道。

    “当时我没想明白他的意思,但在见到了你之后我突然清楚了,你就是悬在他头上的利剑,如果你下定决心去杀他时,亚瑟想必已经被力量引诱、痴迷其中了。

    亚瑟说他很高兴,很高兴世界上有着洛伦佐·霍尔莫斯这么一个人。

    人类是很容易被诱惑的,甚至说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出卖灵魂,可你的存在就是个世界的保险,在那些疯子出卖灵魂前,你会先一步杀死他们。”

    对于这些赞誉,洛伦佐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为所动。

    “不如来聊聊你,海博德,比如你的过去?我真的很好奇你得经历了什么才能和那个鬼故事有共鸣。”

    一想起刚刚讲的爱情故事,洛伦佐就觉得扯淡,这应该改成《维多利亚的奇妙冒险》。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共鸣,只不过很久之前也有人向我发出了相同的问题。在维京诸国有着这么一个传说,北方的尽头,便是世界的尽头,但那里具体有什么谁也不清楚。

    她是个优秀的航海家,她说她想去世界尽头看看,我觉得这很荒谬,这只是传说而已,但她很固执,不听劝,说一定要找到那里,她对我说,她缺一个水手,问我要不要一起。”

    海博德声音平静,似乎他在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后来,后来我拒绝了,我觉得这是个无意义的旅程,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觉得她会放弃,会灰溜溜地回来,一脸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是正确的。

    可她没能回来,我再也没见过那艘船了。”

    海博德觉得有些累了,他靠在了沙发上,就像洛伦佐平常一样瘫着。

    “一个糟糕的故事。”

    洛伦佐说着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那柄锋利的钉剑。

    “但这是个不错的夜晚,你说呢?我们都开始互相了解对方了,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从现在起,海博德在洛伦佐的眼中才终于摆脱了陌生人这个身份,这也是洛伦佐想做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砍妖魔时,要将后路交给一个陌生人。

    “把其他人叫起来,留在这里。”

    洛伦佐说着又拿起了温彻斯特,在刚刚闲聊时他就已经重新把这把短柄霰弹枪组装完毕了。

    “怎么了?”海博德问。

    “其实我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真正退休的那一天,但我总感觉这有些够呛。”

    洛伦佐嘟囔着,他靠在了门边,猎魔人那过于敏锐的感官早就察觉到了那些异常。

    “我们有客人了,海博德。”

    他说着推开了门,走廊内没有人在,洛伦佐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逐一熄灭,将自己隐藏进了黑暗之中,也是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姗姗来迟。

第二十八章 心

    伊芙与红隼在睡梦里被叫醒,困倦之中看到了正拿着武器的海博德。

    大家都不傻,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起床气,意识瞬间清醒了起来,穿着睡衣拿起武器。

    红隼和海博德守在了房间内,这是洛伦佐的指示,伊芙则在赫尔克里身旁,之前洛伦佐便提醒过了,赫尔克里没有什么战斗力,他需要优先保护。

    夜里静悄悄的,房门已经被推开,洛伦佐刚刚就是从这里离开的,海博德与红隼躲在沙发之后,将其当做掩体,黑暗里枪口指向房门外的黑暗。

    欢乐的时光结束了,他们已经离开了英尔维格的土地,面向海峡对岸的黑暗。

    走廊的灯光因洛伦佐而熄灭,他将锋利的钉剑用上衣卷了起来,这武器过于光洁,黑暗里哪怕有一丝的微光都会映照在其上,从而暴露出洛伦佐的位置。

    他放低了呼吸,赤足在走廊的地毯上无声前进。

    在与海博德闲聊时,洛伦佐便察觉到了,细碎的声响,逐渐靠近的危机,还有那源自猎魔人的本能。

    在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工作,敌人不止是凡人起,洛伦佐便能感觉到自己那股莫名的情绪。

    不是恐惧,也不是什么愤怒。

    而是欣喜。

    不知道为什么,洛伦佐在得知劳伦斯的残党时,他居然格外地开心了起来,洛伦佐自己都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仿佛自己抛开这正常的伪装,灵魂的最深处埋葬的是同样疯狂的魔鬼。

    为了方便行动,在北德罗的安排下,这一曾除了洛伦佐一行人外,便没有其他的乘客,并且也不会有服务员来到这里,这里短暂地成为了洛伦佐的领土,任何贸然靠近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敌人会是谁?

    铁律局?还是那所谓的唱诗班?他们又是怎么知晓自己的存在呢?

    还是说有人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那又会是谁呢?

    洛伦佐思考,紧接着他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是鲜血的味道,在这黑暗的走廊里传来了熟悉的血腥气息,同时那压抑地呻吟声也清晰了起来。

    有人受伤了?

    洛伦佐朝着声音靠近,他把温彻斯特插进了裤腰里,因为钉剑上覆盖着上衣,此刻他**着上身,狰狞的纹身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在他的背部扭曲生长。

    这实际上是引导权能的炼金矩阵,升华着猎魔人的躯体,从而引导出那藏在血液里的禁忌之力。

    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越来越多了,洛伦佐能嗅得到,恐惧、惊惧、绝望……

    洛伦佐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就像僵在了原地一般,他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接下来眼底升起了白焰。

    漆黑的走廊内亮起了燃烧的白焰,他放弃了隐藏自己,迅速奔跑了起来,焰火被拉扯成炽白的轨迹,钉剑震动,撕开睡衣。

    洛伦佐感知到了,那压抑的侵蚀。

    此刻在这白潮号上,正有妖魔出没……或者说比妖魔更复杂的东西。

    “唱诗班。”

    洛伦佐低声念出那个词汇,下一刻他冲出了阴影。

    没有必要在意是敌是友,旧教团已经毁灭,此刻在这个世界上,以洛伦佐的准则来看,任何怀有秘血之人,都是敌人。

    这份该死的力量应该随着圣临之夜一同被埋葬,而不是被贪婪支配着,重现于世。

    钉剑那纤细银白的剑体上倒映着那汹涌的灼目,高频的尖啸声响起,切开了浑浊的空气。

    ……

    “终于找到了她了?死了吗?”

    男人正站在尸体之前,鲜血洒满了地面,她应该是死了,一动不动的,就像具染血的洋娃娃。

    “应该是死了,把她的头割下来。”

    阴影里另一个人说道。

    “真麻烦啊,居然还要我们出手……不过她为什么要往这里逃呢?”

    又有一个人说道,他走出了阴影,站在了窗边。

    他脸庞被月光所照亮,表情狰狞无比,血管凸起,如同扭曲生长的藤蔓一般。

    “该死的家伙。”

    他怒骂道,朝着尸体踹了一脚,将她踹倒了下去。

    “你感觉如何?”

    有人问道,其他人也是同样关心的目光,但这目光之下更多的反而是警惕。

    “还可以,没有失控,这感觉说实在,很不粗的。”

    男人回答,心脏剧烈地跳动,将禁忌的力量不断地释放出来,这种感觉棒极了,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摆脱了这懦弱的凡人之躯,成为了某个更高的存在。

    “这力量很不错,在这超凡的力量面前,就连她也无法抵抗。”

    男人说着又踩在了尸体的手指上,用力地碾着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为了杀死这个女人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最后男人忍不住,触发了秘血,终于追赶上了她,杀了她。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把头割下来,我们好回去交差。”

    一直沉默的男人说道,在他身后的黑暗里还有更多的人在等待,有人迈步,拔出了匕首,准备进行这血腥的操作,可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们的行动。

    有人来了。

    他们看向了走廊的另一端,可什么都没有,在他注视的同时那匆忙的脚步声也消失了,还不等放松,下一刻尖啸声响起。

    这一切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脚步声消失之后,亡魂的尖啸响起,男人只能看到一道扭曲拉扯的白光,紧接着整个头颅都被凶狠地劈开,粘稠的血液与碎骨洒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这疾驰的剑光还没有停下,它是如此地锋利,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它的切割。

    在黑暗里编织出了死亡的轨迹,在这轨迹之上的所有物质都被粗暴的撕裂,墙壁上出现狭长的裂痕,男人的身体被切碎斩断。

    哀嚎声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再度逼近的剑光贯穿了他的喉咙,将那即将发出的惨叫声压了下去,也是在这将死之时,男人顺着这剑刃的方向看去,终于看到了那个袭击之人。

    一双熊熊燃烧的眼眸,炽热无比。

    这目光是如此地熟悉,在那个高贵之人的面具之下,男人也见过同样的火光。

    “教……长。”

    他发出呜咽的声响,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双手抓紧了钉剑,鲜血流个不停。

    “教长?”

