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三方突袭
推开布满锈迹的铁门,斑尔示意着身后的人把货物抬进来,这些都是玻璃制品,虽然里面填满了缓冲的碎屑,可还是得轻拿轻放。
大家费力的工作着,搬运着这昂贵的财富,其中一人身影有些摇晃,他之前注射了致幻剂,幻觉影响着他,步伐摇晃,因此斑尔没有让他抬货物,就像闲逛一样,跟在几人的身后。
“你们先走吧,我要处理些事。”
斑尔看了一眼那个家伙,随后对着其余人说道,他是领头人,这些人的老大,他们不得不听。
其余几人继续朝着黑暗前进,斑尔则直接迎上了那人,那人脸上露出一股怪异的笑容,似乎已经沉浸进了那美好的梦里,但因为光线的昏暗,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的脖颈处,血管已经明显的凸起。
“老……大……”
迷离的幻觉中,他似乎看清了迎面走过来的人,斑尔直接抱住了快要倒下的他,同时将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那幻觉太快乐了,快乐得他根本没有感受那胸口的痛苦,还有那迅速逃离躯体的血液。
“以后记得安分点,不要见到东西就乱用啊……”
斑尔抱着他的头,轻声说道。
根据内线的消息,这个地点已经暴露了,但为了这批极为特殊的货物,他们还是冒险启用,最后一次用这个据点运货,而据点里留守的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是这样,但他们还是得死。
这批货物的特殊之处只有斑尔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只以为里面装的是新式的致幻剂。
为了混淆视线,斑尔在得到允许后,准备直接将那些人变成妖魔,用他们吸引注意力,可还是有一个不安分的家伙,随意的使用。
说到底斑尔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想让这个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只好在这里杀死他,他可不希望有妖魔尾随着他们。
“怎么了?”
那人的声音就像梦呓一样,斑尔则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什么,好好睡吧。”
他说着,在那人变成妖魔前用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继续用力,艰难的将整个头颅斩下。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物,看着血泊里的尸体,斑尔感觉有些疲倦,但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走了起来,他得确保这些货物能成功运输走。
他转身离去,但没过多久他身后的黑暗里便传来了脚步声,洛伦佐握着折刀在黑暗里前行,身后跟着惊恐的埃姆。
埃姆显然没想到洛伦佐在那无声无息里杀死了那么多人,也惊恐于自己也差点成为了洛伦佐的刀下亡魂。
洛伦佐则沉默着,前进的同时思索着事态,不过有时他还是会回过头,看看埃姆有没有跟上。
“你本不用救我的。”
漫长的沉默里,埃姆忍不住的说道,他在下城区呆了很久,他很清楚所谓的善意都是有目的的。
他不清楚眼前这个诡异的男人在想什么。
“只是你让我想起了过去,还不错的过去。”前方传来洛伦佐的回话。
“一段回忆,换我一条命?”
“差不多。”
真是廉价的命。
洛伦佐没有继续理会埃姆,他说的是实话,他本准备直接袭杀两人,但那段黑暗里的对话让他想起了被遗忘的过去。
洛伦佐的人生勉强可以算成三个阶段,孩童时在翡冷翠的街头横行冲撞,虽然总是饥肠辘辘,但奔跑起来,感觉整个翡冷翠都他自己的,下一个阶段便是加入猎魔教团,失去了自由,洛伦佐却不再饥饿,有了可以安身之处,就连身份也比从前高贵了起来。
直到圣临之夜将这一切改变。
生长于混乱之中,没有人能逃离那注定的联系。
曾经梅丹佐也问过自己,要不要逃离猎魔教团,虽然这里管吃管住,但他还是喜欢沿着河边肆意奔走的日子。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在加入猎魔教团前两人便相识,毕竟是最底层的苟活之人,大家抱在一起,好能取暖。
洛伦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虽然少了几分自由,但有食物,有床铺,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真是时间沧桑啊,一转眼都过去了这么久。
“你才这么大,就开始在下城区厮混了吗?”
洛伦佐的声音传来,埃姆只是个孩子,只是下城区的折磨,让所有人都看起来一个样子,就像干瘪枯死的树枝。
埃姆现在的年龄应该是在家里给母亲帮忙,而不是在阴影里做这些。
“我是被骗来的,我需要工作,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工作。”埃姆说道。
洛伦佐想了想,确实如此,下城区很混乱,这种欺骗再常见不过了,这只是个刚刚涉足社会,便被迎头一棒打晕的孩子。
埃姆和自己有些相似,倒不是性格之类的,而是经历,洛伦佐是也有一天被教士找到,随后被骗进了猎魔教团,倒霉的家伙总会对另一个倒霉的家伙产生些许的亲切感,就好像看到他能宽慰自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惨。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过往的缅怀。
人就是这样,有很多看似重要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落满灰尘,当你遇到某事,看到某物时,才会猛的将其回想起来,于是回忆的海潮没过海岸,将那份近乎陌生的过往展现在你眼前。
曾经翡冷翠的街头少年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身体里流淌着禁忌的血脉,手握着钢铁与烈焰。
“你还年轻,下城区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我又能去哪呢?”埃姆说。
声音带着轻微的波动,洛伦佐知道这个孩子在克制自己的恐惧,但听到他的回答,洛伦佐也是微微触动,他知道自己有些多言了,如果埃姆有能归去的地方,他就不会在下城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沉默,洛伦佐觉得自己的废话够多了,他现在要追上那批人。
洛伦佐行走在黑暗里,空气里飘荡着铁锈与鲜血的味道,这在黑暗里是如此的清晰,洛伦佐跟随着那痕迹前进,随后找到了斑尔留下的尸体。
又一个。
洛伦佐当时在一旁窥视了全部的过程,他知道这个家伙也注射了致幻剂,看起来这些运货的人中,有人知道这些致幻剂的特殊之处,所以在这里杀了他。
可就在他检查那具尸体之际,猛烈的气浪从前方的通道之中涌出,炽热的蒸汽直接将两人推倒,高温痛灼着两人,好在并不算过于致命,身上并没有被烫伤。
埃姆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喘吁吁,这种事他常能遇到,在这地下之中,一旦蒸汽管道破裂便会遇到这种事,好在他离爆发点较远,袭击过来的气体温度已经降下了不少。
洛伦佐则迅速起身,直接朝着前方的源头冲去,黑暗里埃姆能隐约的分辨出洛伦佐的身影,和他那快速离去的脚步声,他突然很害怕,他很清楚这黑暗里只有洛伦佐能带自己出去了,即使恐惧,他还是在黑暗里狂奔了起来,紧跟着洛伦佐的步伐。
秘血在躁动,洛伦佐如同疾行的奔狼,掠过炽热的气体,刺入黑暗之中。
……
时间已临近午后,阴郁的雨云之后泛着绚烂的深红,许多异乡的旅客纷纷止步,感叹着这宏伟的景色。
烈焰将正片天空染红,第一次看到时确实足以震撼人心,但看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人说笑着,说以此可以轻易的分辨一个人在旧敦灵呆了多久。
“那……那是什么!”
异乡的旅客似乎看到了什么,震惊的喊道,随着他的声音,人们看向天空,钢铁之鲸冲出了云层,它的高度罕见的下降,掠过城市的上空。
简直就像神话的一幕般,巨鲸割开了这鲜红的雨云,撕裂了天空的画布,微微瞥见其后那烈日的一角。
战争飞艇在移动,只不过这次它的高度很低,有年长者对此十分熟悉,在光辉战争期间,空骑兵就是这样登场的,战争飞艇在高空进行一轮炮火洗礼,在将地面用烈焰烧了一遍后,它会下潜,随后空骑兵们从天而降。
人们不懂这战争飞艇下潜是合意,但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的尽头响起,骑警们全副武装从街头掠过。
他们停在了一处广场上,从别处也奔来了许多的骑警,他们汇聚在了一起,仿佛是要朝着某处进攻一般。
伊芙也在这其中,抬起头看着那钢铁的巨鲸游过头顶,突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多纳斯警长看着到场的骑警,骑警们大多一脸的困惑,根本不清楚这突然的集结是为了什么。
但随着多纳斯警长的讲话,他们清楚了接下来的行动。
普雷斯抱紧了自己怀里的枪,根据多纳斯警长所说,他们要突袭一起致幻剂走私活动,因为使团来访,旧敦灵官方准备借此机会直接整顿泛滥不止的致幻剂,强力的打击之下大部分已经销声匿迹,可仍有一小部分顽强的存在。
为了根除这些,这次突袭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现在骑警们会一路奔驰过去,驻守在附近的禁卫军也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协助,这种突袭下,对方来不及撤离。
多纳斯鼓舞完骑警们后,便准备开始移动,但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骑警之中的女孩,伊芙。
致幻剂的泛滥一直令苏亚兰厅头疼,直到有一天这个新晋的警员带来的走私致幻剂的情报,多纳斯不清楚伊芙从何而来的情报,但多方的验证之下可以证明这份情报的准确性。
“我们走吧!”
骑警们朝着下城区前进。
……
“我们有必要那么做吗?”
有人对于斑尔刚刚的行为有些疑惑,他们不明白斑尔为什么要切断路线,他将那些铁门封死,并引爆了管道,此刻进出的路线被封死,而且有致命的高温气体填充在其中。
留守的那些人出不来了,他们也进不去。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斑尔不想对于这些无知的人多解释些什么,他不清楚这些致幻剂起效需要多久的时间,他可不希望自己还没等离开,那群妖魔便冲了出来。
路口的尽头是在一座很有年头的建筑之中,他们从地道里爬了出来,用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推开窗户,能看到城市的街景,在一道明显的交界线后,在另一边是下城区。
很罕见,这条路线通往的是西城区与下城区交接的边缘,能发现这个地方源于一次巧合,他们本是准备挖地道通往下城区,好以此运输货物,但没想到挖到了工人通道,误入熔炉之柱的系统之中。
在室内接应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们接过了货物,马车就在楼下等待,随时准备出发。
“都处理好了吗?”
恩德问道。
他是接应者,为了这批特殊的货物,他们筹备了很久。
“按照你说的,都处理好了。”斑尔回答。
关于这批致幻剂的特殊之处,只有核心的几人知道,他很荣幸,他也是核心之一。
“很好,我先带货物离开……你们还不能走。”
恩德看了一眼正在往马车上运送的货物,紧接着对斑尔说道。
斑尔一愣,随后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目光有些严肃与愤怒。
“骑警们正在赶来,我需要你们拖住他们。”恩德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我是被放弃了吗?”
斑尔强忍着怒意平静地问道。
“是的。”恩德毫不掩饰,很直白的说道。
“我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但就是这样,骑警们就快抵达了,他们突然集结,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恩德取出一根烟,静静的抽了起来,他们还在努力的运货,恩德还有时间和斑尔多聊几句。
“我……我不能接受!”
斑尔突然感觉一种生活的戏谑感,他刚刚放弃了那些留守的人,只是为了混淆视线,而现在他们也被放弃了,也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无权说些什么,但还是感到了莫大的嘲讽。
“你只能接受,这是我们的使命,为了伟大的理想。”恩德极为平静的说着。
“你应该清楚的对吧,斑尔,你是发过誓的。”
斑尔哑口无言,是啊,他是被誓言束缚的人。悲伤的内心挣扎着,最后放弃了求生。
“好的,我知道了,帮我照顾下她。”
“我会的,我们都是手足。”
烟熄灭了,货物已经运完了,恩德没有带走任何人,他来时就是一个人,走时也是一个人。
“这些你不拿走吗?”
斑尔看到还有一部分致幻剂没有被带走,就放在屋子的角落里,恩德倒不在意,他头也不回的说。
“那是留给你们的。”
第三十三章 遗民们
恩德离去了,马车卷起尘埃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而斑尔只是站在原地,几分颓然的看着那剩下的致幻剂,精致的玻璃之后是炫着星光般的液体。
那是所有人都渴望的钥匙,前往天国的钥匙,灿烂的光在其中翻滚流淌,斑尔忍不住的拿起来一支,尖锐的铁哨声从远处传来,死神们骑马而来。
不存在什么被捕,虽然不清楚他们是计划是什么,但斑尔清楚,自己的旅程就到此为止了。
斑尔深呼吸,正常人难以平静的面对死亡,他也是如此,但为了自己的想法,他还是留了下来。
“我会荣升天国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随后目光看向房间里剩余的人们。
“都过来!准备武器!”
斑尔凶恶的喊道,恩德决定了他的死亡,但他不怨恨恩德,这是他们注定要做的。
手下们显得很慌张,他们暗中私运很久了,都不曾被人发现,可以说他们完全不会顾虑这些。
可那铁哨声在四周响起,如同告死的黑色鸟群,他们盘旋在这座建筑之上。
斑尔可以死,但至少不是这样死了。
他一把抓起所有的致幻剂,指示着众人撤离,这里是下城区的交界处,向着下城区里逃他们还能支撑更久。
一切是如此的可笑,有时候报应循环来的就是如此之快,斑尔撞开了被他封死的铁门,再度潜入地下,浓重的蒸汽遮蔽了视野,但他记得路,从另一个拐角进去,在经过另一处入水口后,他们便能抵达下城区。
铁哨声如同催命的死神,骑警们已经冲破了大门,战争飞艇在其上空悬浮,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彻底搜查,如有反抗,直接开火。”
多纳斯警长喊道,警惕的推开大门,急促的枪声直接响起,子弹飞逝,贯穿了木门,突然的鸣响令整个街头都慌乱了起来。
他躲到一侧,眼神示意着骑警们,大家都架起了枪械,直接朝着建筑内进行一轮齐射。
枪声过后,普雷斯率先冲了进去,烟尘溅起,混乱里他直接抬枪射击,虽然是个平凡的警员,可普雷斯的枪法意外的好,正在逃窜的身影被他一枪毙命。
能看到卸货的痕迹,破碎的木板箱到处都是,在占据了火力优势后,多纳斯带着警员挺进。
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枪战,可斑尔等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警员们转瞬间便占领了建筑,这一次苏亚兰厅倾尽全力,誓要直接拔除这最后的致幻剂。
“警长这里有地道。”
普雷斯喊道,黑暗的大门在眼前敞开,如果不出意外,那些人是通过这里逃掉的。
多纳斯连忙跑过去查看,但那道路黑暗,翻腾着热气,他们没有带照明设备,这样前进无疑增加了许多风险。
他脸色铁青,这一次多纳斯已经成功的抓住了他们,或者说就差一点了,他不想让这群混蛋逃掉,但也害怕黑暗里潜在的危险。
给多纳斯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每多耽误一点时间,那些人就越有可能逃掉。
“前进,互相照看着点,不要走散。”
多纳斯说道,为了鼓舞士气,他走在最前方,这次行动可不止是升职加薪,还有将这该死的肿瘤从旧敦灵其上剔除。
警员们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们并不害怕,他们是正规军,火力猛的不行,人数还占优,正义打到邪恶,简直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或许是接触过洛伦佐那样的诡异存在,普雷斯则稍稍警惕了起来,他微微靠后,不敢掉以轻心。
部分警员被留守了下来,他们看护现场,同时谨防漏网之鱼。
这是一次突袭,一切快的离谱。
“别走火了。”
有警员提醒道,他们两两前进,在这狭窄的通道内枪械并不是很好用,很有可能误伤到队友。
伊芙也在队伍之中,或许是新人原因,她被安排在了最后一队里,通行者是当初带她的普雷斯。
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如果当初伊芙听了普雷斯的话,没去追那个见鬼的铁蛇,可能就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了。
“这回你可得听点我的……建议了。”
普雷斯想了想,小声的对身旁的伊芙说道。
昏暗里,伊芙回过头,看着普雷斯有点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里很危险,不是地表,我们只能前进,或者后退,而且这还是单一的隧道,黑帮交战时,最喜欢,也最讨厌这种地形,只要火力充足,在这隧道里,你根本来不及逃,或者进攻过去。”
不知为何,普雷斯是个警员却一副很熟悉黑帮的样子。
“这种密闭的空间可太危险了,”普雷斯继续念叨着,“而且我还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苏亚兰厅里,伊芙熟悉的人不多,普雷斯能算一个,她还是能听听他的废话的。
“什么感觉?”伊芙问。
“很奇怪,难以描述,就像你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这种感觉其实很久之前便出现过了,只是普雷斯没有怎么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得越发剧烈。
伊芙脸色微变,虽然光线昏暗,但她的变化还是引起了普雷斯的注意,普雷斯有些意外,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该不会……”
“没错,我也有那种感觉。”
伊芙毫不掩饰,直接说道。
这次行动的主要情报来源是伊芙,其实她也开始怀疑这一切了,而这一切的起因是在几个星期前,伊芙在调查有关致幻剂的案子,随后她便遇到了劣鼠,得到了很多隐秘的情报。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伊芙才察觉到这一切的突兀与不合理,似乎不是她找到了那神秘的劣鼠,而是劣鼠在等待被她找到,仿佛有人暗中调控了这一切。
普雷斯感觉就比较奇妙了,他回想着那古怪的一夜,骑警们试图对地宫进攻,却遭遇了那神秘的部队,还有那位当时给予自己枪械的红隼。
虽然洛伦佐极力避免这一切了,可普雷斯还是被黑暗所沾染了,他能感受到那未知的恐惧,也因此而警惕。
正在两人谈话间,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高温的冲击直接掀翻了最前方的多纳斯,炽热的空气难以呼吸,有几个警员险些晕倒。
可在这时有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枪械都被抬了起来,警惕万分。
有些惶恐且稚嫩的声音响起。
“不……不要开枪!”
埃姆痛苦的咳嗽着,炽热的高温似乎将他烫伤了,他举起手从雾气里走了出来,多纳斯本已经掏出了手枪,可怎么也没想到走出来的会是一个孩子。
……
数分钟前。
“我们不继续走吗?”
埃姆有些畏惧的对身边的男人说道,他闭着眼睛,但却能在那眼皮的缝隙里看到流淌的光。
洛伦佐紧闭着眼,在冲了一段距离后他便突然停下,整个人站在炽热的雾气里,也不嫌热。
埃姆已经有些呼吸不畅了,每一次吐气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就仿佛把热水灌入肺里一般。
“他们回来了。”
洛伦佐突然说道。
他不想把事件波及的范围扩大,就像净除机关的守则一样,黑暗里的事件在黑暗里结束,妖魔可不能大白天的在旧敦灵的街头乱跑,所以在斑尔引爆蒸汽管道后,他便迅速了起来,洛伦佐怀疑他已经要抵达出口了,所以要封住这些路。
可接下来的那细微的声响令他改变了想法。
密集的铁哨声,这可太熟悉了,不知为何苏亚兰厅的骑警们也加入了这场混乱之中。
回来了?
埃姆正思考这是怎么回事时,洛伦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他也背过了身,令那灼热的光芒背向黑暗。
这个倒霉孩子以为洛伦佐要痛下杀心,可这时脚步声响起,斑尔他们回来了。
埃姆的心都冷了下来,置身于炽热的蒸汽里,却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就像奔走而来的怪物,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要靠近两人时,他们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黑暗里的另一个路口走去。
斑尔与洛伦佐擦肩而过,他只要再靠近一些,他便能发现洛伦佐,可这弥漫的雾气与黑暗完美的隐藏了洛伦佐身影。
“看起来是苏亚兰厅堵门了。”
洛伦佐低声道,没时间去管苏亚兰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这突然的变数反而令洛伦佐的行动受挫,看起来这些人不会带自己去见幕后主使了。
“向着前头跑,埃姆,你可能会遇到一群警员,所以我的建议是,一边跑一边举起双手。”
洛伦佐说道。
埃姆还有些不明白,可只见洛伦佐直接拿出了霰弹枪指向了他,正在埃姆疑惑时,洛伦佐直接开枪,枪火迸发。
男孩亡命般的狂奔,按照洛伦佐说的话,一直朝着前方跑,而洛伦佐就像恶趣味一样,时不时的朝着埃姆开火,不过子弹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击破了上方的蒸汽管道,炽热的蒸汽再次涌动,填满了整个隧道。
这种恶劣的条件会拖慢警员们的前进,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洛伦佐不希望他们参与进这场混战之中,毕竟那些诡异的致幻剂还在,说不定就会变成一起妖魔大战。
他拐过路口,折刀上凝结起水露,缓缓流淌。
斑尔带着致幻剂继续前进,他的生命已经步入了倒计时,但当你知晓了自己的死期时,有些东西反倒没有那么可怕了,低头看着手中的致幻剂,那绚烂的星光令人心驰神往。
虽然做着运送致幻剂的行当,可斑尔从来没有试过这些东西,他的生活就像苦行僧一样。
他是遗民,饱含愤怒的遗民,不被英尔维格接受,也不被高卢纳洛认可,活在两者的间隙之中,没有归处。
斑尔是战争的遗患,本不该存在的群体。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痛苦下去,直到有人说道,既然没有人接受我们,那么就让我们自己建立自己的天国吧。
“我将荣升天国……”
斑尔再次念叨着,但这是闷热的空气剧烈涌动着,战士的直觉警告着他,他猛的转过头,随后看到了那黑暗里的恶狼。
明亮的眼瞳燃烧着,就像夜行的野兽,恍惚间仿佛是某种怪物在窥视着他们一般。
斑尔一时神颤,但紧接着幻灭的焰火随着枪声的咆哮而涌出。
红龙吐息着,金属镁颗粒被火焰点燃,带着耀眼的火光冲出枪口,形成惊惧的火流,直接点亮了这昏暗的空间,同时火流不断前进,潮湿的空气变得干燥,本就难以呼吸的炽热,在这加热下令人更加不适。
龙息弹其实没有什么惊人的杀伤力,金属镁颗粒被点燃发射出枪口后,本身的动能杀伤性已经趋近于无,它更多的攻击方式是燃烧以及散播恐惧。
洛伦佐这一击确实做到了恐吓,所有人都愣住了,而借着这短暂的照明,洛伦佐凭着自己极强的夜视,锁定了几人的具体位置,光明转瞬即逝,而折刀已至。
他不需要太多的活口,一个就够了。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黑暗里突然高强度的亮光令所有人的眼睛都感到了不适,光明消散后,那残留的光影仍在模糊着他们的视线,随后冰冷的折刀直接割开了他们的咽喉,将画面永远定格在了黑暗中。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快到第二个人在黑暗里痛苦倒下时,斑尔才从惊恐中缓过来,诡异的怪物还在黑暗里执行着杀戮,他能听到那钢铁斩裂空气的尖鸣,他能察觉到那被播种的恐惧。
燃烧的炽白在黑暗里跃动着,在眼中留下光轨的残影。
“开……开火!”