    黑暗里传来了质疑的声响,钉剑猛地挥动,将手指与脖颈一同斩断,无头的尸体停顿了稍许,接着跪了下来,就像虔诚的教徒一般,跪服在了黑暗面前。

    “你们是谁?唱诗班?”

    洛伦佐走出了黑暗,他的身上已经染满了鲜血,滴答滴答。

    没有人回答他,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已经完全地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痛苦的低吼,秘血在体内激发,非人的力量被赋予在了躯体之上。

    “果然啊……”

    洛伦佐对于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并不意外。

    狭窄的走廊内,狂暴的侵蚀涌动,他们很自信,在得到了神的恩赐之后,这份力量使他们战无不胜。

    之前的种种恶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过去会胜利,现在也是一样。

    对,胜利,战胜一个又一个的仇敌,沐浴在神的光辉之下……

    轻微的痛楚打断了思绪,男人低下了头,在他还在思考那美好荣光时,洛伦佐已经越过了他,巨大的伤口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在胸前裂开。

    伤口深可见骨,一击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惊慌了起来,他伸出手试着堵住胸口的伤口,可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间溢出,紧接着视野歪曲了下来,他听到重物坠落声响,眼前的事物一阵翻滚,他看到了一具死去的无头尸体,还有那走向其他人的洛伦佐。

    他死了,又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倒不是说洛伦佐是个变态,而是他很尊重旧教团教导他的那一切,对抗这些与妖魔有关的一切事物,洛伦佐都会遵从这两点。

    击碎心脏,斩断头颅。

    “所以你们就是唱诗班了吧?”

    洛伦佐再次问道,他面无表情,仿佛是从阴影里走出的死神。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呆滞,在洛伦佐那绝对的武力之下他们第一次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那么获取了神的恩赐,也是如此。

    “恶……恶魔!”

    有人崩溃地喊道,凡人是无法对抗神之力的,只有那源自黑暗的恶魔才能做到。

    “恶魔!”

    他继续喊着,拔出手枪朝着洛伦佐射击。

    钉剑荡起,其上迸发出了刺眼的火花,洛伦佐很快地走到了他的身前。

    在秘血的加持下,男人面目狰狞,可在看着洛伦佐,他一时间却什么也没做,他颤抖地抬起手,却怎么也无法扣下扳机。

    短暂的时间内洛伦佐已经将恐惧完全地植入进了每个人的脑海里,这不是侵蚀,而是源自生物那最原始的恐惧。

    对于未知的恐惧。

    “开枪啊?进攻啊?”

    洛伦佐问道,可男人没有回话,他死死地盯着洛伦佐,秘血给予了他远超常人的力量,可面对洛伦佐时,身体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你们空有力量,却没有驾驭它的心。”

    洛伦佐失望地挥起钉剑,切入脖颈,劈开胸膛,残忍地杀死了眼前的男人。

    “我还以为唱诗班会是很麻烦的一群人,你们连新教团都不如啊。”

    他再次看向了剩下的这些人,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与刚刚死去的男人一样。

    恐惧与绝望。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终于激怒了他们,剩下的人不愿坐以待毙,怒吼着杀向了洛伦佐,可这些都是无用的。

    他们没有对抗绝望的心,现在的一切行动,只不过出自求生的本能而已。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洛伦佐本想这次来试探一下唱诗班的实力,不过现在来看,这些家伙不过是一群无用的废物而已,他们甚至不如新教团,至少那些人还有勇气将一切托付给黑暗,宁愿化身妖魔。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活口。

    洛伦佐轻而易举地杀光了其他人,一击毙命,为了根除后患,洛伦佐还在每个人的身上补了一剑,将头颅砍下来,彻底杜绝了妖魔化的可能。

    这里简直就是屠宰厂,满地都是破碎的断肢。

    不过有些意外,这里还有着别的尸体,一个女人的尸体,看起来自己的行踪没有被暴露,这些家伙是来杀这个女人的,只不过正好被自己碰上了。

    “缘分啊!”

    洛伦佐突然露出了一脸的微笑,蹲了下来,看着仅剩的这个人。

    男人已经完全被吓哭了,他蜷缩在角落里。

    “我问你答,知道了吗?”

    洛伦佐说着把钉剑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不愧是坚固的柏铁制造,砍了这么久,钉剑依旧完好无损。

    男人用力地点头,他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吞没了,就像木偶一般,被洛伦佐随意地支配着。

    “你是唱诗班的?”

    “是……是的。”

    洛伦佐沉吟了一会,接着问道。

    “教长……是谁?”

    在他袭击时,那个男人死前说出了这个词汇,洛伦佐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是他突然想起了谁?

    想起了一个被称作教长的人,那么洛伦佐能勾起他的记忆,自己一定与那个教长有着什么相同之处吧。

    比如……眼瞳里无法熄灭的焰火。

    “教长是……”男人刚准备说,却被洛伦佐打断。

    “所以说,你是知道这个人,对吧。”

    男人不明白为什么洛伦佐要这么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么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

    洛伦佐说着伸出了手,一把按住了男人的头颅,强迫他看着自己。

    这就像一场诡异的仪式,洛伦佐背部的纹身仿佛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

    它升华了躯体内的鲜血,让洛伦佐得以掌握那名为梅丹佐的权能,但有些力量不是作用在血液之上,而是更为深入的东西。

    灵魂。

    华生当时是那样解释的,洛伦佐的灵魂被【升华】了,故而这份力量将不再受躯体的束缚。

    “比起你讲来讲去,倒不如让我亲眼去看看。”

    洛伦佐说着男人听不懂的话,灰蓝的眼眸里升起更为炽烈的焰火,男人试着闭上眼前,可洛伦佐按住了他的头,强硬地扒开了他的眼皮,将迫他直视着烈阳。

    权能·加百列。

第二十九章 军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数不清的情感撞击着洛伦佐的心灵,破碎的记忆就像倾盆大雨般浇在他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洛伦佐便再次了解到了权能·加百列的劣处,它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也有着极端致命的缺点,【间隙】入侵中,他粉碎的不止是一个人的意志,还有刻印了他这一生的记忆与情感。

    这些事物如同洪流一般冲洗着洛伦佐的意志,他就像立于这洪水之中的顽石,饱受冲击但还没有被击倒。

    “建立正教。”

    “唱诗班的成立……你们会是最初的信徒。”

    “歌颂这美好,祈祷神的恩赐。”

    “秘血……”

    数不清的话语声响起,就像有人在洛伦佐耳边低语着,伴随着嘈杂的杂音,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男人亲身经历的情景,如今全部呈现在洛伦佐的眼前。

    似乎只是过去了一秒钟而已,但又好像过了十数年,男人的一生都简略地被洛伦佐阅过,一种难言的情绪缓缓升起。

    压力一点点地增加,直到洛伦佐的心境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他感受到了。

    洛伦佐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寒冷,并不是生理上的知觉,而是内心意志所感到的威胁。

    “去杀了艾琳·艾德勒,她知道的太多了……”

    “伊瓦尔。”

    “维京诸国的北方,在那世界的尽头……”

    虚无的世界之中,洛伦佐的在一点点地变化,熟悉的脸庞开始扭曲,变成了男人的模样,随着接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洛伦佐也在逐渐地被扭曲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就在要成功的那一刻,他猛然间意识到了权能·加百列的威胁。

    “我是……洛伦佐·霍尔莫斯。”

    男人目光呆滞地轻语着,下一刻声音变成了怒吼,呆滞的目光下燃起了熊熊烈焰,无名的力量更改着躯体,将扭曲的形骸再度矫正了回去。

    洛伦佐重拾了自我,深呼吸着。

    他意识到了这份力量的代价,为之感到心悸。

    在洛伦佐入侵男人的【间隙】时,男人同样也在入侵着洛伦佐,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在男人记忆与情感的冲洗下,懦弱的意志很容易在其中迷失,哪怕洛伦佐是主导方。

    这就像在圣临之夜时,洛伦佐入侵047一样,047那破碎的意志影响了洛伦佐很长的时间,虽然他已经记起了这一切,他有能力完全摧毁男人的意志,但总会有些难以磨灭的残渣停留在洛伦佐的意志之中。

    “入侵的越多,离迷失越近吗……”

    洛伦佐喃喃自语着,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份权能被刻意地封存了起来。

    这是份强大的力量,但绝对不能被滥用。

    滥用的下场便是那意志的残渣越堆越多,当它能影响自己时……洛伦佐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不过洛伦佐也没有太大的担忧,从他拥有这份力量起,算上这次,他总共也就摧毁他人意志三回而已。

    047,霍纳,还有现在着手处理的这个男人。

    “所以先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洛伦佐“看”向了那些记忆的碎片。

    以洛伦佐目前对于【间隙】的了解,它是一种每个人都拥有的意识空间,存储着人类的灵魂。

    【间隙】所呈现的场景也因人而不同,洛伦佐推测这取决于个人自身情感最为激烈的所在。

    洛伦佐的便是那一望无际的冰原,冰原脚下的深海里埋葬着他逃离七丘之所的船只,残骸里安眠着一位又一位的猎魔人。

    如果洛伦佐能知晓希格的【间隙】,那么他会意识到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希格的【间隙】便是他的故乡。

    这些情感最为热烈的所在。

    人类自己本身是无法主动窥视到自己的【间隙】,它通常需要一些手段来辅助,就比如风茄草、妖魔的影响……这些都可以理解为一种深入的途径,前往黑暗的更深处。

    权能·加百列能令洛伦佐轻而易举入侵他人的【间隙】,在那【间隙】之中摧毁他人的意志……又或者说被称作灵魂的东西,从而杀死他人、占据他的躯体。

    现在洛伦佐便已经摧毁了男人的意志,随着意志的死去,【间隙】也开始崩塌,化为了虚无的黑暗,黑暗里有破碎的光点亮起,那就是他的情感与记忆,就像燃烧后的余烬,散发着最后的微光。

    他不太确定自己在现实中所熟悉的法则在这里是否通用,但就像本能一样,他做到了,去“窥视”那些记忆。

    洛伦佐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提醒着自己是究竟是谁,接着触摸起了这些回忆。

    ……

    “这便是秘血。”

    疫医站在所有人前,拿起一支针剂,其中蕴含着红宝石般的液体,精英剔透。

    这里似乎是一间教堂,只不过此刻这里倒没有什么神圣可言,反正充满一种邪异与压抑感。

    洛伦佐能从其中体会到男人的情感,他很害怕,也很欣喜。

    男人似乎是一名士兵,还有很多士兵和他一起站在教堂之中,最前方的神像被帷幕盖住,其下便是正在演示的疫医。

    “当然,准确来讲,这是支劣化的秘血,但比起之前的作品,它已经算是趋于稳定,大大降低了各位会被异化成妖魔的风险,不过别高兴的太早,风险只是变小了,它还存在。”

    疫医还在继续讲解着这支崭新出厂的药剂,同时一名志愿者也被送到了台前。

    “该说前人对我的影响很大,还是说别的什么呢?一直以来,我都想试着复刻出猎魔教团的秘血,创造出如同猎魔人般强大的战士,可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疫医看起来像是在讲解,但又好像在对什么人解释着什么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猎魔人这样的尖兵是很强大,但并不适用于我们,我们需要的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可以是由数十名猎魔人组成,但也可以是成百上千的名、廉价的、又比常人强大的士兵。”

    疫医说着将秘血注入了志愿者的身体里,禁忌之力很快便在他的体内作用了起来,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起来,他看起来很痛苦,皮肤变得鲜红发烫,血管凸起,弓起身子,就像野兽一般。

    “说到底主宰战争的是国家,是成千上万被投放进战场的士兵,是火炮与战舰,而不是一个又一个的猎魔人,他们或许能扭转局部的战局,但整体上的呢?”

    疫医的话语声逐渐疯狂了起来。

    “我们没必要比猎魔人强大,我们只要比普通人强大就可以。”

    一旁的志愿者缓了过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气质的不同,现在多了许多野兽般的狂怒。

    “对,就是这样,成百上千的、远比常人强大的士兵,他们或许还不够稳定,但在失控之后,他们依旧会成了一件优秀的兵器继续杀戮,没有人能阻挡这支军队的前进。”

    疫医这一次看向了教堂内的其余士兵。

    “这一次,你们将成为荣光的第一人,成为神的先锋军。”

    士兵们沉默,不清楚他们究竟是狂信徒,还是别的什么,大家都怀揣着些许的恐惧,但恐惧之下是一种疯狂与喜悦。

    他们就要为神而献身了。

    洛伦佐能感受到这种情绪,甚至说他觉得自己此刻就真的正站在这教堂之中,聆听着疫医的疯狂,为这为神而献身。

    力量太容易令人迷失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经受一次神的考验。”

    疫医说着让出了位置,这时洛伦佐才注意到最前排还坐着一个人,刚刚疫医的那一切话语都是在对这个人说。

    那个人穿着赤红的教袍,这是枢机卿的象征。

    弥格耳?

    洛伦佐怀疑着,但他背对着洛伦佐,洛伦佐看不清他的样子。

    那人走到了神像之下,然后拽下了帷幕。

    洛伦佐感到到了。

    他感到了男人此刻的惊恐与狂喜,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恐惧与愤怒。

    帷幕之下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名天使,一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天使。

    躯体鲜活,就像睡着了一般紧闭着眼,不存在任何性征,手臂被拉开,贴合着背部生长而出的嶙峋羽翼,接着被长钉贯穿,钉死在十字架上。

    所有人都被天使所吸引,伴随着注视,缤纷的幻觉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有人痛哭了起来说起了自己犯下了恶行,有人跪下一脸的虔诚,有人则缓缓地移动,走向了天使。

    这是无比神圣的一幕,可透过记忆碎片看到这一切的洛伦佐却感到一阵恶寒。

    这哪是什么天使,分明是这世间最为邪恶的存在。

    缄默者。

    这未知的存在是如此的可怕,哪怕是遗留下的躯壳也有如此的魔力,哪怕洛伦佐是透过记忆碎片,间接观测到了它,可洛伦佐仍被它影响到了。

    眼前的画面开始缓缓扭曲,也是在这时声音响起。

    “能在神的注视下存活的人,都是被筛选出的信徒,你们将加入这支神圣的军队,完成那未完的东征。”

    是那一身红衣的家伙,他缓缓地转过头,注视着所有人。

    那是一张面具,一张冰冷漆黑的面具,仿佛不可知的深渊一般,吞食了所有的光。

    “我将是你们的统帅。”

    他说。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教长。”

    漆黑的面具之下,有燃烧的火光亮起,那是纯粹的炽白,宛如正午的烈阳。

    回忆破碎了。

    虚无的世界里,洛伦佐周身的碎片都渐渐地失去了光芒,在洛伦佐摧毁【间隙】,强行掠夺这一切时,它们就已经是余烬了,而现在最后的光芒也熄灭了,这虚无的世界内一旁黑暗。

    洛伦佐睁开了眼睛,他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身前是被他入侵的男人,这个家伙此刻就像尸体一样躺在血泊之中。

    他的**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彻底粉碎。

    洛伦佐僵在了原地,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冷的不行,他缓缓地抬起手,手心里尽是冷汗。

    他有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想,不,已经不是糟糕可以形容的了。

    他还活着?