此时另一个人从惊恐里脱出,扣动着扳机,随着他的举起,其余人也都一同开火,密集的火光在黑暗里不断的闪现又熄灭,钢铁的弹丸编织成致命的箭雨而至。
他们命中了目标,可随后那弹丸在那黑影上弹开,似乎是与钢铁撞击般,带起短暂的火光。
什么东西?
斑尔根本不清楚自己在面对着什么,而下一秒那目光直视着他,近在眼前,凝视着那烈焰,仿佛是在面对着白昼,灼烧着他的灵魂。
第三十四章 好久不见
惊惧爬上了斑尔的心神,但很快便被他克制下去,这是生死存亡之际,斑尔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匕。
他神情愤怒,即使是恶鬼又如何,他相信自己能荣升天国,没有立足之身,那么便去抢夺出一片来。
遗民们不需要别人的收留,他们自己就足够了,这是斑尔一直所努力的。
燥热难忍的空气里,斑尔挥起匕首,朝着眼前的未知之物,用尽全力的挥击,钢铁之间相互撞击着,激起耀眼的火光,似乎是自己面对的是一位铁甲的骑士,斑尔的攻击根本没有任何起效。
手臂因这剧烈的摩擦而发麻,他甚至有些握不紧匕首,但更为猛烈的啸风骤起,虽然攻击还没落下,但那致死的杀意便已经足够可怕。
死神挥起了镰刀,誓要带走他的生命。
斑尔只来得及后仰,向后倒去,这或许能躲过洛伦佐那致命的一击,但也仅仅是苟延残喘,倒在地上的他,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折刀的寒芒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带起鲜红的血,但也在这时密集的枪声升起,弹丸落下,如狂风骤雨。
这为斑尔的带来了些许的生机,但那折刀突然再度袭来,黑暗里斑尔只能看到划过的微光,随后肩膀溅起鲜血。
这痛苦令斑尔清醒了几分,他再度刺出匕首,但却遭到重拳,仿佛是战锤般重击着自己的胸口,冲击令斑尔的呼吸都断了一下,胸口传来难以遏制的钝痛。
其中一人架着枪前进,一重重的弹丸或许无法击溃洛伦佐的甲胄,但那携带的动能如重锤般击打着他。
洛伦佐朝着最猛烈处开火,破碎的弹丸疾驰而过带走生命,但仍有更多的枪声跟着响起,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有雷云在这地下深处汇聚,沉闷的雷声震撼着每一位聆听之人。
警员在蒸汽的冲击后便暂时撤出了隧道,普雷斯正为埃姆拷上手铐,正在这时,那雷罚之音在幽深的隧道之中来回鸣响,最后蔓延至了地表之上。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几分胆寒的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仿佛这里通往这地狱,而那些怪物正在地狱里厮杀,狂乱的呐喊声延伸至了现世之中。
多纳斯也不由的迟疑,他可以确定这些人逃进了隧道之中,可现在那里正发生着什么?
他这么想着便一把抓起了一旁的埃姆,双手抓紧他的衣领,愤怒的质问道。
“说,里面发生了什么!”
埃姆是从其中逃出来的,他一定知道什么。
可这个孩子显然怕极了,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以及不见日光,他的样子很病态,他恐惧的摇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
很长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会死在那个黑漆漆的据点里,可如今出来了,但似乎又落入了更大的麻烦里。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埃姆大声的喊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说他本不该活着。
在几分钟前,他差点就死在了那无人知晓的黑暗里,自己能活下来,也仅仅是洛伦佐那可有可无的一点怜悯而已。
他不知道那个怪物般的男人是谁,也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更为剧烈的声音从隧道之中传来,钢铁之间在猛烈的撞击,紧接着又一轮气浪涌出,高温的蒸汽带着灰尘与铁屑,如雨点般打在众人身上,有些靠的过近,甚至被这高速的碎片刮伤。
铁屑刺入衣物,切开皮肤。
多纳斯一脸的沉重,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又畏惧黑暗里的未知,看向一旁的警员们,起初士气高涨的诸位也被这突然的异变震慑,脸上尽是畏惧与担忧。
黑暗的未知总是令人恐惧,他暗骂了一声,但还是鼓起勇气,拔出了配枪。
“继续前进,跟上我。”
多纳斯走在前方,警员们其实很想拒绝,但迫于压力,还是不得不再次步入。
在那黑暗里,屠杀仍在继续,他们疯了一般,疯狂的开火,子弹的不断的撞击着那诡异的身影,可正如之前的结果一样,子弹在其上跳动偏开,只留下了点点的火光,勉强映亮那嶙峋的身影。
听力已经模糊了起来,在这雷云里,每个人听到的都只有枪鸣的轰隆,不断闪现的火光,在视觉里变成迷幻的画面。
他们呼吸沉重,虽然这高温的空气令人感到痛苦,但他们还是用力的呼吸着,哪怕因此被烫伤,那余温炙烤着他们的内脏,仿佛有火在躯体内燃起。
有人打空了子弹,紧接着举起了腰间的匕首,朝着那铁甲砍去,他不清楚这攻击是否有效,但除了这样,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噩梦里的怪物来找他们了,至今他们仍不清楚在面对的什么样的怪物,但他们很清楚一件事,这个情况下,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黑暗里他们根本无法准确判断洛伦佐的位置,只能依靠持续不断的枪火来跟紧洛伦佐的步伐,更不要说他们本身便不是什么正规的战士,说到底也只是一群黑帮成员而已。
匕首用力的挥下,可却没能斩到洛伦佐,那握紧武器的手臂在半空中坠落,下一刻洛伦佐的折刀贯穿了他的咽喉。
横向斩出,带着半个身子一同碎裂开,腥臭的味道与陈旧炽热的空气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气态的恐惧。
随着呼吸品尝着这美味,再用相同的战栗作以回报。
这是洛伦佐的胜利,恐惧的胜利。
还有人继续攻击着,他引爆了洛伦佐身后的蒸汽管道,高频的尖叫里,炽热的气体喷射而出,瞬间的冲击令洛伦佐的步伐一个踉跄,这是能将人烫伤致死的力量,但对于这怪物的影响少的可怜。
更多的露水在铁甲上凝结,随着他的挥剑被甩下。
人们徒劳的反抗着,这都不是最令人们绝望的,真正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在对抗的那个怪物。
子弹撞击留下的火光就像似拼图,这一个又一个的拼图拼凑出了那怪物的模样,洛伦佐肆意的挥砍着,折刀带走了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斑尔抱紧了剩余的致幻剂,在这黑暗里狂奔了起来,这是令人崩溃的绝境,这环境里的一切都在折磨着斑尔的感官。
惨烈的哀鸣,炽热的空气,体表的灼烧,内心的恐惧。
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此刻斑尔才认清了自己,懦弱可笑的自己。
人在死前总会说些豪言壮志,可当那梦魇般的家伙追上来时,斑尔才清楚自己豪言壮志是多么的可笑,根本没有死前的从容,他怕极了,只能慌不择路的奔逃。
他回过头看向那可怕的黑暗,枪火就像闪光灯,一瞬间的光亮里,斑尔看到了那模糊的鬼影,他在转瞬的光中挥起惨白的折刀,光暗的衔接里,他以超高的速度移动着,每一次快门般的枪声后,都有一个身影永远的倒下。
这一切就像定格动画一般,直到所有人都死掉了,他抬起头,看向了黑暗尽头的斑尔。
斑尔倾尽全力的狂奔着,他已经失去了判断力,在黑暗里胡乱的奔走,因为积水而滑倒,但又迅速的爬起。
他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亡,极度的恐慌下,斑尔沿着小路前进,他能听到那哗啦啦的水流声,就要到下城区了。
可他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腿部传来剧烈的痛楚,他转过头看去,自己的腿被凸起的铁片割伤,血流不止。
斑尔低吼着,他站不起来了,只能绝望的拖着伤腿,爬行到角落里,鲜血在地面上拖拽,黑暗里有稀碎的声音响起,老鼠们在窥视着他,如同食腐的秃鹫般等着斑尔的死去。
“滚开!”
他怒吼着驱散了老鼠们,可力量本就不多,他撞在地面上,疼痛施加在一起,反而变得麻木了起来。
真是令人绝望的一天,死亡就这么突然而至,毫无预兆可言。
斑尔眼含着泪水,作为遗民的他,这略显悲惨的一生看似就要这样结束了。
“我的主人啊……我的主人啊……”
斑尔突然失神的低语了起来,反复念叨着,就像虔诚的信徒。
奇怪的呢喃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是有人在低语着什么,他催促着斑尔,令他亲身前往。
已经没有希望可言了,他看向那些致幻剂,或许是绝望驱使,又可能是恐惧在追击着他,伸出手,将那一个又一个的致幻剂注入体内。
绝境下,所谓的意志便是如此的可笑,斑尔能面对死亡,但不是这样充满恐惧的死亡。
药效很快便在他的体内奔走,充斥在血管的每一处,舒缓着神经,将他的苦痛驱离。
他舒服多了,即使是致死的痛苦如此折磨他,他也感受不到了。
欢愉的快乐包裹着他,但斑尔留有着最后的清醒,秘血在他的体内激发,更改着脆弱的**,不断增殖的禁忌之力开始孕育出新的怪异,而在这片无比沉寂的黑暗之中,秘血在斑尔的体内升腾,亮起纯白的信标。
“主人……是你吗?”
死期已至,斑尔其实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如今自己也亲临这一切时,他也不由的惊叹着。
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他能清晰的察觉到那片黑暗在蠕动,最后勾勒出一道灰白的人影,明明没有多余的光源,可斑尔却能清晰的看到颜色在其身上显现。
蠕动的黑暗变得虚幻的影子,那人走近了斑尔,年轻的脸上带着仁慈的微笑。
“主人……”
斑尔不敢相信。
在这诡谲气氛下,联系跨越了物质的距离而抵达,男人低下身,轻拂着斑尔的脸。
“你……你是真的吗?”
斑尔怀疑这是致幻剂的作用,在这药剂的作用下,看到什么都不奇怪,可那男人却说道。
“我是真实的,斑尔。”
斑尔微愣,随后哭了起来。
“我就要死了啊,主人,我要死了……”
他哭诉着这注定的命运。
“别担心,斑尔,就像我说的那样,死亡不是结束,它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他轻揉着斑尔的头发,就像牧师在为将死之人做着最后的弥撒。
“我们会有容身之处吗?”
“终会有的。”男人回答。
斑尔的目光有些迷离,可能是已经置入了幻觉之中,但很快那眼神便再次凶恶了起来。
这可能便是人性的复杂与矛盾,他之前是如此的恐惧,但此刻又是如此的愤怒。
“你不能骗我的!主人!我发过誓的!”
斑尔愤怒的吼道,就像临死的诅咒一样,他死死的抓住男人的手。
“你许诺过我们的!如有欺骗,我发誓,我绝不会饶恕你的!”
这是身为遗民的他最大的愿望了,如果死亡可以换来一处容身之所,斑尔愿意死去。
男人似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哭泣的最后,会是这样的愤怒。
“你会荣升天国,只属于我们的天国,你的天国。”
就像他曾许诺过的那样,男人深情的说着,可没有人回应他了,斑尔死了,过量的致幻剂杀死了他,可他又活了过来,禁忌的秘血主宰了这具躯体,沉重的心跳声缓缓响起,愈发急促。
不被允许的生命在其身上焕发,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怪异的笑容。
劳伦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站了起来,他看向另一边的黑暗里,那双燃烧的眼眸在缓缓靠近,但他似乎看不到劳伦斯的存在。
“真是好久不见啊……”
劳伦斯几分感叹着,紧接着中断了【间隙】的联系,诡异蠕动的黑暗溃散,彻底的消失在虚幻的意识之中,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而当劳伦斯再度从椅子上醒来时,窗外的旧敦灵依旧是那般阴郁,火云覆盖了整片天空,钢铁的巨鲸在云层里起伏,他起身走到了窗边,凝望着斑尔死亡的方向。
门被稍稍推开,疫医就站在不远处,脚下是成堆的箱子,里面是恩德运来的致幻剂。
第三十五章 赢家
“可以确定,确实有人暗中追查我们,但不是净除机关,也不是苏亚兰厅。”
疫医走了过来,对于这起突袭做出猜想,他们之前一切做的都很完美,从未有过错误,除了这次,极为关键的这次。
“苏亚兰厅不可能有力量查到这些,但同样的,净除机关如果发现了这些,袭击者可不是这些警员了,而是从天而降的原罪甲胄。”
正如洛伦佐等人预料的那样,劳伦斯有着团队,一个在暗中成型的组织,虽然不够强大,但也足够劳伦斯驱使的了。
“这些事,可以先不在意了,毕竟这里是旧敦灵,英尔维格的首都,这里就是整个西方世界的缩影,发生什么事都不必感到奇怪。”
劳伦斯几分平淡的说道,他似乎对于这件事早有预料,又或者是毫不在意。
活了这么久,劳伦斯深知一个道理,哪怕做了再多的准备,当事件进行时,总会有些不可控的因素出现,所做的准备,也仅仅是降低了那不可控因素的影响而已。
就比如洛伦佐还活着。
直到那场死斗的最后,劳伦斯才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圣临之夜的赢家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洛伦佐·霍尔默斯……他是个危险的家伙,非常危险。”
疫医有些好奇,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猎魔人了,感觉上很普通,甚至对抗劳伦斯时显得有些弱,他不明白劳伦斯为什么会这么形容他。
“哪里危险?”疫医问。
“危险在于内在……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在【间隙】里反制我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一切是如此的明显。”
劳伦斯有些后怕的说道,他差点就死在了华生的手中,就差那么一点。
疫医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怀疑的问道。
“洛伦佐究竟是谁?在被冠以洛伦佐·霍尔默斯这个名字之前,他究竟是谁?”
劳伦斯一定是清楚什么,那无人知晓、被尘埃封藏的隐秘。
可劳伦斯却拒绝道。
“嘘,疫医,不要吵醒那些家伙。”
他故作神秘的说道。
“他还活着,疫医。”
“谁还活着?”疫医问。
劳伦斯不再做任何回答,他掌握着《启示录》,越来越多的秘密,在他眼里清晰了起来。
作为猎魔人,劳伦斯能成为枢机卿已经是他地位的终点了,但即使是这样,教会依旧防范着他,毕竟他的本质也只是一把低劣的武器而已,武器不必知晓那些秘密。
“这是禁忌的事,贸然接触只会把我们拖下水,而且比起他,现在有着更有趣的事。”
“比如?”疫医问。
“比如弥格耳枢机卿。”
劳伦斯看着疫医,试图从疫医那厚重的面具下,看出些什么一样。
“那位新教皇看起来并不友善,不然强硬的弥格耳也不会落败成这样,”劳伦斯继续说道,“我对他很熟悉,与其余人不同,弥格耳是一个狂热的信徒,彻彻底底的疯子,当初在讨论如何处理圣杯时,他便是那坚定的信仰派。”
疫医静静的听着,与那段历史有关的人死得差不多了,能聆听到那时神秘的一切,反而令疫医有种奇怪的荣誉感。
“当时他听闻战争派的想法,愤怒的抽出利剑,把那些人视为异教徒……如果没有人拦着,他就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听起来你们很合的来。”疫医说。
不知为何,虽然没见过那位枢机卿,但仅仅凭借着这描述,他便觉得劳伦斯与弥格耳有着几分相似。
“我和他不同,只是看起来有些像而已,”劳伦斯摇摇头,“我和弥格耳都很激进,都很疯狂,但他会把那疯狂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而我不同,我会在黑暗里,一点点释放我的狂怒。”
疫医不禁打了个寒颤,对,这才是劳伦斯,疫医居然遗忘了这一点,谁也不清楚劳伦斯究竟想做什么,但如他说的那样,他是个毒蛇般狡猾的家伙。
在信仰派与战争派还在争论不休时,他便已在暗地里谋划着叛变,成为了圣临之夜中最大的赢家。
甚至说在那将死之际,还能以那诡异的力量,在另一具躯体之上获得新生。
疫医看着劳伦斯的样子,那个苍老的教长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个年轻的男人,没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但也让人不容易遗忘。
“年轻真好啊,就连心态都微微变化了许多。”
劳伦斯带着些许的欣喜说道,适应新身体的过程并不困难,这感觉就像从牢笼中解脱出了一般。
“接下来怎么办,我猜翡冷翠的使团,可不仅仅只有那些使者而已。”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这座蒸汽与机械之城,旧敦灵。
“所有人都在找我们,或者说是那本《启示录》。”
这才是疫医最担心的一点,虽然他战力也不俗,但他远远的目睹了当时那天火的坠落,疫医可不觉得自己能在那种规模下的火力幸存。
“不用担心,只要在幕后观看这一切就好。”
劳伦斯转过身看向窗外,风景无限好。
“毕竟‘劳伦斯’已经死了,人类是贪婪的,那种贪婪会一点点,一点点的将理智拖入疯狂之中。”
他笑了起来,脑海里回想着洛伦佐的样子,劳伦斯曾以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完美了,但却未曾想过最大的赢家会是他,会是这个人。
“你赢走了赌桌的一切,伟大的先生。”
劳伦斯向着虚无举杯,似乎是在敬某位早已逝去的朋友。
……
血液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混合在了那略显炽热的水蒸气里,黑暗里传来尖锐的汽鸣声,水汽弥漫扩散,脚踩着浅浅的水洼,这地下的一切都令多纳斯感到不适,可为了将那些该死的家伙缉拿归案,他还是下来了。
其实这也是为了他自己,在这戒严期间,自己要是侦破了这个案件,他或许会荣升职位,最好是坐办公室的那种,再也不用来这种鬼地方办案了。
普雷斯与伊芙在多纳斯身后的不远处。这些警员都胆小的不行,短短的前进里,人员之间便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视线受阻,很容易遭到攻击,在离开隧道后,多纳斯扶着墙壁,沿着墙壁而行。
长时间的蒸汽弥漫下,墙壁上已经结出了一层细小的水珠,随着手掌的拂过,汇聚成水滴落下。
多纳斯缓缓前进,很快扶墙的手便摸到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小坑洞,很明显这是枪击造成的,以多纳斯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想必是大难临头,这个团伙里产生了内哄。
但紧接着他触摸到了些不同的东西,是裂纹,但与自己熟知的裂纹不同,根据手掌的触感来看,这更像是划痕,似乎是由什么尖锐的东西造成的。
突然多纳斯的心悬了起来,他摸到了数不清的划痕,仿佛这里经历过某种利刃的暴雨般,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因这种东西而感到恐惧,可随着有液体流经他的手掌。
不是凝水,是某种更为粘稠的液体。
多纳斯停了下来,缓缓的抬起脚,鞋底与地面的积水,有种怪异的拉扯感……这不是凝水,这是血液,大抹大抹的血液。
令人作呕的腥臭灌入他的鼻腔,一瞬间将那恐惧的情绪放大了数倍,多纳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没见过尸体,摸过鲜血,可之前的种种都没有这一次来的猛烈。
妖魔的侵蚀放大了所有,身后的警员们似乎也受到了这力量的影响,很多人都已经停步在了黑暗里,有的人甚至还在微微向后,试图逃离这里。
多纳斯回过头,想对自己的警员们说什么,虽然目前什么东西都没有遇到,可那怪异的恐惧感已经吞食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张开了口,但另一个声音在这时打断了他。
“呼……”
有东西在这黑暗里喘息着,呼吸带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通过略显炽热的空气而来。
喘息声如此的低沉与漫长,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响。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虽然没有任何交流,但多纳斯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刻的安静,紧接着有沉重的步伐声将这寂静击碎。
诡异之物在黑暗里走动着,声音被尖锐的汽鸣所模糊,难以判断其方位。
多纳斯深呼吸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而在这时急促的逃亡声响起,有警员再也承受不住这难忍的恐惧与黑暗,他尖叫着朝着隧道之外逃离。
他这一举动直接带动了其他人,在侵蚀的笼罩下,这些普通人的意志脆弱不堪,如同被驱散的鸟群一散而逃。
多纳斯很想大声喊出来,去告诉他们不要逃,如果说着黑暗里真的有什么非人的怪异在前进,那么此刻所有人都被这溢散的蒸汽与汽鸣声所保护,现在的奔走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黑暗中。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黑暗里传来刺耳的长鸣,高昂的吼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摩擦声,仿佛有钢铁与岩石相交,在墙壁上留下巨大的伤疤。
多纳斯也在这一刻动了起来,求生的本能令他狂奔向黑暗,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侵蚀逐渐蚕食着他的理智,而当那些枪声与惨叫响起时,这无疑是在加快理智崩溃的速度。
警员们看不到那黑暗里的东西,他们本能的开火,却只能在短暂的火光里窥视到那邪恶憎恶的一角。
理智在观察到那邪异的一刻便开始崩溃,随后锋利的骨刃贯穿他们的躯体,钉死在墙壁之上。
这突然的异变引发了一连串的枪击,不断映亮的火光里,警员们尖叫着。
或许是经历的够多,伊芙对于这种情况并不陌生,甚至说当那喘息声响起时,伊芙便意识到了这一切,可她没有办法解释,甚至没有时间提醒他人,这就像是一个圈套,有人想杀死所有人追查这批货物的人。
“别开枪,那种东西杀不死它的,还不如留着饮弹自尽!”