    这不可能。

    是啊,自己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可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种伤势绝对必死无疑,除非……

    洛伦佐目光紧缩,月光顺着窗户落在了血泊之上,他能看到鲜血之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除非有奇迹降临。

    自己的存活便是一次奇迹,那么他呢?

    洛伦佐不敢继续想下去了,秘血的军队,尚未死去的强敌。

    他的思维都完全僵持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快步靠近的脚步声,有人从黑暗里冲了过来,月光映亮了他手中的刀与枪。

    洛伦佐没有杀光敌人,还有一个家伙留守在后方,他誓要为自己的队友复仇,枪声响起。

    来自黑暗的敌人倒了下来,摔倒在了洛伦佐的身前,溅起的鲜血洒在了他的脸上,血腥里带着些许的温热,慢慢地唤醒了他。

    洛伦佐深呼吸,这巨大的信息量险些将他冲垮,还不等他拿起钉剑武装自己,一旁的尸堆里,有尸体动了起来。

    洛伦佐警惕地抓起了钉剑,只见有黑影在其中缓缓地蠕动着,她用力地推开那些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手中还拿着手枪,看起来刚刚的枪击便是她做的。

    月光也映亮了她的样子,右胸处有着一个枪口,此刻还在缓缓地流出鲜血,但女人的脸上反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洛伦佐·霍尔莫斯先生。”

    女人的声音清亮,紧接着伸出了布满污血的手,浓重的血腥里回荡着一股冷冽的清香。

    “艾琳·艾德勒。”

    洛伦佐嗅出了那熟悉的味道。

    艾琳脸上露出微笑,但还不等她继续说什么,视野陷入了黑暗,她一头摔倒在血泊之中,过度的失血令她陷入了昏迷。

第三十章 重逢

    今夜注定无眠,房门紧闭,门外的走廊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不时还有清晰的呕吐声响起。

    这次行动脱离了英尔维格的境内,在境外一切都交由了北德罗,可以说现在整只白潮号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为了洛伦佐一行人而存在。

    这片区域被以技术故障的理由暂时封锁,北德罗的人员清洗着血腥的走廊,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运走,抛入深海之中。

    无论是谁都想不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些什么,感觉就像有头暴怒的野兽在这里进食一样,满地的断肢,他们甚至没办法把一具尸体拼全。有的人实在是无法忍受这冲天的血腥味,干呕了起来。

    房间内几人都醒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经历了这些谁也睡不着了。

    海博德站在门口,手中拿着武器,虽然已经解决了敌人,但谁也不清楚白潮号上是否还是唱诗班的敌人。

    伊芙在协助船医,艾琳被安置在客厅,他们在这里临时搭了个手术台,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处理,船医从艾琳的伤口之中取出了一枚扭曲的弹头。

    “好在抢救及时,只是有些失血过多而已,她会昏迷一阵,具体什么时候醒来我也不清楚。”

    船医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坚强的孩子,她看起来还不想死,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谢了,医生。”

    一旁的海博德说道,紧接着他示意船医离开。

    船医很清楚现在的情况,虽然他来时走廊已经被封了起来,但那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是如此的清晰,船医猜这出血量大的惊人。

    留下了一些艾琳会用到的药品,船医离开了,现在房间内便只剩下了这些自己人。

    一直沉默的洛伦佐此刻缓缓地张开了口。

    “也就是说,她便是格洛瑞娅·杰克逊?”

    洛伦佐向红隼问道,红隼坐在离艾琳不远的位置,表情有些复杂,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弄得措手不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红隼只能僵硬地点着头。

    “格洛瑞娅?想必这也是她伪装的名字之一吧。”

    对于这个老朋友,海博德无比熟悉,他走近了艾琳,看着那有些惨白的脸。

    “看起来,艾琳一早就盯上了我们,还跟着我们一起上了船。”海博德目光落在了红隼的身上。

    红隼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觉得有些头疼,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还沉浸在那美好的邂逅中,可接下来便是这血腥的一切,他喜爱的女人正一身是血的躺在身前,而且她还是自己的敌人。

    “我……我的过错,我太松懈了。”

    红隼反思道,这是一场极度危险的行动,他一开始就不该去钓那该死的鱼。

    “不,这不是红隼的错,”洛伦佐说道,“艾琳不是因为红隼发现了我们……她一早就盯上了我们,在旧敦灵里,她来过温彻斯特事务所。”

    其他人都察觉不到,但洛伦佐可以,猎魔人那灵敏的感官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这细微的不同。

    在那浓重的血腥味里,带着那一丝冷冽的清香。

    当时在事务所里,那个蒙面的女人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她想委托洛伦佐的也是与高卢纳洛有关的工作。

    “那她究竟是想做什么?”红隼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艾琳的脸上,红隼的情绪有些复杂,不仅仅是之前的爱慕,还有着恐惧与愤怒,他不清楚自己与艾琳的相遇是否是一次刻意的演出,之前的种种是否是她的伪装。

    自己差一点……差一点就落入了她的陷阱之中。

    “我不知道,但给你个建议,离这个女人远一点,谁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海博德吃过亏,再次警告了一下红隼。

    “她是来找我们的……找我们求救。”洛伦佐分析道。

    很明显,从刚刚的战斗中可以看出,唱诗班的士兵们并不清楚洛伦佐的所在,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艾琳,艾琳显然无法对抗这些被强化过的士兵,她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

    也不清楚这是求救还是祸水东引,至少艾琳成功了,她暂时地活了下来。

    “求救?”海博德对于艾琳充满警惕,“不管怎么样,先让我们控制住她。”

    海博德可不在乎这些,对于他而言,一切的纷争和矛盾都起源于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还有些用,海博德绝对会让她以一种痛苦的方式死去。

    洛伦佐没有拦他,只是目光凝重地看着这一切。

    海博德用绳子暂且将艾琳的手绑了起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个女人此刻并没有什么行动力可言,她受伤的严重失血过多。

    “然后呢?”

    海博德问,他希望洛伦佐能说些什么,他才实际上才是这次行动的主导。

    “睡觉吧。”洛伦佐说。

    “睡觉?”

    红隼也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不然呢?”洛伦佐反问道,“我们现在在白潮海峡之上,被困于这艘邮轮之中,这里就是一个孤岛,我们无论有什么计划与对策也需要上岸才能实施不是吗?”

    “更不要说……”

    洛伦佐的话语突然停住了,停顿了稍许他继续说道。

    “更不要说,现在我的‘线索’还在昏迷,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别的什么,也要等她醒了才对。”

    这也算得上是一次意外之喜,洛伦佐莫名其妙地就抓到了这次工作的关键人物。

    “我是睡不着了,我来警惕了一下四周吧。”

    海博德摇了摇头,拿起武器走了出去。

    “你呢?”