伊芙只来得及抓住身旁的普雷斯,不过普雷斯的反应在她看来还算可以,没有像常人那样极端恐惧,他居然还有着些许的理智,可以在这绝境里思考。
普雷斯也正疑惑着这点,很奇怪,自己此刻就像有什么勇气一般,勉强在这绝望里支撑着。
可紧接着整个黑暗开始摇晃了起来,尘埃与碎石掉落,仿佛整个空间要垮掉一般。
“逃!快逃!”
伊芙焦急的喊着,即使黑暗隔绝了她的观察,但她依旧可以肯定,那是妖魔,只有妖魔才能做到这一切。
此刻她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凡人而已,哪怕伊芙是什么英尔维格女队长,但从亚瑟当时的状态来看,也仅仅是能勉强抵抗而已。
逃,只有逃了,就像一个可怕的梦境,从她们进入这隧道时起,她们便脱离了现实,步入了恐惧之中。
在黑暗里,根本难以判断方向,胡乱的奔走与持续不断的惨叫声里,普雷斯在这见鬼的黑暗里居然看到了些许的光。
“这里!”
那光芒是如此的亲切,普雷斯下意识的前进着。
伊芙想拦住他,这黑暗里唯一的光芒是如此的明显,你靠近光芒的同时,那些怪物也会发现你的踪迹,相比之下黑暗才是更为安全的地方。
就像趋火的飞蛾,普雷斯一路前进,但随着他的前进,他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越是靠近那光芒,他越是能看清那光芒之下的东西。
焰火升腾。
炽白的光从铁甲之间的缝隙里溢出,好似那钢铁之下包裹着烈日,那是纯粹的毁灭,无法抗拒的死意。
普雷斯愣住了,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迎接自己的死亡,但有些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完全不给你任何准备的机会。
枪声夺去了他的听觉,寂静里只有隐隐的蜂鸣在低吟,随后炽白的焰火从枪口迸发,再度贯穿了黑暗。
洛伦佐握紧折刀,直接越过了普雷斯,追砍着那逃亡的妖魔。
第三十六章 多愁善感
妖魔,究竟是什么呢?
在斑尔异化成妖魔后,在洛伦佐与其厮杀时,这位猎魔人总是忍不住的想到这些。
斑尔与萨博有着几分相似,他们没有经过特化与训练,直接注入秘血,像这样的躯体与意志是无法驾驭那种禁忌之力的,因此他们疯狂失控,变成可憎的妖魔。
可与纯粹的妖魔不同,他们在彻底妖魔化后仍保有些许的理智,就像那时的萨博,他甚至能抵御侵蚀,与洛伦佐正常交谈,而斑尔相较于萨博显然要差很多,他也留有部分的理智,但也仅仅是生物的本能。
斑尔趋利避害,在这黑暗的空间里躲避着洛伦佐的追击,它跑的飞快,延伸的手臂迅捷的行进着,洛伦佐一时间居然跟不上它。
可这里终究是封闭的,斑尔无处可逃,直到这些警员出现在了这里。
洛伦佐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勇气和敬业精神,这里打的热火朝天,炽热的蒸汽带着冲击不断扩散,感觉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进来……不过也是,正常人又怎么知晓妖魔的存在呢?
越过已经吓愣住的普雷斯,龙息弹的余光短暂的照亮了这地狱的景色。
地面的积水与血液混合在了一起,积水与流淌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数不清的裂痕遍布着墙壁与地面,谁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洛伦佐与妖魔进行了怎样的大战。
斑尔则在不远处,它已经完全异化为妖魔,体型增大了数倍,在杀戮的同时,死去的残肢也融合进了它的躯体里,一旁的伊芙也目睹了这恐怖的怪异,虽然光亮只有短暂的几秒,但那令人作呕的画面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尖锐的利爪从手臂里刺出,直接将整个手掌分成了两部分,而这样诡异的细长的手臂有数条,核心则是臃肿的躯体,惨白的腹部肿胀起来,下肢萎缩了,干枯的双脚高高抬起,只依靠着上身数不清的手臂抓挠着地面来站立移动。
普雷斯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粘稠的红色液体缠绕在那手臂之间,中心的部分勉强能看清斑尔的头颅,那张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在致幻剂的帮助下,他带着欢愉而死。
“那……那是什么……”
普雷斯几乎没有力气去移动了,恐惧紧紧的扼住了他的咽喉。
“是妖魔。”
洛伦佐冷淡的的回应着,折刀上倒映着炽白的焰火,他的铁甲上尽是划痕,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些什么。
“妖……妖魔。”
普雷斯低语着这饱含恐惧的词汇,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熟悉。
他看向身前那燃烧的身影,有些不敢相信。
“洛伦佐?洛伦佐·霍尔默斯!”
普雷斯惊愕的吼道,但洛伦佐没有回应着,他突然加速,与他一同加速的还有斑尔,数只细长的手臂托举着那臃肿的身体,在这黑暗的空间里迅速移动,它就像头巨型蜘蛛一般,锋利的骨刃插入墙壁与地面,发出尖锐的鸣响。
洛伦佐紧跟着他,手中的霰弹枪不断的开火,火光迸发,伴随着妖魔的哀嚎,击碎肢体,带起粘稠的鲜血。
角落里的多纳斯被四溅的鲜血覆盖,他甚至连尖叫都喊不出来了,只能目睹着怪物们的死斗。
斑尔发出刺耳的尖叫,细长的手臂带着骨刃横扫向洛伦佐,锋利的折刀与其撞击在了一起,发出金属的崩鸣声。
骨骼坚固,锋利的折刀一时间居然没有将其斩断。
洛伦佐没有继续追击,反而一手抓住了那骨刃,在斑尔收回手臂时,随其一同挺进,再次逼近。
斑尔是个棘手的妖魔,与自己平常砍的杂鱼不同,这种脱离人型的妖魔都很复杂,果然正如洛伦佐之前的数次进攻一样,在洛伦佐靠近斑尔时,数不清的骨刃一同出击,仿佛它挥出了所有的拳头,狠狠的砸向洛伦佐。
如同数十把剑,撞击在铁甲上带起绚烂的火花,同时用力的将洛伦佐推离自己。
这样的交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洛伦佐无法靠近斑尔,而斑尔的骨刃也无法穿透洛伦佐的甲胄。
可这次稍有不同,洛伦佐在被推开时近距离开火,霰弹枪几乎是顶在手臂上开火,轰鸣声里,整只手臂被弹丸打碎,破碎的残肢落下。
洛伦佐开始怀念猎魔教团的钉剑了,虽然损耗有点快,但它确实是对妖魔的利器,折刀上也带有圣银镀层,但为了节省圣银,圣银只存在于刀头上,这使其有效杀伤面积小了很多,以至于洛伦佐很多时候无法一击彻底斩开手臂。
摸起几枚子弹,霰弹枪将带着余热的弹头吐出,洛伦佐重新上弹,在缠斗的同时,洛伦佐也在驱逐着斑尔,将那些警员护在他身后。
“带他们离开,伊芙,这里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洛伦佐喊道。
伊芙在黑暗里跑了起来,虽然她还没准备重新接受洛伦佐,但她也清楚洛伦佐是这方面的专家,门外汉听专家的话就对了。
她示意普雷斯朝着来时的隧道跑去,同时在黑暗里搜寻幸存的警员,不过看起来大家的求生欲都挺强,在洛伦佐阻击妖魔时,很大一分部便已经离开了这里。
“果然是你吧!洛伦佐!”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普雷斯一边跑一边吼道。
这不是一个朋友相识的好时机,但普雷斯还是忍不住的大吼。
自己可没少和这个侦探出去查案,每次都是这个侦探主导,去找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可普雷斯从没遇过什么危险。
有那么一时,他在想,或许每次洛伦佐都是在和这些怪物作战,事后再轻飘飘的和自己回来,有时还会敲诈自己几顿饭钱。
这个侦探真的很烦人,但在这时又显得如此可靠。
“别死了啊!洛伦佐!”
普雷斯担忧的喊道,但步伐的速度可不减,他头也不回,跑的飞快,颇有几分洛伦佐的色彩。
洛伦佐可没察觉到普雷斯这一瞬间的多愁善感,也没想过这个家伙的思绪是如此的飞快,洛伦佐现在思考的只剩下了一件事,该如何杀了斑尔。
他是猎人,而斑尔是猎物。
第三十七章 会面
这是场难缠的追逐战,黑暗里两个怪物相互碰撞厮杀,整个地下空间疯狂摇晃,随着拼砍的愈发猛烈,碎石与尘埃飞扬。
视野已经完全混乱了起来,斑尔行进的途中摧毁着周遭的一切,蒸汽管道被骨刃反复切割损毁,空间内的空气越发潮湿闷热,可视范围不断缩减,即使是洛伦佐在这不断恶劣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分辨出黑暗里的虚影,无法看清斑尔。
两个怪物此刻保持着诡异的平衡,洛伦佐无法靠近斑尔,斑尔也无法杀了洛伦佐,取出最后一枚龙息弹,随着扣动扳机,炽白的火流贯穿了黑暗。
此刻这弹头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照明与恐吓了,空气十分潮湿,火焰无法完全燃起,而洛伦佐凭着这再次的光亮,确定了斑尔的具体位置。
他们一直都在移动,而正如妖魔的畏光性,斑尔在看到那炽白的火流后,展现出了恐惧似的神态,尖叫声不断,同时更用力的驱使着手臂移动。
洛伦佐居然有几分想笑,灌输恐惧的妖魔也会害怕,虽然那像似生物的本能,但如今看来也显得有些滑稽。
这是场追逐战,这地下空间复杂庞大,洛伦佐和斑尔已经相互追逐了很久,除了知道这里是地下外,洛伦佐也不清楚自己的具体位置。
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着怪异的声音,洛伦佐再次追上了斑尔,发动攻势。
折刀猛砍,这一次在洛伦佐的巨力加持下,比起锐器,它在洛伦佐的手中反而成了粗糙的钝器,折刀如铁棍般猛击,直接击断了一只细长的手臂。
骨骼断裂,但肌肉还将其连接着,鲜血流淌中斑尔再度发出惨叫,更多的骨刃落下,洛伦佐抬起被甲胄覆盖的手,将那攻击尽数承受了下来,冲击是如此有力,洛伦佐的手臂一时间微麻。
可他没有呆在原地挨打,在承受攻击的同时他再度靠近,这一次斑尔没有将他弹开,数把骨刃袭来,它精准的刺中了洛伦佐的甲胄,牢笼般制住了洛伦佐。
这令洛伦佐有些意外,从交手起,斑尔第一次改变了战术,不是一味的逃避,而是反击,但很快巨力的撞击打断了洛伦佐的思考,骨刃顶着洛伦佐撞向了一旁的墙壁。
石砖碎裂,洛伦佐整个人都凹了进去,换一般人已经粉身碎骨了,可有甲胄的保护,以及猎魔人的躯体,洛伦佐也仅仅感到有些钝痛而已。
可紧接而来的异变令洛伦佐刚准备的进攻被中断,碎石一重重的坠落下来,洛伦佐努力从其中爬出,随后沉重的石砖坍塌,将洛伦佐刚刚的位置彻底掩埋。
混战还在继续,尖锐的汽鸣声里,洛伦佐能分辨出那细微的崩裂声,这时他才警惕的观察四周,虽然被蒸汽遮掩了大部分视野,可他仍能看清这里。
洛伦佐刚刚撞碎的不是墙壁,而是承重柱,他已经来不及想这里是哪里了,斑尔再度从黑暗里杀来,如同狩猎的狼蛛,张开的骨刃从上方刺下,洛伦佐侧身躲过了数把骨刃,但仍有数把骨刃命中了他。
那锋利的骨刃沿着洛伦佐的胸甲落下,带起细微的火光。
甲胄裂开了一道缝隙,有灿白的焰火从其下升起。
斑尔不是在逃亡,它之前的避战仅仅是引导着洛伦佐走向着它的陷阱,这里才是最适合它发挥的战场。
骨刃不断的出击,在甲胄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裂痕,焰火燃烧升腾,洛伦佐终于抓住机会,从这连绵不绝的攻击里挣脱而出。
血液渗进枪械之中,受到攻击的同时朝着上方的斑尔开火。
熊熊的净焰在弹头上燃烧,在黑暗里拉扯出纯白的光矛而至,这突然的一击,贯穿了斑尔的躯体,被手臂的保护的核心。
就像漏洞的水壶,那臃肿的身体上溢出大抹大抹的鲜血,它哀嚎着,推打着洛伦佐,黑暗里斑尔彻底失控,骨刃胡乱的斩击着,宛如过境的风暴,它的疯狂摧毁加速了空间的坍塌。
碎石不断的落下,斑尔则在这毁灭里继续前进,刚刚的反击可以看出它不是洛伦佐的对手,它只能逃,继续逃。
洛伦佐被碎石掩埋,一时间没能逃离,斑尔似乎是发现了这点,兴奋的朝着黑暗的另一端离去,可就在这时,另一重低鸣响起。
金属的勾爪破开了黑暗,从那尘埃与碎石之间射出,它的动能尚不能贯穿妖魔的躯体,但那多只的手臂,就像复杂的密林般,给予了它机会。
绳索在手臂之间反复缠绕,下一刻洛伦佐拽着绳索而出,钩索枪能做到的程度有限,但这对于洛伦佐而言也已经够用了。
他与斑尔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缩减,而那已经失去理智的妖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发生。
急速的行进中,洛伦佐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惨白的探照灯在他的视野里不断的放大,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会回到这里。
整个地下空间错综复杂,而且由于视野受限,洛伦佐根本不清楚斑尔在朝着哪里逃,他能做的只有死死的跟紧这只该死的妖魔,以免它脱离自己的视线。
密闭的空间突然广阔了起来,从那弥漫的蒸汽里冲出,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这突然的转变让洛伦佐舒服了很多,之前的作战环境就像在黑暗的蒸炉里厮杀。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在洛伦佐经过这里时,他便杀死了所有使用致幻剂的人。
“新的……秘血吗?”
虽然依旧昏暗,可这里有着充足的光线令洛伦佐仔细观察斑尔的形态。
这与之前的劣质秘血不同,从斑尔的强度来看,这至少是个加强版,这让洛伦佐感到十分的不安。
劳伦斯已经死了,可那失落的《启示录》依旧在生产秘血,而且他们的研究显然进度飞快。
斑尔再次发出惨烈的尖鸣,这里的作战环境对于它很不利,但洛伦佐可不会再给它逃跑的机会了,他要在这里彻底解决这只妖魔。
霰弹枪接连不断的开火压制的着妖魔,那多只细长的手臂抱在了一起,试图挡住洛伦佐的枪击,可在又一声的枪响里,密集的箭形弹钉在了它的躯体之上,随之来的灼烧感折磨着妖魔。
箭形弹上镀有少许的圣银,如同散落的箭雨,凶猛的钉挂在妖魔的身上,而也在这时洛伦佐再次冲了上去,致密的黑甲从手腕处延伸。
正如之前洛伦佐曾做过的那样,增生的甲胄包裹住了折刀,瞬息间令其延展了几十厘米,宛如那漆黑的长剑,随后凶狠的砍下。
多次承受攻击,已经令那架起的手臂产生了难以治愈的伤口,洛伦佐这一击直接斩断了它多只手臂,如同斩开丛生的密林,斑尔的躯体近在眼前。
斑尔挥动着剩余的手臂,用力的插入墙壁之上,骨刃反复刺入,斑尔沿着墙壁向上爬去,洛伦佐没有这样多只的手臂,他追不上来了,可早已失去理智的妖魔,遗忘了洛伦佐那之前命中了它的钩索枪。
这是为洛伦佐特制的武器,虽然是实验型,但也考虑到了洛伦佐可能遭遇到的高强度战斗,绳索的强度极高,之前的战斗没能将其切断。
洛伦佐直接拉扯着绳索与斑尔一同向上,如同那亡命的追击者,他拉住绳索,以超出常理的方式沿着墙壁向上狂奔,在靠近斑尔时,凶狠的挥起折刀,直接将那部分手臂斩断,失去了支撑,斑尔的身影摇摇欲坠,但很快那骨刃深深的插入了墙壁之中,稳住了身型。
这时妖魔才意识到了这追上来的死神,骨刃抽砍向洛伦佐,可这时洛伦佐展现出了极强的敏捷性,他拉扯着绳索,向着墙壁的另一侧奔跑,躲过攻击的同时双脚用力的蹬离墙壁,令自己荡了起来。
他以斑尔为圆心荡起了一个巨大的半弧,在升至最高处时他松开了手,令自己腾空而起。
斑尔那浑浊的目光看着那升起的炽白,它根本不清楚洛伦佐想做什么,可接下来洛伦佐的举动让它感到了那来自本能的恐惧。
猎魔人借着荡起的力量升空,再次蹬踏在了墙壁之上,跃过了斑尔的头顶,随后炽白的焰火从天而降。
在重力的拉扯与猎魔人的低吼声中,炽白的焰火被牵引成了一道纯白灼目的线,它由由上而下,从斑尔的头颅起始,沿着它背部的脊柱,一路向下,将它完全贯穿。
辉光灿烂,将生与死清晰的分割开来。
处刑的铡刀般,洛伦佐从天而降,漆黑的折刀死死的钉入地面,巨力的撞击之下激起尘埃。
过了一两秒,这高处落下的冲击被洛伦佐缓和了过来,他缓缓的站起,紧接着斑尔也从上方坠下,在它下落的同时恐怖的伤口沿着那道纯白的线裂开,鲜血挥洒干净,露出其下的血与骨。
在墙壁的半空之上,它的所有手臂都用来攀爬了,那看似安全的高度下,它没有余力去保护那脆弱的身体,这使猎魔人找到了绝杀的机会。
与地面的撞击为其带来了二次的损伤,折断的手臂成致死的剑,在撞击中再次插入它自己的身体里,如同一根根长矛,从它的背部贯穿而出。
洛伦佐赢了,就像一个胜利者那样,踩过鲜血与灰尘,走向斑尔。
这里就像某个奇妙的舞台,探照灯的余光恰好映亮了这里的一切,鲜血不断的从斑尔的伤口里涌出,它的心脏用力的跳动着,但每一次这用力的跳动都会使更多鲜血从伤口里涌出。
躯体是如此的巨大,洛伦佐与之相比之下显得瘦弱了太多,他踩着斑尔的身体而上,拿起折刀贯穿了那用力跳动的心脏。
浑浊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洛伦佐,而在这时洛伦佐抽出折刀,随着鲜血的奔涌,他下一步是要砍断斑尔的头颅。
可突然妖魔再次动了起来,它挣扎着起身,挥起手臂,疯魔般的进攻着。
断裂的手臂胡乱的挥舞着,它们多数已经被折断了,断裂的骨骼依靠着血肉联系,骨刃从躯体内被抽出,将本就不多鲜血再次铺洒了出来,用力的甩动如同鞭子一般。
这是死前的反扑,洛伦佐早有准备,后跃撤退,同时霰弹枪开火,将斑尔的头颅打得稀烂,金属的弹丸削去它的头骨,猩红的血肉在裂开的骨骼之下清晰可见。
可这未能阻止这最后的疯狂,它用力的推动着洛伦佐,最后将洛伦佐按入了后方的水渠之中。
这是熔炉之柱的入水口,巨大的水流冲刷着洛伦佐,可这还不是结束,斑尔也跃入了水渠之中,涌动的水流里,它不断的将洛伦佐向后按下,一直推到了尽头的铁栏处,那是个有些狭小的缝隙,通过这个被拦截的缝隙,便能抵达泰晤士河。
这或许也是斑尔想离去的地方,虽然已经化为了妖魔,但死前最后的遗念在一定程度上还在影响着它。
骨刃插入四周,在急速的水流里,稳住身影,它试图将洛伦佐溺死在水渠里,与此同时另几只手臂也没有闲着,将那铁栏斩开,推动洛伦佐冲出了水渠。
两个怪物完全置入了水中,可随着它的再次施力,洛伦佐破碎了。
对,就是破碎了,它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锋利的骨刃轻易的撕裂了他的甲胄,洛伦佐就像纸片一般在水流里被撕烂。
它……似乎赢了,可紧接着褪去甲胄的折刀从后方贯穿了它的大脑,拔出,再次挥起,直接将整个头颅砍下。
暗蓝的河水里,洛伦佐从妖魔的尸体后游过,在被按入水渠之时,他便褪去了甲胄,斑尔所抓住的只不过是他的遗褪而已。
他向着水面游去,被彻底杀死的妖魔则被水流推动着向后,再次归入水渠之中,最后被拦截网拦住,与那些肮脏的垃圾堆叠在了一起。
数十秒后洛伦佐游到了水面,折刀插入岸边,用力的爬了上来,紧接着跪地干呕,吐出不少河水。
用力的呼吸着,洛伦佐没曾想过这次猎杀会如此费劲,但不等他多做休息,脚步声响起,不断的向洛伦佐靠近,他警惕的握紧折刀,正准备再次拼杀时,熟悉的人脸映入眼中。
“卡……卡穆?”