    洛伦佐看向了红隼,红隼想了想,接着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看着她吧,说不定敌人还在船上等着机会杀了她。”

    洛伦佐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

    “我……你们都不睡,我这样也不好意思……我去看看赫尔克里?”

    伊芙想了想,给自己随便挑了一个工作。

    “不必了,赫尔克里还没有那么脆弱。”

    洛伦佐说道,他看起来对于伊芙另有安排。

    他把钉剑与温彻斯特递给了伊芙,接过洛伦佐的武器,伊芙感到了一丝的压力,按理来讲,这些东西,洛伦佐是从不离身的。

    “别让任何人进来。”

    洛伦佐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有,无论你在门外感受到了什么,也不要开门进来打扰我。”

    他神情严肃,弄得伊芙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伊芙问。

    “去见一个朋友。”

    洛伦佐想了想,还是觉得如实回答。

    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洛伦佐一个人,窗外便是汪洋的大海,伊芙想不明白洛伦佐在说些什么,洛伦佐没有给她提问的时间,直接关紧了房门。

    房间内突然寂静了下来,只有艾琳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额头很烫,皱紧了眉头,就像在做噩梦一样。

    红隼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怀中正抱着武器,门外传来海博德走动的脚步声。

    谁也想不到气氛转变的如此之快,此刻伊芙才隐隐地感受了欢乐的旅途似乎变成了地狱之行。

    极端的压抑之下,赫尔克里翻了个身,看起来他头不怎么晕了,紧紧地抱着被褥,就像一只在过冬的啮齿类动物。

    ……

    房间内,洛伦佐走到了床边,他没有上床,而是跪坐在了地板上,双手轻放在膝盖之上。

    他紧闭着眼睛,思考着这一切,在那清冽的香气之下,洛伦佐觉得自己似乎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呢?艾琳·艾德勒。

    你已经被维京诸国通缉,你应该躲起来,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还要委托自己工作呢?

    为什么铁律局会来追杀你,为什么唱诗班也盯上了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洛伦佐有些想不清楚,他也懒得继续去想这些了,比起艾琳,亦或是什么伊瓦尔,他现在有着远比这些更重要的工作。

    军队。

    一支远超常规力量的军队。

    还有那个被称作教长的面具人。

    洛伦佐不由地握紧了拳头,最终,这最糟糕的局面还是发生了,秘血的力量将被滥用,血腥的战争将再次爆发。

    洛伦佐很清楚自己的局限性,他很强大,比所有人都强大,但洛伦佐只有一个人,他不像神那样全知全能,他能保护的只有自己的身边人,甚至说……就连自己的身边人也无法保护。

    一个又一个凄惨的事实向洛伦佐证明了这一切,说到底他再怎么被秘血腐化,他始终都有着人的部分,有着人的劣性。

    不……

    眼角的缝隙里有微光亮起,仿佛在这之下是被镶嵌进眼眶之中的滚滚白昼。

    不,洛伦佐无法终结战争,但洛伦佐可以阻止它的到来,可以阻止这疯狂的开端。

    杀光他们,杀光唱诗班的所有人。

    将疫医处死在十字架上,无论那面具之后的人究竟是谁,用镀有圣银的钉剑贯穿他的心脏。

    洛伦佐向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家伙,恰恰相反,烂人的表面之下,是那被隐藏起来的、疯狂的本质。

    他可以默许很多事的存在,但唯独关于秘血这一点,是他绝不可以被僭越的底线。

    用绝对的武力清除一切的障碍。

    洛伦佐闭紧了眼睛,可眼前的黑暗之中却有微微光芒亮起,就像夜空的星光一般,一个又一个黯淡的光点。

    秘血苏醒了。

    诡异的压迫感如同海潮一般从他的身体之下扩散出来,一重又一重,房门与墙壁,什么东西都无法阻碍它的前进。

    每个人靠近洛伦佐的人都察觉到了那种感觉,一股难以言明的阴冷,仿佛有冷彻的海水浸过了自己的躯体。

    红隼将目光挪移向了房门的方向,这种感觉他可太熟悉了。

    侵蚀。

    无形的侵蚀在此刻笼罩住了所有人,伊芙则站在门前,她从不信教,但此刻却在低声祷告着,希望在这门后不要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权能·加百列。

    伴随着力量的释放,死寂的星空之中有黯淡的星辰疯狂地燃烧了起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股升腾的光芒。

    黑暗里有不知名的怪物在蠕动,在窃窃私语。

    它们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有的则缓缓地飘向那燃烧的光芒,试图触摸着虚无的白昼。

    可有人比它们更快,不知名的存在感受了那释放光芒的信标,就此跨越遥远的距离抵达到了这里。

    星辰熄灭了。

    它再度黯淡了下去,黑暗里的怪物们发出了不甘的吼声,它们差一点就要触及了,差一点就可以找到洛伦佐。

    不过吼声过后,怪物们反而冷静了下来,它们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这片黑暗的夜空,等待着那星辰再度燃烧。

    不知不觉,斑驳了利剑已经出鞘,它们渴望着鲜血与惩戒。

    这就是它们要做的,这是它们的立下的誓约。

    没有人可以跨越【边界】。

    没有人。

    洛伦佐不清楚这黑暗里发生的诡异之事,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冰冷的寒风掠过他的脸颊,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头顶是无比璀璨的星空。

    【间隙】,这是洛伦佐的【间隙】。

    仔细想想洛伦佐已经很久没有返回这里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返回的必要了。

    047已经彻底的死去了,他灵魂的残渣就如同那些沉入深海的死人一样,堆积在脚下冰海的最深处。

    这是个死寂的世界,以前还有人和自己闲扯些都的没的,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一个无比孤独的世界。

    “好久不见,听说你开了个事务所。”

    死寂的世界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洛伦佐手搭在长椅上,转过头。

    “是啊,只可惜缺个助手,你有兴趣吗?”

    寒风拖曳着雪尘离去,将那朦胧的画面变得清晰了起来,女人缓缓地走向了洛伦佐,在她身后是缓缓合拢的裂隙。

    “没兴趣。”

    女人坐在了长椅上,这曾是047的位置。

    “唉,真无情啊。”

    洛伦佐仰起头,望着那片绚烂的夜空。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洛伦佐,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感受到你的侵蚀,回应你的呼唤。”女人问道。

    洛伦佐倒不急于回答她的话,反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询问着。

    “华生,劳伦斯真的死了吗?”

第三十一章 面具

    繁星的见证之下,涌动的寒风卷积着雪尘,轻轻地剐蹭着洛伦佐的脸颊。

    “劳伦斯真的死了吗?”

    洛伦佐发出了疑问,同时他也是在质问着自己。

    华生沉默了很久,她靠在椅背上,倒不急于回答洛伦佐的话。

    “我也算是很久没有回到了这里……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进入你的【间隙】。”华生说。

    “为什么这么觉得?”

    洛伦佐问,自从他把记忆取回后,他和华生之间的秘密差不多都已经查明了。

    “因为【间隙】里的你很脆弱,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我便能支配你的一切,你要把这里变成最坚固的堡垒,洛伦佐。”华生警醒着他。

    “你还不能倒下,《剑鞘条约》仍在执行,黄金的时代尚未到来。”

    《剑鞘条约》。

    洛伦佐低吟着这个词汇。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有时候又觉得华生还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

    不过现在这些倒不重要了,恰好在此时,华生又继续说道。

    “比起那些,你不好奇我在分别之后又去了哪里吗?”