洛伦佐不太确定的说道,卡穆是名流浪汉,一位劣鼠,可自己眼前这个衣着整齐的人,可和流浪汉这个词搭不到边。
卡穆倒是笑了起来,似乎洛伦佐的神态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下午好啊,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他说道,可不等洛伦佐继续追问什么,卡穆一句话打断了洛伦佐的所有疑问。
“鼠王想见你。”
第三十八章 傲慢
洛伦佐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上班的劳累,卡穆似乎料到了洛伦佐的所有情况,摇晃的马车里他为洛伦佐披上了提前准备的毛毯,还准备了一些小点心。
可洛伦佐丝毫没有进食的**,刚从地下爬了出来,浑身都是那种难言的酸臭味。
看向马车前的卡穆,此刻这个流浪汉焕然一新,穿着崭新的衣物,驾驭着马车,带着洛伦佐在旧敦灵的街头穿行,他对洛伦佐没有太大的恶意,甚至没有警惕洛伦佐的武器,就好像料定洛伦佐不会伤害他一样。
洛伦佐闭目沉思,此刻的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总之就是很奇妙,刚刚与妖魔大战三百回合,才从河里爬上来,就又陷入了另一件事件里。
其实这也算不上“另一件事”,从开始到现在,洛伦佐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所经历的所有事件都是一个整体,被那个在幕后的大手随意的操弄着。
鼠王。
不知从何起,洛伦佐便步入了他的棋盘之中,从一开始这接连不断的事件里,都有着鼠王的身影。
这阴暗的肮脏里,无处不在的老鼠引导着自己,它带领自己找到那个隐秘的据点,也带自己卷入了妖魔的战斗之中,甚至说,洛伦佐觉得苏亚兰厅的到来也是受到了鼠王的驱使,一并卷入了这致命的危险之中。
洛伦佐想起了之前的情报商,他们通过收集庞大的信息加以猜想与推算,来还原一个事件的起因,这种力量往小了说,也只是一定的才智与机敏,可当抵达那虚无的上限时……这仿佛就是人力可及的全知之能。
或许鼠王便是这样做到的,他推算了所有,在棋盘上随意的掷出棋子,便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么来说的话,洛伦佐这些看似巧合的经历,都不是偶然,而是一个鬼智之人的早有预谋,所有人都他利用了。
洛伦佐对于接下来的会面充满了期待感,这个隐藏在旧敦灵的阴影之下,脱离于净除机关之外的神秘者,这可太值得洛伦佐兴奋了。
“还有多久能到。”洛伦佐问。
“就快了。”卡穆回答。
“后来发生了什么?”洛伦佐接着问道。
“什么后来?”
“就是当时……”洛伦佐回想着那时,他沿着墙壁而上继续追击着敌人,他让情报商与卡穆在原地等着他们,“你们后来去哪了?”
“逃跑啊,那时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当然要跑的远远的了。”
从卡穆的话来看,他们当时根本没等洛伦佐,也是,这些劣鼠都精的很,傻子无法在那混乱里生存。
“然后你见到了鼠王?”洛伦佐再次问道。
那时卡穆只是一个流浪汉,而现在却是一个衣装整洁的车夫,或者手下之类的身份,总之要比当初强上了不少,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的变化,洛伦佐敢断定,一定是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嗯,我见到了鼠王,他给了我一份新的工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卡穆坦然道,很诚恳,毫无掩饰的样子。
这么顺从的样子令洛伦佐有些不安,以前的对手都是凶狠之徒,见面都疯狂放狠话,恨不得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说话,可这次黑暗里的鼠王却显现的如此随和。
“你会喜欢他的,他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人。”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卡穆回过头,带着诡异的笑意。
这笑容和形容词弄得洛伦佐更加不适了,他不畏惧那些穷凶恶徒,却对于这种隐秘奇怪的人物带有警惕,鼠王听起来就像有些什么奇怪的怪癖……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趁现在跳车。
可没时间给洛伦佐跳车了,马车突然停下,在一座酒馆之前。
洛伦佐警惕的看着四周,这个位置可不是很好,一旁是繁华的建筑,另一边是废旧的城区,这是下城区与西城区的交界处,这里通常是处理黑钱的地方,将财富从下城区转移向其他地方。
卡穆示意洛伦佐下车。
“当然,在见到他之前,你还需要经过一个小考验。”
“这听起来就像选妃。”
洛伦佐嘴上很不想去,但还是推开了酒馆的大门,卡穆没有跟上,而是停在马车旁,目送着洛伦佐。
空气里混合着酒气,嗅起来带着醉人的芬芳,与预想的乱糟糟不同,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沉默的饮酒,低声交谈,气愤如同铁石,就连酒精的甜蜜都难以将其舒缓起来。
洛伦佐的到来引起了他们注意……其实想不注意到都很难,**的衣服上带着怪味,还有着些许的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能来这里的顾客都不是什么善人,他们谈的生意大多也与黑帮有关,对于洛伦佐这样的人,反倒有些见怪不怪。
洛伦佐直接走到了吧台前,虽然不清楚那个奇怪的考验是什么,但先点瓶酒是肯定没错的。
酒保梳着八字胡,带着和善的微笑,为洛伦佐上酒,就像很多普通的酒保那样,随意的与这个新面孔交谈。
“外面是下了大雨吗?”
洛伦佐看了他一眼,窗户就在不远处,下没下雨他能看到。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洛伦佐解释着。
“顺便又杀了几个人吗?”
洛伦佐的饮酒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酒保微笑,指了指洛伦佐的衣服,在衣服的两侧,有着被锐器割裂的破痕,这是斑尔留下的。
“差不多,毕竟这里很乱的。”
洛伦佐顿了顿,随便找了个理由,这里是下城区的边缘,与西城区的交界处,什么混乱染血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是啊,真的很乱,就连那种怪异的生物都存在,我一直以为那是什么恶魔之类的东西。”
酒保擦拭着空余的酒杯。
“嗯……看起来你的身手真不错,就和之前一样,真是厉害,我就不行了,跑几步都得喘一会。”
他继续说着,但随即动作停了下来,酒保看到洛伦佐那极度警惕的目光,还有那伸进衣怀、已经握住了折刀的手。
“别紧张,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洛伦佐一怔,紧接着酒保的面容在脑海里不断的检索,最后确定了他的身份。
“情报商?”
“看起来你还没有忘了我。”
情报商把擦拭干净的酒杯放在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实我以为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我,但很遗憾,可能是我的骗术过于完美了。”
情报商与在鼠巢时完全是两个模样,那时的他穿着厚重的衣物,全身被脏兮兮的污垢所包裹,可现在他的举止优雅,衣冠整洁,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
“很完美,没有人能会把你和那时脏兮兮的家伙联联想起来。”
洛伦佐拿起酒杯。
“你不怕有毒吗?还是说你的体质足以无视毒素?”就像在考察洛伦佐能力一样,情报商说道。
洛伦佐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喝了一口,随后他放下了酒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很多猜测想证实,虽然我觉得你或许愿意直接告诉,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解密的过程。”
情报商说着伸出了手,友好的说道。
“赫尔克里·克里斯蒂。”
洛伦佐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赫尔克里身上有着洛伦佐最为讨厌的几点,未知且不可控。
“所以你就是鼠王?”
“怎么可能,我只是他手下的一位情报商而已。”赫尔克里说。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卡穆说的考验是什么?”
洛伦佐继续问,他不想陪赫尔克里玩这个奇怪的解密游戏了,但赫尔克里显得很开心,继续消磨着洛伦佐的耐心。
“你杀了那个怪物……你一般称呼那个怪物为什么?不过这个不重要,名字而已,叫什么都可以。”
赫尔克里刚想问问题,但他自己便把自己的问题反驳掉了,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你活着出来了,我见过那样的力量,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你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你解决了那据点里的所有人……还有那些怪物。”
赫尔克里的目光亮了起来,他有些激动地问道。
“你只是个人类,却有着人类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力量,你可真令人好奇,霍尔默斯先生。”
“你是我的狂热粉丝吗?”
果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编排好的,洛伦佐被他们给利用了,更为惊惧的是,从赫尔克里的话中可以听出,他知晓妖魔的存在,但知晓的并不多,看起来只知道它们是怪物。
“不,我只是个对一切未知都很好奇的求知者。”
求知者,赫尔克里这样称呼自己。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这一切的缘由,还有鼠王,不过还请你再耐心些,霍尔默斯先生,我还有些事想初步确认一下,毕竟我可没见到你那大杀四方的现场。”
赫尔克里的语速加快了起来,虽然他极力克制自己,但洛伦佐能察觉到他的兴奋,这个人开心极了,仿佛自己是什么宝藏一般。
他突然在吧台后探出了身子,一只手抱住洛伦佐的头,示意他看向身后的人们。
“我记得你是个侦探对吧,你能看到些什么?”
赫尔克里指着那些沉默饮酒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这里发生的事,虽然只是在饮酒,那目光却在打量着对面。
洛伦佐有些抗拒,但赫尔克里也确实没有任何的敌意,他看到了洛伦佐的武器,还这样毫不防备的靠近,反正都到这里了,倒不如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他们是敌人。”
洛伦佐看着那两拨人,来时他没有注意,可此刻他能清晰的感到两方的杀气,就像破裂的谈判,这两拨人随时准备大打出手。
“是啊,这些人总是这样,在我这里谈判,谈判破裂就大打出手,有时会死人,有时会砸烂我新买的桌子,有时血还会溅到我身上,不过我想说的是,他们从来不会为此赔偿我。”
赫尔克里微笑的看着洛伦佐。
“你还真是个酒保?”
“当然了,不然我哪有钱给那些帮助我收集情报的劣鼠们呢?”
“所以这就是最后的考验?”
“准确说是测试,我知道你能杀死那样的怪物,可我没有一个具体的参照物,来了解你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赫尔克里退了回去,期待着看着洛伦佐。
“这些普通人可看不出什么……参照物……”
洛伦佐的力量过于强大,在他眼里杀死一个普通人,和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其难度上并没有多少不同,可他刚说完狠话,便察觉到了异样。
身体被麻痹了,他试着从座位上起身,也显得困难了许多,猛的抬头,赫尔克里正拿着笔纸计算着什么。
“我知道你力量的强大,毕竟在鼠巢里我已经见过,所以这次我会对你施加些限制。”
“酒水里有毒?”
洛伦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猎魔人体质的强大,延缓了他对危险的感知,以常人来说,这麻痹感在他很早时便会被发现,可猎魔人的躯体忽视了这些,就像普通的小感冒一样,没有被重视,当洛伦佐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不是毒,只是正常剂量的麻醉剂。”
赫尔克里解释着,“在这种限制下,应该能更好的将你与普通人区分,不是吗?”
“当然,这也是对你的一种警示,霍尔默斯先生。”
赫尔克里低下了身。
“不要因己身的强大,便对凡人们傲慢起来,不不不,别着急反驳,我知道你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你还是对于自己太过自信了,或者说,在面对我这样的凡人时,过于自信。”
赫尔克里俯视着洛伦佐,他警示着洛伦佐,但自己此刻却展现出了别样的高傲。
“就像最开始我说的那样,我说了,这酒水里或许有毒,可你还是毫不畏惧的饮下了……你过于相信自己的盔甲了。
庆幸吧,我对你没有恶意,不然你的傲慢会成为致命的死穴。”
洛伦佐恶狠狠的盯着赫尔克里,正当他想说什么时,身后的暴徒们都站了起来,面见鼠王的考验开始了。
第三十九章 偏见
谈判破裂,两拨人马对于生意上的问题终究还是有所分歧,而解决这分歧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另一方解决,气势汹汹,暗中握紧着铁器与枪,只待老大一声令下两方小帝便会冲上去打个你死我活。
洛伦佐倒不关心身后的那些人,他反而看着微笑的赫尔克里,紧接着他那愤怒的表情柔和了下去,变得和赫尔克里一样,带着奇怪的笑。
赫尔克里有些不明白洛伦佐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只听洛伦佐缓缓说道。
“你看起来真的不清楚那些‘黑暗里的事’,对吗?”
“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麻烦你了。”
赫尔克里不清楚洛伦佐所指的是什么,但预计和他一直所追查的是同一件事。
“也是,谢谢你的警示,赫尔克里。”
“不用谢,傲慢与偏见,这是人难以避免的缺陷。”赫尔克里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嗯?傲慢与偏见,我承认我有所傲慢,那么偏见又在何处呢?”
两个人的话语里都藏着玄机,洛伦佐问道。
“你解决了他们就知道了,需要武器吗?”
“用不着。”
洛伦佐显得自信极了,他很傲慢,也值得傲慢,他是猎魔人,身体里流淌的秘血足以碾碎所有的问题,同样他也铭记赫尔克里的话,毕竟劳伦斯便是因对于凡人的傲慢而死。
那位强大的猎魔教长怎么也没想到,终结他的不是燃烧的钉剑,而是工业的铸就的火雨。
“那……我开始了?”洛伦佐问。
赫尔克里则摆出一副请的手势,洛伦佐笑了起来,在赫尔克里疑惑的目光里,将酒杯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那锋利的钉剑甩出,宛如凝实的光。
金属的崩鸣声,令那本就压抑的气氛再度凝重了几分,两拨人马都时刻警惕着对方,却没想到第一个拔出武器的,是这个陌生的家伙。
“有人还想出去吗?”
洛伦佐将折刀插入桌子上,如同一道线,将这两拨人分离开来。
没有人回应他,更多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看起来他们不介意在火拼前,先解决这个突然现的家伙。
意识到自己吸引了仇恨,洛伦佐笑的更开心了,直接向前走了过去。
“你不用武器的吗?”
这举动吓到了赫尔克里,洛伦佐根本没有拿他的折刀,两手空空的走上前去,他只是想测试一下洛伦佐与常人间的差距,而不是想让他死。
手已经抓住了吧台下的枪械,他怀疑这个侦探是不是醉了,如果接下来不行,赫尔克里就准备开火救洛伦佐了,可这时声音响起。
“那是猎杀‘怪物’的武器,对于这些人还用不上。”
洛伦佐这样说着。
虽然听不懂两人的谈话,但这些暴徒也能感受到洛伦佐的挑衅,有人已经站了起来,明亮的铁器就在身下。
仿佛空气都化作了铅石,堆叠在每个人的胸口之上,大家都严备以待,一方觉得洛伦佐的是敌方的人,而另一方也抱有相同的想法。
麻痹感充斥着全身,洛伦佐缓缓的张开了手,随后突然向着在座的诸位露出个奇怪的笑容,下一刻抓住了衣间的霰弹枪,猛的抬起开火。
时代变了!大人!
洛伦佐猖狂的笑着,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都诧异得不行,你一副要单挑在座诸位的感觉,可突然掏出把霰弹枪是怎么回事?
就连准备翻过吧台,营救洛伦佐的赫尔克里也被洛伦佐这一招弄愣,感觉刚刚那些逼格满满的话,都是洛伦佐在吹嘘一样。
那些暴徒们则吓得不敢动弹,这个距离下,霰弹枪的火力简直就是致死级别,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破碎的弹丸会直接将人打烂。
洛伦佐扣动了扳机,在轻微的响声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按理说会有四散的弹丸将眼前这些暴徒打烂,他在洛伦佐的火力下仓皇逃窜,可实际上在洛伦佐扣动扳机后,只有些许的河水从枪管里涌了出来。
十几双目光来回交换着意图,在过山车般的变化里,就连这些厮混已久的暴徒们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洛伦佐则显得有些无奈的抓起了枪管,他责怪自己怎么忘了这些事,他刚从泰晤士河里爬出来,弹药早已进水。
“不好意思啊,让我们换个开场方式!”
趁着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洛伦佐说着便挥起霰弹枪,枪柄重重的砸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随着这一击落下,大乱斗正式开始。
怒骂声,开火声,酒瓶与椅子横飞,赫尔克里连忙低下身,紧接着一把飞刀擦着他的头发而过,钉在身后的木柜上,他微微探头,观察着洛伦佐,只见大侦探在人群里来回穿行,明明身体被限制了,但依旧猛得不行。
这是赫尔克里的估算错误,他根本不曾了解黑暗里的那些事,他再怎么精于计算,但也正如人类的缺陷一样,他猜想不到,人类不曾见过的东西。
镣铐或许能限制住凡人,但它限制不住怪物。
洛伦佐用力的掷出霰弹枪,直接将一个试图拔枪的男人击倒,紧接着拿起桌面上的汤勺,将其折断,用力的握紧,尖端露出指尖,就像一把简易的指虎一样。
这麻醉的力度可以放倒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可洛伦佐是成年人,但他不太正常,这种麻痹感限制不了他多少。
虽然反应有所下降,但对于普通人而言洛伦佐依旧致命,他猛的出拳,命中了暴徒的喉咙,夹在指尖的汤勺在这力度下,直接透破了皮肤,插入血肉之中。
抓起一旁的椅子,用力抽在人们的身上,在巨力加持下,椅子直接碎裂开,而那些人也被洛伦佐抽得半死,可也在这时有同样的椅子砸在洛伦佐的头上,可他却没有倒下。
回过头,那人还握着椅子,看着洛伦佐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紧接着洛伦佐一脚将他踹翻,力度之大直接压碎了身后的桌子。
有人掏出匕首与枪械,可在这人员密集的情况下,根本对洛伦佐不构成威胁,他有意的将自己藏在他人的身后,因顾及同伙的性命,他们根本没法开火。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按动着扳机,洛伦佐则一把抓住了一旁的倒霉鬼,肉盾一般,承受攻击的同时,推着肉盾靠近枪手,再用夹着汤勺的手,一拳将其解决。
这种武器很顺手,就像一把精致的短刀,轻易的贯穿敌人的躯体。
简直就像一场带血的狂欢,酒瓶来回的乱砸,空气里弥漫着酒香,仿佛有一把明火,就能将空气点燃一般。
机械式的挥拳,逐渐的力量重新回归。
药效已过,对于猎魔人的体质而言,这种剂量的药剂,很快便会被代谢掉,洛伦佐变得更快且更有力,逐渐变成了一面倒的镇压。
打到现在,这两拨人马已经意识到了洛伦佐的强大,他们本以为洛伦佐是对方叫来的帮手,可从洛伦佐这一视同仁的打法来看,他根本不是任何一方,感觉就像一个喝多的酒鬼,拿他们这些路人出气一样。
到最后,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在这时酒馆的大门被猛的撞开,卡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举着一把手枪冲了进来。
大乱斗的开始,他便察觉到了,他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有危险,一瞬间卡穆心里想了很多,是先跑路远离这是非之地,还是冲进去救一救他的新老板。
他内心激烈的斗争着,直到现在冲了进来,可与他预想的不同,酒馆内能站着的人只有洛伦佐与赫尔克里了,暴徒们倒了一地,尚有意识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洛伦佐站在他们之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这时赫尔克里走出了吧台,他神色有些木然,接着显得兴奋极了,踩过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走向了卡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你……你看到了吗?”他话说的都有些不稳了起来。
“什么?”卡穆不明白他在激动些什么。
只见赫尔克里指着洛伦佐,又指了指地面这些倒下的暴徒,他的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一个人干掉了这些人!”
赫尔克里又走向了洛伦佐,将他那只染血的手举了起来,握紧的拳头舒展开,里面是一根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物件。
“就用他妈一根汤勺!”
赫尔克里惨叫道。
……
赫尔克里用了大概五分钟,好令自己那激动的神情平静了下来,他和洛伦佐坐在后厨里,卡穆则在吧台那里,处理那些生死不明的暴徒们。
洛伦佐此刻的感觉有些奇怪,赫尔克里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后,对自己的态度,就迅速变化了起来,他坐在洛伦佐的对面,就像粉丝见到偶像一样,他……他甚至有些像个小姑娘一样拘谨。
“真……真是……”或许是过于激动,赫尔克里整理着话语。
“我……我找你太久了,霍尔默斯先生。”
洛伦佐一怔,他有些不明白,“找我?”
赫尔克里点点头,“是啊,我找你太久了!”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就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样,原地踱步着。
“其实我很早之前便注意到你了,毕竟你可以一手造就了红河惨案的人,但我依旧不敢确定,毕竟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些……对于那些我未曾亲眼目睹的事,我都保持质疑。”
“因为会被欺骗吗?”洛伦佐理解他这个想法,他自己就是个精通骗术的人,洛伦佐很清楚,误导一个人有多么简单。
“对!谣言杜撰,还有不嫌事大的报刊,这些都会误导我的判断,所以在一开始时,我也是将你视为有些奇特的人,比如依靠些什么特殊的武器,或者有藏在暗处的人协助你那样。”
他语速飞快,说得洛伦佐脑子嗡嗡的。
洛伦佐摆了摆手,这些事都可以放到后头说,他现在有着更为重要的事。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那么鼠王呢?”
赫尔克里的思绪被洛伦佐的话打断,随后他再次坐下,用力的深呼吸,重新变得稳重了起来。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毕竟关于‘你们’我可追查太久了。”
你们?
洛伦佐看着赫尔克里,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可紧接着他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低鸣,就像某种动物的叫声一样。
“你在做什么?”洛伦佐问。
“在叫鼠王。”
赫尔克里神秘的笑着,这个表情洛伦佐见过,在他问卡穆有关鼠王时,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紧接着细碎的声音从四周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厨里穿行,他碰到了锅碗瓢盆,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随后在洛伦佐一脸疑惑与震惊里,鼠王出现了,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等一等……他就是鼠王?”洛伦佐觉得自己被耍了。
赫尔克里则回答。
“字面意思,他就是鼠王。”
洛伦佐看了看赫尔克里又看了看鼠王,他突然想明白了整件事,低下身,一把把鼠王抱了起来,他也不反抗。
“所以这就是‘偏见’吗?”
“我觉得我们在智商上是同一类人,”赫尔克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应该清楚一个人被误导,有多容易。”
“是啊……所谓的偏见就是这样对吧,鼠王字面意思就是老鼠里的大王,而人总会多想,给予这些词汇赋予些神秘的传说。”
正如卡穆说的那样,鼠王可爱极了,毛茸茸的,手感棒极了,洛伦佐在书籍上见过这它,它的学名叫毛丝鼠,英尔维格不是它的原产地,也不知道赫尔克里是怎么漂洋过海把它带过来的。
至于鼠王这个名头和它确实很配,它比普通的老鼠大了可不止一两圈。
“它的名字叫什么。”
洛伦佐觉得这次事件比他想的还要有趣,骗术大师久违的被人欺骗了,他抱着鼠王,第一次正视起了赫尔克里。
“波洛……准确说我养的每只毛丝鼠都叫波洛,它是二代目。”
赫尔克里走了过来,也揉了揉波洛的头,谁也想不到神秘的鼠王会是这个模样,或者说神秘的鼠王仅仅是个烟雾弹、傀儡而已,真正掌握一切的是这位不起眼的情报商,他才是真正的鼠王。
第四十章 鼠王
“这一切该从何说起呢?”
略显狭窄的后厨里,赫尔克里坐在橱柜旁,他比之前还要拘谨,毕竟现在是被绳子绑在椅子上,洛伦佐则在他对面,抱着那只叫做波洛的毛丝鼠,离他手不远的地方,还有着数把汤勺与叉子。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鼠王,赫尔克里……算了,管你是些什么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清晰的不行,在洛伦佐的面前赫尔克里再无任何耍花招的机会。
怀中的大老鼠舒服的趴下,看着不知从何说起的赫尔克里,洛伦佐倒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如我来问吧,你为什么会把它奉为鼠王呢?”
洛伦佐一边说一边揉着怀里的大老鼠,它的皮毛柔顺得不行,整个形态看起来就是个毛球,根据洛伦佐所知的历史,这个小东西因为它的皮毛,一度被人狩猎至频率灭绝,在英尔维格里,它算是个罕见物,记得它还有一些另类的别称,记得是叫龙猫什么来的。
“因为这只大老鼠救过我的命,准确说是一代目波洛救过我的命。”
赫尔克里按着洛伦佐的问话,将自己的过往缓缓道来。
“我不是英尔维格人,我来自利什,当过一段时间的警官,后来遭遇了海难,沦落至了英尔维格。”
“海难?”
“对,遇到了那群该死的维京海盗,我趁乱乘了一只小船逃了出来,他们也没有追,毕竟茫茫大海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这种情况我死定了。”
赫尔克里说着看向了波洛。
“但他们没想到,小船上不仅有我,还有一只毛丝鼠,这小东西在一些富人家里被当做宠物,而且因为稀少价格昂贵,当时船上有人商人便带了好几只,准备卖到英尔维格,可能是趁乱笼子开了,它就这么和我逃上了小船。”
“你……吃了它?”
洛伦佐想了想,可能是每天都在接触一些邪魅血腥的东西,他想到的后续也是如此的血腥。
“怎么可能,这小东西多可爱,你舍得吃?而且它身上才几块肉……那时最难熬的是心智,那种绝望的境地下,我整天对着波洛说话,”赫尔克里挑了挑眉,“人类的意志是脆弱的,起初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结果有一天波洛回话了。”
听到这里洛伦佐一怔。
“等等!那只老鼠说话了?”
“没错!它说话了,还和我侃天侃地。”
为了让洛伦佐信服般,赫尔克里语速加快。
“波洛和我聊天……绝境里过于无聊,于是我回顾了我的一生,那时起,我就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我能记清我生命里的每一件事,那些模糊的故事在死亡前也清晰的不行。”
赫尔克里像个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波洛说它也记起来了,它有三个兄弟,只有它一个倒霉鬼被人类抓住了,其余的同胞们,还欢快的在林地里生活。”
“你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洛伦佐说。
“是啊,老鼠怎么能说话呢?”
赫尔克里点点头,神情有些落寞。
“就在我快死时,我被另一艘货船救了,当时我说我要带着波洛一起走,毕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可当我看向波洛时,我才发现那只毛丝鼠不知道死多久了,尸体都腐烂了。”
赫尔克里说着,“这才对嘛,这小东西金贵的很,太阳的暴晒轻而易举的将它杀死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被货船送到了英尔维格,这是他们的目的地,我没有钱,也没有什么身份的证明,当时的精神状态还差的离谱,整天都能幻听到一只大老鼠在我的耳边吱吱叫,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沦落到了下城区。”
“于是成为了鼠王?”
洛伦佐觉得赫尔克里这经历,以普通人的视角来看,颇有几分传奇的色彩。
“怎么可能,你应该清楚一个异乡人在下城区里有多难混,更不要说我似乎还有些精神疾病。”
“那你的病好了吗?”
“如果没好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赫尔克里看了一圈四周,目光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他所潜藏的下城区。
“我成了一个流浪汉,浑浑噩噩的度日,可生活是公平的,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我遭受了苦难,于是收获到了力量。我能记住我身边的人和事,甚至说他们不经意间的谈话也是如此。”
他凝视着洛伦佐,一点一点讲述他如何成为鼠王,或者说鼠王的幕后之人。
“我起初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样的力量,毕竟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记忆力比较好的人而已,可在一次巧合里,我用那些听闻的闲谈整合出了一个故事的雏形,甚至说看到了它的走向……”
诡异的部分来了,洛伦佐凝神倾听着,这是他对于赫尔克里最大的好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以凡人的力量,达到了一种局限性的“全知”。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躲在阴影里,成为了幕后最大的赢家,那些暴徒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干预了这一切。”
赫尔克里坦言道。
“那是我转折的开始,我知道了这份力量该怎么使用,于是劣鼠出现了。”
“我在短暂的时间里累积了巨额的财富,而这一切无人知晓,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那时我想过离开这里,但很快一个事情改变了我的想法,这是我寻找‘你们’的起因。”
这是洛伦佐一直想不清楚的一点,可以看出赫尔克里确实对自己没有恶意,但却有着另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洛伦佐曾在梅林身上感受到过,那个神秘的炼金术师曾问洛伦佐,有没有兴趣在他死后把尸体捐献出来。
赫尔克里很好奇,他是一个求知者,他渴望着那些神秘的知识。
“鼠王只是个烟雾弹,一个噱头,一只名字叫波洛的毛丝鼠而已。”
“你应该清楚下城区的混乱与危险,劣鼠发展的越是壮大,我越是危险,与其忧心忡忡,倒不如将矛盾转移过去。”
洛伦佐听着他的话,把波洛举了起来,“于是这波洛成为了鼠王?”
赫尔克里点点头,面带微笑。
“波洛是我的幸运鼠,虽然它死在了海难里,但如果没有那只和我絮絮叨叨的老鼠,我可能会疯的更彻底,所以在我累积足够的资本后,我从一个商人的手里买下了它,二代目波洛。”
“神秘的鼠王管理着所有的劣鼠们,当然实际操作的人还是我,但当有人不怀好意时,他们只会寻找鼠王,而不是牵扯在一位小小的情报商头上。”
赫尔克里继续说着,“那么接下来该步入正题了对吧?”
洛伦佐回应道。
“你是贩卖情报之人,你应该清楚情报的价值,如今你把这些隐秘且致命的故事告诉了我,那么你想以此换取什么呢?”
赫尔克里笑的更开心了,“你是聪明人,霍尔默斯先生。”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那时我有了财富,曾想带着这些钱回到利什,但……人总是贪婪的,对吧。”
“你渴望更多的财富?”
赫尔克里摇了摇头,过于兴奋,他的脸色涨红。
“你是和我相似的人,霍尔默斯先生,我们的思维都异于常人,难道说财富能打动你吗?”
洛伦佐没有说话,如果真要做出什么艰难的抉择,财富显然不会左右他的决定,那种东西真的需要时,直接抢就好,洛伦佐可不认为如今银行的安保能拦住自己。
“是啊,那都是些唾手可得的凡物,其实我很久之前也是在追求那些东西,但那次海难彻底改变了我。”他说道。
“人的追求不应该是那些,而是那些更为神秘,或者说本质的东西,因此那些禁忌的知识呢?这才是值得我们这种人疯狂的,不是吗?”
赫尔克里开始了他看似有些疯狂的演讲,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般,洛伦佐看着赫尔克里,他第一次从这个家伙的身上感到了几分相似性。
“我便是鼠王,管理着所有的劣鼠,他们奔走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而我用财富换取他们的所见所闻,他们是我的耳目,不断的将源源不断的信息送至我的脑海里……这是一种很畸形的掌控欲。”
话语变得热烈起来,仿佛有火燃起。
“我能从码头人们的谈话,来推算出物价的起伏,暴徒们的闲言,来拼凑出一起走私行动,我甚至将手抓伸向了市政厅。”
“别不相信,霍尔默斯先生,这其实很简单的,我无法猜测出晚上厨师会做什么菜,但我能通过市场货物的多少,来判断他买走了什么。”
“听起来漏洞百出。”洛伦佐故作镇定的说。
“所以我推算出的故事都会有一定偏差值,来进行故事的容错,
就像你干掉了那些暴徒,真实情况是,你用了一根汤勺解决了他们……可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人的逻辑,不是吗?所以为了修正这些‘漏洞’,我会对故事进行一些修改,比如你那把进水的霰弹枪可以正常开火。”
洛伦佐神色严肃,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怀中的波洛,虽然不是人,但大老鼠也能感到这气氛的沉重,它胆小的要死,窝成一团,一动不动。
“劣鼠们带来的信息越来越多,时效性越来越高,知道的越多,我越是清楚这个城市的所有,它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能通过分析它,来预知任何发生在这城市里的事!”
赫尔克里目光火热。
“霍尔默斯先生,有时候我觉得我比维多利亚女王一样,我掌握了这座城市,彻彻底底的掌握了它。”
洛伦佐深深的看着他,随后有些不屑的说道。
“不可能的,凡人是做不到这些的,比起你说的这些,我倒更相信你不是鼠王,你也是他的傀儡之一,在旧敦灵地下的某处有着你们的档案馆,数十人……或许得上百人,整合着劣鼠们带来的情报,进行可笑的故事会,然后再交给你,好让你在我眼前进行神棍式的发言。”
“你果然也有着凡人的劣性,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不肯相信这些,毕竟这超出你的想象,对吧,人类是想象不到,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东西。”
赫尔克里笑了起来,就像在嘲笑洛伦佐一样,这让洛伦佐很不适。
“霍尔默斯先生,还是先说回我寻找‘你们’的起因吧,这是个很有趣的开始,当时的我掌握着庞大的信息,整个城市的运转在我眼前是如此的清晰,可我越是努力去看清它,我越是发现,这个城市之中有着一团无法驱散的迷雾。”
“它把最隐秘的秘密藏了起来,无论劣鼠们怎么查探,我都无法看清他,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是知晓它的存在,在这城市里有着另一个绝对不被人知晓的东西。”
他语速又加快了起来,似乎他一激动就会这样,可能海难残留的精神疾病还在,赫尔克里显得几分癫狂。
“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凡人,凡人无法做到‘全知’,我也是有局限的,很多没有亲眼目睹的事,我也只能依托真实的基础,进行故事的推算,可在这旧敦灵里,有太多的故事,它们的偏差值出奇的大。”
“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个定义,简单而言便是很多事件不符合常识逻辑,或者说……有超凡的力量在作祟。”
听到超凡一词时,洛伦佐的眼瞳不由的缩紧,而这微小的变化在赫尔克里的眼中是如此的清晰,得到肯定一般,他笑的更开心了。
“我开始查找为什么会如此,我越是追查,我越是能发现那笼罩在旧敦灵之上的阴云,在这个城市里,还有着另一股力量,那超凡的力量!”
他紧盯着洛伦佐,大声的质问着。
“霍尔默斯先生,你也见到了那个怪物对吧,你们称呼它们为什么?恶魔吗?你想必已经杀了它,可在杀了它之后你没想着处理它的尸体,它是如此的怪异,一旦暴露会对公众产生强烈的冲击对吧。”
“可你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是相信没有人发现,还是说你相信在你走后,会有人来处理这一切?”
明明赫尔克里被洛伦佐绑在了椅子上,可在那几分疯狂的气势下,洛伦佐反而觉得是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
同时洛伦佐也觉得有几分荒谬,如果赫尔克里说的属实,那么这就是一个天才亦或是疯子,他依靠着这个城市显露的蛛丝马迹,推算出了净除机关的存在,他甚至已经查到了劣质的秘血,并设局利用洛伦佐。
“其实那些传言是真的。”
赫尔克里突然冷不丁的说道,他用力的从椅子上挣脱,洛伦佐不由绷紧了身体,可赫尔克里没有做多余的事,他还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就比如那个档案馆,它是真的。”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也是傀儡之一,这一切是你那个团体搞出来的?”洛伦佐问。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以及那些帮助我的劣鼠们。”
“当然那个档案馆也是真的存在,只不过它在这里。”
赫尔克里说着伸出了食指,用力的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它就在这里,记录了从海难时到现在,我所有的所见所闻,全部都在这里,这个城市的过去与未来,所有的所有,都在这里!”
他说着快步走近了洛伦佐,伸出手,八字胡下,嘴角用力的挑起。
“重新认识一下,赫尔克里·克里斯蒂,你要是称呼我为鼠王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波洛的一天三餐都得由我来管。”
第四十一章 合伙人
就像一场奇怪的见面会,狭窄的后厨里,锅碗瓢盆之中,两人与一鼠。
卡穆还在拖地,水冲刷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将血迹冲洗干净,就像下城区常做的那种事,他费力的扛起那些死人们,把他们投进不远处的泰晤士河里,也不清楚他们会落在那里,反正不会在这里碍眼。
时不时还有枪声响起,把那些还未断气的家伙杀死,接着投入河里,从卡穆这熟练的动作来看,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后厨内,洛伦佐看着兴奋的赫尔克里,短暂的犹豫后还是伸出了手,与其握在一起。
这是个无害的家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赫尔克里跑步都得喘几口气,可同时他又是如此的危险,他的那诡异的推算与掌控,他能演绎出事件的始末,依靠的不是超凡的力量,仅仅是足够强的记忆力与演绎能力。
“那么其余劣鼠是怎么做到的,你们这个组织的联系,与保存资料?”
“很简单,训练老鼠,不同的颜色表示着不同的情况与标识,至于资料情报等,这种记忆力并不是不能复制的,只要有一定的训练,普通人也能变得和我一样,当然有可能无法抵达了我这种级别。”
他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认真的说道。
“训练自己,在脑海里搭建出只属于你自己的档案馆、记忆的宫殿,将你所有需要的东西全部放入其中。”
“想学吗?霍尔默斯先生,我能看得出来你的好奇,以你的智慧,你会学的很快。”
洛伦佐没有着急回复,他只是观察着这个有些亢奋的男人,他开始觉得事件的有趣之处。
他经历了太多超凡的事件了,甚至说洛伦佐自己就是超凡的化身,身体里流淌着秘血,所以很多事情,其超出常人的逻辑性时他都会想到妖魔,或者某些更为复杂的东西,但洛伦佐没想过最后的真相会如此的简单。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演绎而已,他从庞大的信息里,整合出了一段又一段的故事,最终发现了它们之间的漏洞。
如果不是洛伦佐见过那些离谱的事,恐怕没人会相信赫尔克里的话,大家可能会认为他的精神疾病再度复发,把他送进某个疗养院里。
“你让我重新认识了凡人的上限。”
“可凡人的上限从来都是不可估量的,不是吗?就像这座城市。”赫尔克里回答。
“太多人生活在这钢铁与奇迹并存的城市里了,活的越久他们越是敬畏,可从未想过,这里的每一寸每一块,都是曾经的凡人搭建出来的。”
洛伦佐没有说话,但今日和赫尔克里的交谈已经让他想到了太多。
“那么你做了这些,寻找了‘我们’这么久,不惜现在坦诚了一切,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洛伦佐再次问道。
“知识,求知欲,好奇心,太多,太多了!”赫尔克里说。
“在那病态的掌控欲下,我知道的越多我越是对旧敦灵的迷雾感到好奇,就像你的房间里还住着另一个看不见的室友一样,你起先是恐惧,便是无穷无尽的好奇。”
他对着洛伦佐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为了什么?”
“可你之前一直没有与我们接触过,如今又突然跳了出来,是为什么?”洛伦佐没有回答那些,问起了别的。
以净除机关的行事风格,以及人员的伤亡率,他们一旦发现赫尔克里这样的人,要么会把他关到永动之泵对其脑部切片研究,要么就是加入工作,在岗位上与妖魔斗智斗勇,直到鞠躬尽瘁为止。
“因为之前我一直不确定你们是什么?”赫尔克里说,“我不清楚你们的立场,也不知道你们的目的,说不定我一出现,就被你们杀了呢?”
“至于现在出现,这是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利益,在某些方面,我们是一致的,如果不是找到了这个一致,我或许会一直躲着你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既渴望光芒但又畏惧。”
不等洛伦佐继续问什么,赫尔克里从一旁的橱柜里翻找什么,没过一会便拿出来一排试剂,看着那些熟悉的东西,洛伦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看起来赫尔克里真的有些精神问题,这么危险的东西,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放在橱柜里。
“你应该熟悉这些东西对吧,致幻剂。”
赫尔克里将一排致幻剂放在了洛伦佐的眼前,样式不一,表面磨损的程度也不同,但共同点是,里面都有着诡异躁动的力量。
“我大概是在近一年前发现了这些特殊的致幻剂,与普通的致幻剂不同,这里仿佛有着恶魔的血液,使用了这些致幻剂的人,都会变得疯狂、暴力。”
赫尔克里说的同时仔细观察着洛伦佐的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得承认,他和洛伦佐真的很相似,但不同的是,赫尔克里没有洛伦佐那样强大的战力,他能倚仗的只有他的大脑,所以他比洛伦佐更小心警惕,更加敏锐,更加慎重。
“这么多种?”