    “好奇,但是你会说吗?”洛伦佐反问道。

    华生与自己相似,但又不同,她也拥有着名为加百列的权能,但她远比洛伦佐强大,在那圣临之夜里,她【升华】的远比洛伦佐完整,就此完全抛弃了懦弱的躯体,化身无形的意志。

    她就是幽魂,游走在尘世间的幽魂。

    这一次华生没有什么戏弄他的意思,而是正正经经地说了起来。

    “离开之后,我一直在熟悉这份力量,我侵蚀了很多,占据了很多人的躯体,我窥探着他们脑海里最深处的秘密,他们在我的眼中毫无遮掩可言。”

    华生伸出手,打量着自己那白皙纤细的手掌。

    “我已经很久没有观察过自己了,准确说我已经不具体什么固定的形态可言,现在装出这副样子,也不过是我最熟悉而已。”

    华生说着的同时,她的样貌在飞速变化着,数不清的脸庞重叠着,最后重新变成了华生原本的样子。

    “这是种……很奇异的感觉,你有尝试用权能·加百列侵蚀别人吗?”

    华生掐了掐自己的脸,虽然已经变成这副形态很久了,但作为人的那部分还是令她对于这一切感到不安与不解。

    洛伦佐点点头,他回答。

    “我刚刚侵蚀了一个人,入侵了他的【间隙】,击溃了他的意志,窥探着他所有的秘密。”

    “感觉如何?”华生说。

    “你指的是什么?”洛伦佐不清楚她到底在问些什么。

    “就是……一些不适的感觉,觉得自己在变成另一种东西,另一种非人的东西。”

    华生说着自己的苦恼与困惑。

    “人类可是做不到入侵别人思想的,其实这么看来,我们两个都已经变成了某种非人的怪物。

    这就像你昨天还是个人类,而你今天便变成了一只凶狠的野狼,你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类,但你没有人类那灵活的四肢,有的只有尖锐凶狠的獠牙,你试着和人类沟通,但他们却听不懂你的嘶吼,并对此感到恐惧。”

    华生说一半停顿了下来,她似乎是在思考这该怎么对洛伦佐解释。

    “你已经变成了怪物,但却还保持着人类的思维,两者之间的矛盾困扰着你……”

    “那你觉得你是人,还是一头怪物,华生?”

    听了这些,洛伦佐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我希望我是一个人,但现有的一切都在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我已经被【升华】了,成为了某种更高的存在。”

    华生的声音很平淡,她不再感到饥饿,也不会感到痛苦,她甚至不再拥有实体。

    听着华生的倾诉,洛伦佐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出来,灰蓝的眼眸下,也带着些许的迷茫与纠葛,有时他也不清楚这一切的对错,就像迷途的羔羊。

    “你遇到残渣了吗?”华生又问道。

    “我一直在追查着关于【边界】的信息,但就像我们知晓的那样,信息被封锁了起来,进展很慢,非常慢,有些时候我需要使用一些手段才能触及我需要的信息。

    我摧毁了很多人的【间隙】,支配着他们的躯体,窥探着秘密。”

    华生的神情显得有些苦恼。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洛伦佐,残渣积累的越来越多,我能感觉到,它在一点点地影响着我。”

    数不清破碎的灵魂,数不清的意志,它们交错在了一起,混杂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就像要人格分裂一样。”

    华生有些无奈,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就像秘血一样,过度依赖这禁忌之力,代价便是变成同样凶恶的妖魔。

    “我还好,我积累的残渣还不多,但只要我继续这样追逐下去,它总会积累起来的。”

    洛伦佐很清楚现有的情况,他继续说着。

    “我也是,其实有时候我也会产生一种错觉,我变了……”

    “变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虽然认为我是人类,但人类始终是有着难以更改的劣性,我的意志或许强大,但也总会有松动的时刻。”

    洛伦佐回忆着侵蚀他人时的感觉,那种支配一切的掌控力,仿佛自己就是行走的神明,世间的主人。

    “我会觉得,我变得冷血残酷了起来,那种极致的冰冷。

    我觉得我成为了牧羊人,眼前的人类只不过是我牧场里的羔羊,是可以被我随意支配的物品,我可以用其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有时我又会被人的那部分、羔羊的那部分束缚。

    就像用人类的法律与道德去束缚一位神明……或者说怪物一样。”

    力量令人醉心于其中,也令人感到恐惧。

    “这是一次考验,华生,远超秘血的考验,我能在侵蚀里保持着自我,但我不确定我是否会沉迷于其中。”

    洛伦佐想了想,又说道。

    “我希望我能坚持住,我不希望别成那种糟糕的样子。”

    寒风逐渐停了下来,眼前的冰原逐渐清晰了起来,充斥着孤寂与寒冷,如此空旷的世界之下,只有着长椅上的两人。

    “那么……缄默者又是什么呢?”

    华生突然问道。

    “我追查了很久……实际上在此之前我便遭遇了缄默者。”

    “在哪里?”洛伦佐听到这些焦急了起来。

    以现有的情报来看,洛伦佐对于妖魔起源的追寻陷入了一个很有趣的境地。

    他很清楚线索的所在,便是那些名为缄默者的诡异存在,还有着被它们守护的【边界】,可洛伦佐找不到它们……不,准确说是洛伦佐不敢去寻找,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越过【边界】,那些怪物变会出现。

    然后呢?

    自己能击败它们吗?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另一次圣临之夜?

    洛伦佐很强大,但有时他又觉得自己很弱小,他很清楚通往真理的大门就在眼前,可他不敢把一切赌于其上。

    “这便是我想对你说的情报,即使你不呼唤我,我过一阵也会来联系你。”

    华生说着回忆了之前的行动,她回到了故土,在那里见证了那无比诡异的一切。

    “新教皇。

    新教皇正被缄默者追猎着,当时我潜入了静滞圣殿,正巧便目睹了这一切,缄默者凭空出现试图杀死新教皇,但最后以失败告终,我刚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线索倒清晰了许多。”

    华生说着看向了洛伦佐,目光凝重。

    “新教皇知道什么,他越过了【边界】,更为诡异的是他还活着,在缄默者们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之下,存活了下来。”

    “新教皇……他究竟是谁呢?”

    提起新教皇,洛伦佐便不由地想起了死去的雪耳曼斯,他虔诚了一生,最后却愤怒地死去,他不断地诅咒着新教皇,将他视为异端恶魔。

    “比起他是谁,另一个家伙的身份,反而更加有趣了起来。”

    华生继续说道。

    “说回之前的话题,劳伦斯是否真的死了。”

    这个事件又与劳伦斯联系了起来,洛伦佐认真地听着华生的每一句话。

    “不过,比起我用言语来解释这一切,倒不如让你亲眼看看吧,洛伦佐。”

    华生突然伸出手,按住了洛伦佐的头颅。

    “确实,我们在变,变成一种我们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怪物,但至少,至少我从心底,我还认为我是人类。”

    洛伦佐没有反抗,任由华生靠近了自己,从那指间的缝隙里,洛伦佐能看到她那逐渐纷乱起来的色彩。

    “愿我们都能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语止,整个【间隙】都停滞了下来,溅起的雪尘凝固在了空中,每一颗都映照夜空的星光,宛如凝结的宝石一般。

    停滞终止,洛伦佐的【间隙】破碎了,一道巨大的裂隙贯穿了天地,将长椅上的二人吞没了下去。

    视野内的画面在飞速变化,直到一切都化为了深邃的黑暗,而在黑暗的尽头是点点燃烧的微光,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碎片,是华生的记忆。

    洛伦佐被扯进了华生的【间隙】之中,下一刻记忆的洪流将他淹没。

    不再通过语言描述,洛伦佐就仿佛回到了那时一般,身临其境地感受着发生在静滞圣殿内的战斗。

    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洛伦佐便看到了,伴随着跳动的电弧、凭空而出的天使,还有在那天使之前,挥起剑刃的新教皇。

    这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了,洛伦佐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呼唤,他缓缓地扭过头,他的目光扫过了黑暗的角落,黑暗在缓缓地蠕动,洛伦佐看得出来,那便是当时的华生。

    可这里不止有这些人,还有另一个家伙。

    洛伦佐看到他了,那人身上带着污血,表情写满了惊慌。

    不,这不是他。

    洛伦佐明白了华生为什么要让他亲眼看看这些了,他能感受到此刻华生的情绪,还有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眼前这具皮囊之下,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

    另一个加百列的灵魂。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拥有权能·加百列的人都可以得到所谓的永生,那么他们都去了哪里?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呢?