洛伦佐没想过这些致幻剂的种类会有真么多,但赫尔克里否定道。
“不是种类,它们都是同一个生产者制造的致幻剂,他似乎在拿人们当实验品,这些不同的包装,仅仅是迭代的不同而已。”
赫尔克里说着指了指这些致幻剂上的标签,上面有着不同的日期,是被发现时的日期。
“可以看得出来,生产者的实验很成功,他们的进度飞快,迭代迅速,直到这最新的一版。”
指向末端,崭新的玻璃里,装着绚烂的液体。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越是谈话,赫尔克里给洛伦佐的惊喜越多,这个凡人之躯,演绎出了净除机关死死把守的秘密。
“劣鼠们,起初有人报告,致幻剂使人疯狂……这很常见,我曾在劣鼠们的口中听过更离谱的,有个人使用了致幻剂,在幻觉下,脱光了衣服逃进了熔炉里。”
赫尔克里笑了起来,在这种庞大的信息下,听一些沙雕消息是赫尔克里的快乐源泉。
“我没有在意,毕竟我要统计的数据过于庞大,我自己会本能的忽略掉一些,直到这个变数出现了问题。越来越多的劣鼠报告着这些事,后来我假扮流浪汉也亲眼目睹了这些,我对于这个诡异的东西重视了起来。”
“它的演变飞快,到最近这几代时,它已经能将人变成了怪物,嗜血的怪物,可每次它刚出现,便会被你们杀死、清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赫尔克里的语气怪怪的。
洛伦佐问,“你怀疑到了我们头上?”
“没错,来自某个官方的神秘力量,暗中用下城区的人,进行某种实验,这太符合阴谋论了,有段时间我正义感爆棚,甚至准备收集够证据,带着下城区的人揭竿而起。”
赫尔克里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后他继续说道。
“可我后来发现,你们并不是同谋,你们也在追查着这些,萨博的死就是一个证明,我很早便发现他与这些致幻剂的流通有关,而那天地宫的火焰连天,禁卫军入驻包围。”
听到这里,洛伦佐的心一冷,赫尔克里很早便关注这些了,早得令人可怕,凡人的躯体,令他有着极端过分的预警。
“今天你利用我的这些,也是这样,对吗?”洛伦佐问,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着赫尔克里,他推动了这连环的事件。
“我查到他们准备运最后一批货,这是我出手的最后机会了,我利用了你,准确说这是双赢,毕竟你也在查案,不是吗?可在十几个小时前,你还不值得信任,霍尔默斯先生。”
赫尔克里继续说道,“我不清楚你的能力,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还是有风险。”
“于是你叫上了苏亚兰厅?”洛伦佐问。
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多纳斯警长渴望升职很久了,他需要侦破一个大案子,但我直接给他情报可能会引起他的警惕,这时我发现了一个新人,她对查案也很上心,充满动力……”
“你借她之手操作了这一切?”
“没错,我觉得你加上苏亚兰厅的骑警们,怎么都能完美的解决这些事,可看起来我还是低估了这致幻剂的邪恶。”
洛伦佐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赫尔克里太聪明了,如果不是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洛伦佐甚至怀疑他也被妖魔影响了,不过这个影响是正面的,他没有疯,反而变得越发理智。
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再次问道。
“你还知道多少?或者说有足够的信息,你演绎到什么程度?”
“嗯……”
赫尔克里抱起了洛伦佐怀中的波洛,仔细的思考着,随后笑了起来,回答道。
“总之,你的行动力,我的演绎,我们会是被局限的全知与全能。”
赫尔克里陷入了找到同类的狂欢里,这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说是在抗击黑暗,但他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与什么悲惨的过去。
他仅仅是一个被原始**驱动的人,过分高涨的好奇心,还有那畸形的掌控欲,纯粹的人类。
就像那些不畏死,扬起风帆迎着暴雨而至的航海家,他渴望的不是财富与荣誉,赫尔克里只是很好奇,很好奇海的那一边有着什么。
“那让我们快点开始吧,霍尔默斯先生。”
赫尔克里说着欢快的踢开了后厨的大门,可洛伦佐却坐在原地,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赫尔克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回去汇报任务?”赫尔克里很清楚洛伦佐身后的庞然大物,刚刚的谈话不仅仅是对洛伦佐,也是在对他身后的组织们。
“算是吧……”
“你会对你的上司提到我吗?你们会怎么评判我?信任可是很珍贵的,我可不想你刚走后,我就被人抓起来,关进精神病院。”
赫尔克里的语气强硬了起来。
“如果你害怕这些,你就不该暴露出来。”
“但为了满足我这畸形的好奇心,我愿意承担这些风险。”
两人短暂的相视,随后笑了起来,洛伦佐缓缓说道。
“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但同样,你打动我了,赫尔克里,我确实需要你这样的人。”
赫尔克里目光带着些许的疑惑,紧接着他那飞速运转的大脑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奇怪了起来。
“你也有着你自己的小心思,对吗?”
洛伦佐不否认,他点了点头,“当然,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那一天到来,毕竟反目成仇这种事,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个人与团体的冲突吗?”赫尔克里说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话。
洛伦佐不再回应,而是拔起插入的折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洛伦佐离开后,卡穆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回来,虽然他当时不在场,可从这些暴徒的惨状来看,这都是洛伦佐做的。
“他们又寄信了。”
卡穆看了看洛伦佐离去的方向,确认没有人后,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赫尔克里。
“他们还真是不死心啊。”
赫尔克里看了一下信封上的印章,融化的火漆被压成一个奇特的符号,三角之中,一只诡异的眼睛静静的凝望着世间。
“直接烧了吧,我对于他们没兴趣。”
听到赫尔克里这么说,卡穆有些懵,虽然在赫尔克里手下干活没几天,但他也大概了解了这封信代表着什么。
“真的吗?”
“当然,我这个人的好奇心与掌控欲太畸形了,而他们又是一群身怀秘密的怪物,你觉得,我加入后,是我能忍住本性不探寻他们,还是他们放宽心不再戒备我?”
赫尔克里继续说道。
“演绎不仅仅能推算出那些秘密,还是可以趋利避害的。”
卡穆点点头,这点他很认同。虽然赫尔克里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富裕,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家伙的财富积累有多恐怖,想必那些人也只是看重了赫尔克里这一点。
这酒馆确实是赫尔克里的产业,但谈话里没有提及的是,这仅仅是赫尔克里的众多产业之一,与把所有才智都用在砍妖魔的洛伦佐不同,赫尔克里把他的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已经成立太久了,去了撑死也就是个股东,可这回不同,投资这位侦探……我这是合伙人!”
第四十二章 来访的使团
夜幕降临,就如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刻的街道显得有些荒凉,在有意的驱赶下,附近没有多少路人,路障则被堆在路口,以免有无关紧要的人到来。
许多穿着维修服的人在其间走动,其中便有着红隼,虽然旧敦灵的冬天已经远去,但那微凉的寒意依旧存在,加上这本就潮湿的环境,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在路边踱步。
“处理的差不多了?”
一旁的宅邸里有人出来,随着靠近红隼看清他,随后问道。
“差不多了,根据汇报,是洛伦佐处理了这些妖魔,但在处理完后他没有在现场停留,不知道去了哪里。”
乔伊也感到几分寒冷,看了看四周,有隐约的人影,向着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洛伦佐与妖魔交战时,他们的带来的侵蚀便被附近的大型盖革计数器侦查到,在洛伦佐结束战斗后不久,净除机关便抵达了这里,经过处理后,现在是清道夫们的收尾工作,他们对方宣称这里的蒸汽管道破裂,有可能引起地下的连环破裂,将这里的短暂的封锁了起来。
“洛伦佐吗?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他不在家吗?”红隼问道。他在这里只是扮演了前来替班的监工角色。
“不在,我派人找过。”乔伊回答。
“不过他的行动力可真强啊,就像不会累一样……难道对于他而言杀妖魔就这么开心吗?”说完,乔伊不由的感叹道。
“怎么了?”听到乔伊这么感叹,红隼有些好奇洛伦佐在此之前又做了些什么。
“在针对劳伦斯的作战里,他用光了所有的武器,就连心爱的温彻斯特都被炸烂了,他需要点新武器,我今天早上刚给他送过去。”
“结果晚上便解决了妖魔……”红隼声音弱了下去,这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好在洛伦佐与净除机关之间没有什么正式的雇佣合同,不然可能有一天红隼还没等到退休就失业了。
“是啊……”
乔伊回想着地下的场景,那个妖魔被拦截网拦住了,被砍得破烂的身体上还挂着熟悉的钩索枪,他能想到洛伦佐当时的英姿,猎魔人闪亮登场,妖魔们被痛殴的抱头逃窜。
可惜那个妖魔没能逃离地下,它被洛伦佐抓住了,如处刑般被轻易的杀死。
“有什么发现?”
“很多,比如混有秘血的致幻剂,那个妖魔叫斑尔,他便是注射了过量的致幻剂,异化成妖魔,我们还发现了些其他的尸体,简单的检查后,可以确定也注射了致幻剂,不过在异化前便被杀死了。
劳伦斯的余孽还存在旧敦灵之中,这件事很重要,已经通报亚瑟了。”
两人收起了玩笑心,正经的不行,如同说的那样,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寻找《启示录》的下落,是在劳伦斯死后,净除机关最为重要的事了,可现在有新的秘血出现,《启示录》还在旧敦灵的四周,劳伦斯的余孽还躲藏在阴影里。
“那亚瑟呢?我以为他会亲自到这里。”红隼问。
“他之前来过了,现在应该在黑山医院。”
“直接去问那些有关者情报吗?看起来他真的很上心。”红隼接着说道。
“不止如此,这次事件还有苏亚兰厅的骑警们,根据那位警长所说,他是得到了些情报,发现了这次走私行动,并带队袭击,只是没想到这与妖魔有关……是啊,普通人怎么会想到妖魔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再恶劣也仅仅是这些走私者有枪械武装而已。”
乔伊说着又看了看红隼,“还有的就是,他女儿也在队伍,这似乎还与她有关。”
“亚瑟应该也很头疼这种事吧。”
乔伊说着望了望天,钢铁的巨鲸如往常一样,在云层里缓慢的游戈着。
妖魔……妖魔……
“红隼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
乔伊突然说道。
“什么?”红隼问。
“就是退休之后,你应该知道净除机关的条例,我们会被编入后勤,一点点脱离与妖魔有关的一切,那扇黑暗的大门会对我们关闭,那时我们在净除机关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奇异的噩梦而已。”
“梦醒了,是时候回归正常生活了,他们会按时打钱给我们,每个月还有心理评估检查,这样会持续很多年,可能我们还没等到结束,就因意外或者其他事死去了。”
乔伊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有些伤感了起来,但更多的却是迷茫,有些恍惚。
“可这噩梦真的能醒过来吗?”他怀疑道。
“就像那神秘的联系一样,即使亚瑟如此努力,依旧将他的家人卷了进来,先是他的妻子,然后是他的女儿……我倒挺理解亚瑟的,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接触这些。”
说道这里乔伊突然愣住了,就像识破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一般,他们乔舒亚家族基本每代人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加入净除机关,他最初以为是家族传统之类的,可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卷的越来越深了而已。
乔伊最初也不会接触妖魔,可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我倒没想那么多。”红隼说道,他不是很能理解乔伊的伤感。
“我只是个街头的混混,唯一的一个朋友也以为我离开了旧敦灵,就像你说的联系,我不想把他拖下水,自从加入净除机关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红隼顿了顿,其实也不是再也没见过。
“没有伯劳的给予的工作,我可能就死在街头了,我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心怀感激,能活到退休后,简直就磕头跪拜了,所以我想不到那些难过的事。
别想那些了,先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吧。”
夜幕下人们忙碌工作,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运走,等待他们的会是解剖,接着便是投进焚化炉,清道夫们的工作还会持续几天,他们会在这里查询有没有被遗漏的接触者,然后把他们送进精神病院里。
这才是他们生活的世界,灰蒙蒙的,阴冷潮湿,大家点燃火光,虽然转瞬即逝,但依旧值得珍惜。
……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会直接去黑山医院。”
马车门被推开,梅林看到来者,有些意外,按照他的性格,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伊芙不是第一次遭遇妖魔了,她没那么脆弱,而且比起看她,还是今夜的事情比较重要。”
亚瑟的情绪不是很好,不知道是接下来的事令他觉得麻烦,还是伊芙遭遇妖魔这些事。
梅林依旧是面无表情,虽然有时他会努力的让那僵死的肌肉动起来,但流露出的表情反而令人恐惧。
“她迟早得面对这一天,你只不过是在拖延妖魔找到她的时间而已。”
梅林对亚瑟说道,从伊芙刚出生时,他便这样劝过亚瑟,但他也清楚,这是个艰难的决定,虽然梅林没有子嗣,但他能理解那种痛苦,冷酷的表面之下,他也有着一颗近似凡人的心。
“或许吧……”
经历了这么多,亚瑟也有了几分动摇,与黑暗的联系就像魔咒一般,无论凡人如何的努力,都无法控制住这些。
“还是先别讨论这些了,那些客人还在等我们,他们可比这些事麻烦多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在阴暗的街道里狂奔,时间已经步入了午夜,此时的旧敦灵一片静谧,除去那些时不时的蒸汽涌动外,安静得仿佛失去了声音。
可在那夜幕之上,云层翻涌,战争飞艇缓缓下潜,数不清的光柱将马车包围,确保他们行进在光芒普照之地。
远处传来马蹄声,士兵们在暗处保护着他们。
“这便是他们的身份吗?”
梅林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印着客人们的资料,亚瑟翻看了几眼,觉得疲惫极了。
“安东尼·鲁索,从他们和我们交换的信息来看,他是这次使团的核心人物,表面上的职位是一名神父,但实际身份是教长,重建后的猎魔教团教长。”
梅林不喜欢教长这个词汇,那个叫劳伦斯的家伙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麻烦,不过还在这个安东尼似乎也不喜欢。
“不过从他们说的来看,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教长,叫神父就好。”
看亚瑟那个疲惫样,梅林干脆帮他读了起来。
“他之前是圣堂骑士的一员,不起眼的一位,但他似乎早就归属于那位新教皇了,在新教皇上任时,安东尼直接带领其余人对反对者展开突袭,以暴力强硬的手段完成了镇压。”
亚瑟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又一个疯子样的敌人。
“就是他来和我们谈判?没有其他……特殊的人吗?”亚瑟问。
“有几位,他们很坦诚,为了保护安东尼,会有几位猎魔人作为侍卫时刻保护着他。”
猎魔人……
亚瑟更加头疼了起来,在见识到洛伦佐与劳伦斯后,他可深切的体会到这些怪物的破坏力了,可现在这个城市里又多了几位。
“我知道你的顾虑,目前我们已经暂时赋予了高文等骑士长,任意调动原罪甲胄的权限……只希望没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梅林也有些忧愁,与其说是调回骑士长们,倒不如说是调回原罪甲胄们,作为第一梯队的战力,在应对突发事件时,只有他们的机动力能高速投放到战场。
“他们应该没有秘血了才对吧?”亚瑟突然想起来,《启示录》遗失了这么久,失去了这一核心,新代的猎魔人又是从何而来。
“或许有什么后备资源吧,别小瞧福音教会,虽然已经不再有曾经的辉煌,可它依旧是福音教会,我们没有亲眼看过,所以便无法确定,谁也不清楚它的帷幕下,藏着些什么。”
做为炼金术士,梅林可清楚像福音教会这样的神秘团体能做出些什么来,最初的炼金术就是一群疯子的狂想,而当这群疯子有了滋养其的土壤,梅林可不认为猎魔人是他们唯一的作品。
“但从这点也能看出,他无法大规模的制造猎魔人了,如果能的话,他们根本没必要畏惧我们。”
亚瑟点点头,作为一个掌权者,有时在各个势力之间斗争,令他疲惫不堪。
“你觉得他们这次使团的目的,除了技术交流外,还有别的吗?”亚瑟问。
“《启示录》。”
这里只有梅林与亚瑟,他没必要掩饰什么,直接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启示录》会不会是我们不是福音教会的原因?”亚瑟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它是如此的关键且重要,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福音教会难免对其进行一些保护,就像猎魔人能察觉到黑暗一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们一直没有发现,所以找不到它?”
亚瑟继续说着。
“而且,从头到尾,我们都不曾见过《启示录》对吗?哪怕是洛伦佐只是知道它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启示录》究竟是什么样子……它真的会是一本书吗?”
他将自己所有的疑问都说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最大的担忧。
“梅林,有时候生活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怎么了?”
“我是亚瑟,我是净除机关的负责人,但我服务于维多利亚女王,整个英尔维格,有时候我需要抛弃自身的情感,作为一个冷酷的决断机器。”
亚瑟的眼神有些恍惚,马车速度飞快,他们就快到迎接的码头了。
“我总有种预感,翡冷翠的使团不会如此简单,而且这次我们至少表面上不是敌对关系……”
“你在担心洛伦佐?”梅林意识到了亚瑟想说的。
“我的决断不能依靠个人感情,而是纯粹的利益,技术的交流,也是利益的交换,是英尔维格对神圣福音教皇国,而不是净除机关对猎魔教团。
洛伦佐的存在瞒不过这些使者,而且从翡冷翠的角度来看,他是一位叛逃的猎魔人……”
剩下的话,亚瑟没有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某个可怕的预言一旦说出来就会成真一般。
第四十三章 轮回
“旧敦灵向来都这么冷的吗?”
安东尼站在码头,他们的到来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不少,因此这空荡寂静的码头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倒有提前等待人在这里,不过真正迎接他们的亚瑟还在路上。
“是这样的,熔炉之柱每天都排放出浓重的蒸汽,雾气与燃烧的碎屑混合在一起,把这座城市笼罩在蒙蒙的灰雾之下,即使是冬日远去,那潮湿的寒意依旧逼人。”
有人迎了过来,他们事先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你们好,来自翡冷翠的客人。”
伯劳伸出手,对安东尼友好的问候道。
安东尼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紧接着也伸出了手,介绍道。
“安东尼·鲁索。”
“你可以称呼我为伯劳。”
伯劳同样客气的回应着,但他的神色不是很正常,他讨厌现在这个工作。
本来这个工作不是他的,但考虑到这是两个组织第一次正式接触,亚瑟派出了伯劳,他的意思说,伯劳在下城区混了这么久,在社交这方面,比所有人都要圆滑,以他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这种工作再适合不过他了。
“你们来的比预计的要早,亚瑟还在来的路上。”伯劳解释道。
“亚瑟?伯劳?”安东尼似乎没有在意在些,而是意味深长的念着他们的名字,那脸颊上蜈蚣般的疤痕随着他的低语缓缓蠕动着。
“这是你们内部的代号,对吗?”安东尼问。
伯劳点点头,肯定了这一说法,毕竟这东西一听就能听出来,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而且有点谈话内容也挺好,他总不能在打完招呼后,便和这位神父一直站在寒风里,直到亚瑟来,对吧,不然,这也太尴尬了。
“根据英尔维格古老的骑士传说而来。”伯劳说。
“我知道,你们的具体职位阶级我有所了解,亚瑟管理着旧敦灵,其余的骑士长管理其余地区的分部。”
安东尼十分熟悉的说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实际上我们已经算是老朋友了,就像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他暂时威胁不到你,但你依旧要了解他,只可惜我们了解的有些晚,当我们发现你们时,我们已经算不上你们的对手了。”
安东尼的话语很平静,但充满力量,一切都被他说的很直白,伯劳甚至有种错觉,说不定下一秒这些来客就会和自己打起来。
紧接着伯劳反倒觉得有些尴尬,这对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伯劳都准备对其一顿嘘寒问暖,在商讨一下明天观光景点之类的,可在这话语下,伯劳一时楞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
伯劳见过很多大人物,也说过很多鬼话,可安东尼不同,伯劳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个家伙是敌人,只不过现在他为了利益,不得不暂时熄灭怒火。
“钢铁与蒸汽,技术与革新,充满奇迹与黄金的城市。”
安东尼说着看向了夜幕下的旧敦灵,巨鲸在其间游荡,投下的光芒如同升起的烈日,不断的靠向码头,将来者指引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旧敦灵,他们常说这个城市的美好,只要你想,你能在这里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安东尼说道。
“可前提是有足够的能力,不然就会像下城区的那些人一样。”
见此情景,伯劳也收起了笑脸,冷峻的说道。
安东尼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凝望着这夜幕下的城市,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
……
科克街121a。
在结束与鼠王的对话后,洛伦佐便反回了家里,一切正如往常一样,凡露徳夫人脾气依旧火爆,希格则在帮她收拾厨具,在戒除致幻剂后,希格的生活也在一点点的回归正轨。
有时候自己也会感慨,只有在回到这里入眠时,洛伦佐才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拥有着短暂的正常生活。
洛伦佐一脸颓样的坐在浴缸边,手里拿着镊子与纱布,他赤着上身,清理着身体上的伤口,随着温暖的水流过身体,带出淡淡的红色涌入下水管道。
以猎魔人的体质而言,很多不致命的伤势都会在短时间内治愈,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一些残留物,如果不及时取出它就会和增生的血肉长在一起。
本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被洛伦佐粗暴的撕开,伴随着阵痛,断裂在体内的铁片被取出,带着猩红的血渍,丢进一旁的罐子里。
哼着走调的旋律,洛伦佐回想着今天的事,赫尔克里确实给他带来了足够的惊喜,他的出现或许会为《启示录》的追查有新的突破,可就像赫尔克里说的那样,洛伦佐有着他自己的小心思。
洛伦佐以那黑暗的知识换取赫尔克里的协助,这很划算,而且想必赫尔克里也清楚这一点,现在洛伦佐唯一需要思考的是便是该在何时启用赫尔克里了。
处理完这一切,洛伦佐长叹了一口气,将器具冲洗干净后收了起来,不经意间看到了朦胧的镜子,上面附着淡淡的水雾,模糊的身影在雾气之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洛伦佐对视。
突然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随着洛伦佐缓慢的动作,雾气之后的身影也微微变化,洛伦佐难以描述这怪异的感觉,紧接着他鬼使神差般抬起了手,雾气里的人也对洛伦佐伸出了手,两双手缓缓靠近,在抵达镜面的那一瞬间猛的停止。
就像感知上的错误般,镜面无比冰冷,紧接着因洛伦佐的触碰,指尖凝结的水珠汇聚在了一起,它们奔涌坠落,如同冲洗的水幕,将镜子的迷雾驱散。
迷雾后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他的眼神疲惫,带着诡异的惨白,仿佛在低温的冰海里,浸泡了很久的样子。
洛伦佐不由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梅……丹佐?”