    他们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吗?

    如果不会的话……

    “……你没有死,对吗?”

    洛伦佐伸出粗暴地撕开了眼前这慌张的脸庞,宛如粉碎面具一般,而在这血肉面具之后,是另一张布满鲜血的面具。

    洛伦佐曾在男人的记忆里看到的面具,那被称作教长的存在。

    “劳伦斯教长。”

    ……

    侵蚀扩张带来的压力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漫长的某一刻它突然崩塌了,室内的紧张感也因此终于舒缓了起来。

    伊芙长叹了口气,她不清楚洛伦佐究竟在做什么,但从他那副严肃的样子看来,这次洛伦佐没有在开玩笑。

    红隼也终于微微放下了警惕,接连不断的事件令人头疼,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他不仅感到一阵疲惫与困意。

    仔细地回想一下,这几天的生活变化的可真快,前几天他还和那个名为格洛瑞娅的女人钓鱼聊天,结果今天那个女人便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身前,而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格洛瑞娅只是她的伪装,她是艾琳·艾德勒。

    红隼想不清楚她是敌人还是朋友,他又觉得前几天那美好的相遇像极了一个陷阱,一个美好的谎言。

    一时间他有着被人戏弄的愤怒感。

    可就在此时,痛苦的低吟响起,女人缓缓地坐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大概是伤痛的原因,她倒吸了口冷气。

    红隼愣住了,但好在工作经验丰富,他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举起手枪指向女人,还没等他说话,女人倒是先开了口。

    “月亮先生?”

    艾琳问道。

    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红隼想不明白艾琳是怎么认出的自己,明明自己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红隼想张嘴警告她,说什么她已经被控制住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类的。

    可艾琳还没能站起,便再次倒了下去,整个人翻滚了下去,头磕在了地上,声音清脆的不行。

    红隼一怔,紧接着鬼哭狼嚎了起来。

    “船医!”

第三十二章 艾琳·艾德勒

    和煦的光未能从海平面的尽头升起,白潮号被暴风雨追上了,磅礴的大雨与雷霆,盘旋在这片海域之上。

    明明已经是白天了,可天地间还是灰蒙蒙的一切,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旧敦灵一般。

    不过船上的人并不惊慌,舞厅内演奏着曲目,人们举着酒杯在餐厅间穿行,庆祝着新的一天,仿佛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也无法阻止船内的狂欢。

    洛伦佐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从华生的【间隙】中离开,再度回到了这里,这白潮号上。

    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在大雨下、逐渐沸腾的海洋。

    “你现在在哪里?华生。”洛伦佐问。

    “我就在这。”

    声音从耳边响起,无形的存在如同幽魂般漂浮在洛伦佐的身边,洛伦佐看不到她,但他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你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华生走到了洛伦佐的身后,洛伦佐能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掌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说到底,劳伦斯是否真的死去并不重要,死去了一个劳伦斯,总会有第二个劳伦斯出现。”

    洛伦佐回忆着那张漆黑的面具,深邃的黑暗里有灼目的光在沸腾。

    “我要摧毁的是所有妄图滥用秘血的家伙,甚至说摧毁秘血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踪迹,将人类与黑暗彻底隔绝开来。”

    洛伦佐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没有人能告诉他这一切,他只能自己去尝试,然后自己去承担这一切的恶果。

    人类接触黑暗,从而被邪异的妖魔发现,如果说洛伦佐能铸就一道隔绝一切的城墙,是否能就此保护所有人呢?

    他就像牧羊人,建立牢固的围栏,将羔羊们保护在其中,避免被豺狼们吞食。

    “华生,你在哪?”

    洛伦佐又问道。

    “我就在这。”

    华生再次重复着,她此刻是虚无的存在,没有实体,故此洛伦佐只能感受到她,视觉却看不见,她以为洛伦佐是在找自己,可洛伦佐却摇了摇头。

    “现在被你支配的实体,在哪里。”

    华生沉默了下来。

    虚无的实体需要一个载体,洛伦佐的【间隙】里有着华生留下的信标,故此她能跨越漫长的距离来到洛伦佐的身边,可她终要回去的。

    “你沉默了,不想告诉我吗?还是说你在做一些糟糕的事,一些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洛伦佐继续追问着。

    没有声音回答,如果不是洛伦佐还能感受到华生的存在,不然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像精神病的人自言自语。

    实际上也差不多。

    “我在做出一个新的尝试,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华生终于开口了。

    “一次极为冒险的试探吗?”

    洛伦佐问,他很清楚,华生的情境远比自己危险,她比自己还要深入黑暗,去触及那【边界】。

    “是的,正教的目的你也清楚了,如果他们真的成功……”

    “我不会让他们成功的。”

    洛伦佐否定道。

    声音有些犹豫,华生继续说道。

    “我们要做好最糟的打算,洛伦佐,你也很清楚的是吧,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恶与善,只是一片浑浊的灰色,”华生说,“说到底,我们都是恶人,无可救药的恶人。”

    “所以你现在是在做所谓的后备计划吗?”洛伦佐问。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冽的风携带雨水涌进了室内,窗帘剧烈地摆动了起来。

    华生离开了。

    在那遥远的土地之上,男人缓缓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是一位旅人,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揉了揉头,试着舒缓痛感,长距离的【间隙】穿梭,多少会带来些许的负担。

    有虔诚的声音在祷告着,是信徒们,他们一重接着一重,汇聚成神圣的浪潮,街头的角落里布满红烛,温和的光映照着神像。

    华生熟悉眼前的景色,隔了这么久再次回到这里,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也曾经在这样的街头里回荡,和朋友们讨论着一些不值一提的事,那时的时光还很美好,一切都是温暖的颜色……

    不过现在还不是怀念的时候,她控制着男人的躯体,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重重建筑之后模糊的虚影。

    那是一座宏伟的教堂,宛如山峦一般。

    轰鸣的钟声响起,华生朝着圣纳洛大教堂走去,她有很多事想亲自问一问那位新教皇。

    就比如他为什么会被缄默者盯上,他真的越过了【边界】吗?

    还有……面具之下的他,究竟是谁?

    ……

    洛伦佐推开了房门,在出门前,他用力地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别那么压抑。

    说到底这些事情其他人还不清楚,洛伦佐没必要给他们施加那么多的压力。

    走进客厅,洛伦佐的脚步停住了。

    只见艾琳正坐在沙发上,她清醒了过来,不过头上倒多了一圈的绷带,洛伦佐记得他离开时,她的头上还没有伤。

    “严刑拷打?”

    洛伦佐狐疑地问道。

    “怎么可能啊!她自己摔的啊!”