随着声音的发出,那诡异的感觉迅速消退了下去,仿佛是幻觉般,尽数破灭。洛伦佐的集中了目光,却发现那是他自己,镜中的是他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后,洛伦佐觉得几分可笑,可能是最近确实有些劳累,他的神智也有些不清晰了起来。
洛伦佐长得与梅丹佐有几分相似,而在刚刚,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将自己误认为了梅丹佐。
这么想着,洛伦佐看着那镜中的自己,随后转动了身体,观察身体的情况。
以前的洛伦佐身上满是伤痕,即使有着秘血,有些伤势也严重到留下巨大的疤痕,它们交叉覆盖,遍布洛伦佐的躯干,可现在看去,那些伤疤都消失了,皮肤干净整洁,除了那覆盖背部的黑色纹路外,什么多余的伤痕都没有。
农家乐的时间里,洛伦佐一度不敢相信红隼等人说的话,自己被炸得稀烂,失去了大半的身体,这种伤势秘血也救不了他,而且洛伦佐的权能又不像亚纳尔那样,拥有着近乎不死的生命力,这种情况他必死无疑。
可他还是被圣杯的血肉救了过来,再怎么不相信,此刻还活着的自己便是最好的证明,在那新生之后,自己的躯体焕然一新,所有的疤痕都消失不见,缚银之栓融毁了大半,从自己的体重来看仍有一部分残留在躯体内。
当然除去这些的变化外,令洛伦佐更为警惕的是华生。
自那新生以后华生便不再打扰洛伦佐了,这个如梦魇般的怪物很喜欢在洛伦佐的眼前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可她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还有梅丹佐,那个神秘的【间隙】洛伦佐很久没有抵达过了。
有时洛伦佐越是思考,他越是害怕,这两个占据自己意识的存在都突然消失不见了,或者说拒绝回应洛伦佐的呼唤,华生可以理解,这个怪物的立场洛伦佐一直不清楚,但梅丹佐不同,梅丹佐是和自己同一战线的人,可现在他也消失了。
仿佛洛伦佐患有什么精神疾病,华生与梅丹佐都只不过是他臆想出的人物而已,在那新生之中一同活过来的不止有洛伦佐的身体,还有他那近乎破碎的意志。
思索中洛伦佐走回了窗边,窝在他熟悉的沙发上,静静的望着窗外雾蒙蒙的世界。
其实洛伦佐还有一个猜想,因为恐惧那可怕的真相,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自己也尽可能的克制思绪。
或许……或许华生已经逃掉了,在那场毁灭里成功逃离了这具名为洛伦佐的囚笼。
洛伦佐的力量一直被限制于临界值以下,这正是因为一旦突破临界值,猎魔人便开始妖魔化,如同妖魔一般能对外界施加恐惧的侵蚀,而这侵蚀将会是牢笼的缝隙,给予华生逃离的机会。
所以与劳伦斯厮杀的最后,洛伦佐都未曾突破临界值来对抗劳伦斯,他可以确保自己即使是死,也不会令华生逃离,可洛伦佐不敢肯定的是他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
如果红隼等人说的属实,在自己“死后”,一具名为黑天使的原罪甲胄失控,便是它杀死了失控的圣杯血肉,并以其将自己复生,联想到意识的最后,那迷幻的海洋里华生所对自己说的话。
是华生令自己活了过来,或许是她在那时操控了自己,逃离了牢笼。
那么梅丹佐呢?洛伦佐是监狱,那么梅丹佐就是藏在【间隙】里的狱卒,为什么他没有阻止这一切,还是说他阻止了,但没能成功?反而被彻底的杀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事情越想越复杂,仿佛大脑要炸裂开般,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起来,难以流动,窒息着洛伦佐的心肺。
洛伦佐迷茫的看着窗外的世界,灯火在雾气里被晕染开,他杀死了劳伦斯,但却迎来了而大的迷茫,而且现在没时间给他去证明这些了,《启示录》的遗失,翡冷翠的来访……
也有可能华生没有逃离,这个怪物隐藏在某处,等待着洛伦佐自我的怀疑,直到其崩溃。
这些事暂时都是想不清楚的,比起这些洛伦佐在为另一件事而备战着。
他把箱子从床下拖出,打开它,里面是一些洛伦佐手工打造的武器,混有圣银的龙息弹,最后两把尚未使用过的钉剑,还有很多大口径弹药。
与对乔伊说的不同,洛伦佐这里的武器充裕的很,但不知为何他还在屯着武器,仿佛是在预备着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是利益的世界,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或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开心了,在这正常的生活里,洛伦佐也渐渐的忘了那绝对的理性。
洛伦佐与净除机关的关系只是盟友,他们因相同的立场而站在一起,可归根结底,净除机关效命于维多利亚女王,保护整个英尔维格,而洛伦佐只效命于他自己,服务于那染血的理想。
洛伦佐与净除机关是不同的,现在他们因妖魔的威胁而同心,可当在这威胁不再了呢?
当有人能给出令其更为满意的利益时呢?
以前洛伦佐躲的很好,就像一个普通侦探一样,在旧敦灵里过活,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洛伦佐已经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就连久违的静滞圣殿也重新连接了他,洛伦佐相信自己躲不过福音教会的追查,他们或许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存在,那么这次前来,自己又是否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呢?
这就是一场尚未见面便已经开始交锋的博弈,洛伦佐不清楚翡冷翠那边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知道的话,他们又了解多少呢?还有极为致命的问题,作为伪圣杯的华生,这是个绝对致命的问题。
两个组织之间的博弈,洛伦佐只是夹在这两个旋涡之中的浮叶而已,在利益的交换前,洛伦佐不敢保证净除机关还会是自己的盟友,而且洛伦佐很害怕……
洛伦佐很害怕《启示录》被找到的那天,究竟是净除机关还是福音教团……无论任何人得到了它,这都是一场灾难。
那是凡人不可知的知识,神圣的教会也被其腐朽,试图用以登上世界的王座,而当真正得到它那时,无论是谁,他们能在那知识面前保持理智吗?
还是说他们将变成下一个,下一个被腐蚀的福音教会,如同被诅咒的轮回般,永无止境。
深呼吸,繁多的问题摧残着洛伦佐,他不清楚接下来一切的走向,这也是洛伦佐选择隐藏赫尔克里的一个原因,或许有一天,洛伦佐将变成所有人的敌人,或者说所有人都会站在洛伦佐的对立面。
第四十四章 异端
“使团们已经来了。”
萨利卡多望向夜幕的尽头,一切是如此的明显,穿透黑暗的光柱一路前进,抵达旧敦灵的码头。
雪尔曼斯也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眼里尽是忧愁。
“为首的一位是叫安东尼·鲁索,你对他有印象吗?”萨利卡多问道,弄到使团的名单对于他而言并不困难,毕竟他也是一位尊贵的公爵,或许过几天还要出席欢迎的晚宴。
“是他啊……”
雪尔曼斯听闻这个名字,眼神微微变色,带着几分惊惧与惆怅。
“看起来他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到雪尔曼斯的变化,萨利卡多留意了起来。
在劳伦斯袭击的那一夜后,新的世界便在萨利卡多的眼前展开,清道夫们本洗去了他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却不曾想他在日后的噩梦里,将这一切再次想起。
旧敦灵正处于风暴的前夕,不同的势力都夹在了这座冰冷的钢铁之城中,此刻以萨利卡多与雪尔曼斯组成的团体还隐藏在黑暗里,萨利卡多很清楚一旦暴露势必会遭到那神秘机关的清算,他们努力的躲起来,静观着事态的变化。
“他是一个叛徒,安东尼背叛了我们,背叛了神圣的枢机主教们,转而投靠了那位新教皇。”
雪尔曼斯缓缓说道。
“安东尼原本是我们这方的人,虽然他在圣堂骑士团里并不出众,但实际上在我们的协助下他暗中已经掌控了很大一部分力量。”
萨利卡多静静的聆听着,没有说话。
“圣临之夜后,福音教会元气大伤,老教皇也在那次事件里负伤,时日不多了,他死后我们需要选出一位新教皇,可当时七丘之所内,局势混乱不堪。”
与其他流亡者不同,雪尔曼斯已经很老了,这么多年经历的这些事摧残着他的意志,权力与**都不是他所期待的了,就像一个固执的老头子,他现在的所行所为,只是为了一点无趣的不甘而已。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劣性吧,哪怕是信仰与黑暗的恐惧都难以遏制其贪婪的疯长。原本下一任教皇有两位有力的竞选者,一位是弥格耳枢机卿,另一位便是美第奇枢机卿。”雪尔曼斯说道。
“那个掌管财富的美第奇?”
“洛伦佐·美第奇,伟大的洛伦佐,他曾带领翡冷翠走向黄金时代,但又因己身的年幕而宣告落幕。”
提到这位伟大之人,雪尔曼斯也不由的敬畏了起来。
“在我还是个年轻人时,他便已经是尊贵的枢机卿了,我曾以为他会成为教皇,可他没有,他做的事比我想的更可怕。”雪尔曼斯回忆着那已经泛黄的年代,
“美第奇枢机卿没有成为教皇,但他暗中扶持了数位枢机卿登上教皇之位,”雪尔曼斯看着萨利卡多,为他解释着,“作为教皇是要脱离世俗的,这样势必会削弱其对世俗的统治,而美第奇家族的根基便是金融。”
“教皇成为了美第奇枢机卿的傀儡,他同时统治着信仰与世俗,这在教会历史上都是不曾存在的情景。”
虽然不了解福音教会的种种,但萨利卡多还是从雪尔曼斯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他的恐怖,他有些疑惑。
“没有人反对吗?”
“当然有了,”雪尔曼斯笑了起来,“但当你反对时,美第奇家族便会轻易的让你的家族破产,不见一滴鲜血,扶持其他人取代你的位置,当时整个翡冷翠都属于他,被扶持的教皇想反抗,却被他软禁了起来,对外宣传教皇被妖魔蛊惑。”
“他最后自杀在了卧室里,美第奇枢机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紧接着便是下一位傀儡的上任,那时我们才发觉他已经完全掌控了一起,而他做的很不错。”
雪尔曼斯望向了窗外的钢铁城市,就是这座城市里诞生了蒸汽机,工厂轰鸣运转将信仰彻底击溃。
“起初我们没有警惕蒸汽机的一大原因,便是美第奇枢机卿,虽然你们的钢铁洪流令人畏惧,但在他的领导下,翡冷翠也走上了黄金时代,他是个冷酷的暴君,以黄金击溃敌人,再将他的资产全部掠夺,财富源源不断的涌入教会之中,就连当初的反对者都逐渐倒戈向了他。”
“可人总会老的……”
雪尔曼斯叹了口气,美第奇枢机卿的传奇一生,便是在此落幕。
“他老了,美第奇枢机卿似乎是累了,他在晚年不断的放开权力,也随着他的退场,黄金时代落幕,失去了他,我们才发现他是多么的重要。”
“他的前半生拥有着黄金与威名,整个翡冷翠在他的统治之下,管理着信仰与世俗,可在他的晚年他放下了所有的武器,转而去资助那些艺术家,他和蔼可亲,每个艺术家都传唱着他的仁慈与无私。”
萨利卡多听到这里笑了起来,虽然没见过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枢机卿,但他还是由衷的敬佩着。
“前半生如同暴君,后半生却被人奉为圣者。”
雪尔曼斯点点头,萨利卡多的这句话来形容美第奇枢机卿很合适,“就像一个染血的暴徒,他晚年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在赎罪吧。”
“圣临之夜后,我们需要一位新的领导者,被大家所推崇的有两个人,新晋的弥格耳,另一位便是年迈的美第奇枢机卿,其实大家更倾向于美第奇枢机卿,希望这头年迈的雄狮能力挽狂澜,带领我们再次回归那黄金的时代,
可在那时我们才发觉美第奇枢机卿已经死了,他死在了圣临之夜里,悄无声息。”
雪尔曼斯缓缓说道。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事,他晚年里深居浅出,遣散了所有的仆人,几乎没有社交可言,只有一位神父侍奉在他身边,而那位神父也死了。”
“我们检查了那腐烂的尸体,根据推测,美第奇枢机卿是死在了圣临之夜里,那一夜的骚乱不仅仅是圣纳洛大教堂。”
“这……这不是他该有的死法。”
萨利卡多感慨道,这样的枭雄最后却是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死在僻静之地,直到有人寻找才发觉他那早已腐烂的尸体。
“我们没时间去查清他的死因了,没有了他的竞争,弥格耳枢机卿几乎内定为了新教皇,可在这时那位塞尼·洛泰尔出现了。”
雪尔曼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便是这个名字的主人,将他们逼迫到如今这个境地。
“他成为了最后的赢家?”萨利卡多记得这个名字,如今教皇的名字。
“塞尼·洛泰尔,他突然出现,拿着上任教皇留下的任命信……这个东西其实没用的,每任教皇都是由枢机卿们选举而出,可随着他的出现一切都变了,就像预谋好的一样,原本站在我们这一方的枢机卿突然倒戈向了他。
整个事态混乱了起来,他的选票与弥格耳持平,我们紧急调查了他的身份,可结果很奇怪。”
雪尔曼斯眼里带着说不清的迷茫,即使到了今天他也想不明白这些事。
“塞尼·洛泰尔突然出现,可我们谁都不曾知道老教皇身边还有这样一位,那些在圣临之夜幸存的牧师也没有见过他,但他给予的资料里清晰的记载了他生平的所有……就像……就像有神之力在掌控着这一切,突然将一个不存在的人插入到这世间里,并为他铺平一切。”
他想不明白,弥格耳枢机卿也想不明白,就像一切都注定了一样。
“接着便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些,塞尼·洛泰尔的选票越来越多,我们不愿就此输掉,为了令福音教会再次辉煌,我们甚至决定使用那肮脏的手段。”
雪尔曼斯顿了顿,深呼吸继续说道。
“说回安东尼,安东尼本是我们的人,他是我们安插在圣堂骑士团里的暗棋,我们原本想利用其去杀死塞尼·洛泰尔,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任务开始时,他都没有显露出半点背叛的意图。”
“我们以为那一夜是我们的开始,却没曾想是结束,圣堂骑士团掌握了我们的名单,他们本该进攻圣纳洛大教堂,却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毫无准备,血流成河。”
那是噩梦般的一夜。
“我们差点全军覆没,仅有的人手连夜逃出了七丘之所,而在这之后塞尼·洛泰尔直接晋升为了教皇,其余的枢机卿全部听命于他。”
这便是这群流亡者的起因与结果,萨利卡多是他们的资助者之一,这些人还试图反攻那位新教皇。
“安东尼是个狡猾的家伙,虽然看起来冰冷强硬,但他十分善于计谋,新教皇派他来,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萨利卡多点点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过了好久,他缓缓说道。
“还有吗?那些与你们有关的秘密。”
在那不断的噩梦里,萨利卡多反复梦见那令人惊恐的一切,常人或许会畏惧,但这位商业的巨头却在那不断的恐惧里找到了新的渴望,那神秘就像在吸引他一般,不断的拉扯着他。
雪尔曼斯摇摇头,他拒绝道。
“秘密也是利益之一,你已经知道够多的了。”
“也就是说我需要一个更好的价码来知道那些,对吗?”萨利卡多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微笑道。
“出价吧,雪尔曼斯枢机卿,想必这也是弥格耳想让你做的对吧,你们现在除了脑海里藏的那些知识,一无所有,你们需要钱,需要人力,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毕竟只靠口号是打不回七丘之所的。”
萨利卡多的目光就像头豺狼般,他不是因仁慈而收留资助他们,而是为了秘密,当那些秘密被他尽数知晓时,这些流亡者也失去了其作用,雪尔曼斯也清楚这一点,但无能为力。
他们这些流亡者已经被那位残酷的新教皇逼迫到了极点,不然这些尊贵之人也不会向萨利卡多低头。
“有些秘密是禁忌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雪尔曼斯说,与萨利卡多的强盛相比,他就像棵即将死去的枯树。
“其实我已经累了。”
雪尔曼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鲜艳如血。
“早在圣临之夜后我就想退出了,对于那些权力的争夺我并不在意,那时我倒能理解美第奇枢机卿为什么会选择松开权力了。”
“那你现在呢?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应该臣服向那位新教皇才对。”
萨利卡多看着忧愁的雪尔曼斯,这个家伙确实很老了,皮肤褶皱在一起,如同老朽的树木一般。
“不会的,这是底线,我能接受这些,但我不能接受那些新教皇,”雪尔曼斯回答,“我是一位枢机卿,无论你们怎么评判福音教会的对与错,可我始终是它的一员,而那位新教皇不同。”
雪尔曼斯张开口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后,他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他拒绝透露那关键的秘密。
“至少我要保有尊严的死去,而不是接受那种人怜悯而苟活。”
他再次说道,声音里带着异乡人的疲惫感。
萨利卡多看着他,雪尔曼斯望着夜幕的尽头,那是七丘之所的方向,一瞬间他仿佛看穿了这个老人的所有。
“你和弥格耳不同,那个家伙只是想当教皇,而你只是想死对吗?”萨利卡多说道。
“每一位枢机主教都应被埋葬在七丘之所,与其它的神圣汇聚在一起,而不是客死他乡。”
雪尔曼斯古板的说道,但这个看似可笑的古板,却是这个老人最后的坚持了。
“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依旧信仰那古老的神圣,并愿意将一生用来捍卫它,我和弥格耳走到一起,也不过是因看似相同的立场而已。”
“我不在意谁是教皇,我只希望我所信奉的神圣不会变质。”
雪尔曼斯有着坚定的信仰,即使沦落到如此境地,他也始终不愿意褪下那一身的红袍,这不是权力与地位,这代表着他的信仰。
“那为什么教皇不可以是塞尼·洛泰尔呢?”萨利卡多问。
“因为他是异端。”
雪尔曼斯带着怒意,铁鸣般的回答着。
“塞尼·洛泰尔是异端!”
第四十五章 北德罗
“早上好,霍尔默斯先生。”
模糊的幻影里,洛伦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有些熟悉,他试着找到那声音的方向,在光怪陆离的迷幻之中,用力奔跑。
洛伦佐缓缓睁开了眼,随着光线的落下,脑海里传来轻微的刺痛,下意识的抓起挂在床边的怀表,看时间,洛伦佐睡过了很久。
很奇怪,洛伦佐是个很自律的人,每天打打架杀杀人,自律的不行,哪怕是深夜晚归也会按时起床,可似乎是昨夜思考的疲惫折磨着他,洛伦佐的精神恍惚,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早上好。”
他随意的应答着,但很快混乱的脑子清晰了起来,他眼神凌冽。
在旧敦灵住了这么久,可从来没有人叫过洛伦佐起床,即使是凡露徳夫人有事找自己,也会用力砸门,而不是进来喊自己。
下意识的伸向床缝,那里藏着一把短匕,但很快洛伦佐惺忪的眼睛清澈了起来,看清了来者。
“亚威?你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这位老管家,洛伦佐觉得有些意外,亚威烦自己烦的要死,除非有必要的事,不然他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亚威板着脸,语气不善。
“当然是有事了,你可让我等了好久。”
洛伦佐又看了一眼时间,看来这是亚威实在等不住了,只好亲自进来把洛伦佐叫醒。
“赶紧穿衣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亚威有备而来,说着便丢给洛伦佐一身不错的行头,从这面料看来,不是便宜货。
“怎么回事?”
洛伦佐有些懵,他才刚睡醒而已,繁忙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可能……这就是劳碌命吧。
“经过我们的介绍,有人对你很感兴趣,想雇佣你去查一件案子。”亚威直接解释道,顺势掀开洛伦佐的被子,让他清醒的更快些。
“我们约好是在中午见面,可你睡的太久了,剩下的还是路上解决吧。”
见洛伦佐穿好了一些,外套整理之类的可以在马车上解决,他这样说着,直接把洛伦佐拽了起来,拖着他前进。
可能是睡的有些懵,当洛伦佐回过神时,他已经和亚威面对面的坐在了马车里,马车跑的飞快,迅速远离科克街121a。
“把它穿上。”
亚威说着递出了洛伦佐的外套,还拿出了一把梳子,让洛伦佐整理一下自己睡乱的发型。
“你要带我去哪?”