    一旁的红隼大声解释着。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不知道解释多少次了,在几个小时前,艾琳苏醒,然后又摔倒了下去,紧接着红隼喊船医。

    在这之后一旁的伊芙赶了过来。

    “你揍的?”伊芙问。

    在伊芙的眼里,红隼很有嫌疑,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来讲,红隼也算是被人玩弄了感情,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伊芙也不意外。

    红隼解释说她是自己摔的,可伊芙看着昏迷的艾琳,怎么也不觉得红隼讲了真话。

    然后,海博德从走廊巡逻回来后红隼又解释了一遍。

    船医来了之后,红隼又解释了一遍。

    接着是现在。

    其实红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解释这些,大概是他不希望被别人认做是奇怪的家伙?可自从加入净除机关起,对于这样异样的目光,他早就不在乎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是我自己摔的,别再戏弄月亮先生了。”

    艾琳缓缓说道,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面带笑意。

    洛伦佐看向她,这个女人的状态还是有些糟糕,但至少她还活着。即便她已经如此虚弱了,海博德还是把她的手脚捆了起来。

    “月亮先生?”

    洛伦佐又问,对于这个名字,他更加疑惑了。

    “穆恩·纳雷多。”

    红隼快步走了过来,一脸不满的样子,他伸出了手,和洛伦佐握在了一起,一副认识新朋友的样子。

    “我记得我对你提过我名字。”对于洛伦佐忘记自己名字这件事,红隼一脸的不爽。

    听到红隼这么说,洛伦佐突然想了起来。

    他第一次与红隼相遇,便是在那列充满妖魔的火车上。

    “哦哦哦!”

    洛伦佐发出了公鸡叫,试着缓解忘记队友名字的尴尬。

    “你哦个头啊!”红隼嗷嗷叫。

    “我很少提起这个名字,因为我小时候会有一群混蛋拿这个取笑我。”红隼说。

    “这有什么好取笑的。”

    艾琳问,谁也不清楚这个女人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混进了气氛之中。

    “他们总会说,月亮!月亮!用那种滑稽的声音……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反正自从我揍过他们后,就没人提这些了。”

    红隼继续说,接着他就像后知后觉一样,对着艾琳叫了起来。

    “等等,你是怎么回事啊!”

    “我?”

    艾琳两只手被绑在了一起,她试着指自己,但动弹不得。

    “对啊!你是俘虏啊!不好好说话会直接被从窗户丢进海里的啊!”红隼指了指敞开的窗户,对于艾琳这么从容的态度他很不爽,“你这搞的好像是自己人一样的啊!麻烦你端正态度好吗!”

    也不管红隼叫唤的这些,艾琳哈哈地笑了起来。

    “唉,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这算是缘分吗?月亮?”

    艾琳看着红隼的眼睛,刻意地强调了“月亮”。

    在那个舒适的午后里,红隼很喜欢艾琳这么叫他,一直红隼红隼地叫着,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被人呼唤为月亮时,他反而有一种格外的心安。

    可现在不同了,她是艾琳,不是格洛瑞娅,她是个满脑子坏水的坏家伙。

    听到艾琳那样强调称呼自己,红隼有着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回想起那次午后,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

    想必那时艾琳也是在忍着笑意在套路自己吧,什么见鬼的钓鱼,什么骑士小说,什么该死的共鸣,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伪装。

    海博德说过的,这是个很擅长迷惑男人的家伙,她早就事先了解了自己的喜好,事先做足了准备……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什么所谓的知音,还像个傻子一样抱着那条鱼回去了。

    一瞬间红隼便有种无名的怒火升起,他向来不是一个易怒的家伙,可现在脑子里却在想些极为残暴的事。

    可还不等他发作,洛伦佐拦住了他,接着走了过去,坐在了艾琳的对面。

    “艾琳·艾德勒。”

    洛伦佐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念出了她的名字。

    “洛伦佐·霍尔莫斯。”

    艾琳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微笑地回答道。

    此时室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气氛的变化,如果刚刚还是嬉笑的话,现在便是步入了正题,每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海博德站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红隼则抓紧了抱枕,这感觉糟糕极了,他刚刚燃起的怒火被洛伦佐按了回去,发作不能。

    伊芙保持着沉默,这算是她第一次亲身经历艰难的工作,她所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实习的一部分。

    至于快被人们遗忘掉的那位,赫尔克里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自己渐渐翻腾起来的胃流下了凄凉的泪水。

    ……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其他人可能无法察觉,但凭借着猎魔人那被强化后的感官,洛伦佐能很清晰嗅到那清香。

    “温彻斯特事务所,我曾试着委托你工作,但拒绝了,”艾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还看了看四周,又说道,“不过现在和我想委托你的,也没差多少。”

    “你当时想委托我什么?”

    洛伦佐问,这几次接连的相遇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他想知道为什么。

    “我想委托你营救我一个朋友,伊瓦尔。”

    艾琳说。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可以说事件的起因便是因为伊瓦尔,而造就现在这个局面的就是眼前的艾琳,可现在她又说要救伊瓦尔。

    “你这个家伙,你不配提这个名字!”

    海博德罕见地展现了他的怒火,怒斥着艾琳。

    艾琳这时才注意到了海博德的存在,他一直站在艾琳的身后,对于被困住的艾琳而言,那是她视野的盲区。

    “海博德?”

    艾琳听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的表情一瞬间微微变化了些许,而这被洛伦佐精准地观察到了。

    洛伦佐还记得夜里见到艾琳时的情景,明明已经处于濒死了,她仍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感觉,仿佛就算死神亲临,她也会请求死神给她点时间,让她补下妆。

    可在听到海博德声音的那一刻,艾琳那从容的样子崩塌了,她罕见地出现了些许的慌张,甚至说是惊恐。

    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如果不是洛伦佐一直盯着她,他几乎不会察觉到这些。

    “好久不见啊。”

    艾琳说着,她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麻烦先给我点时间,海博德。”

    洛伦佐看向艾琳身后的海博德,海博德也是如此,这个维京人一路上都未曾表现出愤怒,可刚刚他就像只暴怒的巨熊。

    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不止是表面的这些,洛伦佐很好奇海博德还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营救伊瓦尔?”

    洛伦佐又重复了一遍艾琳的话,他看起来有些困惑。

    “那么先不提这些,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我呢?艾琳。”

    洛伦佐对于这个女人的疑问真是太多太多了。

    “你比北德罗还有净除机关都要快,抢在所有人之前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帮助你,而当时我猜你已经开始被铁律局追杀,只凭你一个人的能力,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情报呢?”

    对于洛伦佐的疑问,艾琳早有预料,她笑了起来。

    “为了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不过在此之前,能先帮我松开吗?”她举起手,“被捆着的感觉很不舒服……”

    话音未落,冰冷的剑光划过,就像有寒风掠过自己的双手一般,束缚的绳索断裂,突然的释放令艾琳不禁将手垂落了下来。

    在她的对面,洛伦佐将折刀轻轻地放在一边,他拥有着绝对的武力,也拥有着绝对的权力。

    “继续。”洛伦佐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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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729/ 第一时间欣赏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作者:Andlao所写的《余烬之铳》为转载作品,余烬之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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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铳介绍:
这是一杯维多利亚式奇幻小说。加一勺蒸汽机,让那见鬼的科技树动起来!加一勺爱与憎恨,让大家好有理由打来打去!加一勺神经病,让这阴暗的世界轻松些,最后加一勺天灾来当主要boss……等等!沃日倒多了!……旋律曲折悠扬,狰狞的城市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蒸汽机推动着世界大步前进,可在这科技的阴影里旧时代的主人们蠢蠢欲动。二流侦探扛着他的温彻斯特闲逛在这崩毁又新生的城市里,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朋友,需要侦探服务吗?”(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余烬之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烬之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烬之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