“你到了就知道,而且你不是侦探吗?自己推理一下。”
见亚威这副样子,洛伦佐沉默了起来,穿好外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接过亚威事先准备的剃刀,把胡茬刮了刮,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邋遢。
“又一个大人物?某个身份的高贵的家伙想让我替他办案?”
洛伦佐一边收拾着自己一边说道,神态里还带着几分困意,毕竟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温暖的窝里睡觉。
“你知道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这些都是给那位客户看的对吧,而且我这种侦探也不出名,除了你们引荐以外,我和这种上流社会扯不上关系。”
洛伦佐喜欢用暴力解决他的工作,比起推理,倒不如直接抓住嫌疑人拷问,他属于那肮脏的阴沟。
“也就说是,这次也有你们的份?”
洛伦佐狐疑的看着亚威,亚威不像是能为自己找工作的人,而且他也应该清楚自己在与些什么东西打交道,如果真的有人向他们咨询侦探服务,想必自己可不是首选,不然以洛伦佐的劣性,事件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高歌挺进。
“差不多,这对于斯图亚特家而言是次机会,比起与其他家族争斗,这种方式倒更适合我们。”
亚威没有明说,但从这简单的几句话来,也可以体会到这严肃。
事情一个接一个的,根本不给人休息的时间,洛伦佐也不着急刨根问底,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不过,你知道吗?翡冷翠的使团来了。”
亚威说起了别的,提出话题。
“翡冷翠的使团?”
这件事令洛伦佐彻底清醒了起来,他紧盯着亚威,气势凶恶,这突然的转变令亚威倒有些措手不及,他只知道洛伦佐来自翡冷翠,他或许会关心一下家乡的消息,可没想过他的反应这么大。
这个侦探这么烦自己的家乡吗?难怪来了旧敦灵这么久,也没有想着回去过。
“怎么回事?”
“我说的那样,翡冷翠的使团于昨夜抵达了旧敦灵,他们是第一个到达的,在今早维京诸国的使团也抵达了这里,接下来是莱柏等使团……”
亚威为洛伦佐解释道,“他们在午夜抵达,那时你应该在睡觉,目前他们已经入驻使馆了,还没有别的动向。”
“这样吗?有别的特殊之处吗?”洛伦佐问。
“即使有特殊之处我也不可能知道,不是吗?想知道的话,我建议你去找那个神秘部门。”亚威不太想提起净除机关这个名字,他可不想和那些怪物沾染上关系。
洛伦佐沉默,就像冥冥中注定一样,自己昨夜忧虑之时,翡冷翠的使团也缓缓抵达,至于找净除机关,洛伦佐本能抗拒着这些,他在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净除机关与福音教会交易的筹码。
他很清楚亚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排除伊芙的因素,亚瑟是个无懈可击的恶魔,冷酷的决断着事件的走向,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整个团体,当他与洛伦佐利益不再一致,或者说洛伦佐的利益无法再满足他们时,洛伦佐是可以被轻易放弃的。
洛伦佐不清楚重建后的猎魔教团有着什么样的实力,但他知道,一旦自己那个最糟糕的想法变成现实,整个旧敦灵都变成他的敌人。
“接下来的事,也与使团有关?”洛伦佐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的。”亚威回答。
“我开始对这件事有兴趣了。”洛伦佐整理好了自己,之前他还想随便这个理由推脱过去,现在这个神秘的使团才是他的重点,但知晓接下的一切也与其有关后,洛伦佐倒不那么着急拒绝了。
马车停下,是洛伦佐熟悉的地方,斯图亚特的宅邸。
“会面是在这里?”洛伦佐一边说着的同时,也预想到了接下来自己会见到的人。
长桌之上,塞琉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她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早上好!”洛伦佐说着入座,在生活重新步入正轨后,他就很少去打扰塞琉了,这算得上是他们在神诞日后第一次见面。
“已经中午了。”塞琉语气很平淡,就和平常无疑。
洛伦佐已经习惯她这个态度了,就不知道接下来的客人能不能习惯了,毕竟塞琉这冷漠的样子,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她,都会感觉自己欠了她几百万没还。
“所以神神秘秘,究竟是什么事?”洛伦佐坐上了席位问道。
亚威和侍者们都离开了这里,这里只剩下洛伦佐与塞琉,还有那位还在路上的客人,路上亚威没有做过多的透露,他本身只是一个管家,他不喜欢多嘴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利益呗。”塞琉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会愁这些?”
洛伦佐看了一眼这巨大的宅邸,这还是斯图亚特家的诸多房产之一,像塞琉这样的女公爵怎看都不像是会发愁这些事的人。
“我和你不一样,我代表着整个斯图亚特团体,整体需要利益,而不是一个人够用就行。”
塞琉说道,在正式成为女公爵后,她不再是个吉祥物,而是要正式介入管理之中,学习着不同的知识。
“美第奇家族资助了很多艺术家,他们创作的艺术品很具有价值,而神圣福音教皇国与英尔维格之间一直没有建立长期稳定的贸易,这些艺术品的流通很大一部分也变为了灰色产业。”
塞琉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伸出手指,大拇指与食指用力的摩擦了几下。
“这都是钱啊!钱啊!”
“你们想介入其中?”洛伦佐问。
塞琉点点头,继续说道,“斯图亚特家族的影响力只限于英尔维格内,对于外界他国的影响,远没有这位客人有力,所以我们准备在近期协同他与使团,进行贸易上的交易,刚好他还需要一个侦探办案,为了交易顺利,只好麻烦你了。”
“我有钱拿吗?”洛伦佐故作轻松的说道。
“有,而且是很多,那位客人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塞琉眼里难得的出现敬畏,这让洛伦佐不得不好奇。
“他是谁?或者说他们是谁?反正都马上要见面了,让我有点心理准备。”洛伦佐说。
“北德罗公司。”塞琉说。
“北德罗?”洛伦佐对于这个词汇有印象,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全称是北方德罗殖民贸易公司,他们由维多利亚女王许可,从英尔维格北上,一直延伸至德罗群岛,在此之间与各国殖民地进行贸易的商业公司,虽然说是这些,但这么多年的发展壮大,他们的贸易范围也辐射到了翡冷翠等地。
也因为经营范围之广,加上与那些维京人有利益冲突,他们被允许有自己的私人护卫舰船,这会令我们的贸易安全许多。”
塞琉介绍着这个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组织。
“他们在英尔维格内没有多少产业,主要是面向国外,所以你有些不熟悉是正常的。”
“你准备与他们合作?”
“股东之一。”塞琉说。
洛伦佐沉默,经过塞琉这番讲解,洛伦佐才逐渐想起与其有关的事情,这个北德罗几乎垄断了对外的贸易,但也多亏它,稳定了对外殖民地统治的同时,也保证了贸易航线的安全。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有马车在外面停下,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那位神秘的客人远道而来。
大门被用力的推开,紧接着一位洛伦佐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好久不见啊!洛伦佐!”
奥斯卡·王尔德推开了大门,向着洛伦佐问好。
“唉,没想到有幸能和各位合作啊,也怪我眼拙,之前居然没有认出你。”
奥斯卡一副老熟人的样子,打过招呼后直接落座,一点没有外人的拘谨感。
洛伦佐则有些懵,不出意外的话,奥斯卡就是那位北德罗的客人,可……可他不是一个作家吗?
“等等……你是北德罗的人?”
“准确说是职业之一。”
奥斯卡微笑的回答,“你要知道,洛伦佐,写书很容易饿死的,总需要些兼职来让我追梦,对吧。”
他这么说着,银质的项链在脖间晃动,目光看向塞琉,眼前这个女孩才是重头戏。
“当然,也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愿意与我们联合,有了你们斯图亚特的协助,我们的航路将会畅通无阻。”
奥斯卡说着向塞琉示好。
洛伦佐显然还有些无法接受,可两人不打算给他更多的时间直接商讨了起来,关于航线,关于货物,关于很多很多事,就是没有需要洛伦佐的地方。
“奥斯卡,你聘用我要做什么?”
洛伦佐有些忍不住了,他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然看这两个人商讨的仔细程度,估计天黑也不能结束。
“这个啊,请等一下。”
两人也算是熟人的关系,奥斯卡倒没有生气,在向塞琉示意得到允许后,他先将话题的内容转到了聘用上。
“这次合作并不是签签字就可以解决的,在我与斯图亚特公爵商讨后,我们还需要与使团接触,询问他们的意向,也就是说,这都是不确定性的。”
奥斯卡继续说着,神态与语气上都充满了对福音教会的不爽。
“你应该也清楚那些教士的性格对吧,他们本身便是贪婪,渴望着财富,但又拐弯抹角,老是冠以什么信仰之名。
之前北德罗与其接触过几回,但讨论的结果都不是很愉快,我们想趁着这次使团的机会,拿下这些,为了令它顺利些,当然要投其所好了对吧。”
洛伦佐看着这位熟悉的朋友,就如同北德罗这个词汇一样,熟悉之后是神秘的陌生。
“投其所好,你想做什么?”洛伦佐问。
说到这里,奥斯卡坐正了起来,严肃的说道。
“你知道福音教会叛逃的那些流亡者吗?”
洛伦佐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扯上他们。
“根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这次使团的到来的目的之一,便是希望联合英尔维格,或者说我们北德罗,对这些流亡者进行追捕。”
“你们?”
“别小瞧我们啊,洛伦佐,我们可掌握着绝大部分的航线,海上我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奥斯卡话锋一转,带着奇怪的笑容,看起来他早就想好让洛伦佐做这一切了,现在这些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当然,真的是这样的话,也不用麻烦你了,这次我雇佣你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在数天前抓住了一群走私者。”
奥斯卡有意无意的盯着洛伦佐的眼睛。
“我们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他们负责了一起偷渡,名单里有一位很重要的人,他是流亡者之一,福音教会的雪尔曼斯枢机卿,而现在他似乎正在这旧敦灵之中。”
“你希望我能找到他,最好再五花大绑的送到使团的面前?”洛伦佐问。
奥斯卡则满意的竖起大拇指。
第四十六章 《理想国》
突然出现的北德罗公司,福音教会的流亡者……
现在旧敦灵里奇怪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可就像大家约好了一样,令人困扰的东西接连不断的出现。
对于雪尔曼斯这个人,洛伦佐也有些印象,在那些权势滔天的枢机卿里,他并不引人注意,相比于其他枢机卿,他倒像个真正的信徒,每天除了履行职务与祈祷外,便没有什么多余的事去做,没想到最后他也成为了流亡者并来到了旧敦灵。
“福音教会已经开始了分裂,这些分裂的流亡者,在那位新教皇的手里都能换取不菲的赏金,当然比起赏金我们更在意的是合作。”
奥斯卡对洛伦佐说道,他对洛伦佐充满了期待。
“线索呢?旧敦灵有多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雪尔曼斯躲在某个地方,我是很难找到他的。”
洛伦佐问,这些枢机卿都是人精,能从七丘之所逃出来,就已经能证明他们的小心与谨慎。
“没有,我们怀疑雪尔曼斯有帮手,他在大海上的踪迹躲不过我们北德罗的视线,可在他上岸后他就神秘的消失了,似乎有人在帮助他一样。”
奥斯卡说,“这就需要你的自由发挥了。”
洛伦佐沉吟了稍许,目光警惕,“你不怕我做出出格的事吗?”
“根据英尔维格的条例,他算是偷渡客。”奥斯卡摊了摊手。
“不过,其实有一点应该可以成为调查的线索,北德罗在内陆的产业并不多,我们的能量有限,不然也不会雇佣你,雪尔曼斯一个异乡的流亡者能顺利进入旧敦灵,并且完美的隐藏自己,应该有人在协助他,而能做到这种程度人,在旧敦灵也是极少数。”
洛伦佐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我知道了。”
“不用太着急,这件事对于我们与翡冷翠的合作也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必太强求,不过你如果真的找到了他的话,利益这部分也不会少了你的。”
“雪尔曼斯吗……”
洛伦佐没有急于做出答复,不得不说奥斯卡的这个案子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使团的目的不明的情况下,与使团相对立的流亡者出现了,虽然从洛伦佐的角度来看,他们都算不上什么盟友。
自己很有可能成为使团的目标,或许这一次,自己可以利用一下他们与流亡者之间的纷争。
失落的《启示录》,再次出现的致幻剂,流亡者还有使团,这一切就像一场混乱的赌局,洛伦佐要想办用自己仅有的筹码赢走赌桌上的一切……赢走一切可能太自信了,但至少不能输的太惨。
洛伦佐对于接下来的事很头疼,按照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他现在应该买一张船票,然后远远的离开旧敦灵,避开这黑暗的旋涡。
可洛伦佐不是那只安分的羔羊,对于危险他跃跃欲试,他有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某个改变一切的秘密在等待着他,一旦离开,他就再也无法知道其的真相。
“就这些了?”洛伦佐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就这些。”奥斯卡回答道。
洛伦佐起身,看起来这次商讨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洛伦佐。”
奥斯卡突然冷不丁的说道,脸上带着奇怪的意味,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洛伦佐没有在意那些,这次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塞琉与奥斯卡,说到底洛伦佐只是孤狼,利益这种东西很难打动他,比起利益,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意向。
这还关系着斯图亚特团体,虽然自己与塞琉的关系很好,但也应保持距离,洛伦佐示意后,便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了奥斯卡与塞琉。
不知过了多久,塞琉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故意先把他支走的对吗?”
塞琉看着奥斯卡的眼睛,她有着一双有魔力的眼睛,很少有人能抵住塞琉的窥探。
“差不多,你应该比我更理解洛伦佐这个人,有些事和他无关就不要牵扯到他了,不然只会变得更麻烦。”
奥斯卡似乎知道很多,比塞琉预想他要知道的还要多。
“感谢洛伦佐本身的求知欲,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引出话题,再让他干活离开。”
拿起一旁的餐巾,奥斯卡擦了擦手,上面尽是汗渍。
刚刚的谈话虽然平和,但奥斯卡可紧张极了,洛伦佐是个不可控的神经病,你很难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哪怕奥斯卡与其交好,可说不定自己下一秒就会因为些奇怪的理由被砍死。
就像眼前的塞琉,哪怕是塞琉也险些死在洛伦佐的手里,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其实所谓什么合作也都只是个幌子对吧?”塞琉问。
奥斯卡点点头,“虽然我是个作家,但我还兼任北德罗的股东之一,面见你这样身份的人,我总需要些正经的理由,对吧。”
“那么,尊敬的斯图亚特公爵,您对于我们了解有多少呢?”
这才是今天的正题,拄着胳膊,奥斯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塞琉摇了摇头,她说道。
“自我介绍这种事,不应该是你来做的吗?”
“也是。”
奥斯卡收起了笑意,正经了起来。
“你知道《理想国》吗?”
“《理想国》?有所耳闻。”
塞琉有些疑惑,不知道奥斯卡提出这个是干什么。
她听亚威提起过这些人,作为斯图亚特家的老管家,他知道的秘密很多,就比如与奥斯卡所有关的,当得知奥斯卡的这一面时,塞琉警惕万分,这么看来当时在火车上的相遇,就像他们故意安排的一样。
“《理想国》,源自于哲学家柏拉图的著作,这是我们十分推崇的一本书,里面的内容我们很是认可。”
“我看过这本书。”塞琉说,阅读是她仅有的爱好之一,在书架上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书籍,这都是亚威帮她收集的。
“那你觉得书中的国度如何?”奥斯卡问。
塞琉想了想,回答,“美好但又死气沉沉且遥不可及的乌托邦。”
书中的国度看似美好,但却完全僵化,没有丝毫的可改变之处,就像一潭平静的死水。
“确实,以现在的目光来看,它落后太多了,但它有些优秀之处依旧值得我们借鉴。”
对于塞琉的回答,奥斯卡并不意外,就连他自己一定程度上也抱有相同的观点。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总不会是与我讨论什么哲学吧?”塞琉问。
“当然不是,哲学这种东西可讨不了女孩的欢心。我们喜欢《理想国》这个理念,可说到底它也只是留存于书中的理论而已,柏拉图没有能力去实现这一切,他无法建立一个国度。”
奥斯卡十分严肃且认真地说道。
“但我们能。”
塞琉的眼神微变,她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后,她笑了起来。
“你这是叛国罪。”
“这得看你对‘国度’的定义了不是吗?我们可没有什么领土可言。”奥斯卡对于塞琉的威胁一点也不在意。
“那么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呢?说服我加入你们的奇怪组织,进行这个理想国度的建立?比起国度,这听起来更像似有钱有权者的优越感俱乐部?”塞琉说,“亚威对我提及过你们,你们听起来很神秘而且不受欢迎。”
“偏见这种东西总会有的,不过希望你能认真了解过我们后,再做出决定,我们都很期待你这位新成员的加入。”
奥斯卡说着拿出一封信,上面的火漆里印有熟悉的图案,与奥斯卡脖颈上的项链一致,紧接着将其推向了塞琉。
“我?我有点不明白我哪点值得你们拉拢?”塞琉没有去接那封信,反而警惕的问道。
自从被劳伦斯盯上后,对于这突然到来的家伙们,塞琉都抱有淡淡的敌意与警惕,自己是个才成年的新公爵,在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看来,简直就是待宰的肥羊。
“我们对于所有,有价值的人,都有意拉拢,或者说投资,你是这样,洛伦佐也是这样,只可惜他与净除机关的联系太深,我们不想与净除机关有所交集,只得无奈的放弃。”
奥斯卡说出了他们选择成员的标准。
“洛伦佐?”
塞琉没想到洛伦佐那种人也能入他们的法眼,对此奥斯卡倒很认真的解释着。
“你知道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设立的三个阶级对吧。”
塞琉知道,紧接着回答道。
“哲学的统治者,铁血的武士,愚昧的公民。”
“洛伦佐是一位优秀的武士,极端的优秀,从他那不畏死的战意就可以看出,他会是王国最强大的捍卫者。”
奥斯卡毫不吝啬对洛伦佐的赞美,他继续说道。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也能成为国度的一部分,至于你,你是斯图亚特最年轻的女公爵,身后是数不清支持你的家族,随着你的年长,你会变得越发强大,你会是优秀的统治者,你的加入会令国度增长的更为迅速。”
奥斯卡话语一转,倒更轻松了起来。
“我们不会强求你,毕竟这是一个理想的国度,一切源自于成员的自愿,强迫在这里显得很肮脏,加入的与否,由你自己考虑,当然也别急于答复我,仔细的思考下。”
塞琉沉默,紧接着看向那封信,目光不由的与那火漆上的眼睛对视,它仿佛活了过来,两者互相仔细的观察着,看透互相的心灵。
“不过,还有一点,你的加入,这或许会救洛伦佐一命。”
奥斯卡似乎知道故事的走向,他对塞琉说道。
“什么意思?”
听到女孩的声音,奥斯卡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他转而解释道。
“别在意,只是一种推测而已,要知道,这座城市是旧敦灵,他属于净除机关,而净除机关效命于维多利亚女王。”
奥斯卡知晓太多的事了,他对着塞琉说道。
“维多利亚女王的意志,才是最优先执行的意志,当其与洛伦佐有冲突时,你觉得净除机关还会站在洛伦佐这一方吗?而且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洛伦佐能逃出这个城市吗?”
“到那时只有我们才能帮助洛伦佐。”奥斯卡说道。
“你想这样威胁我加入?”
“当然不是,我们从不强迫,我只是把利益是利害展现了出来而已,你会成为一道保险,当洛伦佐玩脱时,拉他一把,当然用点力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也不错。”
虽然嘴上说着放弃,但有机会,奥斯卡可不会放过洛伦佐,和自己这么投机,还这么能打的家伙可不多了。
“不……等等,这么说你们也不服从于维多利亚女王?”
“我们是共和议会制,君主独裁可不行。”
奥斯卡站了起来,微笑着和塞琉告别。
“我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至于加入的与否,还请你仔细思考一番,当然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加入的,毕竟前不久刚有一位优秀的统治者拒绝了我们,这让我们伤心极了。”
“你们的成员都有谁?”
“这可不行,成员的名单是机密,哪怕你加入了可能也无法知晓一切。”奥斯卡果断的拒绝道。
“只有这些了?你不怕我说出去吗?”塞琉问。
“你不会这样的做的,而且我虽然和你说了这么多,这个国度对你而言依旧是虚幻的,不是吗?”
奥斯卡至始至终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全程就像在忽悠塞琉投资一样,神棍式的骗钱。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塞琉突然叫住了奥斯卡,她看着奥斯卡,问道。
“你看中了洛伦佐那强大的武力,看中我们斯图亚特家的资源与统治,那么你呢?”
塞琉似乎找到了某个关键,她质问道。
“那么,你又是因为什么而加入的呢?你对于这个理想的国度,又能做出什么贡献呢?”
没想打塞琉会这么问,奥斯卡微微笑,随后说道。
“价值,这个含义是多变的,不仅仅是政治、资源亦或是武力上的价值,它在不同的方面也有着不同的意义。”
奥斯卡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的书,其实还蛮受欢迎的。”